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提高警觉,谨慎而缓慢地通过紧邻着悬崖的山路。这条山路十分陡峭危险,不时有石头自脆弱的崖壁滚落,山路上也堆积着不少大石块。
他们担心动静过大,上头的石块会掉下,因此是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小心安静的通过,马匹则用黑布蒙上了眼睛,由人牵着前进。
两个小包子很听话的不敢再像平日那般调皮,紧牵着唐煦的手,跟着大人的脚步前进。
只是这条山路愈走愈窄,到后来,竟然连马车也无法通过,齐谕当场做出弃车的决定,由士兵们一人扛着一点物品,押着铐上枷锁的云睿跟那些俘虏,继续往前走。
唐昀若则将放马车上的急救包背在身上,这急救包是她自己缝制的,里头装着各种毒药、药丸、急救工具跟干粮和水,这可以说是她最重要的家当,可不敢委托他人帮忙背。
看他们母子三人都准备好了,齐谕喊来自己最得力的手下,“齐飞、齐翊,他们两兄弟交给你们照顾,背着他们走过这条山路,保护好他们。”
“是的。”齐飞、齐翊从行李中拿出两条长布巾,向前蹲低,将他们背在身后。
“颖王殿下,谢谢你。”这个时候齐谕还能想到他们年纪小,根本无法自己走过这片断崖,派手下来保护他们,这份心意让她十分感动,对他的印象更是好了不少。
他像是在对自己的好兄弟一样拍拍她的肩,一改清冷态度,黑眸温和凝视着她,柔声提醒道:“一会儿照顾好自己,别分心了。”
看着他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眸,一阵莫名的悸动再度滑过心头,她连忙借着点头压抑下有些失序的心跳。
“我会的,绝对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齐谕嘴角轻扬,朝她微点下颚后,转身命所有人开始向前行动,“虞将军,带着你的人在前头开路,人质在中间,其余的跟着本王,好了就出发,一口气走出这断崖!”
两个小包子被齐谕的手下背着,走在唐昀若前面,让她可以随时看到他们。
这条紧贴着断崖的蜿蜒山路,最窄之处约莫只有一个人宽,走起来是险象环生,因此一路上没有人开说话,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脚下向前进。
最后小团子忍不住回头看着唐昀若,语带哽咽,低喃:“妈咪,好恐怖。”
小糯米脸色苍白,惊恐的点着头,还不时地瞄着一旁深不见底的深渊。
“你们别害怕,眼睛看前面,不要往旁边看,抱紧护卫叔叔的脖子,把脸埋进去就不会害怕了。”她安抚着他们。
“好。”两人火速闭起眼睛,将脸埋进背着他们的护卫背后。
走在唐昀若身后的齐谕看到他们害怕的神情,感到有些心疼,忍不住开口安抚他们,“过了前面那个弯道就走出这片断崖了,不要害怕,你们两个可是勇敢的小男子汉。”
被他这么称赞,两个小包子顿时什么都不怕了,抬起头来,眼睛闪亮亮的看着后方的齐谕,用力点着下巴,神情坚毅的说着,“嗯,我们要当勇敢的小男子汉,这样才能保护妈咪。”
“这就对了,可别忘了你们说的。”齐谕赞赏的朝他们两人竖起大拇指。
“真不愧是妈咪的小男子汉。”唐昀若也不忘夸下他们,看两人已经不害怕了,唐昀若回过头对他感激地笑了下,“颖王,谢谢你。”
“无须跟本王这么客气,你小心脚工。”他回给她一抹性感的笑容。
看着他冷峻脸庞上那抹勾魂摄魄的浅笑,她的心没来由地突然激动地跳了几下,唐昀若连忙捂住胸口,心下嘀咕着:美男真是害人不浅啊,不过她也真是没用,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还会被他专属的男性魅力给吸引,真是没救了。
“怎么突然停下?”见她停下脚步,手用力捂着胸口,他误以为她累了,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稳住她,关心问道:“累了?需要休息吗?”
