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已经背叛,自然不需要再多问为什么了!
本以为是条听话的狗,谁知道会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经过最近这几次的挫败,以皇贵妃的精明,还不能想出是谁在后头搞鬼,那她就白白在这后宫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了。
上回暗卫的损失让她清楚知道殷骥骁下手有多么的快狠准,这么多年来,她也让他替自己办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儿,以前不曾警觉,现在她却处处都觉得心惊肉跳!
若是小四是个这么心机深沉的人,但凡他经手的事,能不留下一些证据吗?
只要那些证据一旦出现在皇上的金案上,那么她这个皇贵妃也就做到了头,若是自己栽了,以自己儿子那种冲动的个性,只怕再无出头之日了。
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狭长妩媚的凤眼微眯成了一条缝,她十四岁被选入宫,花费了无数的心思,手沾了无数的鲜血,就连小四那愚蠢天真的娘的难产也是她一手谋划的。
她费尽了无数的心血才做出这个天衣无缝的局,便连皇上都不曾怀疑过她,还亲手将小四抱到她的身边养着。
若不是养着小四能给自己的儿子带来无比的好处,她又何需时时端着慈母样,为他收拾烂摊子?
这几年为了他,自己的亲儿子可没少与她闹脾气。
本以为他毁了容,性情大变,应该早知道自己无缘于皇位,谁知道他还留着一手等着她呢!
她拨弄着手中一直把玩着的佛珠串,然后纤指一扯一弄,竟将那串佛珠解了一颗。
这颗原是预备在最不得已时,拿来对付圣德帝的最后手段,可如今为了抢得先机,立于不败之地,只好先拿下来对付殷骥骁了。
上回刺杀云浅浅失败,让她很清楚对付殷骥骁,刺杀只怕成不了事,既然刺杀不得,那就毒杀吧!
“来人!”她扬声喊道,她向来是个果决之人,就像当年害死殷骥骁他娘一样,想了就做。
话声一落,一个步履轻灵的小爆女闪身而入,那宫女脸上有着不同于她这个年纪的小泵娘该有的肃杀。
这是她为了在宫中立足所暗暗培养的死士,每个皆为不足十岁的小丫头,这样不显眼的丫头在宫中穿梭,完全不引人注意。
小爆女的武功当然不见得有多高深,可这样的丫头胜在低调,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也不容易引人怀疑。
“把这颗珠子赏给云家的长媳骆氏。”伸手,将那颗五彩琉璃珠递给了小爆女,然后继续交代道:“告诉骆氏,一旦此次事成,那本宫保她夫婿云渐生能够立时官袍加身,至于她娘家的父亲也能马上从天牢里放出来,做与不做,看她想要怎样的前程了。”
以圣德帝对王殷骥骁的疼爱,在听闻殷骥骁对云浅浅的重视之后,绝对不日便会下圣旨赐婚。
皇子大婚,总不可能在普济寺迎娶,云家姑娘收了圣旨,就该回到云家待嫁。
只要下了毒,便能以云浅浅逼迫小四就范。
暗杀不行,那就明杀吧!
一旦将云浅浅的生死掌握在手中,那殷骥骁就算私底有再多的算计又有何惧呢?
“属下领命。”
小爆女恭敬地收下珠子,见皇贵妃疲惫地挥挥手,便灵巧的退了出去。
就在她离开的那一刻,殷骥霖气急败坏地闯了进来,就连掀帘的宫女想要上前伺候,都被他一脚给踹得滚在地上。
见殷骥霖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再对比殷骥骁那老谋深算、暗自筹谋却不露半点声色的样子,皇贵妃只觉得自家儿子总是性情急躁,动不动就喜形于色,这般的沉不住。
明明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到底是哪儿出了错,竟然个性会如此南辕北辙?
“这又是怎么了?”
“母妃,我再也受不了了,那小四不但让人砸了我的皇子府,还当着我的面让人鞭打我新纳进府的小妾,只因为那妾室在大街上对云浅浅不敬,我要他死!”
