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爵进宫交差,皇上龙心大悦,赏银五千万两,跪叩谢恩后他便带着赏银回府,可还没回主屋就被楚嬷嫂给拉进了柳北苑。
“横竖这事我跟你说白了,你就是不准为了卓家老头找知府大人说情,如今户部人人自危,你少在这当头惹祸上身,懂不?”大薛氏不提前因后果,只道卓震犯事入狱,肯定会让卓韵雅回府请托。
徐爵听完,很爽快地应允了,教大薛氏喜得直说过几日要办场家宴,只邀相熟的人家过来一聚,徐爵没意见,一切由她作主。
回到主屋,卓韵雅刚好沐浴完毕,书蓝和书白正替她拭干长发。
徐爵将皇上赏赐的事给说了,而后就等着卓韵雅提卓震的事,可偏偏等了好一会,她却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
难道她还不知道卓震出事?
不可能,主屋这儿有她的陪房,肯定是她一回府就跟她汇报此事。
所以……小雅这是不打算救她爹?
这件事的始末原由,二弟先前就告知他了,照理回京前二弟该是要跟小雅说说,可偏偏二弟说康州有事就走了,丢下这烂摊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卓震的事,娘不提他也不打算插手,但要是小雅开口,他必定会答应她,不管怎样先将卓震从牢里弄出来。
可是她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若有所思。
半晌,卓韵雅的发擦干了,她让两个丫鬟退下,才抬眼道:“大哥无须为难,我没打算要大哥去帮我说情,好让我爹可以暂时离开大牢。”
“你这是因为……记恨你爹?”
卓韵雅哼笑了声。“这天底下有儿女记恨爹娘的事?”
“要不又是怎地?”
“我爹撒谎,他没跟我说实情,甚至开口闭口都说是鼎哥哥害他的,还说要在开堂问审时指证鼎哥哥,这要我怎么帮他?”父亲的狼狈,她着实心疼,可是尽孝之前还是得辨是非的,不是吗。
她可以不计较父亲对她的无情,但她不能忍受父亲企图加害鼎哥哥。
徐爵讶然无语,愈是亲近她,他愈能察觉二弟疼她入骨的原因,她这娇媚面容底下竟有如此刚直的心,这确实难得。
“那么你要怎么做?”
“待鼎哥哥回来再说。”
“这恐怕还得要等上几天。”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他又道:“我娘说要办家宴,寻常从皇上那里得到赏赐的商家总是会弄场家宴,我娘既然想筹办就让她去忙,这事你也不要管,到时接待什么的都有我。”
卓韵雅乖顺地点着头,待徐爵离开后,她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烦心的事太多,教她几乎一夜无眠。待向大薛氏告知回娘家一趟找雷持音,她却道——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雷持音从兄长那里已得知徐鼎的态度和决定,所以不愿意卓韵雅插手,继而发现卓家丑陋的一面。
“可是爹……”
“我说句不孝的话,公爹那是咎由自取。”雷持音毫不留情面地道:“小雅,我说的话是难听,可也是事实,横竖这事你别插手,没事也别回卓家,我这里要是有什么消息,我再到徐家找你。”
卓韵雅最终只能顺服,回到了徐家主屋,烦闷的她只好抓着纸画着首饰草图。
几天后,大薛氏压根没让卓韵雅搭把手就办妥了家宴,她原以为当日她只需要窝在房里,然而大薛氏却让楚嬷嬷捎口讯,要她招待女客。
卓韵雅无奈,换了身衣裳,在壁影后头接待女客,这才发现来的女客都是薛家人或与人薛氏要好的商家妇人,感觉就是一场很寻常的家宴,约莫就是一会先看几场戏,让人用点糕饼茶水,待晚一点开宴就结束了吧。
“表嫂。”
太阳晒得卓韵雅有些昏,待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薛娴。
“薛七姑娘。”嗯,今儿个穿了一袭水绿色襦衫裙,外头罩了件精绣银纱,太过朴素,所以她一时没认出。
“什么薛七姑娘,我都叫你表嫂了,你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
“表妹。”卓韵雅对答如流,正打算领着她去花厅,便听她又发话。
“表嫂,二表哥在哪?”