她连忙摇头,控制好显得有些急促的呼吸,不知怎么解释自己忽然之间的失常,总不能跟她说自己是被他的笑容给勾了魂。
“不,我没事。”唐昀若赶紧收拾好被莫名搅乱的心绪,摇头讪笑,“我们赶紧前进,离开这里再休息。”她心下忍不住咒骂了自己几句——吼,唐昀若,前世各种美男都没让你心头那只小鹿乱撞,来到古代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多次恍神,真是有出息啊!
“你确……”定?
齐谕还未说完,前面传来两个小包子的呼喊声,“妈咪,快一点,你太逊了。”
“妈咪你太弱了,走快一点……”
“你们两个要人背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朝着他们佯装生气的嚷道,借着逗弄两全孩子掩饰自己有些尴尬的心情。
“妈咪,需不需像我们样找个人背你?”
“你们两个,方才不知道是谁还哭鼻子,现在竟敢嘲笑大人?”
“不是我,不是我。”
在他们笑时,最前头的队伍快要走到出口了,可这时却隐约传来“簌簌”声响。
“危险,暗箭,戒备!”最先发现箭雨来袭的人大声高喊。
羽箭如雨幕般,自对岸还有前方的树林朝他们射来,所有人抽出随身佩刀,挥砍不断飞射而来的羽箭。
齐飞跟齐翊倏地转身背对崖壁,用身体替两个小包子挡住飞来的羽箭。
因为地形的关系,他们无法挡下所有射来的羽箭,不少人被射伤,齐翊跟齐飞也因为保护两个小包子、肩部跟腿部不慎中箭。
一支羽箭凌厉地朝唐昀若面门而来,然而所有人都在全力挥砍飞来的袭击,没人有多余的精神顾及到她。
“虞蕴,危险!”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力量巧妙地将她推开,她撞在身后山壁上,却不至于掉下悬崖,而那支羽箭却笔直射进将她推开的人的胸口。
“王爷,你中箭了!都是我……”她惊惶的看着齐谕胸口的那只羽箭,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冲过来救她。
齐谕眼眸微敛,森冷地看了一眼胸上的羽箭,动手折断箭杆,“本王不要紧,照顾好你自己。”
话毕,脚下轻点,飞至云睿身边,手中长剑抵在他的颈项边,鲜红的血瞬间沿着剑刃流下,染红他早已肮脏不堪的衣襟,齐谕对着躲在树林里放暗箭的人怒声喊道:“听着,若是不想要云睿的命,就继续放箭,本王不介意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果不其然,这么一喊,树林里的人马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全给本王退出树林,否则别怪本王一刀了结云睿的命!”
他凛冽的气势让人心生敬畏,更不敢怀疑他所说的,隐约间只听见树林里传出“沙沙”声并离他们愈来愈远。
趁对方有所顾忌后退片刻的空档,他们压着人质,快速地通过悬崖来到出口处。
“快,所有人一鼓作气到崖口做好部署。”
齐谕很清楚那些人为了云睿的命只是暂时后退,很快又会卷土重来,在这之前,他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受伤的人不少,一到平地上,救人为先,唐昀若也顾不得安抚两个小包子,马上从急救包里拿出伤药跟包扎用具帮忙救治伤员。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一声“噗”,而后便传来惊呼声,“王爷!”
她转头过去一看,赫然发现齐谕口吐黑血,她惊慌地瞪大眼睛,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冲过去:“快让开,把他放平,我看看!”
她火速拉高他的衣袖为他诊脉,随又拉开他的衣裳检视他的伤口,看到伤口变黑,脸色大变,“该死,是半日散!”
