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娘一手好本领 第二章 上山采药遇伤员

作者 : 米恩

夏以烟离家不远,加上她跑得也快,不一会儿就看见家门。

家门前,有几名大汉正围着夏以松和夏以卉,对着他们恶狠狠的要挟着。

“小表!快说,你姊姊去哪里了?不然我就抓你们两个去抵债!”

夏以松挡在妹妹身前,小脸满是惊惶,却勇敢的不挪一步。

在他身后的夏以卉早已哭花了小脸,紧紧抓着哥哥不放,浑身发抖,不停的哭喊着,“阿姊走了,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们原本睡得正香,被这群讨债的人吵醒,醒来时就没看见夏以烟了。

夏以烟不见,他们比谁都慌,可一听见这些人是要抓她的,他们便咬死她不在,这样就算他们真被抓走了,至少阿姊没事。

“我阿姊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没钱,你们要抓就抓,快点!”夏以松小小年纪,气势不小,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那小身板正微微颤抖。

他知道有人去找阿姊了,可阿姊不能回来,这些坏人在阿姊昏迷时来过一次,知道阿姊受伤,还不了银子,便撂下话,说下次若再还不出银子,就要把阿姊给卖到青楼。

他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偷偷问了二狗子,二狗子说,他娘说青楼都是一群狐媚的女人,专勾男人上门,去做一些不要脸的勾当。

什么叫做不要脸的勾当他也不懂,却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不能让阿姊被抓到,他得趁阿姊没回来前,把这些人赶紧走。

可惜他才打定主意,便听见夏以烟着急的声音——

“松儿!卉儿!”

他还未反应过来,夏以烟已蹲在他们面前,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们。

“对不住,阿姊不该乱跑,让你们两个人在家。你们有没有受伤?怕不怕?”夏以烟紧张的打量着两人,见他们小脸发白,一个倔强中带着害怕,另一个则是满脸的泪痕,心蓦地一痛,将他们紧紧抱入怀中。

三个月的相处,她早已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弟妹看待,方才听见他们为了维护她,不惜让人抓走他们,她感动之余又觉得前景堪忧。

这个家原本就一贫如洗,现在居然还有人来要债?她突然觉得很头疼。

两个小家伙一见到夏以烟,宛若见到了主心骨,一个放松就哭了出来。

“阿姊,妳怎么可以回来,妳快走!他们说要把妳卖到青楼,妳快点走—— ”夏以松哭喊着,不停的推着她。

夏以卉原本紧紧抱着阿姊,听见哥哥的话,也开始推她,跟着哭叫,“阿姊妳快走!别回来,快点走!”

把她卖到青楼?

夏以烟脸都黑了,穷就罢了,欠债也不要紧,若是真被卖到青楼,她这辈子还玩啥?甭玩了呗!

这一想,她不顾两个小家伙的推搡,站起身,环视着眼前一群人,冷声说:“我们欠了多少银子?”

为首的汉子长得很是猥琐,一双眼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夏以烟,总觉得三个月没见,眼前的女孩似乎变得更美了一些。

夏以烟其实生得很美,瓜子脸,大眼睛,丹唇皓齿,明眸善睐,身材虽娇小,却玲珑有致,就是可惜那本是细白无瑕的肌肤因长期劳动及营养不良,有些蜡黄,就连那一头及腰青丝,也显得枯黄无光泽。

可这些都掩不去她是个美人的事实,猥琐汉子早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便对她垂涎不已。

原本的夏以烟美归美,却十分怯弱,那胆小的模样虽然很能勾起男人的怔服欲,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什么,而受伤之后的夏以烟彷佛蜕变了一般,胆小怯弱不见了,虽然一样楚楚可怜,却增添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坚韧且从容不迫,眉目之间隐隐有着之前从未见过的自信,让本就心痒难耐的汉子更加心动。

他粗声说:“一百两。”

一百两?这数字让夏以烟心一沉。

一两银子足够一户庄稼人家过一个月的日子了,一百两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价。

但她没被吓到,而是稳了稳心神,又问:“借据呢?口说无凭,你说一百两就一百两?我怎知你有没有诓我。”

汉子没理她,只说:“借钱难不成不用利息?这债你们都欠多久了?没多收妳利息已经不错了。我告诉妳,今日要是还不上钱,就抓妳去抵债!”

