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光透过树梢,筛落一地绰绰树影。
随着微风轻扬在郁郁葱葱之间,蝉鸣声绵延不绝,呈现一股夏日午后宁夏之美。
在小区公园之中,几抹童稚笑嗓回荡在其间。
“彦宁哥哥、怡姊姊等等彤彤……”
一名穿着粉红色吊带裙、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在公园中奔跑着。
迎风向前,小女孩辫子上粉红色的发带在风中轻舞着,远看就像只美丽的小粉蝶。
度彦宁闻声,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小女孩像小粉蝶一般的身影,蹙起眉。
站在度彦宁身旁的江乐怡看着她,很不客气地嚷着:“彤彤,彦宁要帮我画画,妳别再跟着我们了!”
“可是彤彤也想去,我也想让彦宁哥哥帮我画画。”好不容易跟上两人,明彤微张小嘴,轻轻喘着气,带笑的小脸有着期待。
度家大宅前有一个大公园,花木扶疏,又有多样儿童游戏器材和供居民运动休闲的器具,因此成了附近居民大人小孩最喜欢的地方。
每当父母来到度家作客,明彤便喜欢往公园跑。
今天更是热闹,度、明、江三家是世交,一起到度家作客,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自然凑在一块儿玩耍。
从小就爱画画的度彦宁一看见两个可爱的小女生,抵不过想画两人的心动,带着她们来到公园,准备一展画技。
“不行!彦宁说好了要先画我的!”十岁的江乐怡勾着同年纪的度彦宁,对明彤死缠着他们的行为,表情十分厌烦。
“没关系,彤彤可以等。”无视她脸上的厌恶,明彤睁着圆溜溜的灵动双眸,天真地开口。
“不行!彦宁只可以画我一个人!”江乐怡霸道地宣布。
“为什么?”明彤侧了侧小脸,不懂江乐怡为什么老是对她凶巴巴的。
度彦宁看着两人,冷冷地撇唇,“不要再吵了!把我想画画的心情吵走,什么都画不成!”
听到度彦宁的话,明彤眨了眨眼,乖乖在草地上坐下。“彤彤会乖乖,等彦宁哥哥画画。”
江乐怡见状,不服气地跺了跺脚,“彦宁你说,到底要画谁嘛!”
“两个都画。”他微勾唇,俊逸的眉目在那一张极为清俊的长相下,有着不相符的成熟。
虽然他今年不过十岁,但眼里向来只容纳得下美的人事物,在绘画上更是执着。
他最擅长的是人物肖像,出自他手笔的人物画有着超龄的表现。
也许是家学渊源的关系,度彦宁的高祖辈曾是御用的宫廷画师,一脉传承下来,度家子孙在艺术方面都各有所长。
而度彦宁的画风听说极有其高祖风范,小小年纪画作在艺坛已小有名气,不乏人出高价收藏。
而此刻,江乐怡为他的答案忿忿不平地猛跺脚。“度彦宁!”
“画不画随妳!”度彦宁不以为意地开口,瞬间架好画架,准备动手画眼前乖巧甜美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一张清秀的瓜子脸,清亮的眼、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眉,唇红齿白,笑起来颊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她一笑,红扑扑的女敕颊边那两个甜美的小酒窝,闪呀闪呀地,甜得教人移不开视线。
度彦宁看着她,无法抗拒这样一张笑脸。
度、明两家是世交,爷爷那辈因为生的都是儿子无法结儿女亲家而遗憾,所以把主意打到了两个孙子身上。
两家父母虽说那是爷爷们的戏言,但因为两家交好,也是抱持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十岁的小孩子还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但当度彦宁看着可爱乖巧的明彤,心头总不由自主扬起一股宠溺。
没想到就因为一个闪神,笔上一滴洋红落在纸上已勾勒好的轮廓上。
画纸上怵目惊心的瑕疵让他拧起眉,向来追求完美的他直觉要将这失败的作品揉掉。
“不要!”发觉度彦宁的动作,明彤伸出手制止他的动作。
他紧拧眉,无法容忍自己的作品出现瑕疵。“这是瑕疵,我要毁了它。”
明彤年纪小、个子矮,不及他的身高,为了抢救将被他毁掉的画,拚了命地踮高脚尖伸长手。
度彦宁人高手长,即使小不点在他身旁抗议,也是轻而易举的将画纸撕成对半。
风一吹,被撕成对半的画纸随风飘走。
“彤彤讨厌彦宁哥哥!”她努起唇,娇俏的小鼻头因为强忍泪水,变得红通通。
那幅画是彦宁哥哥帮她画的,无论好或不好,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她不明白,为什么彦宁哥哥要把画撕掉!
度彦宁冷着脸,不明白她的执拗地淡道:“我不要丑东西!”
