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马车摇晃及车轮的辘辘声中,昏迷一夜的成芹终于幽幽转醒。
一睁眼,她还未意识到自己正蜷缩在马车上,便觉得不对劲,接着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人吓得从座椅弹起来。
“原来你已经醒了。”从她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
成芹旋即回过头,那是个拥有一张英俊脸孔的男子,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你这衣冠楚楚的禽兽,竟敢侵入民宅掳走良家妇女!”她立即大声的指控,想也不想的便把眼前的男子当成采花贼。
男子一脸错愕,久久才知道她骂的是自己,正试图解释清楚时,又传来她拔尖的噪音。
成芹用力指着他,满脸愤慨,“你不要过来!采花贼,我已经是有夫之妇,绝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要是敢占我便宜,我会马上反击!”
沐风正要劝她冷静下来,别像个疯婆子,成芹的玉腿无预警的朝他踢来,他一时来不及闪躲,硬生生的挨了一脚。
“天啊!你这女人太狠了。”他从不知道女人腿力可以这么了得,脚陉上的剧痛让他惊呼出声。
“采花贼,还不放我走?”成芹瞧他按着小腿龇牙咧嘴,又打算往他身上踹一脚。
沐风这时已经知道要防备,拨开她扫过来的脚,让她重心不稳的跌在座椅上。
见她又要冲过来打人,他眼捷手快的封住她身上的穴道。
他虽有一身绝顶武功,可是眼前的女人骂不得,更打不得。
成芹被点住了哑穴,身子也不能动弹,仍不死心的想反抗。
沐风见她瞪大杏眸,不断蠕动嘴唇想骂人,不由得失笑,大概是昨天掳人的行动太顺利,再加上成芹看起来娇滴滴,他才掉以轻心。
“你如果肯乖乖的听话,不骂人采花贼、不踢人,我就解开你身上的穴道。”沐风还能忍受她的胡打蛮缠,但他的身份却受不了让人污蔑。
成芹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安静下来,用力的点头。
一个采花贼的话能信吗?当然不能,不过她会假装听话,等她能自由的活动,再给他好看。
沐风瞧她眼珠子朝他的腿扫来扫去,不敢轻忽,只解开她的哑穴。
“喂!为什么我还不能动?”成芹一发现手脚仍不能移动,立即大声责问。
“等一下,我要真的确定你肯听话,还有,我不是采花贼。”沐风听得脸都要抽筋了。
“你不是吗?不是你半夜把我从家里掳走吗?”成芹忽然想到,她人不见了,不知家中会如何乱成一团。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总之先想法子逃走才要紧。
“我捉走你是有原因的。”见她安分许多,述风抽出腰间的象牙折扇,打开来优雅的扬了扬,“你不好奇吗?”
“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成芹鼻子抬,讨厌他故弄玄虚。
不过,她似乎可以放宽心,眼前这家伙看起来不像坏人,虽然坏人脸上不会写上“坏人”两字,可是这男人并未曾露出邪肆**的表情。
沐风被她脸上的神气逗得发嘘,“我叫沐风,我捉走你是因为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成芹心头一凛,约略知道他要说的是谁。
沐风将扇子一收,一双利眸发现她脸上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心中已有数,“你还猜不出来吗?这个人就是成凰。”
成芹一听,不禁愀然变色,“你干嘛跟我提这个家伙?我都休了他,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要见他。”
她就连作梦都想见成凰一面,可是谁知道眼前这家伙是敌还是友?被他扶持就算了,怎能随他冒冒失失的去见成凰,要是害了成凰怎么办?她可不想让自己帮不了成凰,还扯他的后腿。
“咦,你为什么不想见他?”沐风十分诧异,他好不容易查清楚成凰的身分和生平,认为要逼迫成凰和他合作,必须从眼前的女子下手,难道他错了?
成芹看此人衣着华贵,言谈举止还算温和有礼,不像江湖中人,更不像亡命之徒,也就大起胆子与他瞎闹。
“你管我,我就是不想见他不幸吗?马上放我走,不然我要上衙门告你扮成采花贼,私闯民宅,抢劫民女,还意图侵犯,当做禁脔,再三染指……”尽避全身动弹不得,他仍然朝他咒骂叫嚣。
瞧她胡乱说一通,还愈说愈离谱,沐风从未这么狼狈,外头都是他的人马,?全停在耳里,教他的脸往哪里摆!
他气得嘴角频频抽动,最后终于使出绝招——让成芹后颈吃一记手刀,再度倒下昏过去。
嗯,总算安静多了。
接下来,沐风携成芹一南下。
被挟持的成芹十分火大,尤其沐风的人马将她守得滴水不漏,她完全无法找到机会逃走,心情比阴天还要恶劣。
既然她不好过,她也不想让沐风太好过,于是一见到他就大吵大闹,吵得他一个头两个大,从不知女人如此难缠。
直到第四天,沐风一反常态的没有因为她的吵闹落荒而逃,让成芹不由得提高警觉心。
“你想干嘛?”她盯着他脸上古怪的笑容,粗声粗气的回,小心翼翼的离他远远的,整个人靠在车壁上。
沐风笑了两声,眼珠子盯着她的颈子转了转,成芹见了不禁寒毛竖起,颈背隐隐传来一阵莫名的疼痛。
成芹逞匹夫之勇,举起看来没什么カ道的粉拳,“你休想,我不会让你把我打昏第三次!”
