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好出来时,席雪乔整个人窝在被窝里,只有一撮发丝露了出来。
他望着隆起的小山,嘴角叹息般的抿了下。
她不是一开始就是头刺猬。
她原本是个有点憨傻、爱笑的女孩,藏不住心事,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喜欢郭哲嘉,那爱慕之意太明显,他也常听到男生私底下拿她开玩笑,还叫郭哲嘉干脆把她吃了,反正她笨笨的,一定是那种被卖还会帮着数钞票的笨女生。
他当时听了很不舒服,但男生就爱说这种垃圾话,打嘴炮自娱,照理是不用当回事,但谁也没想到郭哲嘉竟然还真当着席雪乔的面说出口了。
他听到的当下十分生气,
私底下开玩笑也就算了,直接问人家要不要跟他上床,可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他那时还有周新舒这个女朋友!
他那时其实还真有点担心笨笨的席雪乔会不会因为太喜欢郭哲嘉,真点头答应了。
幸亏她没有。
但是那一拳还真是神来之笔,让他对她完全改观,自此后,开始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但,郭哲嘉那句话伤她非常的深,深到她的性格骤变,以往那个娇憨的女孩不仅不见了,还动辄得咎,十分敏感,全身长满了刺。
当时的他只顾着读书,缺乏人际互动的经验,因为不忍她一直被取笑而释出善意,却被误解,也因此都采冷眼旁观的态度,事后想清楚是自己白目,甚感羞愧。
看着那把自己藏起来的女孩,他猜她现在应不想面对他,她应该还怀疑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吧。
“我走了。”他决定先离开。
席雪乔听到殷士宸这么说着,她用力紧闭双眸,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她踌躇不决时,殷士宸走了。
她听到大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她屏气凝神数了约五秒钟,才掀开被子。
他真的走了,整个房间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了。
她迅速从包包内拿出手机,上网查了一下殷士宸所提供的出租车行名称,拨了电话过去,告知接线生,要找陈威成司机,并报上车牌号码。
接线生询问原因后,请她留下电话号码,等联络上陈威成会再回电给她。
席雪乔留了手机号码,料想应该不会这么快回复,便先到浴室去洗澡。
她特地闻了闻手臂,发现还真的有淡淡的呕吐味。
他好像真的没说谎呢。
洗了澡、整理仪容后,她才换上干净的衣服。
扣好领口的扣子,手机响了,她以为是陈威成打来的,结果是马千媞。
“雪乔,你还好吧?”马千媞劈头就关心询问。
“我没事啊。”
不太习惯同学的关心,所以她回得语气有些僵硬。
“你昨天睡死了,叫都叫不醒,士宸说要送你回家,他有送你回去吧?”
“有……有啦……”说谎让她语气很虚。
“你是几天没睡啦?根本是昏迷了。”马千媞打趣道。
“我……没啦,是睡眠不足又喝太多酒……”她忽然想起件事,“殷士宸知道我家在哪?”
怎么可能呢?
他们在学校又没有什么交集。
“我不知道耶,可是他说要送你回去就应该是知道的吧……你没回家吗?”
马千媞语气一变,暧昧了起来,“你们去哪了?”
“没、没有啦,我回家了!我只是很好奇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席雪乔呵呵干笑,“我很好,谢谢你,不好意思……对了,我同学会的钱好像还没给你耶。”
“士宸先帮你代垫了,你再拿给他吧。”
“是喔。”
“我说,你跟他是不是有联络啊?”马千媞好奇地探问八卦。
她总觉得昨天殷士宸跟席雪乔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许不同。
“没有啊。”
“可是我觉得……”
“我跟谁都没联络!”席雪乔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我有事得出门了,先这样,再见!”
席雪乔几乎是语音落下的同时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起了,她拿起手机,却发现萤幕是黑压压的一片。
她的电话没反应,但铃声却一直响?
仔细一听,这铃声来自不远处。
她左顾右盼,寻找了好一会儿,总算在梳妆台上看到一支手机。
她迟疑的拿了起来,滑开通话。
“请问你是捡到我手机的人吗?”
这声音是……殷士宸?
他那彬彬有礼的说话语气让席雪乔觉得好笑。
原来这是他的手机啊!
“我是席雪乔。你的手机落在旅馆了。”
“喔。”
“我拿去柜台,你再回来拿。”
“我上高速公路了,”他回道,“现在在回台北的路上,不然你先帮我收着,我再去找你拿。”
他已经在回台北的路上?
速度也太快了吧。
“还是我寄给你?”
“你什么时候回板桥?”殷士宸不答反问。
“明天。”
咦?她有说难住在板桥吗?
