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黎翠雨的事情,黎子蔚那头也有大事发生。
不得不说,古代皇帝就是有钱,一个钦天监就有监正、监副。春夏秋冬中,五个官正,这五官正还有各两个副手,黎子蔚就是夏官正的副手,夏官正监侯,五官正底下还有九品小辟共十五人。
放在现代,一个算命先生可以解决的事情,在古代却养了一屋子人。
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据说皇太后身子不大好,钦天监要算出一个好日子祈福,还得入后宫去。
邵怡然听得有趣,但听到要入后宫,不禁感到奇怪,“让你们去祈福吗?你们又不是和尚。”
黎子蔚笑答,“祈福也算典礼,念经会有僧人,但仪式还是万大人主持。”
“那你们全部都要到?”
“九品文吏不用。”
这样也得到十几人,加上宫廷内人,只怕最后上百人都可能,邵怡然捏捏他的手,心疼地道:“辛苦你啦,黎大人。”
入宫可不是开玩笑的,不是弯腰就是跪,别说他只是一个夏官监侯,就算是万大人,也得跪跪跪,谁让钦天监是跟老天爷打交道的单位,面对老天,能不跪吗?
这时,邵怡然忽然扬声道:“鸢萝,你拿纸笔过来。”
在旁边伺候茶水点心的鸢萝马上去案头取东西过来。
邵怡然咻咻咻就在纸上画下护膝的雏形,古代没有松紧带,但可以用绑带,画好后,她道:“你给我做这个,两个……不,四个,夹屋多塞棉花,做成能绑在膝盖上的大小。”
鸢萝女红好,一经解释就懂了,笑说:“姑娘真聪明,姑爷膝盖上绑了这个,祭天时就不会疼了。”
邵怡然坦然接受赞美,嘱咐道:“做结实点。”
“是,奴婢马上去。”
邵怡然又对黎子蔚道:“鸢萝手快,晚上前就能好,你明天也带两个给万大人。”
男女有别,万大人虽然不好直接照顾她,但间接照拂却是没少过,两个护膝聊表心意,也免得他跪到痛。
黎子蔚见她急性子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邵怡然不解,问道,“你笑啥,说来听听。”
“我笑你这性子。”
“我怎么了?”
“你刚来黎家时,不怎么开口,性子也稳重得很,八风吹不动,现在却急了起来,变得一刻都不能等。”
被他这么一说,邵怡然心想,对耶,思索了一会儿,她指着自己的肚子说:“一定是孩子的关系,贺尔蒙改变了我,怪他。”
黎子蔚微笑,知道她是逐渐对自己敞开心房,才慢慢地不演戏,那个安安静静的邵怡然是装出来的,为了适应这个时代,不得已而为之,眼前这个风风火火的人,才是真实的她。
说着,邵怡然突然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起来,嘴上道:“宫里公主多,郡主也会去,你这桃花面相可别随便乱看,万一惹得公主情生意动,我们都要遭殃。”
听了这话,黎子蔚失笑道:“公主才不会看上我个七品官。”
“你哪里不好了,谁敢说你不好,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看着她举起来小小的拳头,细细的手腕,还咧嘴哼了声,黎子蔚大爆笑,搂着她就往她额头一亲,同温层的穿越人真好,他要是真娶了古代女子,绝对不可能这样跟他说笑,他看她,真是越看越可爱。
这时邵怡然感到一阵胎动,她忙伸手模了模肚子,“动得厉害,我怀疑是个儿子。”
“儿子也行啊,我们的小棉袄有个大哥罩着,以后横着走,不用怕。”
这么说好像也是,邵怡然又高兴起来,虽然不能跟儿子穿母子装,不过哥哥可以保护妹妹,先生儿子也不亏。
