第十章
那日林挽风在车上和她说了一句话,“你家人在等你。”
事关自己的身世,楚惜虽有疑惑,还是上了林挽风的车。
林挽风找了个安静高雅的咖啡厅,体贴地为她点了一杯温牛女乃。
“这么久没见,没想到你都要做母杗了,孩子是陆齐铭的吧。你和他,终于在一起了?”
“嗯。”她大大方方地承认。
林挽风轻笑一声,“不容易,你大学里就喜欢陆齐铭,没想到一直到现在才和他在一起。”
楚惜小小地惊愕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喜欢陆齐铭?”他接过话,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一直以为这是众所皆知的事。”
楚惜盯着林挽风,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想起今天的目的,她凝起眉,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今天来找我,到底要说什么?”
林挽风轻喝了一口咖啡,以旁观者的口吻轻描淡写地告诉了楚惜当年的一切。
“爷爷他们一直在找你,可是后来找到育幼院所在位置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拆掉了,连院长都去世了。本来以为就此无望找回你,那天凑巧在我那里瞧见了你的照片,才重燃希望。”
“我的照片?”
“你忘了?大学那次联合比赛的时候,不是拍了团体照吗?听爷爷说,姑姑和你长得很像,而且几经确认,你和姑姑的女儿身世一致。”
楚惜抿着唇,“或许只是巧合。”
闻言,林挽风垂眸,微微反光的镜片将眸色遮住,看不清意味,“是,的确也有可能是巧合。所以,我今天来找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希望你和我去做个亲子鉴定。”
她没有答言,只是盯着杯子的牛女乃发怔。
“听爷爷说,姑姑去世前一直很想念你,她对你很愧疚。爷爷女乃女乃年纪大了,一直在找你,如今他们很希望你能回去认祖归宗。”林挽风用清冷的声调说着温情的话,等着楚惜的决定。
“认祖归宗?”楚惜喝了一口牛女乃,却丝毫温暖不了由心底深处涌现而出的寒意。
林挽风打量她的神色,“你可以先考虑一下,之后想通了,打电话给我吧。”
那个生了她的女人,在临终的时候,因为良心不安想起了所谓的女儿?
可笑,真的可笑,
那女人最后的善良,其实不过就是想要求个心安。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林挽风,从血缘上来说,我该叫他一声表哥。”楚惜平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从紧绷的下颚,到微微的错愕。
“你想要回那个家吗?”陆齐铭拥着她柔声间道。
楚惜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能找到所谓的家人,可是现在……齐铭,你知道吗?我现在心里的感觉很茫然,很没有真实感。那样的女人生了我,丢掉我,我该恨她吗?做了二十几年的孤儿,突然一堆人跑来说是我的家人,在等着和我团聚,我该高兴吗?这一切,就像一场慌乱不堪的梦一样。”
陆齐铭倏地将她搂进怀里,恨不得将人揉进心里,“你不想回去,那我们就不回去,你有我就够了。如果你想要家人,相信我爸妈绝对抢先冲过来报名。”他爸妈是恨不得他立刻跟楚惜结婚,成为陆家儿媳妇,这样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杀过来亲自照顾楚惜,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了。
楚惜被他逗乐,有些阴郁的心情瞬间被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动容。
这男人,总是用一些蹩脚的方式来表现对她的体贴,安慰低落的她。
不过一码归一码,楚惜捧着他的脸,“现在不生气了吧?”
陆齐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无言相驳,只好悻悻地回道:“要不是因为林挽风,我哪会生这么大的气。”
她勾过他的脖子,然后问出了心中一直的疑惑,“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喜欢他?”
“你觉得你表现得不明显吗?”陆齐铭由着她勾搭着自己,用很神瞟了瞟茶几上的某物。
楚惜顺着视线看过去,忍不住笑了,稍稍侧身伸手去拿照片。
陆齐铭嘴上没说什么,却悄悄将手放在她的腰畔,防止她随心所欲的动作,一不小心滑落他的腿上。
楚惜向他坦白道:“我珍藏这张照片,不是因为林挽风。”她玉指点了点照片上的他,“是因为你。”
“因为我?”
“那、那是你……第一次抱我,我觉得有意义,所以才……”短短的解释,却让她的脸颊上已泛起了微红。
听她结结巴巴的话语,陆齐铭怔了。
她留着这张照片,甚至珍藏在书里,都是因为他?那时他抱了她,对她而言很有意义?