听见这话,夏以烟一脸“果然如此”,不仅没被吓着,还反问他,“本金多少?利息又是多少?还有,这些年来,我们还了多少银两?这些应该都有立字条,我要看借据,否则我一毛钱也不会给。”

明明兜里一毛钱也没有,她偏偏说得理直气壮,毕竟若不想办法拖延,她今日恐怕真的在劫难逃。

汉子一听就知道她是没钱还,非但不生气,反而露出了一抹恶心的笑,“这钱已经宽限妳好几年了,前阵子妳差点摔死,改天要是真死了却没还钱,我岂不是亏大了?总之一句话,一百两,要是没有,妳就等着被卖去青楼。”

他知道雏儿值钱,曾带着青楼的老鸨偷偷来瞧过夏以烟,没想到那老鸨一见到人就开价一百两,这天价可着实吓了他一跳,他怎么能放过?就算她今日真能还上钱,他也没打算放人。

见他蛮不讲理,夏以烟握紧拳头,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古益赶到了。

“王丰,夏木明明才借了三十两银子,且前前后后还了近二十两,你这利息是怎么算的?怎么可能还有一百两。”古益一到,就拧起了眉。

别人对夏家的债务不清楚,他却不同,这钱是他陪着夏木去借的,那时夏嫂子难产,需要老参吊命,他们庄稼人家怎么可能有这么贵重的药材,这才会到钱庄去借钱。

这钱庄之前的总管老秦是个好的,可惜调了任,新上任的就是王丰,谁也没想到这王丰竟是个黑心鬼,三十两银子硬是滚成了一百两。

“怎么不可能?”王丰见古益道出欠款的情况,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的喊,“这钱一欠就欠了快三年,咱们宝顺钱庄虽然厚道,可也没人拖欠这么久,若是你们都有照时间还款也就罢了,偏偏时日到了还不见人影,一再拖延,我和之前那姓秦的可不同,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今日若是还不上,我就是抓人去抵债也是应该的。”

还不上款最好,他正盼着呢!到时卖了一百两,等夏以烟被破了身,他还能上门去乐呵乐呵,光想着他就来劲。

“你、你这没道理!”古益不晓得他那龌龊的想法,仍想据理力争,梗着脖子喊着,“当初我们会到宝顺钱庄去借钱,就是看在宝顺的利息公道,还款时限宽松,那时白纸黑字写得明白,月息一分,期限三年。离三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烟丫头也一直有照时间去还钱,若不是前阵子受了伤去不了,怎么可能会拖欠。且她受伤也不过才三个月的时间,利息怎么样也滚不到一百两,王丰,你分明是敲诈!”

宝顺钱庄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钱庄了,虽比不上东耀那遍布各国的第一钱庄“大燕钱庄”,可在东耀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没想到会这么黑心。

“说我敲诈?那好,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见夏家就剩夏以烟和两个小孩,上前帮腔的古益又是孤身一人,反观自己这边,一共来了四、五个人,要掳个人有何难?

他懒得和他们浪费时间,直接甩了一张借据给古益,“老子今日就是要人,要是识相就乖乖和我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古益接过欠条,看见上头的署名,双眉立马皱起,“这不是夏木的借条,你拿错了。”

拿错?这话让夏以烟松了口气,可还没放下心,就听王丰一阵大笑——

“这借条是夏杰的儿子打的,他跟我说他们家借的钱全算在夏木头上,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晓得夏杰是夏木的弟弟。”

古益一听,眼都红了,“那个畜生!”

夏木一向爱护唯一的弟弟夏杰,即便夏杰为人差劲,他依旧护着,默默的替那白眼狼一家还款。如今夏木都死了,那可恶的一家人却还是一如往常,无耻的将欠下的债务强压在夏以烟一家子身上,那群畜生简直不是人。

夏以烟闻言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才穿来不久,压根不知道夏杰是谁,也没机会问古益自家是否还有亲戚,谁知道会摊上这种破事,她从没想到电视戏里那狗血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方不讲理,她又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过也逃不掉,难不成真要被抓去青楼当妓女?