“姑爷,”桔梗过来道:“苗嬷嬷来了,说大爷请您去一趟。”
黎子蔚一听就站了起来,“大伯父找我,我去去就回。”
大概是生意上的朋友来,需要秀他这个当官的侄子,东瑞国官商有别,家里出了个官爷,自然得大炫特炫。
黎子蔚今天休沐,黎宗壹肯定也是算好的,不然没这么巧。
自从黎子蔚进入钦天监,黎家也算官家了,和黎家做生意的人明显变多,黎宗壹跟黎子衿这半年忙得脚不沾地,就连黎子轩也放弃读书了,跟着父兄一起做生意,忙,可银子能进来,再忙也开心。
邵怡然笑道:“去吧。”
不一会,鸢萝进来,一脸八卦,“姑娘,婢子刚去绣房要布料跟棉花,听说大少爷那边的佩兰刚刚生了,是一对龙凤脸,大太太很高,已经派人去铺子告诉大少爷了,老爷子跟老太太都亲自去峻雅院看孩子了。”
邵怡然点点头,龙凤胎,这佩兰的命太好了,黎家这么多年没婴儿,就算是庶子,那也是万千宠爱在一身,更别说姜宁儿到现在还没怀上。
说起姜宁儿,她倒是学聪明了,女人在感情上大器就是傻,没人会称赞的,才会让佩兰跟紫苑先后有孕,六月的团圆饭后,黎子衿身边又多了个姜宁花,姜宁儿总算开始让姨娘通房都喝药。
姜宁花去跟黎老太太哭,但那也没用,因为主母还没怀上,本来就可以这样做。
想到这,邵怡然下意识模了模肚子,忍不住微笑起来,还是黎子蔚这个现代人好,容易沟通。
自己穿越而来,爹跑了,娘跑了,只有祖父,不久祖父也亡故,看起来命很不好,可她并不这么认为,跟祖父相处十二年的时光,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在祖父的百般呵护下成长,她不觉得自已少了什么。
来到黎家后,黎老太太虽然不欢迎她,可是家里有黎老爷子,黎翠雨对她又好,黎翠娟甜美可爱,现在又得了个好夫婿。
前世命短又命苦,这一世,她要好好享福。
傍晩时分,佩兰生了龙凤胎的消息已经传遍黎家,毕竟是黎子衿的第一对孩子,黎子蔚跟邵怡然也打扮妥当,得去看看,于是去春暖阁接了庄氏,三口人便在仆妇簇拥下朝峻雅院前进。
黎子衿已经回来了,他的好心情藏都藏不住,一脸笑意,“你们快来看看我的一对儿女,双胞胎却各快五斤重,姊儿大些,不过哥儿哭声也很响。”
邵怡然内心哇了一声,孩子有这么重,佩兰可真厉害。
她探头看了床上的小娃儿,虽然比一般婴儿小了点,却十分健康,已经喝过女乃,现在睡下了。
看着那一动一动的小鼻翼,邵怡然的心柔软起来,“大伯可取好名字了?”
“还没,先取蚌小名而已,宝哥儿,珍姊儿。”黎子衿喜孜孜地道。
又是宝,又是珍,看来黎子蔚对这对孩子真的是很喜欢。
黎翠娟也在女乃娘的陪伴下来了,见到小婴儿,一脸好奇,“大哥,小娃子怎么是红色的?跟我们不一样。”
黎子衿笑着模着妹妹的头,“过阵子就白了,你小时候也是红色的。”
黎翠娟一惊,“也这么红?”
黎子衿点头,“也这么红。”
黎翠娟看着宝哥儿跟珍姊儿,小脸上溢岀喜欢的样子,却不敢模,只轻轻模了模孩子的被角。
倪氏笑咪咪地进来,“好了好了,都来花厅喝茶吃点心,这两个小祖宗在睡,讲话都不能大声。”
众人于是移到花厅,黎翠娟往邵怡然身边过来,邵怡然笑着搂住她。
黎翠娟抬起头,“堂嫂身上好香喔,跟宝哥儿还有珍姊儿有点像。”
黎子蔚也说过她身上开始有种妈妈香,她归咎于贺尔蒙的改变。怀孕对一个女人来说可是大事,身体为了迎接这小生命,会做出许多调整跟准备,连胸都变大了。
姜宁儿进来,神色不太好,但还是打起精神给安排位置跟点心。
倪氏完全不想管她心情,且顾自地问道:“这两个小祖宗早来了,冬天又快到,暖房可有准备好?”