“是吗?”沐风邪气的一笑,之后不经意的看向车窗外,
当成芹被他的动作吸引,也看往窗外之际,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颈后劈去。
成芹在昏过去之前狠狠的想,醒末后第一件事,她要打死这个王八蛋!
不知睡了多久,当她再度醒来时,人已经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中。
这是哪里?她模模自己躺着的地方,是一张软床,不禁吐了一口气。
沐风这个臭家伙太可恶了,连日来她吃睡都在马车上,害她全身骨头都快被颠簸的马车震散了。
不过,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莫非……
她从床上跳了起来,绝不能让沐风带她去见成凰,她一定要赶紧出去!
然而成芹找来找去,却找不到门可以让她逃走。
看样子沐风把她关在设有机关的小房间里,她不死心,将整面都模遍了,意外让她发现一个小小的洞。
透过狭小的孔,微强的光线下,她看到沐风坐在厅上,跟一个背对着她一身玄衣的男子,不知正谈些什么。
这男人的宽背好眼熟……成芹顿时感到呼吸急促,心跳无法控制的加速。
他……他是今她引颈期盼、魂牵梦萦的成凰!
数天前,这男人派人送请帖邀他前来,他本来打算置之不理,可是对方不肯罢手,而且其背景让人不可轻忽,他才答应今日之约。
沐风收起手上的扇子,眉一扬,“褚公子,你到目前为止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是吧?”
在会面之前,他一直很好奇褚忌凰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知道褚忌凰年纪不大,却没料到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江湖中人,黑发玄衣,神邑虽冷淡,但是玉树临风,出尘卓绝,就像个出身大户人家的翩翩公子。
“阁下的话,在下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南烈王、新宁褚氏、要如何相信?”褚忌凰冷冷的回话。
“哈哈,褚公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知道褚公子不仅是啸风楼的楼主,在恢复本命之前,叫做成凰。”沐风噙着笑打量他的神色。
没错,褚忌凰就是成凰,他为了不让成芹日后受到他连累,以本名闯荡江湖。
褚忌凰仍面不改色,“沐公子不知是从哪打听来的?一个王公贵胄有这等闲情逸致替一个普通老百姓编派起身份来。”
沐风勾起唇一笑,并不讶异褚忌凰查出了的他身份,身为江湖上深不可测的啸风楼的楼主,可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的确,他的身份不同凡响,是当今圣上的亲侄,也是秦王世子,因为机敏过人,允文允武,深受皇上赏识。
半年前,地方官员上呈密奏,称南烈王弦烈招兵买马,恐有谋反的意图,皇上不相信当年拥戴他登基的叔父有二心,于是派他乔装暗中调查。
弦烈行事狡点、不易轻信外人,沐风四处密查,不得其门而入,所获有限。
偶然中,他得知江湖上的啸风楼这一、两年来处处和南烈王作对,深入查访下,才知道褚忌凰的身世背景及与南烈王之间的过节。
如果能让褚忌凰及他的啸风楼为朝廷所用,不啻如虎添翼,想要搂出弦烈造反的证据易如反。
只是褚忌凰十分难缠,沐风数度派人和他接触,但徒劳无功,无奈之下,只好挟成芹请他合作。
“既然如此,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的目标都是南烈王,何不相互合作,齐心合カ打败他?”沐风诚恳的提出建议。
“我是江湖中人,依的是江湖上的作风,不打算借助朝廷的力量,承蒙世子看得起,不过还是请世子另寻高明。”褚忌凰直截了当的拒绝。
“哈哈,褚兄别拒绝得太快。”沐风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我知道褚兄心中有牵挂之人,所以前些天不辞迢远,专诚到青山县邀请成姑娘来做客。”
褚忌凰这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弱点,不过沐风在查他的身世时找到了蛛丝马迹,知道他有个小妻子,而且对方是他恩人的女儿。
褚忌凰本来已经起身,准备扬长而去,一听到成芹在沐风手中,身子猛然一震。
“你说什么,芹儿在你手上?”褚忌凰脸色一青,恶狠狠的盯着他。
见他目光顿时变得凶狠,沐风无畏的回以一笑,从容不迫地道:“是的,褚兄,你想见她吗?”
沐风打开手中的扇子,怡然自得的扬着,果然让他猜着,成芹是褚忌凰的罩门,他这一步险棋是下对了。
褚忌凰压抑着想杀人的冲动,拳头藏在袖子里,沉住气回:“你想拿芹儿拿威胁我?”