卓韵雅呵呵笑着。“你二表哥不在府里。”原来薛小七从来就没打算放弃鼎哥哥啊,如今他成了当家,想来是更不会放手。
薛娴毫不遮掩地当着她的面垮了脸。“姑姑骗我,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卓韵雅微扬起眉,心想着薛娴那句“姑姑骗我”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大薛氏想拿徐鼎将薛娴给钓进府里……是有什么非要她做不可吗?
她稍想了下就没放在心上,领着薛娴到花厅,不一会女眷们就移师到花厅外看戏,戏台上说的不外乎是至孝至忠的戏码,看得她瞌睡连连,恨不得回房歇一会。
正想着,余光瞥见有抹影子扫来,还来不及反应,热茶已经撒到她腿脚上,裙子都湿了一大片。
“表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薛娴嗓音尖细地道着歉。
卓韵雅看了她一眼,就觉得她的表情虚伪得吓人,教她想起几年前那场商会,那时她本是要陷害自己,让众人以为她和大哥私会,如今两张表情对照了下,只能说薛小七真是一点都没长进,光长心眼不长脑袋。
“不打紧,我回房换件裙子就好。”她笑意浅淡,回头想找书白和书蓝,这才发现两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看了看天色,阳光微微西斜,难道光天化日之下还要再设计她一回?
她留了点心眼回主屋寝房,动作飞快地换了件裙子就想出门,然而走没两步,身后便有人袭来——
主屋旁僻静小道里,两抹人影鬼祟又动作飞快地前进着,停在小径的转折处,直到卓韵雅独自从前方的路回到主屋。
“世子爷,寝房就在东次间。”到了主屋廊前,带路的安琉低声说着。“这时候主屋下人不会在附近走动,世子爷无须顾虑。”
常晋阳看了一眼哼笑了声,大剌剌的踏上廊道。
安琉站在廊下,确定常晋阳进了主屋寝房后,便沿着来时小道离开,才走过转角——
“安琉,你在这儿做什么?”
“……大爷。”安琉怔住。这时分大爷应该是在前厅招呼客人,况且大爷回主屋时,向来不会走这条小道的。
“对了,定威侯世子在前头吧。”徐爵噙着笑,像是谈论天气般地云淡风轻,彷佛常晋阳出现在主屋里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事。
安琉心间一颤,说不出半句话。
“走吧,我正好有事要问他,你也来吧。”徐爵说着,径自走在前头,一上廊道就见到书白后头跟了几位与宴的姑娘们。他伸手弹了弹指,让后头的随从去押书白,顺便送其他女眷回花厅。
安琉想逃,可身后有数名随从围住他,逼得他不得不走。
陶竹轩。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卓韵雅娇瞋他一眼,恼他刚刚在主屋时闷不吭声地吓她一跳。
徐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刚刚才到。”
“刚刚才到就急着吓我?”她像是骂着,可嗓音很甜很温柔。
徐鼎笑而不答,不打算说出方才千钧一发的事。向来大娘不管办什么宴,他都不会心存侥幸,认为她难得慈悲,所以他总是习惯让底下的人多点心眼,而这一点大哥也该是比他清楚,接下来的事相信大哥应该可以帮他处理好。
“主屋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突问。
徐鼎眉头微扬,漫不经心地道:“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揭露真相又不伤及她。
他一直反复思索,可是始终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只要他想揭露,就不可能不伤到她。
卓韵雅微微推开他。“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也就是如果不是你刚好回来了,我可能就会发生什么事?”
“小雅,有很多事我想做个了断,但是……”
“你怕会伤到我?”