“那你看什么时候有空,约个时间地点,我去找你拿。”
“好吧。”这时席雪乔的手机响起了,是陌生号码,她猜这一定是司机陈威成打来的,“我有电话,再联络。”
席雪乔迅速放下殷士宸的手机,接通自己的电话。
“喂……陈先生你好,是的,我找你是想请问,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载人到这个……欸……一家旅馆,然后那个女生好像有吐了。”
粗心的席雪乔忘了切断殷士宸这边的通话,故她跟陈威成提出的疑问,殷士宸听得一清二楚。
她果然还是打电话去验证了。
殷士宸苦笑了下。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对他不信任,毕竟他跟她之间,除了同学这项关系,跟陌生人没两样。
“……有喔?这样啊……对,我是那个女生……不好意思,对不起,那那个男生……他有付清洁费?是喔?好,那我知道了,谢谢喔……不好意思啦!不会啦,我以后会少喝点酒,是是是,很抱歉……”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被司机说教了一顿的席雪乔无奈的叹口气。
司机还原了当时的情景,证实殷士宸不仅没说谎,还给人家制造了诸多麻烦。
等拿手机还殷士宸时,再郑重跟人家道谢吧。
席雪乔跟司机通完电话时,殷士宸也马上将电话挂了,故席雪乔并未发现殷士宸听到她跟司机的对话,她将房间稍微整理了一下,就起程回家了。
回到老家后,父母询问她昨晚去哪了,她谎称跟同学去唱歌唱通宵,敷衍了下后,就逃回到房间。
不知怎地,她满脑子都是殷士宸的事。
高中的毕业纪念册,她没有买,毕竟没什么愉快的回忆,干嘛浪费钱。
不过她现在倒是有点后悔,因为她不记得殷士宸在高中时到底是长什么样,在毕业纪念册上是否有留下了话语。
她只记得他脸上有副厚厚的眼镜跟厚厚的发型,这使得他的五官变得模糊,再来就是他过度高瘦,以至于长手长脚的看起来很像蜘蛛。
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他成绩虽好,但一点都不引人注目,好像他眼中关心的只有成绩而已。
听说他家境不太好,是单亲家庭,靠父亲做粗工过活,从小就是爷爷女乃女乃拉拔长大的,也因此,才会抗拒不了奖学金的诱惑,舍弃第一志愿名校,来到一间成立不到十年的私立高中就读。
不过钻石到哪都是钻石,没有名校的加持,他照样挤进了第一学府,天生就很聪明的人,思考回路不知道是怎样的,想他同学会时,脸上好像都淡漠没太多表情,可是却又帮她讲话……
她咬了咬唇,觉得心口莫名的有些紧绷,她伸手揉了揉,不过也只碰触到满手软肉。
唉,这对烦人的胸部啊……
倏忽想起件事,她自床上一跃而起,拨了电话给同事梁华丹。
那是跟她同期进来的同事,原本也是柜姐,后来因为出车祸脚受伤,无法久站,公司就把她转到内勤,现在在人事部门,问她公司内有没有姓殷的同仁,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殷?”梁华丹想了想,“有,有姓殷的。”
公司的人多,有不少特殊的姓氏,像姓边啊、乐啊、房啊之类的,她还是进入公司才知道原来有这样的姓氏。
“是女生吗?几岁?”
“有一个是大姊了啦,好像是台中那边的会计,其他我就不太记得了,得等进公司査。”
她是公司内勤人员,所以不像席雪乔是排班的,而是跟一般上班族一样周休二日,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
“那你有没有印象比我小的,就是二十八岁以下的?”
“嗯……”梁华丹凝神想了下,“去年新进来的好像有一个。”
“是喔?”
“对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高雄上班。”
“那就对了!”席雪乔兴奋的一拍大腿。
殷士宸还真有个妹妹是她的后辈啊!
“是你认识的人喔?”
“欸,是同学……朋友的妹妹。”
“喔……”梁华丹发出理解的长吟,“可是你是板桥组的组长,照顾不到高雄那边的吧?”
“没有啦,人家也没说要我照顾,我就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你不用想太多啦。”
“通常叫人不用想太多的都有鬼。”梁华丹发出贼笑的声音。
“头啦!”席雪乔啐道:“我该下楼去吃饭了,再见。”
“帮我带高雄特产回来。”
“高雄没有特产啦,还是你要吃冈山羊肉炉?”
“不要,热死了谁想吃羊肉炉!”
“那还问,再见了啦。”席雪乔干脆利落的切断了通话。
挂了电话,席雪乔又有新的疑惑浮起。
他妹妹跟她分派的区域不同,为什么会知道她?
虽说她的确是公司内最年轻的组长,其他的组长至少都三十五以上了,但她在当柜姐的时候,连隔壁中永和区的组长叫啥名字都不知道,他妹妹又怎会听说离了数百公里远的主管,而且还晓得跟她哥哥是同学呢?
真是奇怪了。
“雪乔,下来吃饭啦!”母亲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
“好喔!”席雪乔大声回应,暂且将满肚子疑问放到一旁,手机也扔下,轻盈跃步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