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丫鬟搞定后,关云希双手往胸口相交,两腿交迭,直直盯着禇恒之,毫不啰嗦,单刀直入地问。
“说吧!找我出来什么事?”
有了昨晚的事,褚恒之对她已经没像先前那么讶异了,反倒觉得这才是她会做的事。
露出真性情的她,哪里还有适才女儿家的温柔贤淑?而是直率的、利落的,她在他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性情,也不在他面前展现女子的娇柔。
“妹妹看来是性情中人,不拘儿女私情,哥哥我不禁怀疑,当初你怎么会为了我而投湖自尽呢?”
“其实那一日,我是不小心落水,碰巧而已,哪知世人以讹传讹,连累了哥哥,真不好意思。”
把丫鬟弄晕后,关云希便没顾忌了,在褚恒之面前更加没必要隐藏自己,反正他已知道自己是什么性子。
她开始东模西找,果然在柜子里找到个酒壶,将壶盖拔开,放在鼻下一闻,一双眼都亮了。
接着她将酒杯摆出来,径自倒酒,完全将这里当成自家马车,一点都不客气。
“当时太激动,不小心打了公子,实在对不住,不如我以美酒当礼,敬你一杯,跟你赔个不是。”她笑嘻嘻地举杯,一点也不怕他。
禇恒之冷然地盯着她,缓缓道:“这是我的酒。”
她一杯下肚,大赞。“果然是好酒!”摆明了吃他的喝他的。
“这可是你自己喝的,中了毒,别怨我。”
关云希脸色一僵,瞪大眼盯着他,“酒中有毒?”
褚恒之的回答,却是送上勾唇的迷人笑容。
“没办法,为了湮灭昨夜的证据,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对方没有机会说话,你说是吗?”
关云希变了脸色,她盯着酒,又看向他,接着似是恍然大悟了什么,哼了一声。
“这酒根本没毒。”
“你确定?”
“你要杀我,何必这么麻烦?更何况,咱们无冤无仇,你没理由杀我,看不出褚公子是个爱说笑的人。”
关云希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肚。
褚恒之将她横眉瞪眼的生动表情看进眼里,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拿起酒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没错,我若要杀你,是不需要这么麻烦,更何况,咱们不但无冤无仇,且还有婚约在身呢。”
关云希听到这里,本想告诉他,自己不会向他逼婚,他爱娶谁就娶谁,但随即想到什么,又立即打住,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褚公子找我出来,想必是为了查剿匪那件事吧!否则昨夜不会夜探义庄,今日也不会特地找我出来了,你想知道什么?”
“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用马上相信我,但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耳朵听。”
“用我的眼睛看什么?又用我的耳朵听什么?”
“很简单,我让你看、让你听。”说完,便立即拉开自己的衣襟。
“你做什么?”禇恒之沉声问,手中的扇子压在她放在衣襟的手背上,语气中充满了警告,那模样像是怕她强了他。
关云希先是奇怪地看他,接着恍然大悟,感到啼笑皆非。
“阁下想看,我还不给看呢!”她将他的扇子挥开,一把月兑下自己的外衣,露出里面的劲装。
原来,她在衣裳底下多穿了件方便行走的束袖窄服,她不但把外层的衣裳月兑了,连头上的钗饰也拔下,包括耳环和手镯。
外面的衣裳一月兑,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就成了利落的女英杰了。
她嘴角勾着弧度,眸中熠熠生辉,对他道:“我换好装了,换你了。”
“我?”
“我要让你看的、让你听的在另一个地方,你最好换个装扮,或是改变个样子,别让人认出你是尚书府公子就行了。”顺道遮住那块乌青就更好。
“若是让人认出会如何?”
“因为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很危险,万一出了事,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分。”
褚恒之挑眉。“明白,带路吧!”
“你不换装?”
“不必。”
她挑高眉。“到时你要是出事,可别怪我没事先通知你。”
见他不以为意,她也不再劝,她指明方向,待马车出了城后,一直往山丘驶去。直到驶至山下,马车便不能再前行了。
两人下了车后,关云希指着山头道:“从这儿开始,咱们只能走路上山。”说完她回头,不由一呆。
站在她身后的褚恒之,此时已经戴上了银白面具。
见她呆呆地盯着自己,褚恒之勾唇浅笑。“烦请关姑娘领路。”
关云希抿了抿嘴,收回目光,往前迈步,心下不禁嘀咕。
她都忘了他还有一副面具呢!人家有备而来,她真是白操心了。
不得不说,戴上那副银白面具,既神秘又有气势,与他相较,她这身行头反倒显得寒酸,装扮了半天,人家一张面具就比她威风多了,早知道她也准备一张面具来虚张声势。
“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躲在我身后,明白吗?”
“躲你身后?”
他只说了这一句,她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论武功,她还比不上人家呢!
“这里的地势我很熟悉,由我领路,才不会迷路,更何况,我们等一下要去的地方,那儿的人对朝廷的人很是忌惮,恐怕会对咱们不利,而我知道如何摆平他们,交给我,才不会生出事端,明白吗?”
他一脸了悟地点头。“明白。”
见他同意了,她松了口气。
同意就好,要不是为了前世未完成的大业,她需要借重这位尚书府贵公子之力,为山寨弟兄们找出一条生路,否则她何必多费唇舌跟他解释,当她爱出风头呢!哼!