“婆婆,布置妥当,等天气一冷马上可以过去。”
倪氏点点头,就算是庶子,那也是金孙,得好好照顾。
黎子衿也没管姜宁儿的神色有多差,径自问:“小跨院那边都没题吧?”
小跨院就是佩兰的住处,因为是贵妾,所以给了跨院。
倪氏问孩子,黎子矜问佩兰的月子,没人管姜宁儿这个可怜的嫡妻。
见状,邵怡然心想,这也是姜宁儿自己求来的,明知道黎子衿不喜欢她,却仗着黎老太太的喜欢嫁进黎家,可她多年来对倪氏的不尊敬,如今为人媳妇,困境立刻显现出来。
这时一个小丫头走进来,“回大少爷,兰贵妾醒了,刚刚吃过人参鸡汤,医娘说看样子还挺好的,月子里小心别进风就行。”
“让她好好坐月子,还有,以后她不是贵妾,是兰女乃女乃。”黎子衿理所当然的说。
小丫头连忙回答,“是,奴婢会好好照顾兰女乃女乃。”
邵怡然心想,佩兰当平妻了,那宝哥儿就是嫡子,还是嫡长子,这个家,以后什么都是他的。
就见倪氏一脸错愕后又算了的表情,儿子被逼娶了姜宁儿,她知道儿子委屈,现在平妻之位自然要给他喜欢的女人,所以他开心就好。
姜宁儿则是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但还是强颜欢笑,“大、大少爷要升佩兰妹妹为平妻,怎么没跟我商量。”
黎子衿笑了笑,“你跟祖母谈论我们的婚事时,可有跟我商量?”
姜宁儿一脸尴尬,“大少爷怎么这样说,那可是大少他亲自允的。”
“那种情况下我能不允吗?”
天哪,大妻吵架?她不想看啊,邵怡然想走,但这种状况出声反而奇怪,于是只能等着,可看着黎子衿夫妻俩针锋相对,她心想,倪氏怎么不阻止?
她转头一看,却见倪氏也是笑笑的,看样子对姜宁儿不满很久了,看儿子修理她,内心不知道有高兴。
邵怡然十二岁寄居黎家,姜宁儿当时已经在黎家住了好几年,其实她们身分差不多,但姜宁儿自诩有黎老太太这个姑祖母,所以凡事高高在上,自以为了不起,那时她就想,没关系,当不成朋友当是室友就好,见了面,点个头,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后来姜宁儿在宴上跟黎老太太合作逼婚黎子衿时,她就傻眼了,即便再怎么喜欢这表哥,但对方连好感都没有的前提下,他们两个婚姻怎么可能幸福。
可黎子衿也很神奇地同意了,其实他喜欢佩兰,可以只要佩兰就好,但他偏偏也同意娶姜宁儿——家里很安宁,祖母很高兴,这大概就是他想要的,身为黎家大少爷,不只享有好处,义务也很多,譬如说,姜宁花的烂摊子他也一并收了。
倪氏笑意盈盈地问:“子蔚,你娘妇这也快生了吧?”
黎子蔚回答,“大概再两个月呢。”
“女乃娘、医娘都准备起来了吗?”