不!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与其被抓去,倒不如先发制人,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她猛地从竹篓里拿出镰刀,指着王丰,咬牙说:“我不会跟你走,明明还有一个月才到还款的期限,且除了我们欠下的钱,其他的我一分都不会给,你若硬要抓人,那我拚着一死也不会如你的愿!”

王丰在逼良为娼这一块可是小有心得,怎么可能会被夏以烟给吓着,回过神后便从怀中拿了张纸,抖了开,大喊着,“把人给我拿下,带她过来盖手印。”

只要她在纸上盖上手印,这卖身契便会生效,到时就算他们告上官府也无用。

众人听命行事,上前抓人。

古益一见,大惊失色,忙冲上前阻止,“你们眼里可还有王法?”

“滚开!”王丰手中棍子一挥,那力道之大,直接将古益给打昏。

“古大叔!”见古益为了护她被打,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夏以烟俏脸煞白,便要冲去察看。

谁知王丰见了,竟趁她不备,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镰刀,大笑出声,“把人抓了!”

没了武器,夏以烟不一会儿就被抓住,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他们的禁锢。

夏以松和夏以卉怎么可能坐视阿姊被抓,抡起小拳头冲了上去,对众人又踢又打。

“放开我阿姊,快放开她—— ”

“你们是坏人,不要抓我阿姊,快放手!”夏以卉力气不够,于是嘴一张,朝王丰用力一咬。

王丰叫了一声,手一挥,将夏以卉小小的身子给甩了出去。

“卉儿!”夏以松见妹妹被甩了出去,一双眼气得红了,冲向王丰,奋力的猛打。

“臭小表,找死。”王丰怒了,木棍便要朝夏以松身上挥下。

“卉儿、松儿—— ”这变故让夏以烟眼泪倏地落下,双眼充满了恨,在棍子落下之际,她感觉到身上突然涌出一股力气,眨眼间便挣开了禁锢,冲过去紧紧将夏以松给护在身下,棍子就这么结实的砸在夏以烟背上。

“唔—— ”那一棍十分用力,几乎能打散她全身骨头,夏以烟忍不住闷哼一声,想着这棍子若是打在松儿身上,岂不是要他的命?又想到被打倒在地的古大叔以及被甩开的卉儿,两人也不知伤得如何……

这一想,心头的恨意越发浓厚,彷佛要爆发似的,那股压也压不住的怒火及恨意成了一股热流,窜至额间,光滑的额在剎那间浮出一抹红艳似血的凤凰印记,接着,众人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

“这是什么声音?”

众人停了下来,仔细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不一会便发现来自何处,这一看,全都吓白了脸。

“王、王王王总管,你、你你你快、快看……”麻子脸汉子被眼前的情况给骇到了,连话都说不清。

“看什么?”王丰正要抓起夏以烟,有些不耐的回过头,谁知这一看,也傻眼了,“那、那是什么?”

众人眼前一阵滚滚黄烟,地面隐隐震动,伴着一阵吱吱喳喳的叫声,快速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那……那是、是……”待黄沙接近,众人这才确定自己眼没花,白着脸大喊,“老鼠!好多、好多的老鼠—— ”

眼前少说有近千只老鼠,有大有小,诸如田地里常见的火田鼷鼠,或是石鼠、褐鼠……正成群结队的朝他们奔来。

等众人意识到要逃时,那群老鼠已像嗅到甜美的猎物一般,纷纷跳到他们的身上,朝他们又啃又咬。

“啊—— 救命、救命呀!”

“不要咬我!快、快点逃—— ”

众人一阵慌乱,又是挥又是打,然而甩了一只,又跳上一只,那些老鼠像无穷无尽似的,发狠的啃咬着,怎么也甩不掉,最后王丰一行人只能落荒而逃。

看见这情况夏以烟也吓傻了,她很怕老鼠,可不知道为何,潜意识告诉她,这群老鼠似乎是来帮她的,不仅没有伤害她,就连对躺在一旁的古大叔及卉儿,都像有意识似的避了开来,只朝王丰一行人奔去。

她想不透,也没有力气去想,背上被打了一棍,加上脑袋瓜不知怎地突然嗡嗡作响,刺痛不已,像是有把刀不停的往她脑袋里钻,痛得她无法承受,在看见王丰他们飞也似的跑了之后,她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歪,软倒在地。

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她发现耳边隐隐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

“居然招来这种低下的生物,次货就是次货,真是没用!”