难道……难道她的意思是……
陆齐铭双眼圆睁,从当机了的状态,一下子变得乐不可支地却又手足无措的样子。
“老婆,你的意思是……”他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地向她确认道:“你的意思是大学的时候,你就已经爱上我了,是不是?”
听着他小心翼翼的口吻,楚惜的指尖拂过他的眉眼、鼻粱,将他的轮廊再一次描绘着刻画在自己的心上,眉眼弯弯,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意对上他的眼,大大方方地说道:“是,陆齐铭,我从大学的时候,喜欢你到现在,喜欢了很久很久。”
他倾身在她唇上印上一记吻,却不敢深入。不掺杂一丝**,却让陆齐铭感觉自己的心狂跳起来,胸口怦怦地跳,喜悦的情绪让他贴着她的唇,都有些微颤。
他放开她的唇,却忍不住又将人拥过来搂着,就差手舞足蹈地炫耀此时心中的狂喜了。但过了一会,他又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赖在她的肩头说道:“我觉得我简直是个笨蛋!”
他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林挽风,真是白吃了这么久的冤枉醋!
看他这样子,楚惜都不忍心嘲笑他了,只好忍着笑安抚后知后觉的他。“话说回来,你老是针对林挽风,为什么?”
“因为我在吃醋,所以找碴。”他简单地说道,完全不想掩饰心里的情绪。
她笑了,“干嘛吃他的醋,我又不喜欢他。”
陆齐铭紧锁着她,眼中的阴霾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火热的爱恋,“那你喜欢谁?”
楚惜仰着头凑在他嘴边亲了一下,然后小鸟依人地枕在他的肩窝,“女人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爱的人,我这里很早就放了一个人,他叫陆齐铭。”
他深邃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彷佛闪烁着星光,顿时眉飞色舞了起来。
感染到他的开心,楚惜也上扬了嘴角,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陆齐铭,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以后,如果你心里对我有什么情绪,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好吗?不要一个人生闷气,然后躲起来不理我,昨晚没有你抱着我睡,我都没睡好……唔……”
陆齐铭蓦然低头,再次吻住她的唇。
这次,他灼热舌尖亲昵地与她纠缠,霸道地不理会她略微的抗议,尝尽她的柔软与甜蜜,直到餍足,他才放手。
轻抚她的脸颊,歉疚油然而生,“对不起,我昨天是在闹脾气,以后再也不会了。”一下一下,在她脸上落下紧密的吻,向她真诚的保证着。
“我原谅你。”楚惜豁达地说道:“只是,以后不许再犯。”
“好。”他应道,再次攫住她的嘴唇,甜味一股脑的浸在了两人的吻中。
身体的疲累,外加昨晚的辗转难眠,让楚惜直接睡到下午两点。直到饥饿感战胜了睡意,她才幽幽转醒。
迷迷糊糊地在床上坐了一分钟,让她清醒过来的,是隐隐传来熟悉的香气。
楚惜看着自己身上已经穿好了的衣服,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上床边摆好的拖鞋,去厕所洗了个脸,就迫不及待地朝门外走去。
她打开门,看到陆齐铭在厨房里忙碌,他手里忙着煮东西,用肩膀夹着手机压着声音讲电话。
“嗯,不是……胃口?这段时间还好……对……安心啦,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听他似乎提到了自己,楚惜大概猜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了。看着陆齐铭的背影,听着他的声音,她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心。
察觉到背后站着的她,陆齐铭匆匆和电话那头的人挂了电话,朝她快步走了过来。
“起来了,睡的好吗?”帮她理顺头顶的乱毛。
“嗯……”就是被他折腾的身子还有些酸软。
楚惜有些无语地拨开他的手,诱人的香气让她咽了咽口水,迳 自往厨房走去,“你在煮什么?好香啊。”
“汤面。”他拉住她,好笑地看着她嘴馋的可爱模样,“去客厅等我,厨房里有些乱。”
她点头,乖乖地转身去客厅。
虽然楚惜饿得想要狼吞虎咽,但在陆暴君的监督下,她只能细嚼慢咽地吃着面条。而陆齐铭在旁边嘴角含笑地静静看着,眼中的柔光彷佛像是在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吃完后,楚惜放下了筷子,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谓。
陆齐铭见她吃完了,收拾碗筷去厨房洗了。
楚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跟着过去,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他背后。
陆齐铭转过头,笑着问:“站在我背后是打算做什么?”