“还没。”
“那怎么行呢,得快,等冬天了,人不好找,得先准备起来,免得手忙脚乱。”
邵怡然笑说:“我们会注意的,多谢大伯娘提点。”
窝在邵怡然身边的黎翠娟模了模她的肚子,却突然缩回了手,语气惊慌,“堂嫂的肚子在动。”
众人一听都笑了出来,黎翠娟第一次模到胎动,竟然被吓到了。
黎家的人有一种特异功能,就是尴尬过后,所有人都可以瞬间当没事,包括才十二岁的黎翠娟都有这种本事,刚刚尴尬得要死,现在说说笑笑又没事。
就在这时候,黎老太太进来了。
众人连忙起身,一阵见礼后,黎子衿开口,“祖母可以去看两个小家伙了。”
邵怡然实在很佩服黎子衿,黎老太太嘴角下垂,明显不高兴,但他可以无视,直接说孩子。
一听这话,果然,黎老太太凶不起来了,“下人要交代下去,好好照顾哥儿姊儿,天气转冷,当心别染了病。”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的嫡长子跟嫡长女。”
黎老太太忍不住,隐隐带着怒气道:“这是怎么回事,佩兰不过是个丫头,当贵妾已经到顶了,还要当平妻?”
黎子衿一脸笑,“孙儿喜欢宝哥儿跟珍姊儿,不想让他们成为庶子庶女,便提了佩兰当平妻,祖母是怎么了,当初不是说好,正妻娶了表妹,平妻给谁,您都不管的吗?”
黎老太太被这话噎住了,过了一会才道:“那也不能提丫头,你是黎家大少爷,多少名门淑女抢着要当你的平妻啊。”
“我都娶表妹了,提个佩兰当平妻怎么了?”
言下之意,佩兰虽然是个丫头,但姜宁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古代很重视门当户对,成亲之时,虽然有嫁妆跟着姜宁儿从姜家出来,但那些都是黎家的东西,一开始当成聘礼招摇饼市,之后权充嫁妆再回到姜家。
倪氏不忍心儿子被冤枉,出声道:“老太太也公平点,子衿的正妻给您作主了,平妻他自己提,也不算过分,您下午来看孩子时,不是也挺喜欢宝哥儿跟珍姊儿,那么可爱的孩子,您忍心让他们当庶子庶女?”
黎老太太瘪嘴,“那紫苑就算生儿子,也不能再提了。”
东瑞国,一个男人可以有两个平妻,邵怡然心想,黎老太太还在奢望另一个平妻的位置可以给姜宁花。
黎子衿却是笑道:“祖母说过不管我平妻之事。”
“堂堂一个大少爷,却提两个丫头当平妻,成何体统?”
“祖母,孙儿这不是心疼孩子吗?孩子这么可爱,当然要有个好身分。”
邵怡然心想,黎子衿厉害,他不说自己喜欢佩兰,而是说自己喜欢孩子,黎老太太再横,总不能说孩子不配当嫡子。
回腾语院的路上,邵怡然心有所感,“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果然难说,佩兰虽然是个丫头,却得了大少爷的眼缘,姜宁儿虽然可怜,但有一半是她自己作来的,若她当初不要那样倨傲,现在也不会四面楚歌,谁都不帮她。”
这话黎子蔚深以为然,姜宁儿以前靠着黎老太太这座山,不只不理倪氏,也不理他,一副很怕他喜欢上她的样子,他就不懂了,姜宁儿是哪来的自信,可后来看姜宁花也这样,他一下就懂了,姜家没把女儿教好,就算靠着关系勉强进入高门,也是要吃苦的。
邵怡然继续说:“你猜,大少爷会不会把紫苑也升成平妻?”