这不是头一回他在自己母妃面前说这句话,但每回他这样嚷,一定会遭到母妃的喝斥,他这次已有心理准备,即便拼着被母妃的喝斥,也不愿再维持那种兄友弟恭的假象。
谁知他嚷嚷完,预期的喝斥并没有到来,他愕然抬头,却见皇贵妃正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并无以往的不悦。
“母妃?”见皇贵妃久久不言语,他这才大着胆子试探地喊道。
“受不了了,你当如何?”
“儿臣要他死!”长久的妒恨和嫉妒让殷骥霖咬牙说道。
“你有那个能耐让他死?”皇贵妃语气平静的问道。
“臣就算没那个能耐,可是母妃有,不是吗?”
“就算他死了,你以为你就从此高枕无忧了吗?”
“儿臣不管,儿臣就是要让他死,母妃既知父皇对他另眼相看,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父皇心一横,不顾朝臣的反对立他为太子吗?”
“你倒是长进了,也知道想得这么远了。”皇贵妃轻声喃道,既没有以往的气急败坏,也没有苦口婆心的谆谆善诱。
而她这样的表现却让殷骥霖眸心一亮,既惊且喜地嚷道:“母妃这是答应让我弄死小四了?”
“凭你,想要弄死小四?”
勾勒得精致的凤眉一挑,皇贵妃那句话宛若一桶冰水兜头淋在了殷骥霖的头上,他愤怒得粗喘着气,就是不懂为何自己的亲娘这般看不起自己的能耐。
“瞧你,母妃不过一句话,你就气得没了理智,这么瞪着母妃,你这性子就算没了小四,还有那殷骥书呢,你能斗得过他?”皇贵妃瞋了儿子一眼,声声追问。
说起殷骥书,又是一个令他气结的存在,就因为这两个人,他才会活得这样憋屈。
“就算儿臣没有法子,母妃也一定有办法的吧?”
看得出母妃的动摇,殷骥霖喜出望外,虽然不解为什么母妃的态度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但冲动的他向来不会细究这种事,连忙拍起了皇贵妃的马屁。
“啧,瞧瞧你,多大的人了,还什么事都想靠着母妃。”
“儿臣还要靠您一辈子呢!若是有一天儿臣位登九五,那母妃不就是太后了吗?”这话自是说得皇贵妃凤心大悦,她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看来这场与皇上和小四的对奕是没有再拖下去的理由了,于是她答应了。
“好,这回母妃就让小四死,就连那云家的小泵娘也一并斩草除根。”
一样光鲜亮丽的朱漆红门,一样的门前冷落车马稀。
曾经,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里,云浅浅任由紫苏和苏嬷嬷替她系上披风,她素手轻抬,微微掀帘,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一间她曾经如此熟悉,现在却感到那么陌生的宅子。
她没想过会有回来的一天,可皇上即将亲下圣旨赐婚,她没有不回来的道理。
马车驶过了大门,再弯进了旁边的二门,马夫拉扯着缰绳停住了马车,紫苏利落地掀帘跳下,然后招来小厮摆好了小凳,伸手扶着云浅浅下车。
一袭淡粉色的八幅襦裙衬得她的身形秾纤合度,娇美如花。
过往那苍白的脸庞,如今布满了喜人的粉女敕,不用脂粉就能衬出云浅浅那动人的美丽。
当初明明狼狈出逃,可再归家后脸色却更胜以往,那种淡淡的粉女敕是胭脂水粉涂抹不出的好气色,光是脸色就可以瞧出云浅浅这段时间过得很不错。
相较于云浅浅的精气神十足,骆景福却好似被推残了不少,看起来生生老了十几岁不止。
挑了挑眉,望着这样老态尽显的骆景福,云浅浅的心里很难生出任何的同情,尤其当她的眼光落在骆景福身后跟着的平氏是那样的珠圆玉润时,她那菱角似的唇忍不住地高高翘起。
说她是幸灾乐祸也罢,说她没有同情心也好,自从和殷骥骁两情相悦之后,往常的那些闺训基本上早被她抛到了脑后。
既然认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主,既然自己无法改变他,那就加入他吧!