“那不是丑东西,那是彤彤!”明彤说完话,看着画纸愈飞愈远,不顾一切地紧追在后地嚷着:“不要飞、不要飞……那是彦宁哥哥画的彤彤……”
度彦宁看着她执着追逐的身影,深怕她会跌倒。
“笨蛋,不要追了!”他迈开脚步,恨不得自己的手臂可以在瞬间伸展捉住她。
明彤一心悬在画上,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跑出了公园,来到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
幸好是午后的时间,马路上的车不是很多,但一个小小孩突然冲到马路上,也让来往的车辆一阵混乱。
叭──叭──
一辆摩托车为了避开明彤,发出刺耳的紧急剎车和喇叭声,整台车倒地往斜前方侧滑出去。
虽然没有直接撞上她,但还是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伤害。
“彤彤!”度彦宁见状,胸口猛地一窒,几乎无法呼吸地跑向她。
看着被压在摩托车底下,像个布女圭女圭一动也不动的明彤,跟着度彦宁一起跑过来的江乐怡发出尖叫和哭喊。
“啊……死了……彤彤被车撞死了……”
随着她的哭喊,度彦宁脸色惨白的呆愣在原地。
突地,一抹咽嗓细微传来:“彦宁哥哥……彤彤……好痛!”
眼睛模模糊糊的、脸上热热痛痛的,明彤浑然不知泪血在她白皙脸蛋上蜿蜒成流。
度彦宁看着遍布在明彤脸上的血,他握紧着拳,心痛得无法言语。
他为她画的肖像成了瑕疵品,而她也因此毁了一张清秀的脸庞。
当一滴滴血珠沿着她小巧的下巴滑落,将粉红色吊带裙渍染上一朵朵血花时,度彦宁伸出手拉着她染着血迹的小手,双手微微打颤。
因为他,可爱乖巧的小女孩脸上、身上都受了重伤,那碗口大不停流出鲜红血液的伤口,让她破了相,留下丑陋的疤……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十八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而逝。
霏霏春雨连绵落下,将天地万物笼罩在一片水雾朦胧当中。
雨势并不大,不急不缓地从天空飘落,明彤轻蹙着眉,有些懊恼地问:“妈咪,雨会停吧!”
“当然,咱们家彤彤的大喜之日,老天爷绝对赏脸!”临出嫁前一晚,明母拿着梳子为女儿梳着如瀑般的黑发。
为她梳着发的同时,明母口中叨叨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妈咪。”明彤眨着水灵灵的大眼,出声打断了母亲口中的絮语。
“嗯?”明母温柔地应声,眸底映入女儿镜中的娇颜与左额上的疤,心里掠过一抹淡愁。
转眼间已过了十多年,女儿在四岁那年发生的车祸,所造成的伤疤还留在脸上。
因为明彤体质的关系,伤口虽然愈合了,但增生性的疤痕并不容易去除,多年来经过无数次的治疗,虽然已经没有刚受伤时的怵目惊心,但也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疤不大,浅粉色的伤痕像烙印也像胎记,在女儿白女敕水润的肌肤上更是显目,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每看一回心就多疼一回。
“妈咪,妳在念什么?像咒语一样。”
明母愣了愣,早已习惯女儿的古灵精怪。“都要嫁人了,怎么说话还是没个分寸?妈咪念的吉祥话,祝福妳跟彦宁婚后能幸福快乐。”
听到度彦宁的名字,明彤白女敕的双颊染上红晕,顺着母亲梳发的手兀自念着:“四梳疤痕不见,五梳青春美丽,六梳……”
明彤小女儿的娇态尽收明母眼底,才要打趣几句,听到她口中叨念的词,顿下手中的动作问:“彤彤,妳还是介意脸上的疤,是吗?”
自从明彤受伤后,度、明两家为了她脸上的疤痕不遗余力。
在明彤成年后,度家的大家长,也就是度彦宁的爷爷度一华,更是定下明彤跟度彦宁的婚事。
两家是世家,两个孩子也是从小看到大,再加上孩子本身也没有反对,婚事很顺利的定下。
近几年,度一华的身体愈来愈不好,眼看着明彤完成了大学的学业,也就不再拖着,商定了结婚的日子,希望借着喜事能让老人家开心开心。
明天就是女儿出嫁的日子,但明母的心里还是不踏实。
她不安、不踏实的原因,主要来自于度彦宁。
度彦宁才华洋溢、长相出众,年纪轻轻在画坛的成就已经非凡。
但自那一次意外后,他就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度家人给的理由是他忙着学画和课业。
但几年过去,直至明日女儿要出嫁了,这期间女儿跟度彦宁还不曾单独相处过。
明母免不了猜想,是不是度彦宁嫌弃女儿,不愿意娶女儿,因此选择以沉默做无言的抗议。
但她又相信度家人,知道度家人是真心疼爱喜欢女儿才促成这件婚事,也了解度彦宁是个品性端正的好孩子。
希望一切只是自己因为宝贝女儿今后就不在身边,而太过忧虑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