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樟林城——
烛月楼是樟林城里最大的一座茶楼,每天南来北往的外来客不少,所以烛月楼便成了情报的集散地。
一名一看穿着打扮便知身分非富即贵的男子舍弃了舒适又隐密的包厢,独坐于茶楼大堂的角落,耳里听着由四方而来的消息。
“听说皇上下旨要靖王招降玄衣楼。”
一提到玄衣楼,别说邻近几桌饮茶的客人被吸引了注意力,就连坐在角落小桌的男子也对那桌高谈阔论的人留了意。
玄衣楼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组织之大,从来无人能窥见其全貌。玄衣楼杀手虽然杀人越货、收银取命,但被害者全是无恶不作之徒以及贪官污吏,甚至有人传说玄衣楼杀害那些贪官,是在拔除太后的暗桩,太后对玄衣楼早欲除之而后快。
但皇帝下诏,以朝廷刚经历夺嫡祸事,还需休养生息为理由,改剿灭为招降,并在太后的指派之下,选了靖王担此重任。
“传闻玄衣楼主任无踪是一个杀伐果决、心思敏锐、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犹如再世诸葛的他,只要看上目标,定不可能任其逃月兑。这靖王是出了名的安乐王爷,斗得过他吗?”
角落小桌的男子景天,噙着一抹与他俊美的容貌不协调的冷笑,听着那句疑问。
自然,一个安乐王爷哪里能办好这个任务?太后既然对玄衣楼欲除之而后快,又怎甘心只是招降?她既让皇帝指派靖王招降,存的念头想必是—— 能招降成功便罢,若招降不成,反被玄衣楼一怒之下杀了,那就更遂了她名正言顺出兵剿灭玄衣楼的意了。
不只景天知其阴谋,百姓也知道只杀恶人的玄衣楼不会对靖王下手。
那么太后是不是还有后招呢?景天沉吟起来。
“说来这个靖王也是一个有名的人物,三年前皇上选妃的时候据说闹了一出,从皇上的秀女里挑了一个说要做侍妾,皇上也由着他,最后太后拗不过皇上及靖王,给那秀女赐了靖王四夫人之一的地位,靖王酷爱美人的性子这才传遍了天下。”
“原来还有这缘由啊!”
是啊,这就是世人对靖王的印象啊!景天听着,笑了。
“你说说,这玄衣楼的老巢到底在哪里?靖王的招降大戏,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有幸得见。”
“虽然传闻玄衣楼在各地都有据点,但咱们这樟林城离京远,而且还只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城,二十里外的大颉城更为繁荣富庶,或许更可能有玄衣楼的据点。”
“唉……看来咱们是无缘得见任楼主的风采了。”
“任楼主行事低调神秘,据说在属下面前也戴着金色鬼面,若拿下鬼面,人就算在这茶楼里咱们也认不出来,你还想一睹任楼主风采?”
“这样一个大人物,你们就不好奇?”
听到了这里,景天忍俊不住,那一笑俊美得令人屏息,四周响起或大或小的抽气声,倒让讨论玄衣楼的那些人静了下来。
这一静,便让人发现方才那些抽气声来自茶楼大堂里为数不少的姑娘家。
大恭民风较之前朝开放,未出闺阁的女子若有婢女或嬷嬷随行,甚至可与男子同行或是同桌而食。
自从这位名为景天的翩翩佳公子来到樟林城后,三天两头就会出现在烛月楼饮茶。他俊美的容貌在樟林城的贵女圈子里传了开来,不久之后,这烛月楼的女客增加不少,来烛月楼探听的不是来自各方的消息,而是又羞又怯的偷偷盯着景天看直了眼,有时就连外头路过采买、早该心如止水的妇人,不经意的往茶楼大堂内一望,看见了景天都会被吸引住视线,久久移转不开。
讨论玄衣楼的人这下有了新话题,由于当事人在场,他们压低了音量,“咱们城里有江南第一才女,才貌双全的倪大小姐,不知这俊美的景公子见过倪家小姐没有?”
