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明玑与鄂士隆分开而坐,听着达达的马蹄声,像是催促她启齿的心跳。“额驸……”
“嗯?”他温和地望她。
他的目光让她害臊,只得支吾。“明日……就是红豆的忌日,我们何时出发去西山?”
“喔。”想起红豆的事,鄂士隆的神色一整,接着劝道:“西山还是别去了吧。”
“为什么?”
他想起费扬古的话,神色更趋沉重。“最近京城疹疫流行,我认为此刻出府不宜,希望格格待在府里,最好哪儿都别去。”
疹疫凌厉,明玑当然晓得轻重,所以即便明日是红豆的祭日,但为了不让额驸担心,她愿意顺从他的意思。
“我明白了,那我就在府里祝祷好了。”
“那就好。”鄂士隆露出微笑,像是对她听话的奖励。
然而他的笑,却让明玑心儿一阵燥热,不由自主想起刚刚齐琪格的话——
要知道一个男人想不想要你,你得先主动试探,比如说,先想办法靠近他,最好是赖进他的怀里——
明玑的娇颜微微嫣红,乘机看看左右,心里忽然也有了主意。
于是,趁着马车颠簸之际,她大胆地挪动身子,然后一个顺势,整个人就往他的怀里扑。“啊——”
见她失足,他果然展臂抱住她的娇躯,将之护在胸前,接着关怀低问:“怎么突然起身了,没摔着吧?”
明玑紧张得闭紧眼,直到听见他近在耳畔的声音,察觉他坚实的怀抱,才发现自己已经扑进了他怀里。
被他这么圈抱的情况并非未曾有过,以往他带她骑马时,也曾这样抱着她,可她的心从未像现下一样跳得这么快,好似心跳会被他听见似的。
“格格?”
她耳边又响起舅母的话——
如果他看着你了,你也得把眼睛对着他,记着,千万不准害臊!
小手攥牢他的绸衣,明玑深深吸气,依言抬起脸蛋。“额驸……”
气若绵音,双瞳如水,她首次如此大胆,向他投以乞怜的目光。
“怎么了?”他恍若无事地开口,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很紧。
他觉得自己彷佛回到那年,书房的暖阁榻上,她那娇怯不已的发问……
这时,明玑痛苦地缩下眉。“我……我站不起来了。”
“脚麻了吧?”鄂士隆暗斥自己的心猿意马,于是抱起她,他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伸手抬起她的玉足。
“我帮你揉揉。”
害羞地抿唇,明玑见他帮自己月兑了花盆底,大手便隔着白绢的薄袜,轻柔地替她按摩穴道。
虽说是第一次让他揉脚,但他的温柔远比下人的伺候还来得舒服。
甚至他的手所到之处,都在看不见的薄袜下燃起了热。怎么她以前从不知道,让他这么触碰自己是如此喜悦的事?
“还麻吗?”
她面有赧色,却舍不得他的温柔,厚颜地点点头要他继续。
大手因此滑至她的脚踝,他更仔细推揉她气血不通的小脚,丝毫没发现自己的眼里充满了对她的怜爱。
注视着他的神情,明玑心想或许此时此刻,就是舅母所说,测试他的最后一步棋路——
“额驸……”
“嗯?”
明玑与他四目相接,既羞又语带期待。“今晚,你能在公主府过夜吗?”
远远地见了一道身影如蝶般从拱门翩旋着进了竹林,绿豆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揉了揉眼,才看清楚原来进门的是自己的主子。
“格格,您在做什么?”
明玑来到她面前,才停止翩舞的脚步,脸上是无限笑意。“绿豆,快点去准备,熏香、衣裳、还有晚膳!”
“准备这些做什么?”
明玑强掩欣喜,抿着娇唇宣布。“额驸今晚要上我这来。”
“额驸要来用晚膳?”绿豆不解,他天天都会来,主子有必要这么高兴?