她投降认输的速度很快,但不得不说,月兑去了这世间莫名加诸在女人身上的束缚,她的确活得更加舒心和恣意一些。
“妹妹总算是回来了。”
眸中几乎淬出火来,一想到最近自己的处境,若非一丝理智尚存,骆景福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掐断云浅浅那纤细的颈项。
“是啊,总算是回来了,若非皇上的旨意明日就要赐下,妹妹倒是巴不得在普济寺里头多住些日子,至少清心的多。”
没有想到向来隐忍自持的云浅浅会这么说话,满心恨意的骆景福被呛得一愣,随怒火更炽,却偏偏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恨得握紧了被她串在自己腕的手串,以求压抑自己心中的怒气。
“妹妹进屋吧!”
本就没想与骆景福多纠缠,云浅浅兀自往前迈去,那模样就似完全不把骆景福瞧在眼底,不过在经过平氏时她略略停了停下脚步,还开口关切了几句。
会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她最近才知道,原来这个平氏竟也是殷骥骁的人。
为什么安插这么个人在云家,说到底自然也是为了她。
若是兄长一直迷恋宠爱骆景福,那么她必然投鼠忌器,若是兄长的心不在骆景福的身上,那么云家换一个主母也不是难事。
对于他的用心良苦、心思缜密,云浅浅不得不佩服,在听闻他的安排时,她甚至还不争气地红了眼眶,那模样还让花素锦耻笑了好几天。
“好好安心养胎,将来这孩子必然是个有福的。”
既然知道是自己人,云浅浅自然对她另眼相看,朝着平氏粲然一笑,说起了祝福的话。
“妾身谢三姑娘吉言。”
多少知道如今的三姑娘与四皇子已经心意相通,虽然初时是接受了四皇子的命令才会委身云渐生,本是当个任务,但相处的时日一长,虽说云渐生才学上不显,可待她却是真的很好,再加上如今月复中的胎儿,这会的平氏倒是真心想要与云渐生好好过日子的。
既然知道四皇子对于三姑娘的看重,她自然更加想要交好,再说了,将来她若想要除掉骆景福,只怕还要靠着云浅浅,所以待她自然更是恭敬。
对于她们两人旁若无人交流情感的表现,骆景福在一旁瞧了,满是咬牙切齿的愤怒。
若原本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犹豫,到了现在也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铤而走险又怎样?
要她看着云浅浅从此陪住在殷骥骁的身边,看着她享有那个男人倾心的宠溺,那种折磨还不如杀了她。
光瞧着云浅浅如今的娇艳欲滴,就可以知道她的日子过得有多滋润。
就在这一瞬间,骆景福下定了决心,要成为皇贵妃的一把刀。
孤注一掷又如何?
反正再这样下去,一旦平氏诞下了庶子,她在云渐生心里的地位只怕也会大不如前,与其眼睁睁地被人逼进了死路,倒不如就拼这么一次,一旦皇子登了大位,至少骆家还能再次光耀,到那时她就不信云渐生还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欺侮她。
想到这里,她再无犹豫,这一回,她绝对会亲手送云浅浅下地狱!
啧啧啧!这毒还下得真全面啊!
原本还觉得殷骥骁这回让她带了几位嬷嬷回府有些小题大作,可看着眼前这一盘盘的特制佳肴,云浅浅就不得不佩服起殷骥骁的算无遗策了。
若不是这些经验老道的嬷嬷,她就算心有警戒,顶多也是让紫苏用银针试试这些菜肴就罢了。
但这回骆景福的毒颇为刁钻,一般的银针根本试不出任何的毒性,那些菜肴看起来就真的像是为了欢迎她归家所做的庆贺。
但老嬷嬷们只是略略一闻味道,就知道这些菜里头都含着宫里那些阴狠的秘药,只要吃上一口,若无解药,身体便会日日衰败下去,就连御医也瞧不出中了毒,然后中毒者很快便会香消玉殒。
看来,又如殷骥骁所料,骆景福已经成了皇贵妃手里的刀,想要收割她的性命,或者想要用她的中毒来要挟殷骥骁听命。
骆景福真的狠心至斯,完全不顾念家人亲情。
那她再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单就骆景福对殷骥骁的魔怔,她或许只觉得怜悯,不会想要取她性命,可她次次出手陷害,若是再留下她来,那云家的未来只怕也是鸡犬不宁。
“鲁嬷嬷,劳你替我回敬一下嫂子的好心吧。”
“奴婢遵命。”
毫不多话,鲁嬷嬷因为清楚知道云浅浅在她的主子殷骥骁的心里是什么地位,所以但凡她所希冀的,她必会为她达成。
“啧啧啧,你这丫头的心肝和那小子一样黑了,不愧是夫妻啊!”