“是啊,这两人看来真是郎才女貌啊!”
即便压低了音量,坐得近的女子们还是听见了,似是不满自己倾慕的男子被配给了他人,她们不悦的眸光扫向说话的人。
“欸!这不,说人人就到了。”
烛月楼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春日正好,别说其他马车都只掩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更何况不拘小节的倪大小姐根本是直接开着窗透风的,谁能看不见马车上正准备下车的人是谁?
这条街是前往倪家医馆的必经之路,所以偶尔倪大小姐也会来此饮茶。
倪大小姐倪若明出身医术世家,年方十六就习得一手好医术。女大夫放眼整个皇朝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倪若明正是自家医馆执业的大夫之一。
似是察觉了动静,景天抬头往茶楼门口望去,进门的女子十分清秀,有着一张犹如芙蓉般娇女敕的脸庞,笑意盈盈。
倪若明与好友柳织净相约烛月楼饮茶,一进烛月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小桌那名儒雅俊美的男子。
她心想,这便是近来贵女们谈论的那人,名唤景天的贵公子吧。果然生得一张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桃花相,令女子望了也自叹弗如啊!
“小扮,麻烦再帮我添杯茶。”景天对着经过身边的跑堂轻喊了声。
果然,人生得俊美,就连声音也是温润悦耳,听来像是夏日熏风徐徐抚过耳畔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好咧!就来。”
茶楼跑堂前来倒茶,挡住了不少姑娘的视线,一声又一声几不可闻惋惜的叹息声虽没传开,但陪侍在一旁的嬷嬷们耳尖,听到后皆偷偷的提醒自家小姐切莫失仪。
虽然大恭民风开放,但对一个男子盯住不放,还是太过逾矩了。
倪若明看着这样的状况,笑着准备入座,却发现景天也望向她,他有礼的一笑让她险些失态,视线也忘了挪移。
还是景天自己移开了视线,只是这一移,倒让他看见了另一个女子。
与倪若明同行的柳织净,站在秾纤合度的倪若明身边十分吃亏,显得过于丰腴,但她脸上肌肤看来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加之她身形圆润,让他忍不住猜想,那一身娇女敕的肌肤,模起来肯定像刚蒸好的汤包……
此时,柳织净似乎察觉到打量的视线,转头望向他。
景天出于习惯,只要是女子望向他,他都不吝于展现自己那绝倒众生的微笑,可是……他吃瘪了。
柳织净只是看了他一眼,似是他的容貌在她眼中与常人无异,转瞬便挪开了视线。
景天的笑容僵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如此无视,而且还是一个虽然容貌秀雅,但身形福态,算不上有姿色的女子。
身为采药人,柳织净本来打算将倪家医馆订的药材送去,正巧倪若明约她到烛月楼饮茶,她将药材一股脑的放进倪若明的马车里,就一直念着烛月楼的茶点了,因此景天生得再俊美,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
倪若明直到柳织净点完茶点,茶楼跑堂离开去准备后,这才发出了赞叹声。
她自小出入医馆,比其他名门小姐见过更多男子,但从未见过有哪一个像景天一般俊美。“织净,角落小桌那位俊美的公子,妳可看见了?”
“看见了。”
“看见了是这反应?妳说说,他是不是就是贵女圈子里最近在谈论的那个名为景天的男子?”
“想必是的。”就那抹迷人的笑,若这男子本就是樟林城的人,哪里还会有人传说他的俊美,这人肯定就是最近才来到樟林城的那位景天。
倪若明对好友的无心十分无奈,她提醒道:“他方才匆匆看了我一眼就别开视线,但看妳却看了许久。”
柳织净不觉得会有男子注视她更甚身旁的倪若明,所以并没把倪若明的话往心头搁,只道:“准是匆匆一瞥却被妳的美貌所震慑,才把视线别开,因为无处安置自己的视线,才会停在与妳同行的我身上。”
倪若明是当事人,自然知道事情不是这样,只是柳织净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故意忽视此事,她就不明白了。
“算了,总之也只是萍水相逢,这事也用不着搁在心上。”
柳织净垂眼,是啊,的确是萍水相逢,她不是没留意到刚才看着她的男人,但既然不会再有交集,她自然不会把他放在心上。而且……
瞧瞧让茶楼跑堂一道道送上桌的茶点,她哪还有心思把其他人放在心上?
