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舒畅,江思翎躺在院子里的竹制躺椅上,眯着眼睛看着蔚蓝天空中缓缓飘过的白云,看着看着,忍不住吐了口气。
前世渴望出国享受这种悠闲的乐活生活,却迟迟挤不出时间,只能羡慕着他人。现在她有时间过着这种耍废的度假生活,结果是让她无聊得要死,每天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唉!”她忍不住又吁了声。
再这样过去,她真的要成为废人了,可是古代又没有她可以做的工作……
她曾经去衙门应征仵作的工作,通过各项考试,结果官员一看到她是女的就直接将她踢出府衙大门,让她安分的在家相夫教子,若要赚私房钱,就绣点绣品去卖或是去抄书。
这两项她不是没想过,可是她连最基本的缝补都不会,更遑论刺绣?而她一手毛笔字跟狗爬似的,哪好意思找抄书的工作啊。
她每天躺在院子里想着有什么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想到头都要破了,依然想不到,真是令她郁闷死了。
穿越小说不是都写说女主有金手指,只要动动金手指,一下子就能发家致富,可书里的那一套在这古国根本行不通啊。
就在她唉声叹气的时候,大门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她歪头看着大门,才疑惑着是谁来敲门,大门外便传来司徒慕的声音——
“段姑娘,是我。”
一听是他的声音,她连忙跳下躺椅,疾步前去开门,“来了。”
才拉开大门便有两名妇女冲进来,看到她,二话不说地跪下去,握着她的手激动哭喊着,“小姐!老奴终于又见到您了,小姐……”
她顿时懵了。
随后进入的司徒慕向一头雾水的她解释,“段姑娘,她们是红豆跟女乃娘陈氏。”
她恍然明白,连忙将两人扶起,“你们快起来。”
“小姐,您……太好了,老奴终于能够在死前再见您一面……”头发斑白、满脸折子的陈嬷嬷握着她的手激动哭着。
“小姐,请您原谅红豆……红豆谨记着夫人的交代,这些年都没敢回去看您……小姐……”红豆也哭得泣不成声。
“你们先起来,起来再说好吗?”
从没被人跪过,还是年纪比她大上几倍的老人,江思翎赶紧要两人起身,可不管她怎么劝、怎么拉,两人还是跪在面前哭泣,最后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求救的看着司徒慕。
接收到她的眼神,司徒慕不好拒绝,只好向前,“两位别忘了今天来见段姑娘最主要的原因,若是你们情绪继续这般激动,恐怕无法平心静气地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她,岂不是坏事。”
经他这么一提醒,陈嬷嬷瞬间回神,手背用力抹着滂沱泪水,抚平自己的情绪,“是啊,是啊,司徒大人您说的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握时间将当年的事情告知小姐。”
红豆也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她知道早一天让小姐知道真相,就能早一天为夫人报仇,让那对狼心狗肺的得到应有的报应。
她们现在情绪这么激动,根本无法好好说话,只会耽误到小姐的时间。
她忍住哽咽,说着,“司徒大人说的不错,我们不该这么激动,激动只会误事。”
“两位先起来吧,你们都比我年长,跪我一个小辈,我会很尴尬的。”江思翎顺势将两人扶起。
“小姐是我的主子,奴才跪主子是天经地义,小姐千万不要感到尴尬。”严守着阶级制度的陈嬷嬷马上道。
“好了,先进屋去吧,站在大门谈话也不是个事。”司徒慕将大门阖上。
“是啊,我们到屋里。”江思翎领着她们前往大厅。
进到窗明几净的大厅,江思翎才要请两人坐下而已,陈嬷嬷跟红豆便拉着她,让她坐到主位上,之后跪到她面前。
陈嬷嬷神情严肃地说道,“小姐,老奴们要给小姐正式见礼,还请小姐不要推辞。”
江思翎愣怔了下,看向司徒慕,只见他微点着下颚。
她知道在古代跪地磕头最能表示自己的忠心和敬意,更是她们对主人的心意。
想到这里,她便不再抵触,坐直身子让陈嬷嬷跟红豆向她见礼,却也正色提醒她们,“嬷嬷,红豆,我答应让你们磕头成全你们的心意,但这是最后一次,希望你们记着。”
“可是——”红豆还想说些什么,却马上被打断。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但是表现忠心的方式不是只有下跪,而且在我的眼里,人人皆平等,没有谁比谁高尚,我会成为你们的小主人,只是因为比较会投胎而已,不是我有什么值得人尊敬的地方,况且你俩也早就放出府,所以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不要再对我下跪了,你们可以握着我的手,问我好不好。”江思翎诚挚的看着两人。