“我哪里心黑了,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云浅浅对着花素锦娇嗔道,她可是很善良的好吗?
她只是早已经厌烦了骆景福这越发变本加厉的小动作,她知道这种人若是踩她不死,必然麻烦不断。
虽说殷骥骁已表明了不争大位的意思,可就算只想做个太平王爷,也不好时时让人踩、招人忌,那么自然就该在火苗刚起之际就将之踩熄。
休说区区的骆景福,便是皇贵妃和二皇子殷骥霖,只要有必要,她也不介意朝他们踩个几脚,只求没有后患,而她也正在这么做。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心狠的,外表倒是只温驯小羊。”
“我哪里就是真的心狠呢?只是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有些事不得不做。”
闻言,花素锦挑了挑眉,忍不住问道:“你当真决定跟着他去闯刀山、过火海了?”就她看来,那殷骥骁可真不是一个好对象啊!
那小子性子那么别扭又小气,更别说他出身皇室,哪里避得开纷扰,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她的萧大哥。
想到萧洛里,花素锦的脸色黯然。
那日云浅浅一语戳破了他们的盲点,想叫他们不再自责,一点就通的她兴匆匆地去找萧洛里,想将云浅浅的话一股脑地说给他听,可谁知道他却依旧躲着不肯见她。
他不是个绝情的人,她知道,可是望着他的背影,真有那么一时半刻,她希望他干脆绝情一些,好让她从此慧剑斩情丝。
或许,待云浅浅和殷骥骁成亲之后,她就该离开了吧。
“姊姊看四皇子自然不如净空大师,但我看净空大师,也觉得他不若殷骥骁呢!”
这就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她的打趣只换来了花素锦讪讪的表情,心思灵动的云浅浅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正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自己。
她有些心疼伸手将花素锦搂进了怀里,轻拍她的肩,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或许也该趁着这次的事情,一并解决了萧洛里这个脑袋僵化了的蠢男人。
但该怎么做呢?
望着窗外春意盎然的鲜花,一个计策在她的心里浮现,微弯的唇畔露出了一抹小狐狸般的浅笑。
她扬声唤来另一个殷骥骁派来的老嬷嬷,与她低声说了几句,听完后老嬷嬷诧异地瞧了她一眼,随即眸中满意乍现。
这样的姑娘,的确有资格伴在她们的主子身侧啊!
“姑娘此计甚佳,足以引蛇出洞,也可成全花姑娘的一片心意。”老嬷嬷是何等的人精,只听云浅浅略略一说,就知她的想法为何。
“那嬷嬷准备,至于四皇子那边,就暂时先别说了吧。”
两人交头接耳的商量完,云浅浅这才转向花素锦,却见她一脸愕然,显然将刚刚她与老嬷嬷的交头接耳全都听了进去。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若是真照浅浅这种玩法,殷骥骁怕是得疯魔了。
想到那人疯魔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心头一颤啊!
可再想到这么做或许可逼出萧洛里的真心,她的心思也跟着蠢蠢欲动。
“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姊姊吗?若是姊姊出了事,那净空大师还是无动于衷,等到一切事了,不如就由妹妹为姊姊选蚌夫婿,怎样?”
“这……”花素锦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只要想到这几年来,自己的满心情思尽岸,却连见上他一面都不可得,她索性心一横,点头答应。
“做就做,谁又怕了谁呢?只是你找的夫婿人选可不能差过我替你寻模的,知道吗?”
怎么可能?
他明明算无遗策啊!
明明只待今日圣旨一下,云浅浅就会成为他殷骥骁的妻子……
他是这样的期待,可如今圣旨虽下了,但云浅浅还没来得及接旨便整个人昏了过去,更让人心惊的是,在一片紊乱之后,就连花素锦也跟着昏了过去。
是百密一疏吗?就似当初他父皇护着他母妃一样,因为一时的大意?