她伸手从背后环着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背上,“齐铭。”
“嗯?”他等着她继续说,结果她只唤了他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调侃道:“你这是在对我撒娇吗?”
楚惜仰起头,眉眼中都带了笑意,“大概吧。”
闻言,陆齐铭用清水洗干净双手,然后转过身来将她环在自己臂弯间,璀灿的黑眸直视着她,“老婆,我严重怀疑,你这是故意在引诱我!”
她无辜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陆齐铭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用额头去撞她,还野蛮地咬住她的唇。她小小地呼痛,不客气地咬了回去。
幼稚的行为,倒是引得陆暴君笑得开怀。
陆齐铭接着洗碗,而楚惜黏在他身后不肯走,虽然不方便他洗碗,却还是带着纵容的心态由着她去了。
“对了,我妈刚才打电话来,让我明天带你回家吃饭,还说有件好事要宣布。”
“什么好事?”
陆齐铭将洗好的碗盘放进烘碗机里,一边拥着她走出厨房,一边回答她,“她故作神秘不肯说。”
楚惜不免有些好奇了,突然她惊呼一声,拉着陆齐铭往落地窗走去。
“下雨了……”
窗外寒风瑟瑟,竟悄然落下了雨。
陆齐铭无情地在家规上又加了一条,“不许偷跑出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贪玩!”她提高声音抗议道,虽然那个念头刚刚的确在她里闪过一下下。
陆齐铭居高临下地从她背后环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不戳破刀,“那最好。”
楚惜瘪了瘪嘴,真过分,她就想想也不行。
两人看着雨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明明只是同居了几个月,却好像已经是老夫老妻一般的相处模式,平淡却很温馨,小吵小闹却丝毫不影响两人终于确定且越来越坚定的感情。
而屋内人的浓情蜜意,与这外头的冰冷气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孕妇的产前焦虑症因人而异,可是像楚惜这样生产前才来的,真的是不多见。
陆齐铭神色凝重地看着手术室的红灯,极力压制自己冲进去的冲动。
陆家老夫妇收到消息早早就赶了过来,一起在手术室前候着。
陆母看着沉着脸色的小儿子,拉他在长椅上坐下,替他把外套上扣错了位置的钮扣重新扣好,安抚道:“你放心,惜惜不会有事的。”
陆齐铭不言不语,只是看着手术室的方向不放,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想着,楚惜方才前一刻还在因为他没收了她的零嘴而闹小孩子脾气,后一秒就捂着肚子告诉他自己羊水破了。
他虽有做过功课,但当那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慌张了一下。等他回神,急忙给楚惜和自己套上了外套,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抱着楚惜冲下了楼,甚至他当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穿着的是拖鞋。
如何开车闯红灯,如何暴怒着打电话通知医院做好准备,他统统不记得。
他只记得当时怀里的她紧锁着眉头,暗暗呼痛的模样,让他的心都揪成一团了。即使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刻,她还紧紧地抓看他的手不肯放开。
他知道,她在紧张,她在害怕。
“齐铭……齐铭……”她因为阵痛气息不稳,无助地唤着他的名字,指甲甚至掐进了陆齐铭的手掌之中犹不知。
无视旁边的医生急声的催促,他俯,在她额上重重吻了一下,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柔声对她说:“别怕,我会在外面等,一直等你出来,乖,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知道是他的话真的安抚到楚惜,还是她自己知道了再不进手术室,她和孩子真的都会有危险了,总之,楚惜终于放开了陆齐铭的手,被推进了手术室。
陆齐铭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的惊心动魄了。
陆父也跟着坐在了陆齐铭的身边,忍不住打趣道:“臭小子,现在知道当爸不容易了吧!想当初,你爸我可是在手术室外体验了两次这种刺激!”
陆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没瞧见儿子心里急,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有他这么当爸的吗?
“我这怎么是风凉话?不过就是有感而发……”尾音在自家老婆大人凌厉的眼神当中自动消音了。
五小时,整整五小时,当手术室的门打开,护士才出来通知。
“恭喜你们,因为是早产的缘故,宝宝需要待在保温箱里观察几天。等一下你们就可以去看了。”护士笑着说道。
陆齐铭黑着脸,上前一把抓住了护士的双肩,焦急问道:“楚惜呢,我老婆她怎么样了?”
