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过完,徐鼎又到处奔波去了,卓韵雅也趁空将他给的花瓣做成押花黏在自制的书帘上,打算成亲之后,一年写一张情诗给他,权充他送了七年莲花琉璃的回礼。
然后,她就全心全意地扑到工坊里,赶紧将接下来的单给完成,如此一来,待徐鼎回大凉时她才腾得出时间陪他。
就这样,一转眼春秋交替。
如徐鼎承诺的,到了深秋,他真的上门求亲了。
卓韵雅一得知消息,立刻要书蓝去探探。
“小姐,老爷将徐二爷带进书房了,我靠近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书蓝满脸颓炎地进屋里禀报。
“这样啊。”卓韵雅搓了搓光滑的下巴后,跳下了炕床,穿了鞋直接去书房,提笔写了封信,封了口后交给书白。“喏,书白,一会徐二爷应该会走正厅那条路离开,你就去那里等他。”
她身边就两个得力的大丫鬟书蓝和书白,刚才已经让书蓝跑了一趟,眼下自然是要让书白去,省得被父亲身旁的人发现她在打探婚事。
然而,书白一去就是一个时辰,等得她都快要坐不住,一见书白回来,她便跳起身问:
“可有交给徐二爷了?”
书白一脸沮丧地把信递还给她。“小姐,我没有等到徐二爷,我是问了人后才知道他早就离开了。”
卓韵雅皱眉想了下,把信给烧了,搭了件袄子便往琉璃圔走去,坐了好一会没等到徐鼎,午后的秋风吹得她头都疼了,几番思量之后便决定找她爹问清楚,省得胡思乱想。
“小姐。”
一到书房外,最受父亲倚重的总管林渊就站在外头,见着她打了声招呼。
“林叔,我爹还在书房吗?我想找他。”
“老爷还在书房里,我去通报一声,还请小姐稍待片刻。”
卓韵雅点点头,不一会林渊便请她进书房。
“爹,刚刚鼎哥哥过来做什么?”求亲的事徐鼎早就跟她说过,她猜想徐鼎今天特地k门必定是为了求亲,可他没差人跟她说上一句,教她心底不太踏实,总得要确定一下才心安。
正在书案后看账本的卓震睨了她一眼。“你说呢?”
“女儿就是不知道才会来问爹。”卓韵雅毕恭毕敬地道。
父亲待她虽谈不上宠溺,但举凡她开口要的,父亲通常不会拒绝,就连她提出经营端玉阁时父亲也是由着她,让她自个儿操办模索。
“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卓震把账本一搁,刚毅面容满是严肃,正色瞅着她。“你这丫头也太不知羞,明知道徐鼎上门是谈亲事,你也敢问。”
卓韵雅眨了眨勾魂眼,露出万般讨好的笑。“爹,我就问问而已,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很好,确实是来谈亲事的,可为什么鼎哥哥都没有知会她一声?难道是爹不答应?
“嗯,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都别问了。”
“爹。”卓韵雅软糯地唤着,轻轻扯着他的袖角。“爹,你答应了吗?”
卓震严肃面容硬是缺了角,摇头失笑。“你这丫头,放眼天下有哪个姑娘家会打探自个儿的亲事?”
“我啊。”卓韵雅半点羞意皆无地道。
卓震瞪着她半晌,最终只能道:“当初还是该娶个继室好好教导你才是。”
“我可从没有阻止爹续弦,如果爹现在想也是行啊,上个香跟娘说一声就成了,我相信娘也一定会答应。”虽说她对爹娘相处的记忆不多,但在娘走后,父亲打发了几个妾室,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可见得心底是有娘的。
闻言,卓震神色有些复杂。“爹都要嫁女儿了,没心思续弦。”
卓韵雅一听便知道卓震是允了他俩的亲事,不禁更亲热地挽着他。“爹,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这跟疼不疼你可没干系,只是答应的事就得做到罢了”
“那可是,咱们商户最重信诺,只是……”她顿了下,又小心翼翼地问:“可说好了婚期在什么时候?”
要是过几日媒人正式上门走六礼,婚期也差不多是落在明年秋初吧。那个时节正好,天气方要转凉,不用热得要命还要穿上好几层的喜服。
“你这丫头愈说愈不象样了,六礼都还没走,天晓得请期时会定在什么时候?”卓震吹胡子瞪眼,对这个压根不知羞的女儿很是头疼。“你有这间功夫问这问题,还不赶紧回房多抄几遍女诫!”
一听到抄女诫,卓韵雅撩起裙摆就逃!