有带着淡淡桂花清香,加上生粉凝固的桂花莲藕凉糕;沾着黄豆粉,包着紫色枣泥,上头还浇了些许黑糖蜜的驴打滚;冰镇过包着微甜红豆的红豆冰糕,还有那外型最最独特、一朵朵如盛开荷花般的荷花酥,柳织净光是看着,就不断的暗自吞着唾沫。
倪若明看着柳织净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就只有与柳织净一同上茶楼饭馆才能吃到这些地方真正的招牌菜,因为她对很多事都不上心,唯有对吃的最有研究。
跑堂接着送上来的茶,虽然壶盖未开,但身为医者的倪若明一闻便知道,那是一壶党参黄耆茶。
“妳怎会点了壶党参黄耆茶?”
柳织净提起茶壶,扶着壶盖,在一只青色瓷杯里斟了七分满的茶汤,端起茶杯送到了倪若明面前的桌上,“前两日我到医馆去时听见妳在咳嗽,党参黄耆茶益气润肺,这是特地为妳点的,这烛月楼的党参可是来自上党县的上品。总不能妳自己就是大夫,还边咳嗽边为病患治病吧。”
“是是是!我乖乖喝几杯不就是了。”见柳织净还想叨念她,倪若明连忙拿起一颗荷花酥放到柳织净嘴边,直到柳织净接过,她才拿起茶杯轻轻吮了一点。
说来好笑,她明明是医者,但就是怕药材的苦,这党参黄耆茶名字是“茶”,但本质上就是药汤啊!
柳织净看倪若明乖乖地喝了茶,才一口咬下荷花酥,甜甜的豆沙馅缠绕着舌尖,让她满足地露出了笑容,“外皮酥脆、内馅甜而不腻的荷花酥,真的是我最爱的茶点啊!”
倪若明要不是正饮着茶,实在很想消遣一下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在柳织净的眼中,有她不爱的吃食吗?
柳织净忙着大快朵颐,倪若明倒是留意起角落小桌的景天,实在是景天那表情与方才儒雅的模样相比,根本可说是瞠目结舌。
倪若明回望了眼柳织净,柳家虽然家道中落,但柳织净仍算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子,明明她的动作优雅,不会让人觉得是狼吞虎咽,可是见她一口又一口的吃着,不一会儿桌上的茶点就消失了一大半,初次见到的人大多都是这个表情。
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头呢!
此时,茶楼跑堂走过,柳织净叫住他,又点了几样茶点让他包好,说等会儿离开的时候要带走。
景天的表情已经不是用震惊可以形容的了,他的确惊讶,烛月楼的茶点真的这么好吃吗?
他挑起了一块方才因看卖相好才点了的荷花酥,将之送入口中,的确可以尝到绵密的豆沙馅缠绕舌尖的感觉,不过……也仅仅只有“感觉”,没有一丝“味觉”。
景天的确不是樟林城的人,他来到樟林城有几件事要办,其中一件便是来求医。
樟林城里有位名医,人称倪老,在樟林城里开了一间医馆,但轮值的都是他的徒弟们,除非有什么疑难杂症求助于他,否则他本人已经鲜少亲自在医馆里当值了。
景天便是因为他的神医之名而来,只是遣了仆从去查怎么才能拜见倪老,这才知道倪老今年开春就与同为医者的友人云游义诊去了,归期未定,快则一年、慢则三年才会回到樟林城。
如今在医馆里轮值的都是倪老的徒弟,治治一般病症还可以,若是要治景天身上的……怕是无能为力。
倒是倪老的女儿倪若明,听说年纪轻轻医术便比她那些师兄们更得倪老真传,或许还可一试,所以仆从同时为主子打听好了倪若明轮值的时间。
到了倪若明轮值的日子,景天便往倪家医馆而去。
他身上这毛病已经很多年了,倒不是他不急,而是急也不一定能立刻治好,总之他得先会一会倪若明,试试她的本事。看她的年纪,说她有多高明的医术他真的难以信服,但他不会放弃希望,所以宁可多方尝试。
若她的医术真不行,而倪老依然归期未定,他来到樟林寻的还有另一个机会—— 翳族。
只是他人还未走到医馆,前方就传来了吵架声,他听见有名女子严厉斥着——
“滚开,别挡路!”