“紫苑要是好命生了个儿子,机率很大。”
“我也是这样觉得,现在就看紫苑跟半夏谁福气大了。”
两人都是闭月羞花的美人,又是打小伺候,不但懂黎子衿,且情谊深厚,差别在紫苑现在大肚子,半夏还没影。
邵怡然心想,还是自己命好,桔梗跟紫荆那么美,黎子蔚还是守身如玉。
原先她以为他是为了专心读书,不想让乱了心神才如此,可后来被她逼问出来,原来是他不希望孩子是庶子庶女,低人一等,这样孩子很可怜,才不要通房的。
当时他的想法是一个正妻,两个平妻,孩子都是嫡子嫡女。
当然,在她的威逼之下,他表示过去思想错误,只要正妻就够了,平妻不应该有,邵怡然当然肯定了他的知错能改。
夫一人,妻一人,是谓夫妻也。
这两个月,邵怡然的肚子跟吹气一般,疯狂长大。
睡觉的时候开始很难自己躺下去,早上根本无法自己起来,万一半夜要上厕所,那更是超大工程,怕她摔倒,得先亮灯,黎子蔚再把她从床上扶起,丫头一左一右搀着她去洗手间,因为要解衣服,丫头怕她冷,便用布把门缝塞得一点风都进不来,才开始帮她月兑衣服。
从她醒来到再度躺下,至少得一刻钟。
很费时,邵怡然便想少喝点水让大家都好过一点,医娘跟苏嬷嬷都说不行,为了孩子,该喝的都得喝,补汤、补药一碗都不能少。
有一回,她半夜起来了三次,不禁觉得自己很麻烦,怎么上厕所上个没完,突然间就哭了。
黎子蔚抱着她哄了好几句,她忽然感到很生气,不只不领情,还叫他不用管她,自己拉着被子委屈了好久,直到又睡着。
隔天恢复过来,想跟他道歉,黎子蔚却是模模她的头,笑说知道这是贺尔蒙的关系。
冬日到来,原本青砖碧瓦的宅院一片银妆素裹,园子百花尽枯,只有寒梅迎风绽放,溢出幽幽梅香。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邵怡然生了,疼了足足两天,嚎到嗓子都哑了,终于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产婆说孩子很健康,七斤重。
前世没经历过的,今生总算经历了,痛得死去活来,但结果很美满,什么都不求了,只求大小平安。
看着哥儿吃完女乃后安详的睡脸,邵怡然觉得十分满足。
黎子蔚眼眶红红的,坐在她的床沿,模着她收拾过后的头发,“辛苦你了。”
邵怡然拉着他的手,趁机撒娇,“以后可得对我好一点。”
黎子蔚连忙点头。
“别嫌我肚子上有赘皮。”
“那是因为我,我知道。”
“还有,长出来的肉没办法这么快消失。”
“胖瘦不要紧,身体健康最重要。”
邵怡然听了笑咪咪的,小伙伴就这点好,他知道女人产后胸部会变形,肚子会变形,变胖发福,这些都是生产的代价,她不用求他,只要趁机撒撒娇那就好了。
两人相望,都是笑意满满,两人前世都因为意外,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有很多事情没体验,现在他们要把人生圆满起来。
不喜欢孩子可以不用生,但他们都是喜欢孩子的人,所以一定要经过这一个磨练,才能完整。
外面一阵吵杂,庄氏来了。
邵怡然疼了两天,今天又是疼到二更天,庄氏原本陪着,但后来实在撑不住,去后面小房间睡了,去睡之前还一直交代孩子生了就叫她起来。
庄氏进来后,先到炭盆旁边烤火,去去寒气,这才走到床边,看到哥儿酣睡,满脸都是笑意,“小家伙睡得真好。”
邵怡然喜上眉梢,“婆婆,您抱抱他,可沉了。”
“等会吧,我刚进来,身上还沾着冷气,怕冷到他。”
庄氏细细看着孩子,笑得眉眼弯弯,“鼻子像蔚哥儿,我瞧这嘴巴像媳妇,下巴也像蔚哥儿,等下个月真的睁了眼,再看看眼睛像谁。”
黎子蔚模着儿子的小扁头,笑说:“母亲给这小东西取蚌女乃名吧。”大名自然是黎老爷子这个曾祖父取。