可恶,这云雪国派出来的人十分阴险,用的羽箭不仅有倒钩,上头更是淬了毒,这毒是十大奇毒排行第九的半日散,顾名思义,只有半天的时间可以解毒。
“什么?半日散!”已经做好部署过来的虞易峰听到这话,立马推开围在四周的手下,惊骇的看着伤口不断流出黑血的齐谕。
“半日散,这可是十大奇毒之一……”不少人瞬间倒吸口气,脸色凝重。
“本王没事,不要惊慌,做好戒备。”齐谕捂着胸口,吃力地朝着手下嘱咐。
底下的人倏地沉寂下来,原本的部署又多了几层防卫。
齐谕感到眼前一片模糊,用力甩了下头,问着,“卢蕴,这半日散有解吗?”
“半日散十分阴狠,两个时辰内若是无法解毒,颖王你就算是保住一条命,也会成为废人。”唐昀若马上做出决断。
“本王只想知道,你有法子解吗?”
“七成。”
他拉过她的手紧紧握着,说道:“本王的命就交到你手中了。”
她用力点头,随即对着一旁的人交代,“火速搭一个棚子,我要帮他取出箭头解毒。”
“蕴儿,你要帮王爷取箭解毒?你行吗?”虞易峰来到她身旁担忧的问着。
“四叔,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况且光凭颖王为我挡这一箭,说什么我都会把他自鬼门关拉回来。”她从急救包里拿出金针,开始为齐谕针灸封住穴道。
不知过了多久,待唐昀若处理完伤口,喂齐谕解毒丸后,一行人一刻也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抬着齐谕、押着人质离开那片树林。
“向南三十里路有座庄园,去那里。”虞易峰指着一条小路下令。
在唐昀若为齐谕解毒的时侯,虞易峰便已经派了一小支队伍先行,确认路上无其他变故,忙带着众人前往。
在黄昏之时,众人终于赶到一处造型十分雅致,到处充满江南风情的庄园。
守门的人远远看到队伍飘扬旗帜上的图腾,立即打开大门,并通知里头的人赶紧出来迎接。
不一会儿,一名穿着灰蓝色衣衫、留着山羊胡的白发老者,领着几名奴仆匆匆赶来,看到车队已经接近,一致跪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人。
当马车缓缓停在大门前,老者领着众人齐声喊着,“恭迎王爷……”
“老蓝,别行这些虚礼,快去请柯老过来,王爷受了重伤!”虞易峰对着老者急切喊道。
老蓝心下大惊,慌忙起身,马上让家丁到后院请人,“福忠,你脚程快,到后面药庐通知柯老,王爷受伤。”
齐谕的手下小心翼翼的用担架将他抬下马车,脚步飞快地跟着老蓝前往药庐。
随后下了马车的唐昀若牵着两个小包子紧跟在他们身后,齐谕昏迷未醒,她可不敢随意将他交给其他人照顾。
原本在药庐后面的药田釆药的柯老接获消息,赶回药庐,当他解开齐谕身上的布巾,看到伤口时,顿时震惊地瞪大眼,“他是怎么中毒受伤的?伤势怎么如此严重?”
“他是为了救我,被羽箭射中,箭头上淬着半日散的毒。”齐谕为了救她身受重伤,她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因此唐昀若没有丝毫迟疑地站了出来。
“王爷为了救你?”听到这消息,柯老比方才还要震惊。
“是的。你现在的重点应该是在王爷身上,而不是在意他为何救我。”唐昀若指着脸色灰白的齐谕提醒老者。
“半日散顾名思义,只有半日时间解毒,他怎么有法子撑到这里?”柯老检查着齐谕的伤口,不可思议地低呼。
“我身上刚好有适合的解药。”她简单带过,不想告知老者当时惊险万分的抢救过程。
“那这伤口是谁给他缝合用药的?”
“也是我。”
“你?”柯老锐利的眸子盯着她。
“是的。”
“就算半日散的毒解了,他这伤势若不是及时抢救得当,根本撑不到这里。”柯老看后面那些一起进到药庐的护卫不约而同的点头,信了唐昀若,沉声问道:“你用的是什么方法与伤药?”