“再低下的生物也有用处,她至少成功自救,况且你瞧,她的凤印经过刚刚的激发,似乎有提升的迹象,颜色深了不少,照这情况看来,假以时日定能蜕变成金凤,你就有耐心点,别着急。”

“谁急了?我对这个次货压根不抱一点期望……”

次货……到底是谁一直说她是次货?

这熟悉的声音让夏以烟气得牙痒痒的,她想看清究竟是谁一再的毁谤她,偏偏睁不开眼,最后晕死过去。

待夏以烟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阿姊!阿姊妳终于醒了……呜呜……”见她终于醒过来,夏以松和夏以卉抱着她一阵嚎哭,哭得她既心疼也心酸。

那日古益和夏以卉昏过去,好在没什么大碍,很快就醒来,发现昏迷的夏以烟,忙将人抬进屋。至于夏以松因为一直被夏以烟护在怀中,没什么事,只是受到了惊吓。

周遭的邻居早在王丰闹事时就躲的躲、跑的跑,不敢多事,于是夏以烟成了见证那突如其来的“鼠患”的唯一一人。

那些老鼠来得太突然,走得太诡异,所以夏以烟没打算跟人提起,当古益追问王丰怎么突然离开时,她只能随口用了个理由给搪塞过去。

虽然王丰被吓跑了,却不代表他不会再回来,这次的事让夏以烟有了危机意识,明白这不是人人平等且事事讲理的现代,而是个强权时代。

在这个朝代,你有钱有权才能讲理、才不会任人欺凌,而像她这样无权无势的孤女,想同人讲道理压根就是天方夜谭,更甚者,只要有人像王丰一样,动点歪心思,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想到那日险些被卖入青楼的无助感,夏以烟粉拳紧握,低下头,向一双弟妹说:“松儿、卉儿,阿姊得去山里采药。”

这话让两人止住了泪,开口便要阻止,夏以烟却早一步说:“咱们没钱,再不想办法赚钱,那群坏人还会再来的,难道你们真想看阿姊被人抓走?且你们还在长身体,不能总是吃虫子果月复,唯一能赚钱的法子,便是去山里采药草来卖。”

她话说的很明白,两个小家伙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左右为难,让他们小脸垮下,一脸茫然。

夏以烟知道他们的担忧,爱怜的模了模他们的头,“别担心,阿姊会小心的,你们记得,阿姊不在的时候,你们别待在家里,免得那群坏人又跑来,知道吗?”

“我们知道了。”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的应声,接着又担忧的说:“阿姊妳千万要小心,早点回来哦!”

“好,你们也是,要小心,别往危险的地方跑……”

姊弟三人叨叨絮絮的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夏以烟才动身,前往后坑村山头那一片与南疆国相邻的山林。

说来也奇妙,南疆国的森林多为热带雨林,偏偏这座与东耀国相临的“东玥山”却是座落叶林与热带雨林并存的山林。

落叶林带最大的特点就是四季分明,气温变化十分明显,在秋冬之时,由于日照渐短,气温降低,大部分树木的叶子变红或变黄,而大量的月兑落到地面上,所以称为落叶林。

而热带雨林的特点则是气候稳定,一年之中温度变化少,雨量丰富,并无干雨季之分,植物种类繁多,而且长得繁茂,森林的层次相当复杂。

这两种不同的气候类型居然存在于同一座山,在得知这奇景时,夏以烟可是啧啧称奇了好一阵子。

在前往东玥山之前,夏以烟已做好功课,这座山是东耀和南疆的共有财产,山中有壁垒分明的分隔线,区分着两国的国土,只要不越线,两国便相安无事。这几百年来,东耀的国民安分守己,从不踰矩,倒是南疆国野心勃勃,时不时想越过东玥山侵略东耀,也因此两国交界之处一向是军事重地。

虽然夏以烟对临近南疆那头的雨林十分感兴趣,却也不敢冒险前往,只在山脚下寻些常见的药草。

“三七、紫珠草、蒲黄……这山头的止血药草还真不少。”看着眼前的药草,夏以烟开心的弯起了唇。

东玥山还真是座宝山,光是山脚下就有取之不尽的药草,不知再往里走,会不会有更珍贵的药草……

这念头一起,夏以烟心动了。

抬头望了望天色,正午都不到,这时候进山天色明亮,危险性小,只要在傍晚前回村,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打定主意后,她将眼前的药草搜括了一轮,便背起竹篓,往更深处走去。

