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沁耘将手上的小锄头交给小兰,拉起裙摆,快步跑向放置杂物的仓库,拿出扁担跟水桶。
这水井是位于东侧院,离东厢房自然是比较近的,但是江沁耘却是把水先提过去了西厢房,一入大门,就刚巧遇到了巧心,她立刻嘴甜的打了招呼。
“巧心姊姊。”
巧心瞧见她,因为她换了装扮,加上昨日是晚上见着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认出她来。
“你怎么……你怎么在提水呀?”这不是粗丫头在做的事吗?
“实不相瞒。”江沁耘露出懊恼、自责的忏悔表情,“我今天不小心把一盆脏水泼到大少爷身上去了,所以大少爷罚我去当粗使丫鬟。”
“只不过被泼到水,就处罚你?”
江沁耘点头。
“大少爷不是这样的人啊。”巧心纳闷。
“我也不知道。”江沁耘露出委屈的神色。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她说谎被发现。
因为知道大少爷就是杀人凶手,对他有防范,才会谎称自己是夫人的丫云,如果这次又没成功再重生的话,她一定要记取这个教训。
不过上次并未发生过她小心泼了大少爷脏水的事情啊。
前几次发生的过程都相差无几,她猜可能是因为她知道凶手是谁了,历史的轨迹也开始改变了吧。
她边提水边一有机会就跟巧心聊天,但都听不出任韬骐有任何需要置彭暄元于死地之处。
再跟其他丫鬟聊天时,大家对于大少爷的评价颇为一致,说他是个行事严谨、认真,赏罚分明的好少爷,若要挑出缺点来,就是他严以律己,同样严以待人,故在他手下做事,真不是辛苦两字可言。
相对来说,二少爷那边,只要懂得灌蜜水,将他捧得乐呼呼的,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很快的,一个旬日过去了,江沁耘却仍找不出半点任韬骐杀彭暄元的动机,眼看着时间剩两个半月了,她实在焦心。
她可不想历史上演第五度,让那可怕、锐利的凶物杀了小姐,还有刺进她的身体。
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模了模每一次都是被刺入的后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总觉得被伤过的地方常会隐隐发着疼。
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她,手拿着剪子,剪着枯黄的叶子,长吁短叹。
“到底是为什么呀……又没有什么接触,也鲜少见面,为何要……”
“你一直打听我的事,是要做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声,吓了一跳的江沁耘慌慌转过身去,手中锐利的剪子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闪光,任韬骐迅速退后了半步,才没让那剪子划破了衣服。
“大、大少爷。”江沁耘连忙屈膝行礼。
“给我老实招来!”任韬骐严厉了嗓音。
这事怎么会传到他耳中去啦?
江沁耘惊诧。
就因为怕被怀疑为啥一直打听大少爷的事,所以她有时还会加入了夫人啦、二少爷啦、老爷等人的好奇发问,当然,无可避免的大少爷是占最大的比重,但她不是都用闲聊的方法在打探吗?
其他丫头不也常这样聊主子们的闲话,难道个性严肃的大少爷,都会这样一个个的去质问吗?
怎么办?
这一个处理得不好,就要被派去洗恭桶啦!
她倏忽想到一件严重的事情——她若是离小姐太远的话,会不会小姐被杀了之后,她还是安然无恙,因此无法重生,不能再回来救小姐?
这可不成呀!
她要嘛就赶快找出大少爷的动机,防患于未然,要嘛就是回到小姐身边,要死就一起死,这样才能重生,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低着头的她,看着任韬骐靴子上头的展翅老鹰。
要不是因为这刺绣的关系,她也不会发现凶手就是大少爷。
而这老鹰是倾慕他的丫鬟亲手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江沁耘陡地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回想小姐每次看到二少爷,那不胜娇羞的模样,装模作样地学起彭暄元的姿态,以手捂唇,偏了首,眼睛瞟向另一方,嘴角还要露出不自然的微笑。
“大少、少爷……那是因为……因为奴婢倾慕大少爷……”
任韬骐微眯着锐利的双眸,盯视无礼的丫鬟。
他眼神的冰冷,就算江沁耘不抬头看他,也可以感受到周遭的空气瞬间像结了冰似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打颤。
惨,使错招了。
她慌地整个人迅速跪了下来,趴伏在地。
“大少爷,是……是奴婢愚蠢,奴婢以后绝对会收起恋慕之心,不再打听大少爷的事情,求大少爷饶了奴婢。”
任韬骐蹲了下来,恶狠狠地将那几乎要埋进土里的小脸用力抬起。
只见她神色慌张,面容苍白,就连唇瓣都失了血色,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害怕。
难道,她这样四处打听他的事情,并不是为了彭暄元,而是为了自己?
她是这样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庸俗女子?
一道心火起,任韬骐猛地甩开手,“滚!”
