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突然传来哭声,把她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能判定那是婴儿的哭声,可能是隔壁人家的小孩吧。
“还好。”她松了口气的拍抚紧张的胸口,“还以为是这里的鬼魂来找人索命了……”
鬼魂?!
她倏然整个人坐起身。
怎么没想到呢!
像她这样没做过亏心事的,一提到鬼都吓得要死了,那宋姨娘害死了她的母亲,应该也会怕母亲的鬼魂索命吧?
她与母亲的外型极为相像,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若是假扮母亲的鬼魂,一定可以吓坏宋姨娘,逼她亲口说出陷害母亲的真相。
她得好好思考,扮鬼需要什么工具,以及如何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潜到宋姨娘的院落。
“……”
她真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宋姨娘吓破胆。
可是扮鬼需要白衣,而且她刚逃离小屋,现在宋姨娘一定找她找得紧,恐怕已把整个董家翻个底朝天,若现在溜回去,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抓了,小命也就没了。
她这次幸运的得曹惟筌的帮助,但若是重生,她可没有把握曹惟筌愿意助她。
她手按在月兑过臼的肩头,那儿还痛着,全身上下也因为这一摔,到处都在疼,她总不能重生后,再跳那么一次吧,万一弄个不好,可能又得死一次。她要把握这次的机会,所以一定要谨慎行事。
躺了回去,她还是睡不着,双眼瞪得大大的,凝视着屋内的某一处,好像这样盯着,鬼魂就不会出现了。
“我只是在此借住,请不要现身吓我……等我为母亲申冤后,我就会离开
董蕙宇不断喃喃自语,希望这里的鬼魂可以放她一马。突然,大门旁的窗户闪过一道人影。
“啊——”累积的压力爆开,她抱着头惊声尖叫,缩进被窝。
“蕙宇。”
那个鬼知道她的名字?
“别、别找我……求求你……”她吓得全身发抖,心脏都快停了。
“蕙宇,是我,惟筌。”曹惟筌掀开她头上的被子,将明亮的灯靠近,“看清楚。”
“惟筌……?”董蕙宇颤颤重复,小心翼翼的张开眼。“惟筌……哥哥吗?”
她喘了数口大气。“你……怎么又来了?”
因为她现在只穿中衣,不好把被子整个移开,只好裹着被子坐起。曹惟筌端凝着她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的唇,以及抖得如秋天叶子的身子,忍不住调侃取笑,“不是说你可以的吗?怎么吓成这样子?”
“我……我以为你是鬼……”
“我是人。”他伸出温热的手握住紧抓着被子的冰凉小手,“鬼没有体温的。”
“喝!”他握她的手?
董蕙宇吃惊的看着他,慌忙将手抽回缩进被子里,害羞的热气迅速往上蒸腾,连耳根子都染了一片艳红。
他只是要让她知道他是人不是鬼,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
董蕙宇殷殷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了。
她害羞的样子真有趣。
曹惟筌笑看着她。
“我忘了把钥匙交给你。”曹惟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床边。“这是其他房间的锁匙,还有我待会走了,你记得出来把大门锁上。”
他走到半途,忽尔想起此事,毕竟她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锁门这事不可能是由她负责。
回来一瞧,果然门一推就开了。
她一个姑娘家住在这儿,入夜未上锁实在不安全。
“我明日会帮你找个丫鬟过来陪你。”以及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好的,谢谢。”
“那我走了,记得出来锁门。”怕她忘了,曹惟筌再三叮咛。
“好。”
曹惟筌转身迈步,冷不防衣衫被揪。
他纳闷回头,“怎了?”
“没、没事。”她讪讪收回手来。
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勇敢坚强,想到又要被单独留在这栋漆黑的祖宅,不由得又觉得惊慌害怕,小手下意识就拉住了他的衣角,希望他不要走。
可这种不知分寸的要求,她怎么开得了口呢。
况且她之前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人绝无问题,现下怎可显示出软弱的样子呢!
“没事那我走了。”
他才转身,衣角又被拉了。
“抱歉。”董蕙宇迅速将手收回。
曹惟筌是个聪明的,怎看不出她此时内心的惊惶呢。
想起她刚才躲在被窝里簌簌发抖的可怜模样,不觉有些心疼。
“我看你一时半刻也睡不着,不如我陪你说说话吧。”曹惟筌拉了把凳子,在床边坐下。
“你要陪我吗?”董蕙宇甚是惊喜。“万一聊天时,有鬼出现,我会帮你消灭它们。”
董蕙宇被他逗笑了。
“你又不是道士,怎么消灭鬼啊?”
“你怎么不说,我有浩然正气,鬼不敢出现?”
“可你长得就像个儒生,鬼怕的不都是那种武将吗?”她皱了下小鼻子,表情煞是可爱。
“你这是称赞我长得斯文有礼罗?!”
“你是咱令城第一美男子……”她蓦地咬住唇。
“怎不往下说了?”