闻言准备急赴云家的殷骥骁心里浮现这句话时,脸色瞬间铁青得吓人。
因为浅浅的关系,对骆景福他仅仅是施以警告,他以为这样的警告对于骆景福是有吓阻作用的,却没想到那女人的胆子倒是真大。
殷骥骁心烦意乱,可急匆匆的步伐却突然顿住,只见原该在普济寺里轻易不出来的净空大师竟然一身袈裟挡在他的身前。
“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素锦出事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过去几年的默契马上知道彼此心中的打算。
净空大师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浅浅昨儿个回家去等圣旨,我派了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跟随,花素锦爱凑热也跟着去了,本以为只是一夜的时间,那些人应该不会这么急,怎知道还是出事了!”
一字一句从殷骥骁紧咬的牙关中迸出来,犹如冰珠子似的冻人,皇贵妃和殷骥霖也未免太过着急了。
其实,只要他们不再有任何举动,他亦没有伤害他们的打算,毕竟他与他们母子的恩怨着实难以算清楚。
有恩有仇,孰轻孰重,他都还没理出个头绪,谁知他们竟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至于为何会是浅浅,殷骥骁只消一想便明白他们的心思,他们想要用浅浅挟制他吗?
只可惜他们不晓得,前几天他已让人将翡翠灵芝调制成药,让浅浅服下,所以浅浅现在的身子虽不能说得上百毒不侵,但寻常的毒药已不能奈何她了。
当这个想法闪过脑海时,殷骥骁原本疾行的步伐突然缓了下来。
原来,他也有这么慌乱且失去理智的时候吗?
他竟忘了此时的浅浅算得上是百毒不侵,更何况他派着跟回去的嬷嬷也是研究毒药的个中高手,她又怎么可能轻易中毒?
想到这里,殷骥骁原本急切纷乱的心思恢复了清明沉稳,着急想去探望浅浅的想法也稍稍褪去。
再说以那丫头的聪慧,在怀有戒心之时,又怎么可能轻易在骆景福的手里吃亏?
想到前几天浅浅还在问他关于花素锦和萧洛里两人之间的事,突然他便有了个意外的想法——这妮子怕是想要做个大媒人吧!
本来,他倒也懒得理会净空大师的死脑筋,总觉得终有一日他会想通,谁知道这厮硬是钻进了死胡同中,任那花素锦怎么揪就揪不出来。
其实在他心里,一个是他兄长,一个是他师姊,他不可能真的放任他们不管,但直接下令净空大师还俗娶亲,只怕对方也是不肯。
本想等自己抱得美人归以后,再与净空大师好好沟通一番,也算是答谢花素锦这几年为他照顾浅浅的劳苦,谁知道浅浅竟然如此心急,连这点时间也等不及,竟直接想要设计净空大师,一时之间,他望着净空大师的眼神竟隐隐地带着一些怜悯。
那眼神看得净空大师头皮发麻,他来不及问,殷骥骁就先一步的说道:“走吧,咱们进宫,这事只怕与皇贵妃月兑不了关系,这回她可是下了狠心的,若是找不着解药,只怕浅浅和花素锦再难活于世间。”
这话重若千钧地击在净空大师的心里,本该无欲无求,可他持着佛珠的手竟微微发颤。
他总觉得自己可以放下,到头来,这才发现这几年的经是白念了。
终究……放不下啊!
手中的珠串蓦地断裂,檀木磨成的浑圆珠子散落一地,两人的身影便在眨眼之间杳然无踪了。
接到自己收买的侍者传回的消息,皇贵妃已经阴沉了几天的心情骤然天晴。
她抚弄着自己的指尖,含笑等待,她知道以殷骥骁的精明,很快就会想到她的身上,所以便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人主动上门。
她要的很简单,以殷骥骁的命换云浅浅的命。
一命换一命,应该再划算没有了!
一旦殷骥骁死了,云浅浅那个小泵娘还不是任她搓揉吗?
听说那安国公府的二少爷如今还躺在榻上醒不过来,那王家的老祖宗可是恨不得能够使劲的折腾云浅浅,毕竟若不是王建软看上了云浅浅,又怎会有两家合谋想要逼婚的事儿?
