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大吉 第十五章 孤掌难鸣的汪氏

作者 : 金萱

伍丰双拳难敌四掌,最终败北在楼沧溟和柳媒婆的连手之下,因而伍青灵的婚期才会订在腊月二十七,而不是来年三月。

另外定亲日则选在腊月初三,因为定亲隔天伍青灵就必须出发前往济阳,否则恐怕会赶不上二十七日的成亲。

婚期既已确定,紧接着要做的事当然就是准备嫁妆了。虽说楼沧溟说不需要他们家准备什么,但伍丰身为疼爱女儿的父亲,又怎么能不替女儿好好的备嫁一番呢?

为此,不仅是伍家,整个虎谷西村都跟着忙碌了起来,因为光是缝制能填满衣笼的新衣以及新被褥这件事,伍丰就不得不动员了村里所有针线活做得好的大婶、大娘们来帮忙缝制,不然真会来不及。

好在村民们个个热心,加上又有酬劳可赚,何乐而不为?

嫁妆中木器家具是一定要的,不管是摆地上的或是放炕上的床、桌、椅、柜、箱、架等,伍丰也一样不落的请人打造了一整套。至于针线盒、压钱箱、龙凤巾、喜盆、喜梳、镜子等基本该有的嫁妆物品当然也是少不了的。

不过最万众瞩目的还是属于实质财产的部分。

伍丰曾公开说过伍家的一切都会是女儿的嫁妆,他自然是说到就会做到。

所以不管是现在所住的房子的房契、地契,或是伍家现今所拥有的两间作坊,还有三百两的现银,以及伍家所有下人的卖身契,几乎可以说是伍家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上了嫁妆单子,让有幸见到嫁妆单子的村民们个个看得咋舌。

“见过疼女儿的,没见过疼成这样的。”村民们私底下都这么摇头说着。

“肥水终究是落入外人田了。”有些村民则是如此叹道,很是可惜伍家那丰富的家产最后便宜了外人,没能留在村子里留给自己人。

不过可惜也没用,他们明显就比不上人家,也输得一点也不冤枉啊。

楼沧溟那是谁啊?那可是堂堂侯府家的二少爷,是随随便便岀手就是两箧子金银珠宝提亲礼的人,不管是见识、人品、出身都是万里挑一的,就算不提这些,光看外貌、长相这一点就足以打趴全村适婚年龄的小伙子,哪里又是他们这些山野村夫所能比的?

总之——唉!羡慕不来,嫉妒不起啦。

不管虎谷村村民这段日子的心情多复杂、羡慕、感叹,腊月初三还是来了。

这天可以说是虎谷村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不仅是镇上所有与伍家有生意往来的酒楼、饭馆老板们都来了,连池柳县县老爷都特地派人送来了贺礼,当场就把所有人都绘震住了。

不过知情人一想起新郎官的身分,慢慢地也就淡定了下来。

近来和伍家合作野菇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的严家自然也不落人后的派人来了,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严子鑫。

严子鑫来此的目的除了送上贺礼与祝福之外,最主要还是想趁机和这对未婚夫妻俩会上一面,因为他有太多事想和他们俩讨论了,尤其是和楼二少爷。

对严家来说,楼二少爷是严家的大恩人,但对严子鑫来说,二少爷不仅是恩人还是个神人!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与二少爷接触,只有他知道二少爷所说的每一句话和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最后都一一得到了应证,二少爷的目光有多么的犀利、深远与正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这件事他和父亲讨论过,两人几度深切的交谈并在深思熟虑后,一致决定要向楼二少爷输诚,跟紧二少爷的脚步,坚决不做出任何与楼二少爷唱反调的决定。

不得不说严家这对父子俩的目光也是犀利、深远与正确的。

腊月初三这一天,对虎谷村村民来说绝对是一辈子难忘的,流水席从早吃到晚,前来祝贺送礼的人也是从早到晚没停过,贺礼更是个比一个大方贵重,堆满了屋子,让村民们整个大开眼界。