横竖,她已经确知亲事有谱,接下来只要等鼎哥哥的消息便成。
然而,卓韵雅雀跃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只因徐鼎又离开大凉,而这一回又是睽违已久的不告而别。
她让书蓝去打探了下,才知道徐家有一批货出了问题,所以徐鼎赶去古敦处理。
真是个大忙人啊。卓韵雅心里叹着,可一想到明年成亲后,她就能跟着他东奔西跑,她手上的针就飞舞得更快了。
“瞧瞧,不只绣的是朵花,整个人也笑成一朵花了。”雷持音走到绣架前,啧啧称奇。
卓韵雅眉眼不抬。“嫂子,我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呸,到底谁家的姑娘出阁前可以这般不知羞?”雷持音忍不住往她颊边一拧,才这么轻轻一拧,这凝脂般的肌肤就浮上了指痕,真真是朵娇贵的花朵,压根禁不起一丁点摧残。
一旁的书白和书蓝笑嘻嘻地备了茶,才乖乖地退到帘外候着。
卓韵雅这才停下手边的工作,确定针脚均匀,回讽道:“我记得嫂子要出阁前也没什么不同的,该喝酒就喝酒,该玩乐就玩乐,就连针线活都还是丫鬟帮你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雷持音哪里肯吞下这口气,纤指直接往她额上戳。“你这丫头片子说话可是要凭良心,你哥腰间的荷包是我绣的,我有绣。”
卓韵雅翻了翻白眼,心想一个荷包也真亏她说得出口,凭良心讲,那荷包的花样和绣法真的很一般般,如果是送她的,就会被她直接塞进箱子里,永不见天日。
不禁想,哥哥辛苦了。
“嫂子、嫂子,别提那些了,你帮我瞧瞧我这颜色好不好看?”卓韵雅娇笑的拉着她挑绣线。
雷持音绣工不成,但挑色倒是很在行,替她配好了色后,拉了张椅子陪她坐在绣架前,心里五味杂陈了起来,于是叹了口气。
“怎么啦?”
“唉,大概是长嫂如母的心境吧。”她长了小雅三岁,也嫁进卓家快三年,一进卓家她便掌了中馈,对这个从小看大的表妹她是极尽呵护与纵容,谁要这小丫头片子从小就是个嘴甜的?
就是因为嘴甜又笑脸,所以才会那般招蜂引蝶,外头一票官家子弟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还迷了她大哥也一并拐了徐鼎。
如今她将要出阁了,她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毕竟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子,就算她一辈子待在家里,她和大哥都愿意养她。
可偏偏这丫头的心几百年前就飞到徐鼎那儿了,几百匹马也拉不回。
“莫不是当娘之后就多愁善感了起来?”卓韵雅不禁打趣。
去年年底雷持音生下了小包子卓瑾,替卓家留了后,全家因而狂喜不已,就盼她的肚子能再争气一点,多生几个。
“我能不多愁善感吗?你那个婆母又不是个好相处的。”想到大薛氏,雷持音更想叹气了。今年商会她还特地去见大薛氏,可人家不待见啊,连敷衍的招呼都没有,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到她。
试问,连对她这个外人都如此了,对不是自己的亲媳妇又能好到哪去?
“放心,总会有法子教她不敢把心思动到我身上。”她也没傻得将嫁到徐家的事想得多美好,只能尽其可能地少接触、少制造麻烦。
雷持音心疼极了,握着她的手轻拍几下。“不管怎样,卓家是你的后盾,你在徐家要足遇到任何问题,尽避回来找我。”
“嫂子。”卓韵雅娇软软地喊着,窝进她怀里,就像以往她遇到任何不如意的事,总是在她怀里寻求温暖。“嫂子,有你真好,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娘去世之后,要不是有嫂子隔三差五地陪伴,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所以在她心里,嫂子是和鼎哥哥一样重要的。
“油嘴滑舌。”雷持音像是嫌弃地嗤了声,可心里却是受用得很,不过眼前到底是有桩难办的事,但再难办她也得硬着头皮办到底。“小雅,让丫鬟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跟你说。”