红豆跟陈嬷嬷互看了一眼以后点了点头,陈嬷嬷欣慰的擦拭着眼角,“小姐长大了,小姐请您坐好,让老奴跟红豆正式跟您见礼,这次过后,老奴将不再跪小姐。”
说完,陈嬷嬷领着红豆重重的对江思翎磕了三个大响头。
江思翎马上向前扶起陈嬷嬷,“好了,好了,你们这样可是折我的寿,尤其是嬷嬷,年纪都可以当我祖母了,我还让你跪我,心很慌啊,我很怕头顶有道天雷直接劈到我头上。”抱怨的同时还不忘拍了拍胸口,安抚一下有些受惊的小心脏。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姐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老天爷是有眼的,那雷要劈也该劈段威跟许翠儿那对奸夫yin妇,小姐大难不死,必会长命百岁。”陈嬷嬷气得咬牙切齿,可说着说着又泪涟涟,“可怜了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遇了那禽兽不如的东西……”
“嬷嬷,你先别哭,这边坐。”江思翎扶着陈嬷嬷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我去给你们倒杯茶来。”
“不,小姐,倒茶是奴婢的工作,怎么可以让您去做,还是奴婢来吧,小姐只要告诉奴婢厨房在哪里即可。”红豆连忙制止她,她们可是奴婢,哪有让主子为她们添茶倒水的。
“厨房在大厅出去右手边。”江思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红豆随即往那走去。
陈嬷嬷听到她要亲自为她们倒茶,颤巍巍的手模着她的脸颊,心疼的说着,“小姐啊,您这些年来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竟然要自己动手倒茶水……”
“呃,陈嬷嬷你误会了,虽然许翠儿那恶毒女人多次想要我的命,但我是嫡女,她要维持好名声,不想落得苛刻嫡女的罪名,多少还是会忌讳,不敢在明面上薄待我,平日我有丫鬟服侍,吃好用好,一切都是嫡女规格,况且我也不是好惹的,没少让许翠儿吃瘪。”
其实是段圆圆有个不好惹的外祖,许翠儿很清楚,不看僧面看佛面,江家这么强大的后盾就摆在那里,她多少要顾忌,因此不敢对段圆圆太过苛刻。
“那就好,听到小姐这么说,老奴就放心了。”陈嬷嬷扯着袖子拭着眼泪,“当年夫人要是有小姐您这气魄,就不会年纪轻轻送了条命……”
“你别哭,今天打你跟红豆来,就是要问你当年的事情,我想在来这里之前,司徒大人已经向你跟红豆说过原由了。”江思翎拿着帕子细心的为陈嬷嬷拭泪。
虽然她已自江雪口中得知事情经过,但在外人眼中,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事,因此她还是有必要询问一番。
陈嬷嬷深吸口气,恨恨的点头,哽咽泣诉,“是的,小姐,不管您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任何事情,老奴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您,绝不隐瞒,一定要替枉死的夫人讨个公道。”
“即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你想得起来,都告诉我。”
陈嬷嬷深吸了口气后重重的吐了口浊气,双眼饱含看泪水,望向大厅外那片蔚蓝天空,回忆着当年。
一阵凉风过,几片树叶随着风吹进大厅,缓缓飘落在地板上,陈嬷嬷看着那几片飘落树叶,感叹了声后将当年的事情毫无保留地缓缓道出,“当年也是个像今天这样的天气,夫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陈嬷嬷才将经历过的事说完。
端着茶水进来的红豆接着将当陈嬷嬷离去后,江雪和段圆圆所遭遇的一切待遇巨细靡遗的道出。
“就是这样……奴婢听从夫人的交代,前去江家,只是不及通传,在门口就先遇上一个做江府丫鬟打扮的姊姊,她知晓奴婢来意,自称是夫人出嫁前侍候的丫鬟叫芸儿,又说我这种粗便丫鬟说的话会耽搁夫人的正事,便让我把信物给她,由她禀告府里的主子,我当年没多想就同意了,之后奴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京城……
“奴婢在庄子里待了四年,后来经人介绍,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奴婢每个月都会偷偷回京城,躲在段府附近,想看看小姐过得好不好……一日,奴婢看到在段府附近行乞的陈嬷嬷,她也是偷偷回去想看看夫人跟小姐的,于是奴婢便将陈嬷嬷接回,整件事情就是这样。”说完,红豆整个人趴在地板上嚎啕大哭,“夫人,您死得好冤啊!”