“谢大少爷。”江沁耘迅速起身,慌慌张张地跑开去。
江沁耘跑到无人之处才停下来,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咬着指甲无措的想着。
她这半个月来可说是一无所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喂。”突然有人喊她,把她吓了一跳。
转头一瞧,竟然是二少爷。
“二少爷。”
任韬麟走上前来看着她。
江沁耘长得不是特别标致,至少没她主子漂亮,但她有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和精致秀气的小鼻子,肌肤白,笑颜灿烂,算是个清秀的小娘子。
她的嗓音甜而脆又软绵绵,那一声“二少爷”,让人听得身子都要酥了。
她没彭暄元漂亮,所以任韬麟去找彭暄元时,鲜少注意到她,可刚刚听到她对任韬骐“表白”,反而让他注意到她来了。
哥哥的优秀他是知道的,今日要不是因为他是“嫡子”,恐旧父亲将来只会给他一个小店面,让他自己营生,但父亲现在做的也不过就是让他是表面的继承人,实际掌事的仍是哥哥,哪天父亲过世了,谁晓得哥哥会不会把他架空,夺取他的家产。
所以母亲常告诫他,一定要把实际管理的权力给抢过来,要他好好努力,做给父亲看,可他就是懒又贪玩,管家业多辛苦啊,不如等到将来他继承之后,再把哥哥赶出去,不是比较一劳永逸吗?
而且老是听到大家夸赞哥哥的话,他早就听腻了,对任韬骐充满忌恨,只要是哥哥的东西,他都想抢过来,包括他的女人。
他想让哥哥将来一无所有,只能摇着尾巴来求他分一杯羹,这才叫大快人心。
所以他才故意接近彭暄元。
女人哪,灌个迷汤就飞上天了,更别说这个彭暄元还自带丰厚的嫁妆,对他来说可是锦上添花,万万不可送给了哥哥。
所以彭暄元的丫鬟喜欢上哥哥,这他可不能忍,万一她在彭暄元耳边进谗言,让彭暄元愿意嫁给任韬骐那还得了。
他朝后使了个眼色,随行小厮心领神会的退开了。
任韬麟没注意到江沁耘穿着粗使丫鬟的衣服,他之前连正眼都没放在这丫头身上过,自然也不会去发现他这两次去找彭暄元,这丫头都没出现过。
“我记得你是暄元的丫鬟。”任韬麟挨近了她,“之前一直没注意,想不到你声音这么好听,再叫声『二少爷』来听听。”
江沁耘有些吃惊的抬眼望着身体几乎快贴上她的任韬麟。
她记得任韬麟之前也常夸赞彭暄元的声音好听,一直要彭暄元在他耳边讲悄悄话,两人态度亲昵的一来一回,彭暄元的心很快就被勾上了。
那二少爷现在是……现在是想把对小姐的那一套施用在她身上?
错愕的她没回应,只是瞪着大眼盯着他。
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十分有神,倒是挺令人心动的,好像一个不慎,就会被吸进那对明眸里,于是他嘴贴上了贝耳,“快说啊!”
“二少爷请自重。”江沁耘连忙捂着耳朵往旁退了一大步。
“自重?”任韬麟挑眉,“你个低贱丫鬟敢叫我自重?”任韬麟霍地扣住她的手腕,“你刚对大少爷说的那番话,可自重了?”
被……被听见了?
任韬麟见她粉颜苍白,嘴角勾起心计得逞的一笑,大掌掐着她的脸颊,温柔的语气隐含着威胁,“你说,我该怎么处罚你呢?咱任家可是不准丫鬟勾引少爷的。”
怎么办?
江沁耘脑子一片空白。
“但若是主子要奴才,奴才就得乖乖的,让主子使用。”
任韬麟强硬的将江沁耘的小脸转向一边,伸出舌头,朝柔女敕的脸颊舌忝了下去。
恶心!
她以为二少爷只是个纨裤子弟,挥霍、爱玩,没想到还是个登徒子,是个色胚,毫无廉耻!
“不,不要!”江沁耘情急之下,伸手欲把任韬麟推开,却一个不慎,一巴掌拍向了任韬麟的脸,清脆的声音,让两人当场皆愣住了。
“你竟敢打我?”任韬麟火大的抬手,狠狠甩向江沁耘的脸。
江沁耘再怎么说也只是一名弱女子,哪撑得住任韬麟可说是用尽全力的一巴掌。
她摔跌在地,左脸一阵火辣辣的疼,嘴角也破了,流出血来,
“贱丫头!我是你能打的吗?”任韬麟着鞋的脚不断地朝江沁耘身上踹去,“看我不踹死你!混蛋!”
“不……拜托……求你……”江沁耘双臂抱着头,哀哀的请求。
“混蛋!”怒气勃发的任韬麟死命踹着,“去死!贱人!”
任韬麟一脚猛地踢向江沁耘的头,她在那瞬间感觉头强烈的晕眩,听觉像被罩上了一层纱,听不清楚任韬麟的辱骂,就连视线也模糊了。
见江沁耘已经无力再反抗,任韬麟便蹲来,解她上衣的盘扣。
不……不要……
谁来救我……
眼泪自眼角流了下来,她无声的低泣。
恍惚中,她看到有一双脚疾步遭来。
老鹰……
是老鹰……
是……杀人凶手的鞋……
在下一瞬,她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江沁耘霍地张了眼,瞪着上方的天花板,睫毛快速地眨动。
她又重生了?
这次是第五次了吧。
想不到这次竟是她先死了,而且还是被二少爷打死的,跟以往完全不同。
她想起身,却发现全身痛得要命,好像上一次二少爷的拳打脚踢所制造出的痛楚,尚留在她身上,不像以往,虽老有种隐约作痛感,但实际触碰的时候,又没有任何痛感。
怎么这次跟以往不同?
该不会是她的重生已经到了尽头,是最后一次了,她再不把大少爷杀人的证据找出来,她跟小姐这辈子再也没有活过来的机会?
她以手肘撑着身体,勉强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