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一声,木门被一双小手推开了,一个生得白净小巧的丫鬟走进屋来。
丫鬟梳一个缠髻儿,左手提了一盏灯笼,右臂挂一只食箩,一进房就掇一张缇花红木椅在桌边坐下,径自搬出食箩里的煮熟菜盘,一一搁在桌面上。
净兰一看见丫鬟从食箩里拣出两个蒸酥果饀儿,马上吞了一口口水,那是她平常最爱吃的啊!
“公主,很高兴能被大王挑来服侍你,奴婢小名丢儿。”摆好杯盘,丢儿起身向公主欠身行礼。
净兰随手抓起枕头扔向她,“谁要你服侍啊?走走走!全走啦!”
丢儿侧身闪过净兰扔来的枕头后,面不改色地抿唇微笑,“公主,我不能走开,我是来服侍你用膳的哦!”
净兰捧着咕噜直叫的扁肚子,不过……哼!她很有志气的,才不要吃他们的东西呢!这帮坏人没一个有好心肠。
“我才不要吃呢!你快拿走,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里头偷偷下毒啊?”
丢儿笑着摇摇头,“公主,请你放心,酒菜我全试过了,完全没毒。”
真的?净兰望着桌上的佳肴猛吞口水。
不不不!她不吃,她才不领他们的情呢!
抬起头,净兰忽然发现刚才丢儿进屋时忘了闩门,一看机不可失,飞快跳下床炕冲出门外。
“公主!”丢儿一惊,匆匆提着灯笼追了出去。
净兰真是运气很差,才刚跑出门边,就撞上一座胸膛。
门外站的是一个具有文弱书生气质的斯文好看男人,身着一领暗褐色长袍,一手挽在身后,一手摇着香扇,带笑的唇角给人一种狡猾奸诈的错觉。
“喂,你这只软脚虾,麻烦请你让让!”净兰见他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儿,便凶巴巴地把双手叉在腰上,命令着那个挡住她去路的文弱书生让开。
文弱书生不动如山,只是露着一口白牙,冲她一径地笑。
净兰还以为他是个奸诈小人,想不到一笑出白牙就变得又傻又呆,一看就知道很好欺负,因为他笑起来像个大傻蛋。
此时丢儿追了出来,净兰一见丢儿,拔腿就要跑。
孰料,半空伸来一只大手,一把将她拎起,力大无穷地把净兰整个拎离地,轻轻松松丢进丢儿的怀里。
抬头一看,净兰惊愕地发现这力大无穷的男子竟是她眼前这个看似很好欺负的软脚虾兼大傻蛋!
“哇!”净兰一时之间被文弱书生的怪力吓到。
他看起来软趴趴,结果居然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拎起她?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看来这蛇堡里边卧虎藏龙啊!
丢儿似乎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感激不尽地道:“知命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还真拿公主一点办法也没有呢!”
知命先生只是淡笑而不语,丢儿连忙把净兰拉进屋子里,硬是把她扯到缇花红木椅上。
净兰睁大一双杏眼儿,用怪异的眼光盯着那扇门,“他他他……他……”
丢儿笑着摇摇头,“公主,别怕,知命先生只是力气大,不是妖怪。”
“哦!”净兰还盯着那扇门,“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很禁不起打耶!我还在想,如果我送他一拳,搞不好他就昏倒了。”
“怎么可能呢?知命先生可是大王得意的左右手呢!文武双全,又有智慧。”
智慧?他明明看起来就像个大傻蛋啊!净兰忍不住捂着脸偷笑着。
丢儿笑咪咪地看着净兰,“公主,还是别说这个了,我服侍你用膳好吗?”
“不,我不饿,别太麻烦。”净兰索性把眼儿闭上,免得见了食物受不住嘴馋。
丢儿用筷子夹起一片山猪肉,凑到净兰嘴边,讨好地道:“公主,尝一口试试,很好吃的啊!”
好香哦!美食的香气避不开净兰灵敏的鼻子,害净兰差点儿把持不住自己而咬它一口,“你……你休想引诱我哦!我这人脾气很硬的,说不吃就不吃!”
丢儿叹了口气,“公主,你何必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呢?”