“老子要挡便挡,难道还挑日子吗?”
景天望过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日在茶楼遇上,看吃食比看他还认真的女子。
那日她们小坐后便离去,景天给了茶楼跑堂赏银打听她们的事,跑堂的以为他是看上倪若明了,先是称赞他们两人郎才女貌,后又说了不少她的事,也是在当时他才知道倪若明不但是医者,而且还是倪老的女儿。
但……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另一个。
跑堂的脸变了变,倒不是嫌弃柳织净,只是意外有人同时见到她们,留意的却是柳织净而已。对柳织净的描述跑堂说得不多,可说是只有短短的一段话—— 她是倪若明的好友,是个采药人,很懂吃食,所以跑堂才会留意到总与倪若明一起来茶楼的她,其他的跑堂了解得并不多。
景天能感觉到她是一个低调的女子,而她留在倪若明身边不但没有因为倪若明的名声而连带受到关注,反而像是用倪若明的光芒掩盖了自己一般。
日月同天,向来只看得见日的光芒。
柳织净也不是一个怕事的,被两名地痞挡住了路,斥责无用后便无视他们想带着倪若明离去,可那两名地痞哪里肯,自然又挡住了她。
景天皱了皱眉,只见大街上路过的人都匆匆避开,两旁的贩子则是别开视线,竟然无一人上前相助。他耳力好,还能听见贩子们窃窃私语——
“这两个不学无术的老光棍,又要闹事了。”
“反正也是嘴上讨便宜,顶多模模姑娘家小手两把,在柳姑娘面前他们讨不到便宜,咱们还是别惹事。”
究竟是怎样的无赖,才会让人不敢上前帮她们一把?
那两个地痞欺近柳织净,说:“妳这个胖丫头是胆子大还是没把我们看在眼里?竟敢坏事,滚开!”
“毛大,这胖丫头生得白白女敕女敕的,你不要我可要了。喂!丫头,叫两声毛哥哥来听听。”毛二上前就想模柳织净娇女敕的脸蛋一把。
景天看不过去,刚迈开步伐要上前阻止,就见……
毛二突然摀着**,缩着身体倒在了地上,“妈的,竟敢踢我……”
“套句你大哥说的,我要踢你就踢你,难道还看时辰吗?我就是敢踢你,也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妳……”毛二在地上打着滚,痛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看见了贩子们掩嘴偷笑,景天这才发现贩子不出手相助怕惹事是真,但说在柳织净面前他们讨不到便宜也是真。
毛大这下火大了,抬起手就要往柳织净挥去一巴掌,柳织净手上只有一个食盒可当武器,正抬起来想往毛大砸去,景天上前挡在她身前,一脚便踢中毛大的胸口,把他踢飞了出去。
“她自然是不把你们放在眼里的,也不瞧瞧你们的长相。”景天回头本想确认柳织净是否无恙,没想到竟然看见她松了口气地模模她的食盒,甚至还打开食盒盖子看看里头的吃食是否完好,看来方才是不得已才只能用食盒砸,现在危机解除了,自然就担心起她的宝贝吃食了。
欸,他景天生得如此面若冠玉、俊美无俦,在她眼里就真比不上那几块糕饼?好歹他刚才救了她啊!
景天有些无奈,回头便把气全出在毛大、毛二身上,“瞧见没,连本公子她都看不上眼,就凭你们两个,也配?”