芸儿?江思翎突然想起江雪提过她身边曾有人丫鬟被段威收买了,后来江雪出嫁,虽没责罚那丫鬟,但也没让其陪嫁,不想阴错阳差又害了自己……
听完整件事的经过,她不免感到心有戚戚焉,即使这件事是发生在段圆圆身上,与她并无干系,但她依旧能感受到浓浓的悲哀与怨气。
这股怨气应该是心有不甘的段圆圆所留下的,她一手贴着揪紧的胸口,想安抚激烈跳动的心脏,一手抹去眼眶里的泪水。
待心情平复后,江思翎开口问道:“陈嬷嬷,红豆,你们都确定许翠儿进到段家后,我娘亲就开始生病,不到半年时间便已无法下床?”
“是的,小姐,奴婢可以确定。”红豆神情严肃,伸手做发誓状。
“小姐,老奴离去时,距离夫人发病约莫是三个月左冇,那时夫人虽然能下床,但身子已经非常的差。”陈嬷嬷眯着老眸仔细回想着,“且……偶而会吐血,脸色非常不好。”
“是的,夫人最后脸色非常难看,两眼凹陷,嘴唇发黑,不停的吐血……夫人过世前,整个人就像个……包着一层皮的骷髅……”红豆一想到记忆中夫人最后的模样,又忍不住掉泪。
看来真的是如江雪所说,她是被毒死的,而原主段圆圆身上依旧还有毒素残留。
每每想到这事,她的拳头就不禁握紧,若不这么做,她担心自己会克制不住冲进段家痛殴许翠儿一顿,那样她就再也别想替江雪母女报仇,只能忍。
她又深吸几口气,缓和心头那股冲天怒焰,眼神锐利,表情严肃地看着两人,“嬷嬷,红豆,我现在有事情要请你们帮忙,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愿意,小姐,您说。”两人点头,异口同声应允。
“我要为我娘报仇伸冤,我需要证人,你们愿意做那证人吗?”
“小姐,我们当然愿意,可是只有我们两个证人,到府衙伸冤,官府也不会釆信,况且现在段威官阶不小,状告他,只怕没有人会相信。”陈嬷嬷担忧的提出自己的看法,“即使司徒大人愿意帮我们,可其他侦办此案的官员不相信,也……无用啊,一样无法为夫人伸冤。”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司徒慕放下手中的茶盏,定定看着三人,“我还找到了另外一个有利证人,当年为段夫人看诊的大夫王药成,他能证明江雪是被段威跟许翠儿连手害死的,不过他现在还不愿意出面。”
陈嬷嬷频频点头,“对,当年为夫人看诊的大夫,其中一个就姓王,是在药灵医馆坐堂的。”
江思领眸色添着一抹担忧,“他肯定与段威他们是一伙的,不可能会出面作证。”
“这点不用担心,他们一家人现在被我的手下拘禁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他最重视的独子更是被分开拘禁,过两天稍微使点手段,王药成不出卖段威都不成。”
“你该不会是想屈打成招吧?这样的供词无法被人采信。”
司徒慕勾勾嘴角,斜睐她一眼,“屈打成招是最下等的手段,我不只有办法让王药成老实交代成为证人,更有办法让他将我当成恩人一样尊敬。”
“要是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江思翎向他竖起大拇指。
跟司徒慕一起办事就是轻松,根本无须交代下一步,她只要举一,他便能想到三四五六去。
“证人有了,说说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他深若寒潭的眼眸看着她。
她拿过一旁的茶盏喝了口,温润的茶汤入喉,转换了心情,灵动的眼睛朝他眨了眨,露出惹人喜爱的俏皮表情,却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决定,“开棺验尸!”
