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下,傅筠微敛着眼,整人贴靠在树干,如一幅江南水墨画般的钟灵毓香,令魏韶霆看得目不转睛,“是我冒昧了,请你原谅。”
她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抬头。
他对上她那双比星辰还要璀璨的眼眸,愧疚更深,“对不起。”
她摇摇头,这几日相处,两人的亲密不输夫妻,男女大防的界线已消失,他的体贴、照顾,给她的安全感,她欣然接受,毕竟两人将成夫妻,所以,他突然的碰触,她虽一时间吓到了,但平静下来却有些高兴,她对他是有吸引力的,这让她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彷佛整颗心都颤动。
这样的感觉,前世时她从未在徐汶谦的身上感爱过,此时,她的目光被魏韶霆深邃又炽烈的黑眸紧紧锁着,竟有些手脚发软,她咬着下唇,“我没事了,但请你别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别这样看你?”她羞涩的反应让他的愧疚轻了些,心亦宽了几分,伸手执起她小巧的下巴,让她羞赧的目光与他的平视。
“好像……好像……想——”她吞咽口口水,真的说不出口,那太令人害臊了。
他双手放在她身侧,将她困在树干与自己之间,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的感觉没错,如果我想亲你,你会觉得我不懂礼教,是登徒子……”
她粉脸发烫的摇摇头,过去觉得他的声音沉稳,这时候却觉得清冽得特别撩人,如山洞潺潺溪流,又听他在她耳畔轻声低语,“我在几天前就想做这件事——”
他的唇轻轻的吻上她的,结实的手臂将她拥入怀里,他吻得很小心,温柔辗转再轻轻探入,慢慢的转为炽烈。
久久,她粉脸发红的依偎进他怀中,心跳仍怦怦狂跳不止,两人没有说话,静静的感受此时的亲密氛围。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变得沙哑:“婚事的筹备我得加快进行了,那几个管事,连聘礼都还没给我备妥,原本还不急,现在真的急了。”
“为什么急?”她仰头看他,一颗心又不受控的剧烈狂跳起来。
“我怕自己忍不住。”他睇着她潋滟波光的美眸,一张容颜似桃花粉女敕,忍不住的再次吻住她略微红肿的樱唇。
她发觉自己完全没有力气拒绝,也不想拒绝,他的吻很美好,酥麻的,她真的喜欢。
他终于不舍的结束这个吻,才拥着她往火堆的方向走,但走了几步,搂在她纤腰的手臂陡然一紧,“等等,有脚步声。”
魏韶霆不知来人是善是恶,他一直没跟她说的是他怀疑她出事是人为的,虽然当时的距离有些远,但马车摇晃得太不寻常,应该是车轮出现极大问题。
他将她护在怀里,背靠着树,眯眼看着那连成一长条的点点火光往这里移动,蓦地,他看到几张熟面孔,嘴唇微勾,“没事,自己人。”
他拥着她走出去。
不远处,辜九举着火把带着一群手下搜寻而来,一见到魏韶霆,开心的回头大喊,“找到了!找到爷了。”一喊完,他哽咽了,眼眶也红了,连忙以手臂拭去男儿泪。
自从主子出事后,不管风一堂、云楼,甚至魏家商号在京城的其它店家,不管居于明暗,全都倾巢而出,兵分多路的沿着溪水支流不分日夜的搜寻,却一无所获,他们都忍不住胡思乱想,就怕主子跟着未来主母没了。
魏韶霆看着眼前兴奋围聚过来的多名手下,他们个个看来不修边幅,脸上疲惫,“辛苦了。”
傅筠也哽咽了,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人找到他们了。
辜九随即带着他们往河边走,他们在河岸边停了两艘船。
一上船,魏韶霆即派人伺候傅筠梳洗用餐,他则进到另一间舱房,在沐浴整装吃些东西后,辜九就走上前来,秦上一杯茶香袅袅的大红袍,再退后一步,向他报告这几日的事,包括傅书宇心系女儿,亲自带队寻人,还有傅老太太等人对傅筠落水意外并不伤心等事后,才提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主子出事后,三殿下与主子的一干友人也即刻派人搜寻,属下立即联络云楼加入,当我们的人四处行动时,辜十看到一对主仆隐身在抿月山庄后方,神情有异,便跟了上去,发现是徐汶谦,见他带着一抹得逞的笑,与他身边的小厮说,『差事办得太好了,回去重重有赏,傅筠敬酒不吃,罚酒的代价就是一条小命休矣』。”
辜九话一歇,不意外的,魏韶霆脸色一沉,他往后靠向椅背,黑眸半眯,“人呢?”