“先用酒消毒,缝合,再上伤药。”
“伤药?一般的伤药可没有这么好的效果。”柯老拿过金针,开始在齐谕身上下针。
“是我祖传的伤药。”那伤药的药方是唐女乃女乃留下的,也是她所留下唯一没有毒的药方。
至于缝合,自然是来自在现代时所学的医术,因当下紧急,没有羊肠线可以使用,她只能冒险先拿缝衣的针线缝合,帮他止血。
“认得药草?会熬药?”
“认得,会。”
“既然是他救了你,而你又保住了他的命,你就留下来给我打下手,其他人全部出去,不要待在这边妨碍老夫救人。”柯老直接下令。
人命关天,他们可不敢轻忽,所有人眨眼间全退出药庐,只留下唐昀若在里头帮忙打下手。
“你急救做得不错,不过他现在全身发高烧,必须先降温,否则熬不过今晚,这两天是最危险的,马虎不得,由我口述,你到后头抓药、熬药。”
三天后。
“王爷,我们可以进来吗?”唐昀若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扇前,朝里头问道。
“进来吧。”
进入屋内,唐昀若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包子便往床榻边冲,关心的问道:“叔叔,我们来看你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到鬼门关前走一遭,昨天才清醒的齐谕,微侧着头勾了勾嘴角,抬手模模他们的头,“好多了,让你们担心了。”看到他们三人平安无事,他感觉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唐昀若将手中的那盆热水放到床边的矮几上,往里头兑了些冷水,拧了条毛巾,“王爷,你身上沾满血渍跟药渍,擦拭干净会比较舒服,如若不介意,由我帮你擦拭可以吗?”她知道齐谕不喜让女子近身,因此先询问他的意见。
颖王为了救她,胸口中了毒箭,不要说那半日散,光那支羽箭位置若是再偏一点,就会直接刺穿心脏,还好老天保佑,就差那么一点,但伤势仍十分严重。
还好抢救得当,这庄园里又什么草药都不缺,还有老柯这个神医随时注意着他的状况,他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否则今天她恐怕要跪在灵堂前谢罪,愧疚一辈子,还要带着包子跑路,躲避皇帝下的追杀令。
听四叔说,颖王是皇帝的心月复,更是皇帝最信任的亲人,要是颖王为了救她而身亡,皇帝绝对饶不了她,只怕不仅会下海捕文书全国追缉,还会牵连到虞家。
为了让齐谕早日康复,她主动捞下了照顾他到复元的工作,虽然当时遭到众人反对,不过整个队伍还有庄园里只有她一个女性,柯老虽然医术了得,但年纪大了,禁不起这般折腾,而军队里的那些男人又一个个大老粗的,庄园里的家丁们也没有照顾伤者经验,根本没有办法细心照料齐谕。
当时他们会反对她照顾,是因为她是女子,齐谕一向不让女子近身,不过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他们不用担心她会借着照顾齐谕而生出其他不当妄求,最后才不得已同意由她来照顾。
他撑着身体,有些吃力的要坐起身,“你把热水端过来,我自己来就成。”
“你别出力,别动,我来,你的伤好不容易止血,要是出力不当,很容易再次出血。”她抛开手中的布巾赶紧向前,小心翼翼的扶他起身,一旁的小包子们也帮忙扶着他。
“我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他从以前就不习惯让女人近身,更别提替他擦拭身体。
他月兑去或多或少沾着血渍和药渍的中衣,露出精壮体魄。
唐昀若眼睛倏地一亮,心下暗自赞叹他的好身材,这颖王看起来温文儒雅,没有武将的粗犷豪迈,没有想到体魄如此精实完美。
前几天担心着他身上的伤势,她从没有其他的心思,现在他月兑离险境,她才发现他的身材真的是不赖,感觉有些赚到了。
不过这颖王是谁,可不是她现在这种“单亲妈妈”的身分可以妄想的,她身边有两个可爱的小男人这就够了,对于颖王,纯欣赏就好。
“布巾给我,我自己擦拭,后背再麻烦你。”
待他坐好后,她重新拧了热布巾递给他,“王爷,你慢慢来,要是不行,就让我来。”
“放心吧……”这话才刚说完,他脸上那对好看的剑眉就瞬间拧紧。
“还是我来吧,你别动。”她赶紧拿过他手中的布巾,动作轻柔仔细的帮他拭脸。
两人的距离十分接近,彼此的气息在宁静的空气中交错,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却非常温暖。
随着她的擦拭,齐谕竟然感到有些心神荡漾,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淡雅的脸蛋。
发现他直盯着自己瞧,她有些局促不安,“王爷,你怎么了?我弄痛你了吗?”