卓韵雅抬眼,连问都没问便朝帘外的书白和书蓝摆了摆手,两人放下帘子便退到屋外,和雷持音带来的丫鬟闲话家常。
“发生什么事了?”卓韵雅端坐着,脸色凝重地问。
雷持音感觉有些好笑,可惜她接下来要做的事,饶是行事作风大胆的她也觉得困难,教她笑不出来。
半晌,她从袖子里抽出几支卷轴,像是上头有什么脏东西,飞快地丢到卓韵雅怀中。
“你看,然后……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雷持音轻咳了声,拨了拨浏海,把脸转到一边去。
卓韵雅疑惑地边摊开卷轴,边看了神情很不自在的雷持音一眼,将视线挪到卷轴时吓得尖叫了声,手上的卷轴也被她抛到墙角去。
屋外的书白和书蓝对视了眼,犹豫着要不要进屋,便听到惊叫声已经止住。
屋里,雷持音用力地撝着卓韵雅的嘴,低斥道:“你叫那么大声,要是你那两个丫鬟跑进来撞见我们在看什么,我就扒了你的皮。”
卓韵雅呜呜的喊着,长指直指着地上的卷轴。
“不准再出声。”雷持音瞪她一眼,才放开她拾回卷轴坐到她身旁。
两个人都垂着发烫的小脸,半晌谁都没出声。
其实她俩说起话来向来是不分荤素的,举凡谁家的谁谁谁在床上花样多,谁家的谁谁谁又是包戏子粉头如何玩乐,两人说的多了去,可当这图摆在两人面前时,那股羞臊无止境地往脑门上冲。
“那个……”雷持音害羞的咕哝了好半晌,才又将卷轴递了过去。“这事你一定要懂,而家里除了我也没人能跟你说,所以……”
卓韵雅默默地将卷轴收下,却是没勇气再看。图上的人儿实在是画得太过逼真,教她不禁想起当初徐鼎在她身下做出的反应……怎么以往似懂非懂的时候不觉羞,现在只觉得臊得受不了?
“嗯,你看吧,不懂再问我。”
“媒人都还没上门,我需要这么早就看这个?”她的头垂得已经不能再垂了。
“反正早看晚看都得看,我娘还不是媒人还没上门就逼我看。”雷持音没好气地道,以为她很想办这差事?她……她不就是没人了,只好自个儿上阵。
“……嫂子,你当初有没有问舅母?你哪里看不懂?”虽然她没有很懂,可是她并不想问。
雷持音涨红脸。“哪有什么好问的!”横竖到了洞房夜,就算不懂也就懂了,不是吗?
“对呀,那我有什么好问的?”直接把东西丢了就走人,彼此不是自在多了?
雷持音顿了下,听懂了话意,一整个人扑向她,羞恼地骂道:“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会损我了是不是?”
卓韵雅动作飞快,立刻跳起来,边跑边躲地喊道:“我哪是损你,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不痛快而已。”
“还贫嘴!”
“啊!嫂子,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
守在屋外的书蓝和书白相视而笑,嗯,这两个主子凑在一块就是这个样子。
过两天,徐家就遣了媒人上门开始走六礼。
很快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之后便是请期,那天卓韵雅特地让书蓝去厅外听壁角,便知道婚期定在翌年的二月,也就是在她及笄后的隔月。
得知消息时,卓韵雅皱了皱眉,虽说她也想要早点嫁进徐家,可这日期是不是赶得太急?
卓韵雅边绣着鸳鸯被,边忖着鼎哥哥那个混蛋到底又跑哪去了,就算他临走前已安排人进行着婚事,但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吧。
真是,等他回来非骂他一顿不可。
这个年就在卓韵雅的叨念间过去,守岁、拜年什么的都没奢望徐鼎会出现,直到元宵隔天,雷持音才脸色古怪地把她叫去。
“我的及笄礼会由大薛氏帮我插簪?”听完后,卓韵雅难以置信地喊出声。“嫂子,你怎会这么安排呢?我不是说了要让舅母来帮我插簪吗?”
就算舅母抽不了空,也轮不到大薛氏,她卓家还有隔房的伯母一众女眷。
最重要的是,鼎哥哥曾经承诺过她,当她及笄时,他会为她找来最美的簪,如今都还没有着落,倒是其他事都安排妥当了,这不是吊诡得很?