夏以烟愈走愈乐,“羊踯躅、茉莉花根、当归、菖蒲……这山可真是什么都有,连传说中麻沸散的药材都齐了……”

麻沸散为华佗创制,为世上最早的麻醉药。虽然麻沸散的真正配方现已失传,不过传说中所留下的配方仍然足以制出麻醉药。

她十分高兴的沿路采着,之后幸运地找到了几种十分珍贵的药草,采得更是起劲。直到背上的竹篓满到几乎要溢出来,她才望了望天色,心满意足的打算打道回府。

“可惜没找着人参,若是让我找到一条,别说是一百两,就是千金都肯定有人收呢。”她边走边嚷着,却也知道百年人参可遇不可求,要知道,百年人参可是有市无价、求都求不来的珍贵药材。

嚷归嚷,今儿个有这样的成绩,夏以烟已经很满足了,嘴里哼着小曲,慢悠悠的下了山。

“回去之后将这些药给炮制一番,明儿个再进城去卖,无论如何也能卖个几银两子吧……”上山之前,她问过古益这些药草的市价,听见半斤的三七也不过卖十文钱时,她突然觉得好悲摧。

十文钱是什么概念?以东耀的市价,十文钱说好听点,能买几个包子吃,说不好听一点,就是连一石米都买不上。

想靠卖药草挣上一百两还债?这比天下红雨还要难。不过,若是能换几粒包子让松儿和卉儿吃,倒也不枉她这么努力地挣钱了。

这么一想,夏以烟的脚步又松快了,想着明儿个若真能卖个几银两子,定要买些好吃的让家里两个小家伙解解馋。

她急着下山,不知被什么给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背上的竹篓也给甩了出去,辛苦半日所采的药草被这么一甩,散落了一地,让她顾不得痛,惊呼出声,“我的药草—— ”

她着急的想爬起身,手一撑,却发现掌心传来奇怪的触感,有些柔软,甚至还有些湿热……

这触感让夏以烟头皮发麻,缓缓低下头,果然看见了一具“尸体”,而且不是动物的尸体,那身形一看便知是人。

“唔—— ”她急忙捂住嘴,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周遭除了她之外,就只有身下这具“尸体”,她浑身颤抖的爬起身,一边爬还一边念着,“阿弥陀佛,我不是故意踢到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怪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连上山采个药草都能遇上死人,这霉运真不是常人能比拟的……

虽说遇见了死人,怕得要死,可钱还是得赚,她忍着鸡皮疙瘩,将散落一地的药草给一一拾了回来,捡得差不多后,便打算溜了,谁知就在她准备闪人时,脚踝一热,一股拉力让她再次跌倒在地。

这一次,夏以烟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恐惧,尖喊出声,“啊—— 啊啊啊—— ”

尖锐的嗓音几乎响彻云霄,可惜这荒山野岭的,就是她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见。

夏以烟不停的猛踹狂踢,一心想摆月兑那禁锢她脚踝的东西,好将自个儿的脚从那“尸变”的尸体手中抢回来,“放开我!放开我!冤有头债有主,我、我不过是踢了你一下,可没害死你,你别死抓我呀……”

夏以烟不停的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暗暗为自己白日遇鬼感到不幸时,一道细若蚊鸣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水……水……”

“水?我没水,而且你一个鬼要啥水呀,本姑娘活到二十八岁还没听过鬼要喝—— ”对呀,鬼怎么会向她讨水喝?

嗓音戛然而止,夏以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抓着她的不是鬼,也不是个死人。

夏以烟大大的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她这才看清抓着她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身上覆着厚厚的落叶,整个人被枯叶给淹没,若不是她经过时被绊了一脚,恐怕此人真要尘归尘、土归土,成为这片山林的养分。

眼前的人一看就是落了难,且不论他是为何落难,她只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善心人士,她自己都欠人救助了,更别提去救人,尤其是这儿荒山野岭的,她肯定是果断走人,然而——

尽避使出吃女乃的力气死命的想扯回自己的脚踝,那握在她脚上的大手依旧动也不动,像铁链子一般,紧紧的禁锢着她,让她想跑也跑不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轻声喊着,“喂,你、你还好吗?”