“没有。”他连忙收敛心神,在心底质问自己一番,我这是怎么了?
“除了两个小家伙外,我是第一次这样服侍人,要是做得不好,你多担待。”她又拧了次布巾,仔细的擦拭着他的颈子,还有残留在胸口上的血渍跟药渍。
她温柔的嗓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温热的呼吸吹拂着他的耳畔,一种奇异的酥麻感觉窜过全身,让他整个人倏地僵硬了一下。
“我又弄痛你了?”感觉到他的僵硬,她连忙提醒他,“王爷,要是我弄痛你了,你千万别忍着,一定要告诉我。”
“没事,继续。”齐谕在心底再度鄙视自己一番,究竟是怎么了,竟然会对她这种无心的动作有感觉,有刹那甚至感到心荡神驰,就像那一晚……
“是啊,叔叔,要是痛就喊出来。”小糯米圆睁着大眼睛,不舍的看着他身上的伤。
“我们可以帮你呼呼。”小团子噘着小嘴在他的伤口上吹气。
他将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收拢好,不让他们再影响自己,轻勾嘴角,安抚他们两个,“我不痛,不要担心。”
“骗人,我跟小团子跌倒受伤时,都痛得大哭,叔叔你身体破那么大一个洞,又流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痛。”小糯米眯着眼瞅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是大人,怎么可以说谎呢”,瞅得齐谕有些心虚。
“就是。”小团子附和。
“我是大人,不能喊痛。”他的身分与骄傲不允许他示弱。
“是这样吗?”两人疑惑地瞅着齐谕。
“好了,你们别吵了,到一旁坐好,不许调皮。”唐昀若出声了。
“可是我们想坐在这边陪叔叔。”两人异口同声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不听话!”她一边替齐谕擦拭,一边冷脸看着他们。
她的眸光落在两个小包子身上,正在替他擦拭胸口的手不经意滑过他健硕胸膛前的其中一颗嫣红,一股像是电流一样的颤栗倏地窜过全身。
该死的,他对她怎么会这么没有定力,竟然会为一个无心碰触而失控。
“没事,本王不是那种花架子,忍不得痛。”他调匀呼吸,压下方才那一间的紊乱心绪,嗓音变得暗哑低沉,“你别苛责他们,他们也是关心我。”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以为他神情僵硬是伤引起的。
片刻后,她好不容易将他正面擦拭,吁了口气,“王爷,你换成侧躺的姿势,我帮你擦后背。”
他没有任何异议,在她的帮忙下躺下,“好。”
她正准备替他擦拭后背,惊见他的背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疤痕,一时间愣住了。
他一个王爷锦衣玉食的,有护卫保护,怎么会有这些被砍伤的疤痕?
似乎察觉到她的诧异,齐谕轻笑了声,“怎么愣住了?想说我一个王爷,怎么身上有着各式各样的伤痕?”
“是的,的确是很好奇。”她也不否认,坦白地道。
“这些都是战功。”
“战功?你一个王爷,还得亲自上战场杀敌?不是坐在帐篷里运筹帷幄就可以?”
“当年我临危受命,军队里那些主帅对我有诸多不服,不亲自领兵上阵,带领他们杀敌,将士们如何用心跟着我?”