若是没有那件事,如今王家的心肝宝贝应该还好端端地过着他吃喝玩乐的荒唐日子吧!
“娘娘,四皇子来了!”
小内侍匆匆来报,随着话落,殷骥骁人已经到了殿外。
来得倒是快!
她朱唇未启,便见殷骥骁龙章凤姿地走了进来,皇贵妃的水目直勾勾地打量着他。但见今日的他一脸铁青,甚至连平素那张恍若没心没肺的面具也忘了,即便上有一道蜿蜒的疤痕,他俊美的容貌依旧引人注目。
只是,现在他甚至没有行礼!
“小四怎么来了?这阵子母妃总是让人召你入宫,你怎么样都不肯进宫,今日倒好,母妃没召你,你便来了。”
注意到殷骥骁的不对劲,皇贵妃心中得意万分,但仍没有让心中的得意表现出来,反而娇声嗔道。
“闲着无事,便进宫来瞧瞧母妃和二皇兄,顺便拿些东西给母妃瞧瞧。”
“你二皇兄今日也没进宫,母妃正觉得孤单,不如小四今儿个留下来陪母后用膳吧。”皇贵妃做出慈母的样子,笑意盈盈地倚着美人榻,然后彷佛又想起了殷骥骁刚才的话,并问道:“小四有什么东西要给母妃看的?”
殷骥骁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一个箭步上前,一如既往地在美人榻旁蹲下,将东西交给了皇贵妃。
食指微曲地接过了那小册子,翻开,皇贵妃原本流露着温柔的美目蓦地变得狰狞。
啪的一声,她蓦地阖上了册子,瞪着殷骥骁的眼神温柔难再,大大的眸子渗出骇人的怒气与恨意。
“小四这是什么意思?”
“母妃派人给浅浅下毒又是什么意思?”
“我没……”在殷骥骁的瞪视下,皇贵妃下意识想要否认,但随即想到云浅浅对他的重要性,顿时又觉胜券在握、理直气壮。
“小四,你从小便是我带大的,应该知道母妃的个性,母妃不喜欢不听话的人,这十几年来你瞒着母妃做了那么多的事,母妃当然是生气的,可偏偏母妃一向疼你,又怎舍得罚你?那云家姑娘身分低微,不过也是代你受过罢了,要她不受过也很简单,只要你亲自了结了自己的性命,那本宫自然也会放过她。”
挑了挑剑眉,殷骥骁目光冷然地看向依然斜倚着的皇贵妃,安静的听完她那胸有成竹的威胁。
一改方才蹲在躺椅旁之姿,殷骥骁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皇贵妃,冷声说道:“浅浅怎么会身分低微呢?”
“不过是个无父兄庇护,又缺少家族护持,还亲娘不疼的小泵娘,究竟凭哪一点配得上你呢?”
“母妃,你怎么忘了,别说云家对父皇有功,就说当年我娘不也是个山野村姑,父皇还不是给了万千的宠爱?”
“你……”皇贵妃被噎得一窒,眸心倏地漾过一丝慌张。
“母妃,我说错了吗?难不成你忘了,当年父皇是怎么疼宠我的母妃,而你……又是怎么计划缜密的取了她的性命。”
吓得手一缩,那小册子滚落地面后整个摊开,看着上头那工整得一笔一划彷佛全数化成锦缎,紧紧地勒住她的颈项,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若只是册子里的罪,她素手一扬就可找出千百十个愿意替她领罪的替死鬼,但只要一牵扯到殷骥骁他娘,那帝王之怒,只怕不是她能承受的。
可……他为什么会知道?
是谁告诉他的?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不都已被她一一除去了吗?
也是因为封了口,她才敢放心地答应将殷骥骁给养在身边,而不怕有朝一日遭到反噬,毕竟当年的事,连皇上都不曾查到她的身上,十几年过去了,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真相呢?
“母妃,你当真以为当年之事,我娘不知道背后其实有你的操控吗?我娘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蠢笨。”
“你……”完全没有想到殷骥骁会发现,他的发现让她不知所措,他的话更是让她完全怔住。
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毕竟这世间哪里有人那么傻呢?明知道有人对她不怀好意,竟然还愿意亲近?