徐鼎微诧了下,随即恢复神色,想想也对,小雅怎可能一无所感?她也是当事人,多少也会察觉出她的父兄有异,是不?然而,他已经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真相有多伤人,所以才不想让她知道。
“我爹被押入狱了,可打我回京至今我只看过他一次,你说,我是不是不孝?”她抬眼笑得有些苦涩。
她的苦涩像是渗进他的心里,教他不知道该如何响应,只因他知道,她都是为了他……
“小雅,你爹仓库里的那批紫玉确实是从徐家送过去的,那一批全都是最上等的紫樱玉,依律是要上缴的,私藏了这类的玉石,你爹是逃不了牢狱之灾。”
“是大薛氏所为吧。”她说得肯定,可双眼一直盯着他。
徐鼎抽了抽下颚。“是她所为,可我早知道,并没有阻止。”
“嗯,那就跟我想的一样,这是大薛氏一石二鸟的法子,让我爹下狱,更可以伤你一记,毕竟你现在是当家。再加上出阁翌日我收到的那封信,笔迹就像出自你的手笔,大薛氏如果要以此仿你的笔迹做出罪证,恐怕难防。”
他笑了笑,心疼她的故作沉稳。“放心,我不会有事,我早就有所防备。”他知道,就
算卓震再怎么伤透她的心,她对卓震落难不可能无动于衷,可她却不愿在他面前显露半点,只为了不让他为难。
卓韵雅点了点头,想了下,终究还是问出口,“可是大薛氏又是为什么要对付我爹?咱们两家虽然是世交,可是生意上并无往来。”要说她爹卖女求荣,她能够理解,可大薛氏又是为什么对付爹?
徐鼎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里头牵扯太复杂,掀开那些陈年旧事,只会伤得他们彼此血肉模糊。
两家并不是没有生意往来,而是在他母亲去世之后就断了生意往来。而这些年大凉的玉饰在古敦颇风行,就算寻常紫玉都能叫价超过五倍,这事卓家自然知道,也想要将奇珍堂的首饰卖往古敦,所以讨好大娘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惜卓震不知道古敦皇室在年初下了禁令不准买卖大凉紫玉,如今紫玉根本就无法光明正大地卖进古敦。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无法同情卓震,就算他是小雅的爹也一样。
“小雅,如果我说你爹是罪有应得,不值得相救,你认为如何?”
“……可他终究是我爹,我还是希望他能得善终。”她不想看自己的爹死在牢里,哪怕爹对她无情。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一会我就走一趟府衙把你爹带回卓家。”有些事要私了不是不行,只要不伤到小雅的心就好。
“这样好吗?”她诧道,毕竟她认为鼎哥哥对爹也该是不满才是。
“我不想看你笑得这么勉强。”
“谢谢你,鼎哥哥。”哪怕她深知他必定还有事瞒着她,但他不想说,她也不想强迫他说,只要她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就好。
卓府。
徐爵领着几名随从,押着常晋阳和安琉直接上卓府兴师问罪。
“景麟,世子爷说,是你给他捎了消息,说是徐宅有人能接应他,带着他进主屋,是不?”徐爵带着笑意,像是闲话家常般地提起。
卓景麟没想到一到厅里见到的就是常晋阳和安琉一同被押进府里,心里发慌,面上却半点不显。
“舅子在说什么,还不赶紧让人将世子爷松绑,一会要是出了事,可别说咱们卓家不给你撑腰。”说着,他作势要去解开常晋阳身上的绳子,却被常晋阳给一脚踹开,狼狈地撞上桌角,痛得龇牙咧嘴。
“你这个混蛋,跟我说什么万无一失,结果却让我丢尽了脸,要是他把我给押回定威侯府,我就死定了!”常晋阳恼火吼着,恨不得再向前多踹他几脚。
皇上近来正在肃清党派,京里的公侯世家哪一个不是夹着尾巴做人,他要是敢闹出一丁点事来,他爹肯定收回他世子的身分,再将他给逐到庄子里。
“万无一失……”徐爵走向卓景麟。“也是啦,我没想到你竟能收买安琉,抑或者是说安琉打一开始就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吧。”
卓景麟抹去唇角血渍,狼狈地站起身。
徐爵摆了摆手,让人先将常晋阳和安琉押到外头,他才低声道:“你既然安排安琉在我身边,那就意谓你很清楚我好男风,可是你们还硬将小雅嫁给我,明知道要是洞房花烛夜小雅没有落红,隔天极可能让我娘给沉塘,你们却还是这么做了。”当他开始将线索慢慢地连在一块,他就觉得心惊胆跳。“你们……到底把小雅当成什么了!”