“不是。”她想着更羞了。“他要来过夜。”
刚刚当她问出口的时候,他的神情立即一僵,她原以为他是生气了,结果他却是瞅着自己,难以发声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一脸的不敢置信,但她清楚看见了,他眼里因自己说出的话语而流露的欣喜,还有他压抑着是否该问清楚自己意思的浓浓情意。
那一瞬间,她便知晓了他的心意。
回头想起当舅母问她喜不喜欢额驸时,她心里着实怔了一下。
虽然他们自小成亲,却不是以夫妻的身分相处,以前她总以为只要他能跟安书哥哥一样对她好就好,不知何时,她发现自己不想他只当哥哥,尤其是见过舅舅与舅母的新婚恩爱模样,她明白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她发现,这些日子总萦绕在自己心头,一抹想他却又心慌的情绪代表什么,尤其是看见别人家夫妇的恩爱,她心里的酸然与期盼……原来那就是对他的喜欢。
她明白了自己的感觉,却开始担心他会拒绝,更怕对他的感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万一他只当她是公主,甚至妹妹般地疼惜,毫无男女之情,那么已为他动了春心的自己该怎么办?
如今确认了他对自己也有情意,明玑既是开心又是庆幸,自己还来得及接受他的情意。
“对了。”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赶忙交代。“绿豆,记得再拿一床被子出来,那就不用担心他跟我抢棉被了。”
“怕他抢干么要他来啊……”见主子开心,绿豆倒不痛快了。
明玑没听见,只是睨她一眼。“你嘀咕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知道了。”想到今晚不能跟格格同桌用餐,绿豆就开始胃部泛酸,闷闷地进房做主子交代的事。
明玑也没闲着,她进屋找出了一小盒的干果,自己坐下来刨那些干果,盼着晚上鄂士隆来了,可以让他享用。
直到日傍西山,她总算刨好那些干果,在下人的伺候下,换上他喜欢的绣袍,又用白梅香熏了熏身子,一心盼望着他的到来。
没想到没等到鄂士隆,倒是刘管事慌慌张张地来到她面前。
“奴才给格格请安。”
“额驸呢?”
“禀格格,傍晚宫里有传,额驸这会儿已经进宫面圣了,所以特地要奴才来给您禀报一声……”
“喔……”尾音拉得特别长,明玑心里满满的期待落空,脸色不仅失望,声音更是无力。
她想怨他失约,可也知道他不能怎么办,毕竟程咬金是皇上。
只是……为什么不亲自来告诉她一声,就算这样也好啊……
“格格?”
“没事,去吧。”她勉强地笑了笑,要自己别小题大作。
“是。”
待刘管事走,绿豆开心地问:“格格,额驸不来,那我们可以用膳了吗?”
她看着开心的绿豆,明知鄂士隆失约是没法子的事,但无论怎么想,心情还是高兴不起来。“你饿了就先吃吧。”
“那绿豆就先吃喽。”得了旨意,绿豆没多想,赶紧去填自己的小胃。
看见绿豆的高兴样,明玑幽幽叹了口气,突然很羡慕绿豆的不识愁滋味。如今的她,全副心思都为了鄂士隆而牵动,哪怕是这么点小事,都让她煎熬。
衷情无处可诉,只能影独坐——明玑只得抱紧手中的木盒,直到天色全暗了,还坐在前厅,一动也不动。
天刚拂晓,鄂士隆才返回府里。他什么人也没叫,径自往公主府走。
每走一步,他腰间所系的祥云玉坠就会发出声响,而他一跨进公主府前的那道白玉拱门,便伸手握住玉坠,只为了不想惊扰房里可能还睡着的人儿。
房里依然飘着熏香,他寻着那股白梅香味,来到她的寝室。
然而一进房,他却见到明玑解了发趴睡在桌上。
浓眉倏紧,他走上前去,拾起她落在地上的狐裘,小心地覆在她肩上。
她怎么睡在这里?