不过最让人叹为观止的当然还是新郎家送来的聘礼,它们一抬一抬的排满了整个伍家的院子,让人侧目也让羡慕。

腊月初三热闹了一整天之后,伍青灵按照既定行程于初四那天早上用过早餐后,便随迎亲队伍出发前往济阳。

她只带了张小小和后来买的另一个丫鬟小喜同行,将张婶和张铭留下来帮她照顾她爹与家里的生意。

这次的离别并没有太多的感伤,因为伍青灵早向她爹和张婶、张铭透露过她和楼沧溟婚后会搬回来定居的事,所以大伙现在只期待日子能够过得快点,这样他们能早日再相聚。

因为知道他们会回虎谷村建房子定居的事,所以伍丰为女儿准备的木器家具等嫁妆都被留在镇上,并未随迎亲队伍送去济阳,只带了嫁妆单子和地契房契等方便携带的东西。

伍丰对此有些顾虑,担心这样女儿会不会被误会没嫁妆而被人看轻。不过女婿却让他别担心,因为他早在济阳另外备了一份绝不会让人轻视他女儿的丰厚嫁妆。

至此,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所以挥挥手,他说了句“早去早回”后就把人送走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把不明内情的虎谷村村民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搞不懂他到底是真疼女儿还是假疼女儿。

虎谷村里的事暂且不提。

伍青灵随迎亲队伍一路往北而去,虽说腊月的天气很冷,而且愈往北走愈冷,但路途中有亲自来迎亲的楼沧溟一路细心照顾,她倒是没受什么苦,只是天天坐在马车赶路,坐得有些浑身酸痛罢了。

说起来老天也是作美,途中只让他们遇到三场不会耽误到行程的小雪,因而他们顺顺利利的在腊月二十三就抵达了济阳城,距离腊月二十七的成亲之日足足还有三天多的时间。

伍青灵的落脚处,楼沧溟早有准备,是一间二进宅子,他预先准备好的嫁妆也全锁在那间宅子里,由一户李姓人家看守着。

这户李姓人家自然是楼沧溟的人,同时也是楼沧溟为伍青灵所准备的陪嫁。

伍青灵对这些并不是很懂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她只要相信楼沧溟绝对不会害她就对了。妥善安排好伍青灵这边的事之后,楼沧溟自然就返回济安侯府去等待成亲之日的到来了。

济安侯府世子夫人汪氏,也就是楼沧溟的母亲得知儿子去迎亲的队伍进城之后,便一直在府里等候儿子的归来。怎知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气得差点都要把手上的帕子给揉碎了。

“再去前面看看二少爷回来没?”她沉着脸对身边的丫鬟命令道。

一旁的楼芊芊闻言忍不住出声阻止,“娘,春兰刚刚不是说已经交代门房那边的人,二哥一进家门就会派人过来与您说吗?您就让春兰休息一下吧,她才刚从前头回来,气都还没喘过来呢。”

“你回房里去,娘现在没空理你。”汪氏对女儿下达逐客令,实在没什么心情理她。世人都说女儿贴心,偏偏她这个女儿就只会给她添堵害她心塞,让她见了心烦。

其实她的女儿原本不是这样的,虽然胆子小了点,,但温婉体贴,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可是自从去过那什么虎谷村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样,不仅变得会与她顶嘴,还有一堆莫名其妙的歪理。

但是最让她忍无可忍的,是她还老帮那个二嫁的狐狸精村姑说话,半点也不理解、不体谅她为子女好的心。

她是他们的母亲,所做的决定难道还会害他们不成吗?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她的苦心,不能理解她的所做所为其实都是为他们好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娘,您可以不用理我没关系,我坐在这里其实是为了等二哥。”楼芊芊不在意的回答道。

汪氏瞬间被气得心塞,只能将气出在丫鬟身上。“春兰,你是耳背了吗?我叫你去前面看看二少爷回来没,你没听见吗?”

“奴婢这就去。”春兰有些诚惶诚恐的急忙应道,迅速转身而去。

楼芊芊见状轻摇了下头,终于明白女乃女乃为何对母亲愈来愈不待见,也愈来愈严厉了。

他们楼家虽贵为侯爵之家,但远离京城回到济阳定居之后就一直过着寻常百姓的生活,对待家里的下人也一直宽厚待之,鲜少有打骂的举动。可是瞧母亲刚才的言行举止,哪里有像是在济阳出了名慈善宽厚的侯府之人,更别提母亲还是未来的济安侯夫人了。

楼芊芊皱着眉头,正挣扎着要不要开口和母亲说说这件事时,就听见春兰去而复返的声音在花厅外响起。

“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然后不一会儿,楼芊芊就看见二哥风尘仆仆的从厅外走了进来。

“娘,我回来了。”楼沧溟面无表情的先向母亲问候,随即又转向妹妹,“芊芊。”脸上的表情柔软下来,甚至还震出一抹微笑。

“二哥。”楼芊芊热情回应,迫不及待的问他道:“青灵姊姊到了吗?”一顿,她又赶紧改口道:“不,应该叫二嫂才对。”

她这句“二嫂”立刻取悦了楼沧溟,让他脸上的笑容又加大了许多。

“到了,再过三天你就能见到她了。”他笑着点头道。“成亲那天人多,到时二哥不在她身边时,你可要好好替二哥照顾好你二嫂,懂吗?”