“妈的,老子才不是看上她……”毛大起身还想再冲上前来,这一回不知什么原因,却突然软了腿跌趴在地。
有几个贩子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笑声,而景天只是望了暗处一眼,似是对毛大的状况并不意外。
毛二命根子还痛着,见毛大突然软了腿,撑着身子站起来要扶他,却突然觉得膝窝一痛,屈膝倒了下去,这一倒,膝盖倒是狠狠的撞上了还倒在地上的毛大。
毛大大叫一声推开毛二,摀着自己的命根子在地上来回打滚。
这一回,全部的贩子都忍不住大笑出来。
毛大、毛二两个人痛得不得了,站起来后连叫嚣也不敢,只能灰溜溜的弓着身子,相扶持着走了。
景天对着暗处一个眼神示意,那一直站在树下的人便突然消失了踪影。
“多谢公子相救。”
景天回头,以为柳织净终于想起要道谢了,可回过头看见的却是方才被柳织净护在身后的倪若明,而他也终于想通了毛大说的话,原来毛大原先想调戏的是倪若明,只是被柳织净坏了好事。
“倪姑娘也在?”
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方才景天眼里只有织净吗?倪若明掩嘴轻笑,这才问道:“公子知道我?”
“倪姑娘的名声,在樟林谁人不知?”
“景公子也不遑多让。”
“两位没事吧?”问话的同时,景天发现柳织净终于把注意力由吃食上移开了,但她看着的人却是倪若明。
“妳说妳,平日不是搭马车到医馆的吗,今日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街像什么样?至少也得有婢女或是嬷嬷陪着。”
“妳知道我不爱那种前呼后拥的,平常去医馆也就车夫跟着,方才是车轮坏了,我想着医馆也不远,走过去便是了,就把马车留给车夫处理,下车自己走了。倒是妳,妳自己还不是一个人上街,甚至一个人上山采药呢!妳就不是姑娘家?”
“我跟妳一样吗?妳可是千金大小姐,我不过就是一个村姑,再说了,妳生得这般貌美,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妳。”
倪若明实在无奈,她哪里需要一个嬷嬷,这不,柳织净就像一个老嬷嬷一样叨念起来。
“妳以为自己就不危险?方才毛二的手都快模着妳了,要不是景公子救了妳,妳就要被轻薄了。”
是啊,这两人的注意力终于要回到他身上了是吧?景天无奈苦笑,见柳织净终于望向他,他关心再问:“柳姑娘没事吧?”
“景公子方才可是看见妳被欺负,这才出手帮助的,妳还不谢谢人家。”倪若明觉得这事很新鲜,先别说方才景天一直没发现她也在场,如今就算知道她在场,看着的也都是织净,可见他对织净有多感兴趣。
“我没事,谢谢景公子关心,今日景公子相助,来日我会准备谢礼拜访道谢。”虽然她不知道那两人为什么突然腿软,但景天救了她是事实,她老实道了谢。
她采药维生,一个人生活开销少,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她爱吃又吃得多,手边没多少积蓄,象样的谢礼是拿不出来的,但若自己做些吃食送人,倒还没有人拿到后不满意的。
景天等这句道谢、这个只看着他的眼神够久了,没想到他露出那风靡万千贵女的笑容后,柳织净却只是回头望向倪若明,说要陪着她去医馆,就没再搭理他了。
倪若明看着景天那一脸怅然若失,想他生得这般容貌,少有女子这么不在意他吧,偏偏就遇上了织净这个看吃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女子。
说来她这个好友也不是这么冷漠的人,只是对不相熟的人相对冷淡,若熟识了……瞧瞧,她不是才刚被叨念了一顿?
“织净,人家景公子救了妳,妳就这样轻飘飘一句道谢?”倪若明这话说得可一点都不心虚,景天的确一开始只看见了柳织净,她把自己撇开也不为过。
“那不然……我该怎么做?”柳织净不解,都想做盒吃食送去了,这还不够?吃大得过天、重得过地啊!
“由我们做东,请景公子过府一宴如何?”