“你应该还记得你刚跟我娘在宫里以姊妹相称时,有个小爆女不小心在奉茶时将茶水洒在你身上的事吧?”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当时如贵嫔还很不好意思帮她擦拭,并将那个宫女逐出了她的宫殿,倒是她看那个宫女傻傻的,便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宫殿之中。
若是她没记错,那宫女一直在她身边伺候,渐渐成了她的心月复,然而五年前却因患了热病被送出宫,再也没回来,对方是死是活她从没有在意过。
五年前……不正好是小四毁了容的那年吗?
所以那宫女出了宫是为了找小四,将一切的过往告诉小四?
这几年她一直觉得小四恍若对她若即若离,再也没有了未受伤时那种全心的依靠,便是有时她亲近些,他也会流露出不适应的感觉。
想通了这些,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殷骥骁,然后问道:“你知道了一切,所以来为生母报仇了?”
“其实我没想过报仇,当年我娘本就得了不治之症,就算平安生下我,只怕也活不过我满月,既然都是个死,她便决定顺势入你的算计,如此一来,你自觉天衣无缝,便会为了自己的儿子保我一个平安。”
不得不说,在他刚知道事实时,他也是很不能接受,可那宫女说得这样信誓旦旦,还拿出了他娘的亲笔信,那一封封的信,道尽了身在深宫的无奈和希望他能平安长大的心愿。
所以,他信了!
既是将死之人,皇贵妃的计谋也不过是让她早点离世罢了,所以他才会在养恩与仇恨之间徘徊那么久。
这回,若非皇贵妃对浅浅起了杀心,这个秘密只怕他一辈子都会藏在心间。
“所以,如贵嫔妹妹对于我所做的一切,她都是心知肚明的?”她语气尖锐的质问道。
那这几年她的筹谋不就全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而她竟还为了这个笑话沾沾自喜了几乎一辈子。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几乎像是被天雷劈中一般,久久无法回神,直到门外传来了一个既伤痛又愤怒的声音才回过神——
“原来是你!你造了一次孽还不够,这回竟然还要用云家姑娘的性命逼着小四自裁?”
伴随着那威严的声音而来的是圣德帝,他瞪着皇贵妃怒声质问,声音泛着微颤,他竟然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真相。
如贵嫔对自己身体状况的不愿声张,多少也是对他的体谅,她这是怕他逼着她打掉胎儿好保全自己的性命,也是想要为他留下念想,这样他才不会太过伤心伤神,是吗?
一时间对如贵嫔的爱意与眷恋全都涌上了心头,圣德帝对于皇贵妃的愤怒更像浇了油的火,熊熊燃烧,像是想要将皇贵妃整个人吞噬干净。
“皇上……您怎么来了?”
皇贵妃惊呼一声,几乎是用滚的从躺椅上下来,然后浑身发抖地跪在圣德帝的面前。
“你这个臭小子,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和父皇说?”
“因为我娘不想让您知道。”殷骥骁理直气壮地说道,在圣德帝面前依然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死性子。
既然被父皇听见了秘密,想来将来的一切他自有处置的法子,那自己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只不过才前行了几步,就瞥见守在廊上的净空大师,或者应该说是萧洛里那张心急如焚的脸庞,他继而想起了浅浅的那出戏。
想来他的浅浅正玩得开心,那么他自然也得将戏给演足,于是又顿住步伐,几个踏步走向皇贵妃,居高临下的说道:“把那毒的解药给交出来,我可保殷骥霖做一世的安乐王,只要他不做死便不会死。”
听到殷骥骁的话,圣德帝忍不住吹胡子瞪眼。
这是吃定了他这个做父皇,竟用这样的方式利诱皇妃,而且还毫不遮掩的就在他的面前说出这种大话!
仿佛意识到他的怒气,殷骥骁回头扫了圣德帝一眼,还挑了挑眉头,彷佛大有他不同意可以直说的挑衅意味。
望着儿子这样的表情,圣德帝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开口否定殷骥骁的承诺,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虽然对皇贵妃没有感情,甚至巴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却也不可能因为此事便要了自己儿子的命。
皇贵妃可以找个由头三尺白绫赐死,又或者冷宫幽禁一生,可是自己的亲儿子他又怎能下得了手?