庄氏喜笑颜开,“我想想,叫康哥儿吧,只求他健健康康,其他什么都好,平凡一点也没关系,好好过日子就行。”
邵怡然笑咪咪,“婆婆跟媳妇想的一样,以前还没怀上时,想着孩子要聪明赚大钱,还得读书当大官,等真的怀上,只求他平安健康,其他都不求,就算平庸点也没关系,稳稳当当过完一辈子就好。”
康哥儿这时候动了一下,然后继续睡。
庄氏一脸心花怒放,“康哥儿作梦了,刚出生就会作梦,可真行。”
邵怡然想笑,婆婆这根本就是溺爱。
庄氏隔着包巾模模康哥儿的脚,后来实在撑不住,黎子蔚便命丫头扶她去后头睡,年纪大了,昨天熬了一夜,今天又是撑到半夜才去躺下,以庄氏的年纪,已经够厉害了。
屋子里又剩下夫妻俩。
邵怡然看儿子,即使不白不女敕,还是越看越爱,“虽然不是小棉袄,但我现在觉得儿子也挺好的。”
“当然,有了嫡长子,至少母亲能放心。”
也是啦,古代传宗接代的观念很重,得有儿子,将来才有人送终。
能让老人家高兴的话,先生儿子也可以,反正现在已经证明,他们夫妻都身体棒棒,她养好身子之后可以继续生。
这时,医娘跟女乃娘进来,笑说:“见过黎大人,黎夫人得休息了,两日没睡,得好好缓一缓,把月子坐好,以后怀孕也比较轻松。”
黎子蔚也不管有人在旁边,就在邵怡然额头上一亲,“那你好好休息。”
一下子,房间空了,只剩下炭盆劈哩啪啦的声音。
邵怡然睁着眼睛,她刚刚完成两世人生的伟业,很兴奋,不想睡,要不是现在是半夜,她就要敲锣打鼓告诉整个黎家——本姑娘当娘啦。
这个过年,邵怡然在坐月子,因此什么人都没见到,不过趁着生子这个大功劳,她终于在黎老爷子来看她那天,委婉的开口了。
黎老爷子知道她要珠老姨娘时,神色很温和,“蔚哥儿让你开口的?”
“是孙媳妇自己想要的。”
“姨娘是下人,不过海珠又是你公公的亲生母亲,你要怎么对她?”
“孙媳妇跟她当朋友,大家一起爱着康哥儿。”
黎老爷子听就笑了起来,“好,好,好,这答案不错。”
当长辈当然不行,会让黎子蔚跟自己都变成笑话,但当成下人,又很奇怪,明明是黎子蔚的亲祖母,所以她觉得当朋友就好。
黎老爷子回去后没多久,珠老姨娘就带着一个箱笼过来了,脸色非常喜悦,但又显得战战兢兢。
“我这里欠一个人,”邵怡然微笑吩咐道:“以后你负责照顾康哥儿,给他洗澡,整理房间,可做得来?”
珠老姨娘连连点头,“奴婢做得来,谢夫人。”
她也知道孙媳妇生孩子了,听说很健壮,本想来看看这小娃儿,可自己的身分根本不配过来,没想到刚才老爷子突然要她收拾东西,说腾语院这边少个人,让她过来伺候,她作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突然成真,只觉得天天念经,菩萨总算开眼了,这黎家有什么差事比照顾自己的曾孙更好?
至于庄氏,她是典型遵从三从四德的妇人,虽然黎宗三对她不好,但她总觉得那是自己的丈夫,珠老姨娘既然是丈夫的亲生姨娘,来到这边,自己能对她好一点就好一点。
一个祖母,一个曾祖母,下午闲暇,就是给孩子做小衣服、小鞋子,描花绘样,一做就是一个下午,康哥儿一个小女圭女圭,衣服已经好几个抽屉,甚至都做到春衫上了,比邵怡然这个亲娘的衣服还要多。
元月十四,邵怡然正式岀了月子,隔天早上便打扮起来,描黛眉,上胭脂,换上朝阳银凤,金累丝双雀花裙,配了一套白玉头面,裹上貂裘这便出了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子坐得很好,虽然院子中积满雪,她却不觉得太冷,见枯枝上停着几只小雀,全部挤在一起,她想,天气应该是冷的,只是自己没那么寒。
松鹤堂的花厅上,黎翠娟一看就扑上来,“堂嫂,你可以出门啦?”