他只顾着严密防范弦烈的人马找上成芹,却没料到另一股势力也盯上她。
“当然不是。”沐风正经八百的摇摇头,露齿一笑,“我只是想和你谈条件而已,当然,褚兄也可以当成是一笔生意,各取所需,呵呵……”未竟的话不言而喻。
成芹被藏在暗室,洞口太小,她压根听不见两人在说些什么。
她见到背影和成凰极为相似的玄衣男子说一半时忽然起身,后来不知道沐风说了什么,对方又顿下步履,坐下来继续交谈。
没多久,一直带着笑的沐凤忽然拱手一揖、起身朝她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他立在墙前,模了半晌,倏地,她眼前的墙壁开了一道口子,一束光线照了进来。
终于获得自由,成芹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冲出来,扑向令她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男人
“成凰——”
成芹见到成凰后心中有多雀跃,自不在话下,但是,为什么打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板着一张脸,没有一丝欢喜,莫非他不乐意见到她?
两人一起坐在马车内,马车里并不宽敌,但是他就是有本事不看她一眼。
成芹心里闷得难受,眼巴巴的望着他,猜测起他的心思。
“成、成凰、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她可怜兮兮的问。
褚忌凰沉着一张脸,目光拒绝落在她身上,口气不比陌生人要好多少,“我不叫成凰,我的本命是褚忌凰。”
“什么?褚忌凰是你来我们家之前的名字吗?为什么要恢复本名?”成芹脸上露出惊慌,还以为他要跟她撇清关系,一颗心揪得极紧。
任她如何追问,褚忌凰就是不答腔,之后他索性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最后,马车停在远处繁华大街,隐于僻静巷弄里的一座深院大宅前,因为天色已黑,所以他安排成芹住进一间收舍干净的厢房。
见他随便几句话就要打发她迳自离去,大失所望的成芹受不了他的冷然,自见到他之后心底满满的热情,仿佛被人泼了冷水。
“你、你好坏,人家无端的被人捉来,担心受怕好几天,现在肚子又饿得要命……你还不理人家。”她眼眶一红,含怨带恨的望着他。
褚忌凰微微一愣,“你饿了?我差人送吃的过来。”
“不是啦!”成芹见他曲解自己的意思,又急又恼的跺了跺脚,“我是伤心你对人家不理不睬,在你眼底,我好像比一个陌生人还不如,暌违两、三个月,我一想到将要见到你,心里好高兴,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思念你,所吃的苦都不算什么,可是你、你……”说到后来,她已呜咽的说不下去。
她哭得凄楚可怜,脸上不断淌下泪珠,纵使褚忌凰有意狠下心肠,完全置之不理,可是只要一瞥见她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光,心就像是被针狠狠的刺了一下。
“唉,芹儿,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将她娇小的身躯纳进怀里。
罢了!就当上辈子欠她,这一辈子理当还她。
不能怪她让他遭人要挟,若不是他轻忽,她也不会被卷入。
埋在他怀里的成芹还有些反应不及,眨着眼茫然的望着他那张露出关心的俊颜。
“你瘦了,芹儿。”褚忌凰觉得偎在身上的俏人儿仿佛棉絮一样轻,脸蛋变小了,下巴尖尖的,让他既心疼又愧疚。
看来分开的这些日子,她也不好过,不知吃了多少苦。
成芹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怜惜和不舍,心底满是狐疑,“你、你不是嫌我累赘,是你的负担吗?”
褚忌凰摇摇头,瞧见她眼中的担忧,不由得失笑,“你绝不是我的负担。”
就算真的是负担,也是甜蜜的负担,他心甘情愿背负一生。
“那么,一定是我害你被人威胁……”她哀怨不已,幽幽的说。
褚忌凰不想和她谈及他与沐风之间的交易,连忙用手指点住她的芳唇。
“什么都不要说了。”他捧起她挂着两行清泪的娇颜,抚上她还带着湿意的脸颊。
曾几何时,这纯真可爱的倩影占据了他的心房,为她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到此刻,他终于了解,折磨她也等于折磨自己,她想他想念得紧,他又何尝不是?
仇,他不能不报,但是对她,他也已经放不了手。
“你、你在想什么”瞧他微微出神,成芹好奇的问。
褚忌凰收敛心神,把她水汪汪的动人美眸及纯真的玉颜看在眼底,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占有她的檀口。
如果成芹还有一丝怀疑,也已经因为他热情如火的狂吻而烟消云散。
想到他从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她又惊又喜,炽热的气息逐渐笼罩两人。
天啊!她快喘不过气来了,但是又无法自拔的陶醉于两人的亲密温存中。
当成芹娇喘着在他的臂中弯时,只感到天旋地转,就像贪心喝多了酒,醉醺醺的不能自已。
“你、你为什么要、要吻我?”她眼神迷蒙的问。
“你说呢?芹儿。”褚忌凰眼中燃着两簇火苗,热烈的盯着她。
“人家要是知道……干嘛问你。”成芹险上一红,娇羞着说。
褚忌凰被她可爱的娇态逗得轻笑,轻轻抬起她酡红的娇颜,明澈的黑眸里不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我的傻芹儿,难道你还猜不透我的心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