徐府里也藏了不少肮脏事,二娘的死必定跟娘月兑不了干系,然而娘再怎么冷酷无情也绝不会伤害他半分,可是他们卓家却心狠至此。
小雅与他是同父同母的妹妹!是曾经他们捧在手心里疼的卓家嫡女,可他们竟然如此轻贱她的生命,简直是猪狗不如。
而他相信这些事二弟早就知道了。
卓景麟面色又羞又怒,吼道:“这是我卓家的事又与你何干?”
徐爵哼笑着,慢步走向他。“去年皇后有喜,皇上龙心大悦必有重赏,只要有人在皇上耳边说上点翠后冠,皇上必定允许,只因皇上有顶古敦献的点翠帝冠,如此可成一对……而咱们大凉深谙这门技艺的人屈指可数,有的眼力不成了、有的体力不行了,至于离咱们京城最近的就足小雅,而卓家向来与户部交好,只要递个话上去,层层往上便促成了这事,因此只要小雅出阁出了事,徐家交不出点翠后冠,皇上可视心情降罪,轻则抄家,重则流放,然后呢……那块通行令牌会落到谁的手中,你卓家的野心也未免太大,怎会天真地以为能够代替徐家?”
说到底是卓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早被人算计,一个行差踏错就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愚蠢至此的人,怎么有脸觊觎徐家?
“闭嘴!”
“为了成就你们父子的野心,你们轻贱了小雅和我二弟的命,怎么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货色,竟敢轻贱他人!”徐爵一脚踹了过去,见他倒地便直接踩在他的颈项上头。“你呢,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否则明儿个我就让你到牢里与你爹团聚,要是胆敢再找小雅……别怪我无情。”
徐爵瞧他的脸涨成猪肝色了,才慢慢地收了脚。
卓景麟重咳了几声,才沙哑着声喊道:“我也是逼不得已的,谁要你们谁都不肯帮我父亲一把,我只好找世子爷!”他必须先把爹从狱中救出来才知道下一步能怎么做,要是爹无法出狱,恐怕到最后便是卓家被抄家了!
性命攸关之时,他哪能顾及小雅!尤其她事事与卓家作对,留着她做什么!
徐爵听完,恼火地再重踩了下卓景麟。“帮你是天经地义,不帮是不公不义吗?你到底是把小雅当成什么?”想到小雅还替自个儿的父亲担忧着,却遭自己的兄长算计,甚至连他母亲也让书白出手,分明是要藉此逼死小雅,再让定威侯记上卓家一笔。
就连他的母亲都斗不过,他们卓家是哪来的自信能够取代徐家?愚不可及!
彷佛踩着卓景麟都嫌脏,徐爵在他的衣裳擦了下,才快步离去。
卓景麟气喘吁吁地坐起身,从厅外迤逦而来的阴影将他笼罩住,他抬眼,愣怔得说不出话。
“卓景麟,你竟敢对自己的亲妹妹做这种事?”雷持音颤着声,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真想在他身上再补个几脚。
“我……”
“我们和离!”
见她要走,卓景麟脸皮也不要地爬向前抱住她的腿。“持音、持音,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帮我去跟小雅解释,帮我向她道歉,我没办法,我也是被爹给逼的。”卓景麟死命抓着,压根不管外头有下人张望着。
他瞪向厅外,就见林渊也在那儿,随即朝他使了个眼色,林渊立刻举步离开。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雷持音抽不了脚,回头朝他身上就是一顿打。“你还是人吗?我要回去跟我爹说!”
当初小雅被迫出阁,她好几次求他去跟公爹谈,他就是不肯,结果原来他和公爹都是一丘之貉,利用小雅还想置小雅于死地!
要不是亲耳听见,她还真不敢相信!