“是啊,快不快?”
黎翠娟抱着她,表示很想念。
邵怡然模模小女孩的头,心想真可爱,黎翠陶要是有她一半可爱就好了。
倪氏也过来跟她打招呼,“子蔚媳妇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这一个月都快闷坏了,想早点出来透透气。”
这是真的,以前不想来尽孝,但真坐了一个月的月子,想想,尽孝还是比较好,听黎老太太唠唠叨叨可比呆着看床帐好得多。
坐月子得严防寒风,门窗得少开,除了医娘跟女乃娘,连黎子蔚天都只能进来一次,刚开始还很期待他来,但随着自己不能洗澡,异味越来越重之后就不想他来了,到后来她甚至闹起别扭,不想见他。
太臭了啊,怎么有脸见他,有一天,她更被自己臭哭了,哭了一整个下午。
还是苏嬷嬷怕她哭坏身子,没办法,才在第二十三天让她下水冼澡,也洗了头,用炭盆烫过的温布巾慢慢把头发绞干,全身终于干干净净,让她那天特别期待黎子蔚回来。
经过坐月子这段时间,邵怡然今天是抱持着兴奋的心情过来的,觉得每个人都好可爱啊,怎么看怎么亲切。
黎老太太还没来,众人各自说笑。
倪氏一脸神采飞扬,也是,佩兰生了一对龙凤胎宝哥儿、珍姊儿,紫苑也生了一个儿子,全哥儿,身为一个祖母,还有什么比看孙子越来越多更重要。
虽然在坐月子,但邵怡然还是掌握了黎家的八卦,佩兰现在是平妻,下人称为兰女乃女乃,紫苑因为生了儿子,也被提拔了,现在是苑女乃女乃,后者是姜宁儿提拔的,她跟姜宁花虽然是堂姊妹,但感情不好,知道祖母想把姜宁花放在平妻之位,于脆先下手为强,宁愿提了紫苑,也不让姜宁花有空子钻。
听说黎老太太气得要死,姜宁花也去哭诉了一场,不过事实已定,黎子衿三妻已满,姜宁花从此就是姨娘命,再没前程可言。
这时,苗嬷嬷突然过来,声音虽然低,却没隐瞒的意思,于是邵怡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苗嬷嬷说:“二爷一家子跪在大门,说请老爷子消气。”
倪氏脸色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门房第一时间就过来说了,老爷子那边恐怕还要晚点才会知道。”
倪氏哼了一声,“我就知道,老爷跟子衿这一年生意越做越好,二房那边怎么可能忍得住,只是没想到二叔这次肯拉下脸来跪。”
邵怡然想,二爷,不就是黎宗二一家吗?已经想归宗好几年了,但都是派老婆吴氏回来示好,后来儿子娶了老婆,儿媳妇便一起过来求情。
总之,二房是很奇妙的一家人,男人想要享福,又想要面子,于是把要跟人低头的事情都交给女人。
邵怡然这几年陆续看过吴氏好多次,逢年过节都会回来哭诉,求归宗,黎老老子都不肯,后来多了媳妇潘氏,之后连壮哥儿都一起带来,偏偏惹祸始祖黎宗二一直没出现。
这回终于出现了,还来大招,下跪。
黎老爷子每次都拒绝,但这次可就难说了。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她跟黎子蔚这一房,在黎家是超然单位,就算黎宗二一家回来,应该不会轻易招惹他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