段家祖坟。
一处草长半个人高、墓碑破裂的颓败坟头前,有几个人摆放好祭品,拿着香跪地诚心祭拜。
江思翎看着多年来都没人祭拜,一片凌乱、破损不堪的坟墓,眼泪便无法抑制的掉下,她知道这份酸楚与伤心是来自段圆圆的内心。
段威跟许翠儿真是该死,段圆圆曾多次提出要前来为江雪扫墓,可许翠儿总是告诉她守墓人已经祭拜过,把江雪的坟照顾得很好,让她不用担心,又说习俗中有一种说法,便是已经祭拜过的坟,几个月内不可以再前去签拜,否则后面去扫墓的人会诸事不顺,让她不要跑这一趟。
段圆圆当时年纪小,也不懂得分辨真假,许翠儿每年都是那一套说词,久了她便不再吵着要去祭拜江雪。
如今她能感受到段圆圆内心深刻的懊悔与自责。
“娘,女儿不孝,该早点来看您的……都是女儿不孝,要是女儿早点来……您的坟就不会,呜……”她的眼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滴个不停。
江思翎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不由自主地对着江雪的坟说出这些话,这一切只能归于段圆圆的感受,她也不想阻止,就让自己代替段圆圆将心底的悔恨跟自责哭出,代替她向江雪道歉。
“小姐,您别伤心,夫人地下有知,一定会谅解您的。当年您那么小,怎么会知道许翠儿的心思如此阴险歹毒……小姐,快别伤心了……”陈嬷嬷边掉泪,边安慰着她。
“就是啊,小姐。”红豆赶紧抹去满脸的泪水,也跟着劝她。
江思翎又哭了片刻,情绪才稍微平缓。
一直等着她将情绪发泄完毕的司徒慕,递上一条染着清新气息的干净帕子给她,“把眼泪擦了。”
接过帕子,江思翎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谢谢。”
“不用客气。”他着手接过她们手中的香,替她们将香插到香炉里。
江思翎一边擦着泪,一边缓和气氛,“你们自己不也一样哭得泪涟涟的,还来劝我不要哭,很没说服力。”
陈嬷嬷叹气,“小姐,老奴是愧对夫人啊,而您不同,所以老奴才劝您。”
“小姐,夫人有恩于奴婢,奴婢哭得伤心是正常的,您当年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夫人不会责怪您的。”红豆跟着道。
“不管我当年是否年纪小、不懂事,她是我娘,这么多年我都未来上香,这就是不孝,你们别再为我开月兑。”江思翎代替段圆圆说出心声。
“不是在下想打断你们三人,只是时辰都快过了,不赶紧挖掘,恐怕来不及开棺验尸。”司徒慕提醒。
三人一听,马上止住泪水,又对着坟头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退到一旁,让司徒慕找来的法师作法,之后让粗工们将坟墓挖开。
孔武有力的粗工吃力的将坟冢上的红土挖开,动作不停,挥汗如雨。
看着坟冢上的土愈来愈少,在不远处观看的陈嬷嬷跟红豆哭得泣不成声。
约莫三刻钟后,整个棺木出现在众人面前,法师在棺木旁边拿着铃铛,并起双指比拟片刻,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稍早法师曾向江思翎等人解说过,说开棺前必须作法,免得活人被各种不好的灵给煞到,因此她知道现在应该是在除煞。
“……退!”法师大吼一声,跺了下脚,转向站在棺木边的粗工们,语气肃穆的命令,“开棺!”