护士被眼前眼神十分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到,说话结结巴巴的,“产妇……产妇平安……就是昏睡过去了,等一下就会送到恢复室。”
陆齐铭放开那个可怜的小护士,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就感觉全身紧绷的肌肉都被抽去了力气,险些脚软跌在地上。随即又露出了傻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陆母向护士致歉,然后满脸都是欢喜,“老公,回头我们可得好好办场宴席庆祝一下才行!”
“那当然,我的孙子出生了,一定要好好高调一下。”陆父拿出手机打算通知大家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陆母一回头,瞧见还在傻乐的陆齐铭,没好气地拍了他的头,“傻儿子,还愣在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惜惜!”
陆齐铭这才反应过来,糊里糊涂地就往前走,被陆母一把拉住,“你往哪里跑?恢复室在这边!”三步并两步地去找楚惜,陆母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男人,一旦做了父亲,就都会变得一样傻气。”
陆父刚给陆老爷子打完电话,就听见自己老婆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不满地反驳道:“老婆,你这话我可不同意,当年你生这臭小子的时候,我可没有像他这样,跟个傻瓜一样。”
陆母睨了他一眼,无情地戳穿,“当年我生完,出了产房就看到了昏迷在地上的某人!”
陆父顿时无话可说,悻悻得说道:“有吗?”
“懒得和你说,走走走,去看看惜惜和孩子。”两人也欢喜地走了。
经过生产的疲倦,楚惜期间睡睡醒醒,次日中午才完全清醒过来。睁眼时,就看到陆齐铭的邋遢,苍白憔悴,眼下泛青的模样。
她想,她真的是爱惨了他,否则她怎么会觉得他现在这样邋遢的模样帅极了,让她舍不得移开眼。
她还未出声,就见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冲过来抱住她,她听见他说:“谢谢你平安无事。”
楚惜心间一荡,微微扬起了嘴角。
片刻,陆齐铭才放开她,替她拉了拉被子,小心翼翼地帮着她调整了躺着的姿势,让她舒服些。
她张嘴轻喃着,却没有多少音量。
下一秒,就见他俯身凑在自己眼前,细细昤听着的模样。
她眉眼染上暖意,极轻的声音,却字字清晰地说道:“陆齐铭,我好爱你,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
“时间上,这点我认输了,不过……”他内心一颤,凝视着她的双眸,在她额上印下虔诚的一吻,极度轻柔,极度珍惜,“我也爱你,往后余生。”
往后余生,心底温柔是彼此,目光所致,也是彼此。
彼此眼中,是彼此……
真好。
番外篇:婚后
陆齐铭的儿子是早产儿,好在楚惜平日被照料得很好,所以宝宝也十分的健康,不过在保温箱里被观察了三天,就送回楚惜的身边。
过了月子的楚惜,紧着就被逼着去和陆齐铭登记结婚,现在已经是正式的陆家媳妇一枚。
成为陆家媳妇,什么都好。
就是有一点,让她稍稍的有一些不满和怨怼,那就是陆齐铭在结了婚之后,十分的……纵欲!
……
从卧房门外传来了一阵哭闹声。
楚惜挣扎着要起身,被陆齐铭拦了下来,认命地给自己穿了件长裤,往隔壁的婴儿房走去了。
楚惜躺在床上,想起陆齐铭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如何笨手笨脚地跟陆母学怎么抱小家伙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笑。
这一方面,陆总裁真的是没有天赋,那段时间,小家伙只要一被他抱,就哭闹个不停,害得陆总裁闷了好几天。
如今可就不同了,从泡女乃粉到换尿布,陆齐铭都能完美地接手,堪称好爸爸的典范了。除了在房事上残暴了点,哪还有陆暴君的一点影子?
等着等着,疲乏不堪的身子禁不住睡意的袭来,楚惜恍恍惚惚地梦见了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有被他掳进篮球部的场景。
迷迷糊糊间,她说着梦话,“你这个暴君……”
陆齐铭躺上床时恰巧听到这句话,嘴角的笑意宠溺极了,将人搂紧怀里,喃喃道:“傻瓜,不霸道点怎么把你锁在身边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