楼芊芊闻言立刻咧嘴笑道:“放心,这事交给我。”

汪氏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妹俩的对话,看得心塞。

“我听下人来报,迎亲队伍未时初就进城门了,为何你到现在才回来?”她沉声问儿子。

楼沧溟脸上的笑容瞬间隐没,他转身面向母亲,依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距离成亲之日还有好几天的时间,青灵他们一行人多,嫁妆和行李也多,不适合投住客栈,我必须安排他们的住处,安排好负责照顾他们的人,花了不少时间才会回来晚了。”

“距离成亲只不过三四天而已,住客栈怎么不适合了?况且你说的嫁妆和行李连一辆马车也没有增加的东西哪里多了。”汪氏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讥讽与轻视。

一旁的楼芊芊见状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皱着眉头插话道;“娘,从虎谷村到咱们济阳路途遥远,伍家若不精简嫁妆,难道要让二哥千里迢迢的载些桌子、椅子、柜子、屏风架子回来吗?”

“我和你二哥说话,你插什么嘴?”汪氏转头瞪女儿。

“伍家并没有精简嫁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是我碍于路途遥远加上天候不佳的因素才让它们暂时留在坪林镇上。”楼沧溟面无表情的说:“除此之外,之前提亲时岳父便先给了我笔钱,让我在济阳准备些东西,娘不需要担心伍家送来的嫁妆太少让你没了面子。”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会在意那点东西吗?就算会没面子,那也是你这个执意要娶个二嫁村姑的逆子没面子!”汪氏怒不可遏的朝儿子吼道。

“再过几天,青灵就要成为济安侯府明媒正娶的媳妇了,娘还要这样辱她吗?”楼沧溟冷硬的问道,已然动怒。

“我哪里辱她,哪里说错了?她就是一个二嫁的村姑!一个被前夫家不喜抛弃休离的弃妇!”汪氏口不择言的说。

“娘!”楼芊芊震惊的大叫,简直不相信眼前这个面容扭曲、言语刻薄的人会是她平日雍容华贵的母亲。

“娘,我连日赶路感觉很疲惫,先回房休息了,孩儿告退。”楼沧溟冷声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汪氏怒吼。

楼沧溟听而不闻的继续往厅外走去,却在门口猛然止住了步伐,只见袁氏不知何时来到,面色极度难看的站在花厅之外。

楼沧溟面色微霁,开口唤了一声,“女乃女乃。”

坐在花厅里的汪氏脸色丕变。

“回来了?”袁氏看向孙子的目光立刻柔和了起来,她举步走进花厅。

楼沧溟立刻上前搀扶,边开口回答道:“嗯,回来了,女乃女乃,伍大叔要我代他向您问好。”

“还叫伍大叔?该改口了。”袁氏拍了拍孙子搀扶着自己的手。

“岳父要我代他向您问好。”楼沧溟立刻从善如流的改口道。

“好。”袁氏笑容满面的点头道,让孙子扶她在座椅上坐了下来之后,连一个眼神都没投给见她走进花厅就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局促地站在一旁的长媳,径自和孙子说话。“你岳父家里都还好吧?这入冬之后山里的野菜都该绝迹了,作坊应该没法再继续开下去吧?”

“都还好。作坊说要开到腊月二十才休息,入冬之后作坊就没做凉菜了,改做酱菜。”楼沧溟答道。

袁氏点点头,中肯道:“青灵那丫头所做的酱菜味道也是一绝,想必销路肯定很不错。”

“对。”楼沧溟骄傲的微笑。

“二哥,那你有没有带一点回来?”楼芊芊一脸馋样,满怀希望的插口问道。

袁氏闻言笑了起来,她说:“瞧瞧这只馋猫。”

“女乃女乃不想吃吗?孙女记得前不久女乃女乃才跟孙女说好想念伍家的凉荬和酱菜。”楼芊芊不依的反驳道,末了还在后头嘟嘴加了一句,“人家才不是馋猫呢。”

袁氏忍不住炳哈大笑了起来,楼沧溟也是一脸笑意,就汪氏神色阴沉,站在旁边板着一张脸。

袁氏笑了一会儿又问:“这一路上可还好?青灵那丫头应该从没离家这么远过,路上可还适应?”