男人没应声,动也不动。

难不成被她给踢死了?

这念头一起,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内心挣扎了好半天,这才抖着小手,将覆在他脸上的黑发给拨开,打算探一探还有没有气,然而这一拨,她傻眼了,男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宛若画布一般精彩,且那伤一看就是刚造成的。

夏以烟沉默了,她一直知道人的潜力无极限,尤其是濒临死亡或深陷恐惧的时候,只是她从不晓得自己的潜力竟这么大,不过才踢了几脚,竟把人直接给踹成了大猪头。

夏以烟心中顿时有了一点愧疚,就在这时,本来动也不动的男人又开口了。

“水……给我水……”

见人没被她给踢死,夏以烟松了口气,抬眸一瞧,正巧对上他睁开的眼睛。

这一瞧,她有些傻了,这人的眼睛可生得真好,虽然那张脸脏污不已,还布满了她的“杰作”,然那双眼却明亮得惊人。

那一双瞳仁充满着浓郁的黑,彷佛一块上好的墨玉,熠熠生辉,在这样一双眸子的注视下,周遭的色彩就像失了颜色,让夏以烟的眼中仅剩下那纯然的黑。

而此时这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正写着渴望,定定的看着她。

被他这么瞧着,夏以烟有些不自在,苦着张小脸,嘟囔着说:“你想喝水?不是我不给,而是我真的没水呀……”

现在大旱,河里的水少之又水,临时去找怕也找不着。

闻言,男子闭上那双彷佛能魅惑人心的眼,动也不动,像是死了心,可依旧不放手。

她发愁的又说:“要不,你先放开我,我回去取水来可好?”

他这么死抓着她,她就是真想替他去取水也动不了,更何况,她压根没打算去,只想赶紧逃离这鬼地方。

话落,男子还是沉默。

夏以烟得不到回应,只得又说:“不然,我先采个果子给你止止渴?”

男人依旧没有反应,就在夏以烟以为他又昏死过去时,突然感到那抓住她脚踝的力道缓缓一松。

她大喜,忙用力将自个儿的脚给抽出来,这一月兑身,她立马头也不回的跑了,哪里还管身后之人的死活。

她一路直奔山下,直到看见村子,才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突然觉得,就她这霉运,能活着回来,简直是奇迹了!

为了不受良心的谴责,最后夏以烟还是决定当一回好人,上山去救人。

可她一个人搬不动,只好麻烦古益,趁着天还未全黑,两人匆匆上了山,将那昏迷不醒的男人给带回村庄。

“烟丫头,我瞧这人还是接回我家来的好,妳一个女孩子,照顾一个大男人,实在是……”古益看着榻上那高大的男子,觉得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妥。

知道他是好意,夏以烟却拒绝了,“古大叔,人是我发现的,也是我嚷着要救的,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再说,你家中不是还有古大娘和秀娥?这人搁在你那,一样不妥。且这人伤得重,我们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他找大夫,好在我多少懂一些药理,又采了许多药草,照顾起来不难,若是真不幸……也不好给你家带来晦气。”

这人伤得可不轻,身上光是被树枝给刮破的伤口就有十多道,还有一道几乎横切月复部的伤口,然而这都不是最严重的,最重的伤来自他的后脑杓。

他的后脑杓受到了强烈撞击,失血过多,若非她正巧采了不少止血的药草,能不能救的活还两说,现下就怕他受的不只皮外伤,还有内伤,若是伤到了脑子,她可就真的没辙了,所以这人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他命够不够大。

“可、可人也不能搁在妳这呀,这要是传出去了,妳以后还怎么说亲呀!”古益突然有些后悔帮她救人了,当时听见有人受伤,脑子一热就跟着她去背人,怎知救了人,后续的问题才是麻烦。

古益着急得很,夏以烟倒是一脸无所谓,“古大叔,同你说句真话,嫁人这事我还真没想法,我父母双亡,还有一双弟妹,有谁家愿意讨这样的媳妇?就是有,我也不愿嫁,再怎么着也得等松儿和卉儿长大,各自嫁娶,再来考虑。”