“太太先缓口气吧,喝杯茶听爷怎么说。”林渊亲自端着茶水进厅劝着。
雷持音心中早有定见,只不想在下人面前给他难堪,横竖她是和离定了,她的下半辈子不想跟这种货色在一块。
林渊见看似平静下来的雷持音退开再将卓景麟拉起,两人互换了个眼色,卓景麟又一副领罚的模样到她跟前讨饶。
“持音,你原谅我吧,如今一团乱,我……”他亲自倒了杯茶,卑微地垂着脸递到她面前。“你歇歇火吧,一会帮我跟小雅解释去,别让她和我离了心,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雷持音瞪着他接过了茶,一会她就去找小雅,但不是为了替他递话,而是想知道小雅到底要不要紧。
叹了口气,她抿了口茶顺顺气,压根没瞧见垂着脸的卓景麟笑得一脸得逞。
徐鼎去府衙前,差人将卓韵雅送回主屋,她在路上遇见了书蓝。
书蓝将先前发生的事告知她。“大爷让人将书白押在柴房里,小姐要过去看看吗?”她简略带过过程,偷觑着卓韵雅,却见她神色不变,像是早就预料。
“去瞧瞧吧。”卓韵雅面无表情地道。
“是。”
不一会来到柴房,外头有两名仆妇看守,一见卓韵雅便立刻开了门。
书白被捆绑住手脚后丢在角落里,一听到门开的声响,她努力地想要反过身来求救,才想起嘴里塞了布巾,她根本发不出声音。
卓韵雅以眼示意,让书蓝去抽出书白嘴里的布巾。
书白的嘴一得解放,便嚷嚷着,“小姐,事情不是像大爷看见的那样,奴婢会带着那些人过来主屋,是因为她们的裙子被薛七姑娘溅湿了,想让她们换件裙子罢了。”
卓韵雅置若罔闻,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她。
“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
“当初二爷求亲未果离开时,你说没遇到二爷,可是二爷说他没见到你,之罾罾人送了信,也没人把信送到我手上,还有出阁的翌日,你拿了书信回来,才有我让人逮了回来关在地窖里的事。二爷说没给我写信,更没派人传信,怎么随意的人给的信你都敢拿到我面前?”卓韵雅神色淡淡的,就连声嗓也淡淡的。
就是如此淡漠的态度教书白意识到,卓韵雅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小姐要怪就怪老太太,奴婢不过是听令行事,可小姐要知道徐府还是老太太作主的,小姐要是敢对我动私刑……”
话未尽,卓韵雅已经甩了个巴掌过去,一丝鲜红从她嘴角淌落。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卓韵雅直起身淡声道:“你也别以为大薛氏会保下你,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书白被打得晕头转向,可嘴上还是不饶人。“我和你是不同的,你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你以为日后就能跟二爷双宿双飞?我告诉你,老太太未雨绸缪以防有日你真嫁给二爷,要我在你凉补的药方里添了药,这些年吃下来已经让你得了宫寒之症,你根本生不出子嗣,这样二爷还会要你吗?”
“闭嘴!”书蓝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地刮了书白的脸皮,再回头道:“小姐,别听书白胡说,大夫说不成问题的,慢慢调养身子就好。”
卓韵雅定定地瞪着书白再看向书蓝,书蓝的神色微慌,摆明了是确有此事。怎么她们都知道的事,她却不晓得?
“小姐那日被关在地窖昏迷,二爷请了大夫才知道原来小姐喝来调理身子的药有问题,
二爷怕小姐伤心,所以不让奴婢在小姐面前提起,可大夫也说了,慢慢调理,假以时日必能改善。”书蓝字字斟酌着,就怕她难过。“是奴婢不好,奴婢要是更小心就好了。”
“……书蓝,你是二爷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卓韵雅月兑口道。
书蓝没料到她突来一问,瞠眼不知如何回复。她必须要赶紧否认,否则小姐会不要她的。她在小姐身边太久,久到能模清小姐是个要的很纯粹的人,旁人待她好,她就会回以加倍的好。
小姐不可能因为她是二爷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就觉得无所谓,反倒会认为她是带着任务,带着异心进府的。
卓韵雅突地笑出声。她还以为自己是众人疼惜了,原来都是假的,其实,全都是有迹可寻的,只要她仔细观察就能厘清,但是因为相信,所以她忽略了细枝末节。
书蓝冷汗涔涔想解释,却见外头有嬷嬷跑来。
“小姐,太太找你呢,老奴瞧她似乎身子不适,小姐还是赶紧回屋子里瞧瞧吧。”陪房嬷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赶紧请大夫。”卓韵雅闻言朝徐鼎的随从吩咐了声,立刻撩起裙摆一路朝主屋而去。
一进屋,见雷持音倒在榻上,她忙问:“采莲,嫂子是怎么了?”