“她就是觉得外头的天气比虎谷村冷,有些不适应,其他都还好。”楼沧溟答道。

“虎谷村位在山谷之中,的确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袁氏点头道。

“穷乡僻壤的山沟村,我就看不出它有哪儿好的。”一旁的汪氏忍不住低声撇嘴道。

袁氏转头看她,楼沧溟和楼芊芊兄妹俩也跟着转头看她,花厅里一时之间静悄悄的。

汪氏被看得有些没脸,尤其这三个目不转睛瞪着她看的人之中,有两个是自己的子女更让她觉得恼羞成怒,也因此她想都不想就硬着脖子冲口说:“我说得又没有错,那个虎谷村不就是在一个偏僻荒远的山沟里,居民们一个个吃不饱穿不暖的,这样又有什么好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错了?”袁氏缓声问道。

汪氏浑身一僵,忘了刚才说虎谷村好的人不是她那对子女,而是她的婆婆。她刚才的行为往严重点说那就是顶撞婆婆,是不顺父母。

瞬间,她整张脸都白了起来。

“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攥着拳头,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的说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袁氏面无表情的问,给她机会辩解。

“我……”汪氏顿时不知道要怎么将这件事圆过去,她看向女儿,希望女儿能自己说些话缓和场面。至于儿子,她根本就没指望。

楼芊芊虽然对娘亲刚才的言行不能苟同,但却也无法冷眼旁观看娘亲骑虎难下而置之不理。所以她上前一步抱住了袁氏的胳膊,有些撒娇地在袁氏的胳膊上蹭了蹭。

她开口对袁氏说:“女乃女乃,娘没去过虎谷村所以才不知道那里的好,会这样想也无可厚非,只有去过的人,像女乃女乃啊、我啊和二哥啊,才会对那里的好念念不忘,想念那里的好山、好水、好风景、好人情,您说是不是?”

孙女都岀声缓颊了,袁氏也不好继续在孙子、孙女面前给他们的母妾没脸,也就顺势的将目光收了回来,叹息的说道:“是啊,那里真是好山、好水、好风景、好人情,女乃女乃连作梦都想再去那里住住。”

“女乃女乃何必作梦想呢?等来年开春天气没那么冷之后,让二哥和二嫂陪您走一趟,再去那里住些日子就好啦。”楼芊芊想也不想的说。

“你要女乃女乃去那里住哪儿?”

“伍大叔家啊。”楼芊芊理所当然的答道。

袁氏摇摇头。“过去咱们是落难祖孙,承蒙你伍大叔收留才能住在人家家里,可是后咱们与伍家是姻亲,女乃女乃还是长辈,怎么能长时间留宿在亲家家里呢?让你二哥和二嫂跟着女乃女乃长时间住在你二嫂的娘家里也不行,知情的也就罢了,不知情的会把这事传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楼芊芊愣了愣,怎么也没想到在她想来很简单的事情会突然变得这么复杂。

“那怎么办?”她傻愣愣的问道。

“女乃女乃是有个想法,不过要先和你爷爷跟你爹讨论一下。”袁氏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语带保留的说道。

楼芊芊眨了眨眼,露出一脸好奇的表情,却也没有追根究柢,只是甜甜地说:“那祝女乃女乃心想事成。”

袁氏瞬间就笑了出来,开心的点头道:“好,心想事成。”

“女乃女乃一定能心想事成。”楼沧溟也开口说,语带坚定。

袁氏看了孙儿一眼,点点头,无声承诺要他放心。

“好了,你一定很累,先回去好好地休息,有事明日再说。可别忘了三日后你就要当新郎官了,精神没养好要如何意气风发?”

楼沧溟一脸认同的点头,一本正经的答道:“女乃女乃说的是,我这就回房好好地休息,三日后肯定给您一个意气风发娶媳妇的孙儿。”

楼芊芊闻言瞬间笑了出来,完全忍不住。

袁氏也跟着失笑的摇头。

祖孙三个人一片和乐融融的好不开心,就汪氏一个人站在一旁像局外人般的笑不出来,还心塞到不行。

然而她不知道还有更心塞的事正在等着她——她的儿子将离她远去。

当初在她联合外人设计儿子,甚至不择手段对儿子下药之后,她就已亲手将儿子推离自己,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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