她哪出得起银子与若明一起设宴,她知道若明的意思是由自己出食材、她出人力下厨,既然如此,她就得想些好一点的菜色,免得给倪府丢面子。
景天把柳织净的思考看做了犹豫,以为柳织净不愿,再说了只是举手之劳,让人这么正式的摆宴席道谢也不是他的作风,当下便拒绝了,“在下只是举手之劳,两位姑娘盛情在下心领便是。”
倪若明看得出景天神色略带失望,看来好似本想接受邀请的,只是误把柳织净的思考当成不愿意,这才出于礼貌拒绝,她可不能让柳织净被误会,更何况她见他们的互动实在有趣,她想了想,又有了点子。
“织净,咱们过几日不是要去郊游吗?就请景公子一起野餐如何?”
郊游?柳织净想了想,为野餐所做的食盒不比大宴,准备起来比较容易,也不会让倪府丢脸,便爽快答应了,“好啊!”
见柳织净没有多想就答应,景天这才笑开了眉眼,所以当倪若明问了他的意愿,他立刻回答,“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既然如此,那景公子说话就别再那么客套,我们三人以朋友相称。”
倪若明笑得温婉,柳织净虽没露出笑容,但也双眸清澈,看不出有一丝不愿,景天便顺了她们的意,“好。”
约好了时间及地点,柳织净及倪若明才道别往医馆走去。
景天目送了她们许久方转身离去,只是他没去医馆,倒是先走进了小巷里,喊了声,“成渊。”
一个人影迅速由暗处闪了出来,走到了景天身旁,“主子。”
“明天起不用躲在暗处保护了。”
“主子,虽然没人认得出您,但属下还是不能放心。”
“知道你唠叨,我是说总之同样也没人认得出你,你就不用当暗卫,明着当我的护卫便可。”
“主子怎么突然改变主意让属下明着保护了?”
景天径自转身就走,成渊也立刻跟上,就听见景天说了——
“我也得给两位姑娘保留点名声,总不能共乘一部马车吧!那日去郊游,你来给我驾车。”
他堂堂一个护卫,这下成了车夫了?成渊颇为无奈,主子来樟林是来办正事的,怎么和姑娘们纠缠起来?
看景天似乎不是往医馆而去,成渊便又问了,“主子不是要去看大夫吗?不去了?”
“改日吧。刚刚才被地痞欺负,或许受了惊吓,诊我这毛病需要十分专注。”
“主子这么关心倪姑娘,莫不是想把倪姑娘纳做侍妾吧?”成渊想着主子那众多的侍妾,倒还真没有一个生得像倪若明那样妍丽的。
“谁说我想纳侍妾的?”
“不想纳侍妾,莫非是要当正—— ”
景天睨了成渊一眼,像成渊这么多嘴的护卫,这天底下也只有他受得了。
“我是说,谁说我想纳倪姑娘了?”
什么?不是倪姑娘,那总不会是……
“主子,您看上柳姑娘了?可那柳姑娘实在……”
景天这下真的不悦了,冷冷的说:“成渊,你是把我当成什么登徒子了吗?不过见了两次的姑娘,我就想着把人家给纳了?”
“属下不敢。”
“不敢都把话说到这分上了,若敢呢?我看你是体力太好没处发泄,才老是想那些没体统的,明天起连续三十日,每日晨练把你那套拳法多练十回。”
“主子,属下练的拳法刚猛爆烈,一回打下来都不得了了,更何况还是十回……”成渊想讨价还价,却见景天停下脚步,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景天脸上没有表情,但那眼神却可噬人,成渊向来不敢捋虎须、拂逆鳞,连忙狗腿的应了,“属下练的拳法看似朴实无华,实则结构严谨、爆发力强,主子这是为属下着想,属下明白,定当不负主子的苦心,每日勤练十回,直到满三十日为止。”
景天怎会听不出成渊的奉承,所有下属里就成渊办事牢靠,虽多嘴但也无伤大雅,所以他最喜欢将成渊带在身边,最后还委以重任。
“再多嘴,我就多罚你三十日。”
成渊识相,立刻闭嘴了。
景天这才又迈开步伐往自家宅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