“公爹决定的。”雷持音闷声道。
“咦?”卓韵雅想了下,道:“我找我爹说去。”
“别找了,公爹说帖子都发出去了。”雷持音无奈地拉住她,轻声地安抚道:“我在想,公爹的意思应该是你毕竟是嫁进徐家,就算大薛氏不是你的正经婆母,但终究是一家人,亲近一点也好。”
卓韵雅皱了皱眉,父亲要真把帖子发出去了,这件事是绝无转圜余地,就算她有所不满也只能忍住。
但,嫂子的猜想依旧无法说服她,毕竟父亲一个大男人怎会插手这事,莫名的她有些隐隐不安。
直到她及笄的那天,终于真相大白。
当大薛氏拿着簪插进她的发间,刮过她的头皮,众人齐声祝贺——
一名眼生的妇人谄媚道:“徐夫人真是好福气,能得如此好媳妇,要是薛大爷此刻站在身旁,两人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我这媳妇可是我千挑万选的,也唯有她才能与我家爵哥儿般配得上。”大薛氏肤白如玉,面貌姣好,尽避有了年岁依旧极具风韵,尤其她面带得体的笑,仪态举措丝毫不逊于京里的官家夫人。
雷持音见卓韵雅痛皱了一张脸,故作亲热地拉着大薛氏,好让大薛氏能松开手。“已经礼成了,还请各位夫人入席用膳,请往这边走。”
卓韵雅一被松开,立即起身,道:“徐夫人语误了,与我订亲的人是徐二爷,并不是徐大爷。”
她的嗓音铿锵有力,让原本跟着雷持音要移往花厅的众夫人们都回过头,一个个神色复杂。
就见大薛氏不疾不徐地转过身,嗓音轻冷地道:“卓姑娘,卓家可有教你行事前要三思而后行?没个准儿的事我会说出口吗?卓姑娘或许不顾及卓家的清誉,可我徐家的名声是你败坏不得的。”
话落,径自领着几位夫人朝花厅而去。
卓韵雅愣在当场说不出话。她原以为大薛氏是故意在众人面前错点鸳鸯,可如今听起来,像是与爹有了协议。
“小雅,冷静点,这事得要问清楚,你别急。”刘氏挽着她,只觉得眼前的局势不明,不好让她冲动行事。
“舅母,我没事,我去找我爹。”拉开刘氏的手,卓韵雅转头就跑。
今天虽是她的及笄礼,但因为都是女眷在场,所以爹是没出面的,如今人应该是在书房才是。
卓韵雅来到书房,见父亲如往常一样正在看帐,她劈头就道:“爹,徐夫人方才在我的及笄礼上说与我订亲的人是徐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规没矩的,一进房没跟父亲请安,倒是一副质问的嘴脸,是谁教你这般行事的?”
卓震神色端肃地道。
“爹!”卓韵雅走到案前,眸色如刃。“女儿只想知道,与女儿订亲的人到底是谁!”她害怕,她担忧,只因这事要真没个准儿,大薛氏再嚣狂也不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起。
“……徐爵。”半晌,卓震才轻声道。
“爹!”卓韵雅泫然欲泣,感觉她彷佛走在绳索上,一阵轻风都能教她摔个粉身碎骨。
“你怎么可以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卓震神色不耐地斥道。
“鼎哥哥上门求亲时,我问你是不是答应了,你跟我说是,可如今你却将我许配给徐爵,你这是要逼我去死!”
“我说我答应了,可我说了是答应哪门亲事?”
卓韵雅倒抽了口气,不敢置信自己听见什么!“爹,你明知道我跟鼎哥哥是打小订的女圭女圭亲,你这无疑毁了我的一生!”
“我是为了救你才替你定了这桩亲事,你别不知好歹!”
“爹!”她揪着襟口,一口气梗在喉头。
“你要怪就怪徐鼎,谁要他不肯娶!”卓震拍桌站起,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卓韵雅呆住,像是听见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不可能!鼎哥哥告诉我他要上门求亲,要在我及笄后用八人大轿将我抬进徐家!”
“他要真有如此打算,会直到现在都还没回京?”
“他本来就忙——”
“他忙?”卓震冷声打断她未竟的话。“清醒吧,卓韵雅,他要是真的有心求亲就辩衍在大凉,他如果真要娶你,就会在徐夫人替徐爵求亲时出现,而不是直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卓韵雅心头狠颤着,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想起徐鼎再次不告而别,至今连一封书信都没有,这种种迹象确实不寻常,可是这人的行事本来就不能以常理理解。
“爹,不管怎样,这事都必须等鼎哥哥回来,由我跟他说清楚,而不是你单方面地替我定了亲事。我是有婚约的,哪怕只是女圭女圭亲,哪怕只是口头约定,这亲事早就定下,我怎能另嫁他人?”
“我又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卓震冷笑了声。“你也知道口头婚约,要是你真没嫁进徐家,别人会怎么看你,京城里的正经商户还看得上你?还是说你打算进定威侯府为妾?你别忘了,定威侯世子可是很仰慕你,要是你的亲事不赶紧有个着落,天晓得定威侯世子是否会以势胁迫纳你进门。”
卓韵雅抿紧嘴,想起定威侯世子那无礼放肆的样子心中一阵嫌恶,可偏偏他又与兄长交好。
父亲说的这些话似乎都合情合理,但不管怎样,也不能要她改嫁。
“小雅,你要明白,爹做的任何安排都是为了你好。”瞧她不吭声,卓震才语重心长地说道。
“爹,我不能嫁。”她语气坚定地道。
“小雅。”卓震嗓音怒沉地喊道。
“爹,如果真要逼我嫁,我宁可绞了头发进道观。”如果她这一生无法嫁给鼎哥哥,就当是两人无缘,她也不会他嫁。
卓震怒不可遏地重击桌面。“卓韵雅,你要知道,先有卓家才有你卓韵雅!你不要脸,卓家还要脸皮!从古至今,儿女婚事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的婚事我这个当爹的自然能替你安排,我不管你从或不从,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不嫁!”