几个粗工拿着工具往棺木四个角撬了撬,棺盖便被撬开,掀到一旁。
江思翎向前想抢先看看江雪的尸体状态,被司徒慕一把拉住,他对着她摇头,“不急,先让法师将验尸前的准备工作做好。”
开棺验尸会打扰到先人长眠,需要进行一套很严谨的仪式,想到这,江思翎也就不急着凑上前。
一旁也焦急着要冲过去的陈嬷嬷跟红豆只能按捺着激动情绪,等待法师成全部的仪式。
又过了一刻钟,法师终于完成仪式,才允许他们前。
当他们靠近棺木,往里头看,陈嬷嬷跟红豆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涌出。
陈嬷嬷靠着棺木悲戚的哭喊,“夫人啊……夫人,您死得好惨啊……”
红豆也跪在旁边嚎哭,“夫人……夫人……”
江思翎恨恨地看着棺木里那具漆黑的尸骨,滔天怒火与满心悲愤让她哭不出来也喊不出口,只能咬紧牙根,握紧拳头。
司徒慕看她逼自己坚强的模样,心下不由得叹口气,顾不得男女大防,靠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想哭就哭,不要压抑。”
司徒慕这句话触动了她压抑在心灵深处那抹最脆弱的情感,“哇”一声,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也许是因为急需一个可以让人感到安心的怀抱来缓和激动的情绪,江思翎猛地抱住司徒。
司徒慕看着圈抱着他哭得唏哩哗啦、无法自抑的江思翎,愣怔了后并没有推开她,反而任由她抱着自己发泄情绪。
不知哭了灸久,江思翎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但泪还是簌簌地流。
她松开手,有些尴尬的看着司徒慕胸前那一大片湿濡,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尴尬嗫嚅,“司徒慕,对不起……我……”
“没事,哭出来心里才不会生病,强忍着悲伤跟愤怒,压抑自己的情绪对身体不好。”他屈起食指抹去她眼角残存的泪水。
这异样的触感令江思翎一愣,她抬起头看着温柔哄着她的司徒慕,突然有种不曾出现过的暖暖感觉缓缓流过心头。
她吸吸泛红的鼻子,感激地看着他,“司徒慕,谢谢你。”
“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气。”看着一向活泼的她哭得这么伤心,司徒慕颇为心疼,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安慰。
他的举动给了江思翎无形的力量,她猛烈的倒吸口气,将所有愤怒以及泪水咽下,咬着牙道,“司徒慕,我不会再哭了,在那对奸夫yin妇得到应有的教训之前,我不会再流任何一滴眼。”
看着她坚强的神情,司徒慕对她只有说不出的不舍,本该是无忧无虑、只等着家人为她说门好亲事的姑娘家,却遭遇亲生父亲连同继母毒害亲生母亲的残忍事情,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无力承担,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又该如何承受?
他能为她做的事便是保护好她,做她的后盾,在她需要帮助与安慰时陪在她身边。
“有我在,你不必硬撑。”他暗吁口气,双手搭着她微微抽搐的单薄双肩,安抚着。
“我会帮你跟你母亲报仇的,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记住,你还有我这个朋友。”
“司徒慕,你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谢谢你。”她十分感激。
“想让那对奸夫yin妇得到该有的报应,替你母亲开棺验尸只是第一步,若你心情已经平复,可以接受,我让仵作开始验尸,可好?”