“那是我的事。”
“唉!鲍主,当大王把你掳掠回来的那一刻,众人已猜出大王的心意,你就像仙女下凡般楚楚动人,所以成为大王的押寨夫人已是件成定局的大好喜事。”
“我堂堂一个公主怎么可以做那恶山贼的押寨夫人?”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啦!敝只能怪皇阿玛和皇额娘当初造人时把她造得太完美了,美到宛如仙女下凡,害她总是容易遇过心怀不轨的男人。
“只有贵为公主的你,才匹配得上咱们英勇的大王呀!”
净兰苦恼地嘟起嘴儿,把忽然羞红了的小脸儿别去一旁,“我警告你哦,你休想要我沦落那步田地哦!”
“哪步田地呀?”
见丢儿问得故意,净兰气得快哭出来,忍不住把隐忍多日的心头怨统统一古脑儿地说出来,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听。“呜呜呜……真是时衰鬼弄人呀!最近的我真是倒霉透顶了呀!先是被皇阿玛送去漠西和蒙古人和亲,后来又被你们这帮山贼打劫,还被……被他夺去初吻……呜……这也就算了,还把人家软禁起来,呜呜呜……全怪那个臭男人不好啦!打劫我的嫁妆也就算了,干嘛连我也掳来?要知道其实我是很乐意被他劫财的,至少我不必嫁到漠西去,但,劫了我就不好了,这表示我才刚从另一坑爬起来,就马上掉进了另一坑里去了。哇呜呜呜……我净兰怎会这么苦命、可怜、悲惨啊?哇……”
丢儿把山猪肉搁回盘子里,一脸怜悯地拍拍净兰的秀肩,“唉!我很同情你的遭遇。”
“那你就放我走啊!我要自由!失去自由,我就会死掉的!呜呜呜……”
净兰虽贵为公主,却有着誓死悍卫自由的怪思想,以前在紫禁城里,皇城的高墙都关不住她,现下她怎么可能甘心被关在一间小小的厢房里呢?
看着瞬间成了泪人儿的净兰,丢儿的心思全被她哭乱了。
“公主,你就别再哭了嘛!我实在无能为力呀!你就想开点啦!况且自古以来有哪个女人是有自由的?咱们女人生来本是依附在男人身上……”
“我才不要依附在男人身上咧!”净兰一边像孩子似啼哭,一边威胁丢儿,“你们处处和我皇阿玛作对,现下还抢了他的宝贝皇女,好意思说这种风谅话?呜呜呜……哼,千万别让我知道你们大王的名字,不然等我逃出去,我就叫我皇阿玛派兵来歼减!”
丢儿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大王姓雷,名子宸。”
雷子宸?净兰睁大水盈盈的泪眼儿,意外地看着丢儿。叫她别提,她居然还是提了?!
丢儿笑道:“咱们大王在年少时,就已练得一身好武艺,当年他的爷爷在金县杀了县官,并聚集了六、七百个嘴里成天喊着要反清复明的汉人,摇吧起义,后来被官兵追杀,一路翻山越岭,才逃到山势险峻的十蛇岭,无意发现瀑布后的景色,从此扎了寨栏,隐蔽起来。清廷派出大批侦骑,搜捕大王的爷爷,搜了几个月,不是被困山势险峻的十蛇岭,便是无功而返,毫无所获。”
说到这,顿了顿,丢儿继续说:“大王的爷爷眼见反清复明不成,便过着日出山谷打劫满州人、夜返山谷分享成就的快活日子。不久,大王的爷爷就去世了,传位给大王的爹,大王的爹死后又传位给大王。公主,你好福气,以后你生的儿子绝对有机会继承蛇堡的王位!”
“哈!瞧你说这话好笑的咧!谁稀罕这贼王位啊?谁又要帮那个男人生儿子啊?他那么坏,搞不好以后生的儿子统统都没**呢!”在这节骨眼上,净兰再也顾不得公主气质了。
净兰明明对那男人的事很没兴趣,但不知为什么,当丢儿开始讲他的故事,她却忍不住不去注意听。
这时候,净兰心中泛起一股奇异的预感——
她似乎面临了这辈子所经历过最为惊险的一次事情了!
面对这块无人可寻获的隐密之地,再想想她面临的窘境……一个自以为是的山大王,看到了女人,就宣称是他的;那么,他肯定拥有很多个女人啰?
当这想法袭上心头,净兰莫名感到很不高兴。掳她做押寨夫人已够委屈了,若要她当人家的妾,她更不会答应而且,她根本不需要夫君,过去、现在和未来,她从来就不需要夫君,而这寨子里的大王自然也不会有机会成为她的夫君!
没错,绝不会!所以,她决定绝食抗议她心中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