“由不得你!”卓震朝外怒喊道:“林渊,差两个婆子将小姐押回院落,让人紧紧地盯着,小姐要是胆敢踏出院门一步,直接打断她两个丫鬟的腿!”
“爹!你不能这样逼我!”
“是你在逼我!婚事已定,你就是得出阁,要是胆敢在背地里玩小手段,就是逼我处置你身边的人,你尽避试试我会怎么做。”
卓韵雅倒抽了口气,耳边嗡嗡作响,彷似晴空迸出震耳雷鸣,教她整个人都懵了,就在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书房的门被推开,两个粗使仆妇架住了她,将她拉走。
回到芙蓉院,卓韵雅立刻被软禁,院落里外多了好几名粗使仆妇看守,而她身旁的丫鬟皆被限制不能随意踏出院门。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书白吓白了脸,打她进徐府从没见过这阵仗。
卓韵雅红着眼眶坐在炕床上不语,书蓝就蹲跪在她面前。
“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把心事闷在心底,跟咱们说说吧,要是咱们使得上力,替小姐递个消息什么的都成啊。”
卓韵雅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我没事,你们乖乖地待在院落里就好。”
她不能乱,她必须冷静,眼前首要之务,她必须想法子联系鼎哥哥,虽说她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但他曾说要是有事可上徐府找徐升。
芙蓉院与徐府隔墙相邻,尤其墙边有扇小门,是小时候方便她到徐家上学所设的,只要通过那里就进得了徐府。
捺住狂乱的心绪,不去想父亲转眼就变的无情,她将所有事情仔细地想过一遍之后,就等着天色暗下来。
然而,约莫半个时辰后,就听见外头传来雷持音的斥责声,“放肆!你是什么蠢东西,竟敢挡在我的面前,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不成!”
“太太何苦为难咱们下人,这是老爷下的死令,咱们不敢违抗。”为首的仆妇也是满脸为难。“太太尽避放心,咱们不会苛待小姐,只是不能让小姐离开芙蓉院。”
雷持音死死地瞪着那仆妇,又朝着寝房的方向喊,“小雅,你等着,我去问公爹!”
“嫂子,你别去。”卓韵雅赶忙开了窗喊着。“我没事。”
她就怕嫂子的烈性子会冲撞了爹,那可是得不到半点好。
隔着一段距离,雷持音瞧见她偷偷比了个手势,心领神会,稳了稳气息。“我知道了,至于公爹那儿我自会琢磨。”
卓韵雅闻言松了一大口气。“多谢嫂子。”太好了,嫂子看懂她的意思,还打算替她争取时间。
雷持音定定看她一眼,离开之前将在场的仆妇丫鬟全都训过一遍。
“书蓝、书白,守在外头的仆妇可有你们较面熟、知底细的?”待雷持音离去,她将两人叫到房里低声问着。
书蓝和书白看着窗外的仆妇,书白随即道:“小姐,中间那个是管咱们府里采买的张婆子,我与她倒有几分交情。”
“她为人如何?”
“她那人很贪财,管府里采买的,哪能不揩点油水。”
卓韵雅听完,心里微松了下,回头从妆盒里取来一支会钗和一只玉环。“你想法子让她在晚膳之后让外头的人撤远一点,不需要撤到院门,但至少要退到园子外。”
书白握着金钗和玉环,忍不住道:“小姐,就算要收买她也犯不着下重本吧。”她跟在
卓韵雅身边久了,多少也培养出一些赏鉴的能力,手上这两样在外头随便都能叫价百两以上。
“就是要将她的心买下才要下重本。”她要一掷中的,要是漏了口风,她是哪儿都走不了了。
“小姐到底是要做什么?”书蓝见状,忧心不已地问。
“我要离家。”
她不嫁,绝对不嫁,不管爹用什么法子困住她,她就是不嫁!她能选择的,就是离开这个家,离得远远的。
哪怕自毁声誉她也无所谓。
大凉律例里,新妇出阁不与夫同寝,夫家可掌新妇之命……是爹逼她走上死路,那就怨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