那年他学成归来,正逢国家四面楚歌,四强环绕的情况,率领虎啸营的元帅被暗杀身亡,群龙无首,敌国已攻陷五座城池,他临危受命,成为虎啸营的主帅。
他亲自带领虎啸营所有将士上阵杀敌,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抢回被敌国攻陷的城池,一路杀到敌国京都,逼得敌国皇帝率领文武百官出城投诚,他一战成名,后背却也留下不少疤痕。
听他这么一说,两个小包子赶紧凑上来仔细盯着他的后背,胖嘟嘟的小手在那些疤痕上轻抚。
小糯米很舍不得地说着,“这么多,一定很痛……要是我,一定会痛得哭死。”
小团子拍拍齐谕没有受伤的肩膀,安抚他,“我妈咪说,男子汉大丈夫,身上留点疤没有什么,那是光荣的勋章,要以你的疤痕为荣。”
小糯米立刻道:“小团子,那是妈咪怕被我们的哭声给烦死,用来骗我们两个的,你也当真!”
齐谕眼尾剧烈抽了两下,他才刚觉得这两个小包子很贴心,用光荣的勋章安慰他,没想到小糯米马上就给他来上一刀,就算是真的,也不要补刀补得这么厉害啊,让他想感动都感动不起来。
“好了,你们两个去一旁坐着,妈咪帮王爷把后背擦一擦,不要再打扰王爷。”看着他后背的疤痕,她忍不住泛起一阵心疼与不舍,替他擦拭的动作更轻了些。
两个包子不再打扰他,静静趴在床沿,眸光闪亮亮的紧盯着,唐昀若的手停在哪里,他们的目光就落在哪里。
就在她手中布巾擦到齐谕的腰际时,小糯米突然惊呼,直指着他腰间那个朱红色像是火焰的胎记,“哇,叔叔也有跟我们一模一样的胎记耶!”
“真的吗?我看我看!”小团子赶紧趴向前,睁大眼睛看着那胎记,也惊叫着,“真的耶,叔叔跟我们有一样的胎记!不过他的胎记怎么不是跟我一样,长在**上啊?”
“女乃咪,你看看叔叔腰上的胎记。”小团子拉着唐昀若的手。
她眯眸看了下,也觉得惊奇,“是耶,长得跟你们小屁屁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吼,叔叔,你很过分耶,跟我们长得像就算了,连胎记你也要一样!”小糯米愤愤的跺了下脚。
母子三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被齐谕听了进去,这事令他震撼不已。
这火焰胎记是从他母妃娘家那边遗传过来的,而这胎记不是家族里每个人都有,只有嫡系的血脉才会出现。
难怪他始终觉得虞蕴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对她更有一种亲密的熟悉感,原来那晚的女子是她,看来他必须找机会亲自确定两个小包子身上的胎记才成。
夕阳西下,几缕金灿灿的光芒穿过窗子照进来,两个小包子兴奋的看着眼前烟雾袅裹、金色波光荡漾的温泉池。
他们高兴的睁大眼睛,问着一旁的齐谕,“叔叔,你说真的,我们可以跟你一起泡温泉?”
“当然,除非你们不愿意。”
“愿意,愿意。”他们异口同声,用力的点头。
若不是急着想要确定两个孩子身上的胎记,他也不会冒着刚结痂的伤口可能裂开的风险,带着他们过来泡温泉。
两个小包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跳下温泉,不需别人帮他们月兑衣服,自己三两下就把上衣扒光,只穿着一件小裤裤,“扑通”一声往温泉池里跳。
两人像尾滑遛的小鱼儿一样在温泉里游了一圈,才游回齐谕所站的岸边,“叔叔,你赶快下来啊,你不想泡温泉吗?好舒服呢!”
“好。”他月兑上玉色长袍,着亵裤进入温泉池。
两个小家伙看他下到温泉池,马上缠到他身上来。
“叔叔,我们来玩泼水好吗?”小团子将一个水瓢戴到自己头上,拉着他健硕的手臂央求。
“泼水?”
“是啊,我们来泼水。”小糯米也加入。
“你们不担心我以大欺小?”