心里还没个谱,鄂士隆瞧见她的臂里紧揽着个木盒,木盒之下,则压着一张有着她字迹的纸片——
青青子佩,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忽然间,他又记起了那日的书房暖阁。
冬日东窗下,两人一起读经,她念的正是这首〈子矜〉,见了诗序心有疑问,于是问自己,诗者是君王或是女子,思念的是贤才还是男子?
他回答她是君王渴求贤才,可是她却又念了一次“纵我不往,子宁不来?”,然后怯怯告诉自己,她认为这诗是女子在思念男子。
那一刻,他忍不住动容,忍不住探头吻了她。
随着回忆,他缓缓弯,久违地轻吻她白洁无瑕的耳贝,接着是她的耳垂,她滑若丝绸的皮肤——
她不觉动了动,微启的娇唇迎向他,勾惹得他毫不迟疑地含住她的娇柔。
刚开始他只是想润泽着她微干的唇瓣,然而她却像吃了自己喜欢的干果,令他无法自制,想撬开她的贝齿一探究竟。
睡梦里,彷佛也正梦见他,只见她忽然绽笑,给了他进犯的绝佳机会。
他柔柔诱哄她的小巧舌蕾,弄得她搞不清楚是不是在梦里,只是贪婪地伸手想抓他的衣裳。
拉起她的小手圈在颈上,他轻捧起她的脸,更热烈地吸吮着她的甜蜜,不再让她以为一切是梦。
明玑攥紧他的绸衣,终于奇怪地睁开眼,眼儿朦眬地看着面前的人。
“额驸……”她吓到,娇颜立即撤开他的掌控。
有些遗憾地眯下眼,他随即微笑。“你怎么在桌前睡着了?”
“我……我……”她看了下桌面,自己昨夜的墨迹还在桌上呢。
“在等我?嗯?”趁势接近她,他又偷到了她唇边的蜜露。
她的脸儿瞬间燃红。“我……我刨了干果,因为怕绿豆偷吃,所以……”
他没听清楚。“谁偷吃?”
“不……”她怎么可以把绿豆供出来?“我怕殿神偷吃……”
“所以你就自己先吃了?”他闻到干果香,忍不住又用唇顶了顶她的,要她再像刚刚一样迎合自己。
气息浑浊,视线暧昧,明玑分不清楚是梦是真,只是本能地贴上他的温热,给他带领自己重温旧梦的机会。
四肢交缠,他如获至宝地迷醉于她难得的忘我……
“格格!榜格!”绿豆忙不迭地冲了进来。“听说额驸回来了……”
咦——额谢怎么在房里?
明玑羞得不敢见人,只能把脸埋进鄂士隆的怀里,好让丫头看不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鄂士隆忍住**,好不容易镇定地回过头,对冒失的绿豆交代。“格格醒了,还不快去给格格端水盥洗。”
“呃……是。”绿豆再笨也知道坏了事,赶紧转身跑了。
回视怀里的人儿,见她吓得僵直身体,他又忆起数年前吓到她的事,无声地叹口气,抱起她薄如纸片的身子。
“额驸——”
“我带你回床,你再睡一会儿。”在柔软的床被间放下她,他为她拉起锦被,盖住她单薄的娇躯。
当他站直身时,明玑舍不得地问:“你要走吗?”
真是,都叫奴才来了,他能不走吗?
鄂士隆伸手抚她的粉颊,对她笑了笑。“我得去换件衣服,等等还得上朝。”
这下,她可没理由拦他了。“那……你把干果带着吧!”
收下她的好意,他恋恋不舍地吻了下她,这才一扬青色长袍,离开她的房间。
明玑的赧色也在他离去之后转为落寞,虽然目光明亮,眉眼间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惆怅。
为什么……每当他们很接近的时候,那种甜蜜却很快又离开,只留下这种淡淡的暧昧余温呢?
不自觉抚着他吻过的唇,她知道即便只是余温,也足以让她回味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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