望着眼前父子俩这一阵的眼神官司,皇贵妃彷佛也察觉到自己儿子的一线生机,于是她连忙伸手掏出了解药递给殷骥骁。
瞧着他毫不迟疑的又要离去,她心一急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小四,记得你的承诺,他……终究是你的二哥啊!”
听见皇贵妃的呼喊,这回殷骥骁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停步,说道:“我记得,无论如何,你都护持了我这十多年,你也始终是我的母妃,只不过咱们母子,这辈子就不用见了吧!”
是恩,是怨,从此两清!
剩下来就是他父皇的事了,于是他将解药抛给了萧洛里,便与他一起并肩往云家奔驰而去……
这也算得上是一箭双雕吗?
没想到自己不但毒倒了云浅浅,还一并连那个花掌柜的也给毒倒了?
骆景福悄悄地看着院子里头那着急得四处乱转的嬷嬷们,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郁气都一扫而空。
方才她也悄悄地遣人出去打听,听说不多时殷骥骁已经匆匆进了宫,应是皇贵妃接到了她的消息,准备对他下手。
云浅浅中毒,殷骥骁丧命,这段日子以来压在她心头的巨石终于全都被推了开来。皇贵妃也答应她、不但会为云渐生安排前途,也会把她爹从天牢里放出来,娘家起复后,她相信自己的日子也会像过去那几年一样的顺逐。
所以眼前的景象愈慌乱,她的心头便愈得意,皇贵妃说过这是奇毒,若是没有解药是不可能解开的。
云浅浅死定了!
此时的骆景福太得意了,得意到完全没有发现在她的后方落下了两道同样潇洒的身影,等到她发觉身后一股冷意袭来,蓦地回头,却见殷骥骁望着她的眼神就像是望着死人一般。
昔日的恐惧又窜上心头,她张嘴想要求饶,却快不过他的速度,手一伸便一如当年那般钳住了她的颈项。
迎着他那冷然的目光,她越发不能呼吸,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
这已是他第二回用这样的方式想要取她性命,她哀哀低鸣,这回却没换来殷骥骁的松手,他曾经为她留下一条生路,可她却还是不知死活地针对云浅浅,那么她便死不足惜了。
将已经人事不知的骆景福摔在地上,殷骥骁与萧洛里并肩走进了院子,他想也没想就走进了那间属于云浅浅的房间,而萧洛里则冲进了隔壁的那一间房。
一进房,他就瞧见她那微微颤动的睫毛。
果然,如他所想,就是装的!
又好气又好笑的殷騹骁伸手掐住了她那秀气的鼻头,然后数了不过三声,她便涨红了一张脸,双眸倏地睁开,气鼓鼓地瞪着他。
“有你这么捉弄人的吗?”
望着她那灿灿的眸子,听着她那绵柔且带着怒意的嗓音,殷骥骁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彻底落下。
虽说他对于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可没见着她安好的样子,他心依旧惴惴。抿着唇,对于云浅浅的指控,他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伸手将她捞进自己的怀里,狠狠地用力将她抱竖。
直抱得她喘不过气来,拍着他挣扎,他这才稍稍松了力道,让她退开了些。
“你怎敢这样吓我?”
“你那么算无遗策,怎会被我吓着?你应该知道我要吓的人从来就不是你,更何况不让他们以为得逞了,这事纠纠缠缠的还得多久?”
云浅浅比他更理直气壮,半点没被他的怒气给吓着。
知道她这是吃定了自己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就是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宝贝。
殷骥骁瞪着她好一会儿,这才带着满心无法宣泄的怒气吻住了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辗转吸吮,尝尽了属于她的甜美……
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借着这个吻,殷骥骁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空落落的心,都被这份甜给填满了。
“傻丫头,下回别再这么吓人了,要是你真怎么了,只怕成魔啊……”
“嗯!”即便被吻得几乎喘不过气,但云浅浅听见了他话里的真心。
这样的男人能为她成魔、成仙,还有什么能更清楚说明他的在意?
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