“不怕,我们两个对你一个。”他们拿下头顶上的水瓢,盖势待发。
“那可不许哭鼻子说我欺负你们。”
自从知道他们有可能是他的儿子后,他对他们便特别的包容,甚至学起怎么当一名父亲,怎么进一步和他们相处,既然他们找他一起玩,他自然奉陪,也省得他绞尽脑筋想着怎么亲近他们。
不一会儿,温泉屋里传出两个小包子的尖叫声,齐谕则大笑声连连,把在外头侍候的下人们给吓了一大跳。
他们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沉稳内的颖王有这么疯狂的一面,竟然跟两个小孩子玩得这么开心,简直就像是老子在陪着儿子玩似的。
两个小家伙哪里是他的对手,没一会儿便开始求饶,一人拉着他一只手,小嘴直喊着不玩了。
他哪里舍得两个小家伙累垮,放下手中水瓢,“好,不玩了,不如这样,我帮你们搓背洗操,如何?”
两个小包子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好啊,好啊。”
“要洗澡,必须把身上的衣服月兑了。”他诱引着他们。
两人毫不迟疑,立马就将自己的小裤裤给月兑掉,随手抛在水中,任由小裤裤载浮载沉。
当他们露出那块火焰胎记时,齐谕的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他们真的是他的儿子、他的血脉!
他激动难抑,将两人圈进自己怀中,紧紧抱着,感受着这两个小人儿。
这么多年,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对可爱的儿子在这世上,即使他们的到来是场意外,也无法阻止他对他们的喜爱。
难怪他看到两兄弟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即使他们很烦人,爱黏着他,他还是狠不下心将他们赶走,原来这一切都是血脉的牵引。
他的儿子!
齐谕抱过小糯米,坐在水中的石阶上,让他横躺在自己大腿上,拿过放在池边的香胰子搓出泡沫,替他洗头。
小团子则游到岸边拿着下人准备的点心吃,吃完后又游回来,在齐谕前面游来游去,还不时伸出小手模着齐谕腰间的火焰胎记。
“叔叔,你这胎记怎么跟我们的一模一样?”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胎记会长得一模一样,我们三个又长得这么像,是不是有什么奇妙的关系?”他暂时还不能告知两个小家伙,自己是他们的父亲。
“奇妙关系?”顶着一头泡沫的小糯米倏地起身,坐在他的大腿上,一脸好奇地问着,“叔叔,你说我们三个有什么奇妙关系?”
“你们说呢?”他好笑的看着儿子们,那小嘴微张、一脸困惑的可爱表情,让他整个心都融化了。
“啊,我知道,我们这种奇妙的关系就叫做『缘分』,妈咪常说人与人之间会碰在一起是因为缘分,我们会给妈咪当儿子就是缘分,而叔叔跟我们长得这么像,也是缘分,”小团子“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的说着。
“缘分啊……你娘说的不错,就是缘分。”他一脸“原来如此”,点着头。
两个小包子也用力点头,“就是缘分。”
“既然我们三个这么有缘分,那你们喊我叔叔,当不是太对不起这缘分。”他开始试图将两个单纯的小包子拉进坑里。
“不喊你叔叔,那要喊什么?”小团子一脸纳闷的看着扯着一抹奸诈笑容的齐谕。
他循循善诱的诱导两个天真善良的小包子:“你们说呢?一般都是儿子长得像爹,虽然我并不是你们的爹,不过我不介意你们喊我……”爹。
“啊,我知道了,喊你干爹!”小糯米用力拍了下手,大声说着。
“干爹!”小团子圆睁着眼睛跟着喊,喊着喊着突然开心地拍手,“对,王爷,我们就喊你干爹!”
干爹?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齐谕有些失落的看着两个儿子,爹跟干爹可是有一字之差。
无奈回就的路上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少埋伏突击,为了他们母子三人的安全,避免他们成为云雪国用来威胁他的人质,在将云睿顺利送回京城之前,他不能贸然与他们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