看着江雪那具黑色骨骸,她的内心就一片酸楚,沙哑的说着,“嗯,麻烦你了。”
他弹了个响指,一起前来的两名仵作便开始验尸。
司徒慕不发一语,站在江思翎身边,像是在支持着她,给她撑下去的力量。
两名仵作将整具骨骸从头到尾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甚至连口中的牙齿也没略过,一颗颗检查,完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约莫过了三刻钟,两名仵作收拾好自己的纪录工具,一同走向两人,稍稍作揖,神情不是很好的看着司徒。
“两位,不管你们有任何发现,都请直言不讳。”司徒慕道。
较为年长的仵作率先开口,“司徒大人,属下检验出来的结论是这名死者死于中毒,且这毒十分阴狠,死者全身骨头才会呈现黑色。”
另外一位仵作点头附和,加以补充,“我的结论与老大哥是一样的,另外,按照死者死亡的年纪以及她的身分,牙齿不可能磨损得如此厉害,只有一个解释,便是因为太过痛苦,必须咬紧牙根忍受,才会磨损得有如六七十岁老人的牙齿。”
原来江雪死前遭受到如此巨大的折磨,难怪她即使往生多年,那愤恨与滔天怨气依然有增无减,甚至提出即使是死了也要和离的要求。
江思翎脸色难看,不断的调整着呼吸,试图冷静。
“圆圆,接来你打算怎么做?”司徒慕打断她翻腾的思绪,避免她沉浸在悲愤当中。
江思翎将愤怒的情绪压缩又压缩,全部塞到心房角落后,这才恢复正常神色,“我要拿着证椐上江家找我外祖父,只有靠他才有办法将段威跟许翠儿这对狼心狗肺的畜牲彻底扳倒,让他们得到应有教训,还要将我娘移到他处安葬,我不想让她继续葬在段家祖坟中,在此之前,还请捡骨师我娘所有骨骸收拾好,装到金斗瓮中,待寻到适合的地方再择日安葬。”她满脑子都想着接下来的安排,因此并未发觉司徒慕对她的称呼已改。
这片小山头当年由段威买下来做为祖坟的所在地,所有段家先人的坟冢皆得到不错的照料,干净整齐,坟冢上没有一栋杂草,唯有江雪的墓被人刻意地忽略,任由它荒废。
不说江雪不想与段家人埋在一起,交代她完成自己安葬他处的心愿,就算江雪没有提出这要求,她看到这情景也不会让江雪继续葬在这里。
据她接触的经验,收拾先人骸鼻要经过好几道手续,曝晒、清理、风干,再将骸鼻由脚至头依序放入瓮中,要花费不少时间。
迁坟更是一大工程,等到骨骸收拾好,找一处风水宝地安葬江雪,这中间的空档应该足够处理好段家的事情。
司徒慕不得不承认她的选择很明智,并不是他的能力不如江太傅,而是江太傅对皇上有授业之恩,江雪名义上也算是皇上的师妹,皇上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妹因枕边人下毒惨死,而不追查凶手,所以这事由江太傅出面,亲口请皇上为自己女儿作主,才会得到最大的效果。
“必须将遗骸整理好才能重新安葬,我已经联络经验丰富的捡骨师,一会儿应该就到了,届时将你的想法告知捡骨师即可。”
“谢谢你,你总是为我想得这么周到。”她感激地望着他。
“别动不动便跟我道谢,你我之间的情谊,说谢字就太见外了。”他突然很不喜欢她这种生疏有礼的态度、
“那就大恩不言谢了,兄弟!”她学着江湖弟兄抱了抱拳。
兄弟!
听到这两个字,司徒眼尾剧烈的抽了两下。
她纳闷地看着他的表情,“司徒慕,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眼尾突然抽筋?若是不舒服,要赶紧找大夫治病,拖久了可不好。”
这下换嘴角用力地抖了两下,司徒慕心道,这段圆圆的眼神很不好使啊,竟然将他的反应误认为生病!
他墨着脸盯着她,真想撑开她的眼皮,看看她的眼睛好不好。
方才两人抱在一起,还是她主动抱住他,在他怀里大哭,抱都抱过了,竟然还喊他兄弟,他差点气得岔气。
他一点也不想当她的兄弟,哪个做兄弟的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