山路崎岖,若是步行上去,走到天黑都走不到,得靠轻功,于是她施展轻功,从这棵大树跃到那棵大树,从这块大石跳到另一个山丘上。
没有其他人在场,她恢复了本性,一身轻装,在山林石川间飞跃,后面的禇恒之跟着她,见她身轻如燕,在林中迅速跳动,心中不禁惊讶。
虽然已知晓她的另一面,但对他来说,越是接近她,越觉得她像迷一样,每见一次,就多一次惊讶。
眼前的她与众人绘声绘影形容的关家姑娘完全大相径庭,虽感到意外,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其实很高兴知道,真正的关云希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
他勾起唇,紧盯着她的俏丽身影,跟上她的步伐。
两道身影在林中快速起落飞跃,若从远处瞧去,只能见到两个快速的黑影,好似一双飞雁前后起舞,成双成对。
关云希跃过一个山头后,落到地面,从另一条密径进入。
这里的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走。
狡兔有三窟,当初归顺朝廷时,她留了两手,当初朝廷攻占的并非他们山寨的大本营,而是他们临时找的地方,因此发现这是一个圈套时,弟兄们才有机会从事先想好的退路逃走。
现在她带禇恒之来的也只是其中一处罢了,而其实她故意绕路,这处若没人领路,是不可能识得路的。
进入曲径小道后就快到达山寨的地盘了,便会引起守山人的注意。
待走了几步,她突然想到什么,正想回头叮嘱褚恒之,不料同时听到后面的声音。
她心下叫糟,赶紧返回,果然见到地上出现一个大洞,她往洞口望去。
“褚恒之!”她喊道。
洞里黑暗,瞧不清是什么情况,她要说的便是警告他小心陷阱,正打算跳下去救人时,身旁却传来悠哉的声音。
“我在这儿呢!”
关云希怔住,回头看向一旁,褚恒之好好地站在那儿,根本毫发无损。
褚恒之道:“还发什么呆,走吧!”说着转身率先踏步而去,哪里有惊慌失措的样子,倒像是出外踏青。
关云希抿了抿嘴。
呵,她多虑了,这点陷阱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她倒是小看了他。
她站起身,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
接下来的路上,褚恒之也不问她还有哪些陷阱,似乎毫不担心。
既然他不问,关云希也不鸡婆,倒要看看他有多少能耐。
当两人快要接近下一个陷阱时,她故意放慢脚步,让他先行,等着看好戏。
她一双眼在后面盯着,心里数着,一步、两步、三步……眼看他的脚就要碰到隐藏在草从里的那条线,他突然停步,回头瞅向她。
关云希一脸正经地望着他,甚至还用疑惑的眼神询问他,故意装傻,心下却惊讶,难道他察觉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出手,一把握住她的腰,往旁闪去,及时躲开上方猛然罩下的铁网。
真是千钧一发,若非他及时发现,将她带开,两人已经困在铁网中了。
由于事态紧急,因此他没多想,抱着她便闪身,这时才发现两人的身子竟贴在起,怀中的娇躯意外柔软,一点也不似练武人的硬实,而她的腰竟比看起来的更纤细。
禇恒之感到尴尬,低头看她,本以为也会瞧见她一脸尴尬,却只瞧见一张专注的小脸瞪着铁网,彷佛若有所思。
关云希十分意外,她记得这里明明没有设下铁网,难道在她死后,老二和老三他们加设了陷阱?
她盯着铁网,发现上面还加了倒勾小刺,不楚皱眉。
若是适才被罩住就会被这些刺给扎到,勾进肉里,里面的人越是挣扎,就越是皮开肉绽。
她眼神一黯,这是谁的主意?
褚恒之察觉到她盯着铁网,面色有异,低声问,“有何不妥?”
“这个陷阱是多出来的,以前没有。”她道。
他怔了下,接着指向不远处的那条绊脚线。“那个呢?也是多出来的?”
“不是,那个本来就有——”嗯?关云希顿住,眼珠子瞄向一旁,对上他眯细的墨眸。
“原来你知道那里有陷阱。”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她啧啧称奇。“怎么你戴了面具,看得还是那么清楚?”
现在讨论的是面具的问题吗?是她知而不言的问题吧!
褚恒之火大地瞪她。“你——”
“嘘!”她捂住他的嘴,猛然将他推倒。
面具后的那双墨眸,瞅着这个把自己推倒、趴在他胸膛上的女人,她的气息近得如此暧昧,却用严肃的表情警告他,示意他别出声。
这下子,两人根本就是贴在一起了,她的身子压着他,而他的手还搂着她的腰,这暧昧的姿势令他颇不自在。
褚恒之想起身,却被她压得更紧。
她甚至瞪他一眼,“这时候你也不看看情况,安分一点。”
“……”这位姑娘,他正是看这情况不妥,才要避嫌,到底是谁不安分?
不过看这情况,想太多的似乎是他,趴在他身上的女人根在没注意到两人亲密的举止,她一双专注的目光正盯着前方。
这样的她,就像一只美丽的野兽,匍匐在暗处,等待狩猎目标出现。
他盯着她,那专注、坚决的神情,让原本精致的脸部线条增加了一种美艳,感受到捂在嘴上的手掌也同样柔软。
这明明是很亲密的动作,但她做起来却很自然,甚至一点尴尬的局促也没有,只有一脸的严肃。
有人来了。
她用口形告诉他,他只好暂时不动,就这么维持两人之间咫尺的距离,把注意力放在周遭,同时心下奇怪,倘若有人来,为何他没发现?
或许是她的神情太有把握,因此他暂且耐心等待,过了一会儿,他便瞧见了。
果然有人,这人却是从土里冒出来的。
褚恒之心中惊异,没想到会有人从地里钻出来,更没想到那处有地道。
那两人来到铁网处,看来是发现陷阱被触动,因此受命过来察看。
关云希能够发现,正是因为她对这里很熟悉,听到了地里传来的细微声音。这声音外人认不出,只有熟知地道的山寨人才知晓。
猛然,身上一轻,他胸膛上已无人,因为那女人再度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冲出去,让他连阻止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