最重要的是,古人三妻四妾,与她受的教育格格不入,所以嫁与不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若是能找个一心一意对她好、且能接受她养一双弟妹,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古益听了,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说的话句句在理,他无话可说,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可就是不嫁人,这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名声有人命重要?”名声对她这现代灵魂来说,不过就是个屁,她压根不在意,再说,人都救了,她怎可能为了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的名声二字,就把人给扔出去,“古大叔,咱们把人带回来的时候没人看见,他又伤得这么重,不可能随意走动,若是他命大能好,到时再请他的家人来接就是了,若是命不好,没了,那就更简单了,哪里来哪里去,咱们埋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看见就是了。”

“……”古益眼角一抽。

敢情这丫头把人当猫狗在埋?她说的这么轻松真的好吗……

在夏以烟好说歹说之下,古益这才勉强把人给留下,回家去了。

夏以松见古益回家去了,这才好奇的看着榻上的男人,问:“阿姊,咱们救了人,是不是做了好事?”

夏以烟弯起了嘴角,伸手模了模他的头。“是呀,咱们帮助了有困难的人,当然是做了好事。”如果不算她一度打算见死不救的话。

夏以卉也凑了过来,一双圆眸亮晶晶的,问:“那我们是不是会有好报呀?”

两人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夏以烟,她一把将他们给揽入了怀中,左右各亲了一下,“当然,我们松儿和卉儿都是乖孩子,自然会有好报的。”

闻言,两人笑得更开心了,“太好了!”

爹爹说过,只要他们心善,多帮助人,就能得到好的回报。他们不需要什么好的回报,只希望那些坏人别再来就满足了。

夏以烟与他们吱吱喳喳了好一会,才带着他们回房歇息,哄他们入睡。

她返回安置房内,看着榻上那睡得不甚安稳的男人。

他身上的伤口太多,有些口子发红发肿,明显有着发炎的反应,她采来的止血药草有大半都用在他身上了,却因为没有板蓝根、鱼腥草、金银花……等等能清热抗炎的药草,这家伙今晚注定要发热了。

“把床让给你也就罢了,没想到还得当一回看护,唉,我这人就是心太软,没法子。”某人夸着自己,再一次把稍早前丢包的行为给忘得一乾二净。

既然要熬夜,夏以烟便把早上采来的药草给整理整理,将要水制及火制的药草分别放好,打算在今夜把该炮制的给炮制好,才不易坏。

夏家很穷,穷得连油灯都没有,夏以烟只得仰赖着薄弱的月光,在窗户前静静的挑着药草。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了,天色由浓浓的墨色缓缓转灰,最后升起一抹亮光,黑夜落幕,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金阳。

夏以烟就在时不时探着男子额间的热度,以及炮制着手边的药草中渡过了漫长的一夜,当她终于将最后一味药给处理完毕之后,一夜未眠的头脑早已昏昏欲睡,最终再也撑不住,螓首一晃,就这么趴在木桌上睡着了。

她不知,就在她闭上眼的那瞬间,榻上的男子缓缓的睁开了一双乌黑的眼,迷茫且警戒的看着破旧的屋顶。

这里是……哪里?

身上彷佛有千斤重的石块压着,让他无法动弹,又似有火在烧一般,十分难受,唯一能动的便是他的一双眼,于是他转动那一双比墨玉还晶亮浓黑的眼眸,四处张望着。

这一望,便看见了在窗户下熟睡的夏以烟。

稀薄的朝阳从窗棂洒进来,勾勒出窗边少女的纤细与柔软,少女身着白衫青裙,一头乌鸦鸦的长发垂落至腰间,整个人彷佛带着朝露的海棠花,又好似半睡半醒间的一场美梦,那般的静谧且美好。

佳人如梦,美不胜收,这是男子脑中唯一浮现的词汇。

望着眼前的佳人,他第一个想法便是,他在作梦?第二个想法是,既然是在作梦,那便继续吧,反正他不晓得他人在何处,且更糟糕的是,他似乎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甚至连自己是什么身分都不晓得……

这情况不太妙,可既然是梦,或许梦醒之后,他心里的疑惑就能得到解答也不一定,于是他睁着眼,静静的凝望着窗边熟睡的少女,直到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他才不舍的闭上眼,再次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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