“我刚说的那些太不庄重了。”她低下头去,面带羞惭。
曹惟筌想,她应该本性是个活泼有趣的女孩,只是因为家教的关系,不得不把自己开朗的一面封起来,做个端庄高雅的女子。
再想到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桃酥饼消灭在嘴里,被发现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以及不小心睡着的呆傻模样,竟是意外的可爱。“我不介意,你可以尽情畅所欲言。”
“不行!”董蕙宇忙摇头,“女孩子家一定要庄重,否则会被耻笑的。”
“在外人面前庄重就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无须在乎那些礼节规范。”董蕙宇看着他,思量。
反正他也不娶她了,她就算像个粗鄙的丫头,他也不会在乎的。
“好……”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察觉他莞尔的目光,难为情得又把头低下,“对不起。”
他也打了一个呵欠,“我这样是不是也该跟你道歉?”
“你干嘛取笑我?”董蕙宇娇嗔横了他一眼。
“哈!”曹惟筌爽朗一笑,“说吧,你刚讲啥第一美男子?”
“你明明知道的还要我说,”董蕙宇又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听好听话啊?!”
“现在是换你取笑我了吗……”
两人相互调侃,说说笑笑,不知不觉的,董蕙宇开始打起瞌睡来了。
这一整天,她经历了数次重生,又是逃跑、又是跳楼,精神体力早已到了极限,现在有曹惟筌在身边陪着她,历经各式磨难的她心觉得安了,倦意就涌上了。
见她小小的头颅晃啊晃的,曹惟筌轻轻托起,安置枕上,为她盖好被子,吹熄了烛火。
他走到大门,推开门扉时犹豫了下,想到她若是半夜惊醒,屋中无人,恐怕又会害怕得难以入眠,毅然将门闩扣上,转身走回房间。
点亮烛火,上前观察董蕙宇的情况,见她果然睡得不甚安稳,眉头皱得深,可见又梦魇了。
他不觉心疼,大手罩上眉心,轻轻将眉间的皱褶推开来。
也许是掌心的温热让她觉得安心,呼吸逐渐平稳,面色亦较为祥和。
“别担心,”他低喃,“我会在你身边,帮着你的。”
曹惟筌本想调自己房中的丫鬟过来照顾董蕙宇,但又怕有人纳闷怎有个丫头长时间不在,最后决定在城外的村庄农家找个长相端正殷勤的孩子,来照顾陪伴董蕙宇。
最后他相中一个今年十四岁,上有一哥一姊,下有三个弟弟妹妹,名叫青青的女孩。
青青平日都背着弟弟下田耕作,十分勤劳刻苦,不过因为家中日子难过,父母打算把青青给卖了,曹惟筌干脆出钱把她买了,签了十年契,时间一到,便可自主嫁人。
他给的契约金高于市价,更优于牙婆,青青的家人开心地捧着钱,流着泪送走了女儿。
他并吩咐培德有空就去董家帮他打听那边的情况,下人们多少都会互通有无。
董家那边一直未传出董蕙宇不见的消息,可见应该是故意隐而不发,不过
这几天常看到董家的仆人在外头各街道巷弄穿梭,应该是在找董蕙宇的下落。
怕她的行踪被发现,曹惟筌叮嘱她不可外出,有什么事叫青青去办,还给了她一笔钱,别在生活上委屈了自己。
董蕙宇因此对他颇为感谢,心中暗暗发誓这份恩情她会记在心上,将来等她回到董家,一定会连本带利还清楚。
董蕙宇差青青帮她买了白布跟黑布各两块,还有裁缝工具回来,每日早起用过早膳,就忙碌的裁剪缝制衣裳。
青青好奇的问,“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衣服啊?”
董蕙宇只是笑了笑没回答。
有了被婉儿背叛的经验,她现在大概是除了曹惟筌,谁也不信了。
青青虽然说是从城外找来的,但她也无法放一百个心,把计画告诉她。
秘密只要说给第二人听,就不叫秘密了,随时都有外泄的危险,连曹惟筌她也保密着。
董蕙宇花了三日的时间,从早缝到晚,一针一线仔细缝制,总算完成一件白衣跟黑衣。
她故意把白衣做得宽大些,这样风吹起时,才有飘飘然的感觉,就像鬼魂飘在半空中。
黑色衣服则是制成男装的样式。
曹惟筌说过,现在董家在外找人,而且派的人似乎越来越多,叫她别出门以免被抓个正着,她猜想她逃离家已过四天,外头虽然危险,但是董家内宅应该不再翻找了吧。
毕竟都找这么多天了,恐怕连老鼠窝都翻出来了,就是找不到人,才会往外仔细寻找她的踪影。
这一晚,青青睡下之后,万籁倶寂,外头只听得见更夫打更的声音。董家奴仆应该不会这么殷勤,大半夜还出来找人,她把制好的白衣用布巾包起来背在肩上,身上穿着黑衣服,扎着男子发髻离开了曹家祖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