“姑女乃女乃,奴婢也不知道,太太在厅里和爷说完话就说要来找你,可半路上见她脸色难看起来,奴婢想请她先回去,她却不肯。”采莲急得快掉泪,实在没遇过这种阵仗,因为雷持音向来身子骨强健,就连风寒都甚少染上。
“嫂子、嫂子,你到底是哪儿不舒服?”卓韵雅坐在榻边,看着脸色发黑的雷持音,心里突地狠颤了下,随即朝外吼着,“外头的,让嬷嬷赶紧煮碗解毒汤,快!”
“解毒汤?”采莲难以置信地喃着。
“采莲,太太在府里吃了、喝了什么?又是跟谁接触过?”
“太太……晌午时,听说徐大爷带了人过来,太太便偷偷去了厅里,也不知道在那儿做什么,回来时太太说她要探视你,确定你好不好。”
卓韵雅攒着眉,只能从仅有的线索推估,八成有人在家宴上设套,可因为鼎哥哥和大哥让她逃过一劫,而后大哥带人去了卓家……去卓家做什么,跟卓家什么关系?难不成……
雷持音长睫轻眨了几下,半眯着眼。“小雅……”
“嫂子,你是不是吃了什么?”思绪被打断,卓韵雅心喜地凑近她急问着。
“你没事吧……”她气若游丝地问。
“我没事,我当然没事。嫂子,大哥去卓家做什么?而你又怎会以为我有事呢?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是不是吃了什么?”
雷持音这才明白原来徐家两兄弟将她护得极好,不让她知道她的兄长竟使了最下作的伎俩设计自己的亲妹妹。
真是太好了……雷持音笑了笑,觉得喉头一阵腥腻冲上,热液从她口中喷出,她听见采莲惊喊着,“血!”
“嫂子!你要不要紧?别担心,我让人请大夫了。”卓韵雅忙取出帕子抹去她唇角黑红色的血。
雷持音神色恍惚,一会才恍然大悟。
那人,对她下毒?为什么……虽说她对他一丝情意皆无,但好歹结缜三年,还有从小就有的情分,可他完全没有将这些情分搁在心上,甚至还想要了她的命。
想到自己死后还是卓家的鬼,她就满心不愿,可她更不愿向小雅透露她兄长的狠心绝情。
徐家兄弟想护着她,她亦然。
“小姐,大夫来了,大爷也来了,正在厅里候着呢。”嬷嬷还未进屋已经扯开喉咙喊着。
卓韵雅欲起身,袖角却被雷持音抓着。
“别去……”她不知道卓景麟来做什么,但她不想让小雅卷入麻烦里,她怕卓景麟会利用她的死大做文章。
“为什么?”大夫已经走到身旁,她只得拉开雷持音的手先退至一旁,看着大夫诊治,顺手接过嬷嬷递来的解毒汤。
大夫诊了一下,脸色一沉。
“我让人熬了解毒汤,要不先让她喝下?”卓韵雅问着。
“恐怕……”大夫沉吟着。
“大夫……”卓韵雅扣紧了药碗,浑身不住地颤着。
“不如还是先让她喝下,老夫再施以金针。”大夫最终如是道,让丫鬟上前扶起雷持音,再由卓韵雅慢慢地将解毒汤灌进雷持音嘴里。
然而,却是灌进去的少,流出来的多,卓韵雅心急着,偏偏这当头卓景麟闯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卓景麟吼道。
原本已虚弱闭眼的雷持音猛地张眼,朝声音来源瞪去,就这么巧和卓景麟对上了眼,卓景麟莫名地退后一步。
这细微的动作教卓韵雅捕捉到了,低声宽慰着雷持音让大夫施针,随即推着卓景麟往外走。
“是不是大薛氏干的?”
“哥,你别胡说。”
“要不然她好端端的上门探视你,怎么就中了毒?”
卓韵雅微眯起眼,尚未开口,厅外的廊道便传来大薛氏似笑非笑的嗓音。“卓家大爷此话听来好笑,你家媳妇我不知道多久不曾见上一面,怎么她到我家里中了毒,却是要算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