“属下以寻找主子的事为先,故只派人盯着,不敢打草惊蛇。”
“很好。”魏韶霆眸中迸出骇人的戾气。
辜九看着,心知徐汶谦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静夜中,船行两个时辰,抵达一个宁静小城,再换了马车,魏韶霆不避的与傅筠同车,他有些事要跟她说,包括她父亲跟户部请假,亲自带人寻她,还有傅府里其它人的态度,以及徐汶谦那一番诛心的话。
他说完后,怀中的人儿竟动也不动,他低头,看着她眼眶微红,心疼的道:“徐汶谦的事,我会处理。”
“不,那种人渣不值得你动手。”她平静的说,她想哭是因父亲的行为。
魏韶霆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动手非死即伤,但还有另一种折磨他的好方法,总不能太便宜他,不过,这事我来烦恼就好,等会儿会进客栈,你好好睡一觉。”他语气里尽是心疼。
“那你呢,你不睡吗?”她说。
他莞尔一笑,“你这是邀请?说来,我们也依偎共眠好几夜——”
她脸红红的瞪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跟在船上一样,还是不能休息——”
话未说完,他已忍不住的低头攫取她的红唇,吻了许久,再抱着她,她也察觉他的兴奋,不敢乱动,两人都闭眼休息。
马车在夜半时分抵达一家客栈,辜九已派人早一步过来备妥客房。
魏韶霆看着傅筠,“你先回房休息。”
她点点头,知道还有不少人等着跟他说话:“你也别太累了。”
他黑眸浮现一抹温柔,嘴角含笑的点头。
站在右方的辜九、辜十一及其它黑衣影卫眼睛差点没有瞪凸出来,永远只有一号表情的主子竟然也有这么如沐春风的一面?
不过,当魏韶霆目送傅筠进入客房,转身面对他们时,他们就发现自己集体看错了,主子那张淡漠的俊脸一如从前,眼睛的冷光比过往更盛。
一行人进入另一间较大的客房,里面坐着的除了李睿外,还有几名坚持下来帮忙搜寻魏韶霆与傅筠下落的友人。
魏韶霆先向众人拱手道谢后,便看到多名友人促狭带笑,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李睿,他要成亲一事只有他知晓。
“怪不了本殿下,一个不近的男人为了救一个女子甘愿被瀑布冲走,这要怎么解释?反正咱们这些都不算外人,本殿下就权当一回长舌公,替你宣布喜讯了。”李睿挑眉含笑,端起茶碗,做了个敬酒的动作,仰头就喝光茶。
其它人有样学样,纷纷端起茶碗。
有人又说:“这想起来还真觉得糗啊,咱们是靠卖消息挣银子的人,章然把这天大的消息当谣言看,全不当回事儿,我说魏爷,你太不够意思了,我们这些人会把那个流言不当回事,还是被你诳的!”
“都过去了,咱们要恭喜魏爷,届时大婚如果时间允许,我老江肯定过来讨一杯喜酒喝。”
“没错,大家刚刚可都找好位置偷看那个天仙美人儿了。”
“还有人刚刚站的角度特别好,看到某人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表情啊!”
“哈哈哈……”众人调侃一阵后,哄堂大笑。
魏韶霆一个堂堂男子汉,面对这些私交极好友人调侃,他也认了,口气显然轻松无比。
“这次冬猎虽让各位败兴而归,但此刻见你们如此开怀,想来原本要备上致歉的厚礼可以省了。”
“不行!”
众人可抗议了,魏家商号的生意四通八达,还有一些异国生意,他给的厚礼绝不是简单的金银,这里也有好诗文图画爱古玩的,魏韶霆的厚礼通常都是投其所好,价值难测,士为知己者死,大家才能生出这么好的交情啊。
众人讨价还价,缠得魏韶霆点头松口后,才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着离去。
魏韶霆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来了,至于后面有哪些人该被算账,他们一点都不替他担心,他可是个中好手,绝不会吃亏的。
众人离开后,仅有李睿留下,他长指轻叩桌子,看着好友,“可以认识一下你的未婚妻吧?刚刚位置没站好,没看清楚啊。”
“我让她睡了。”魏韶霆自行倒了杯茶,啜了一口。
李睿挑高眉,“心疼了?不可以,咱们的交情比你和那美人儿深得多,再说了,我就好奇是什么美人儿能摘了我这好朋友的心?要知道,当年本殿下将凶狠的西边蛮夷扫平,坑杀万名俘虏,父皇封我为镇国大将军,但没人知道我能如此英勇,一战扬名,全靠你给的敌方情报,你我这样的生死之交,她怎能不知道我?”
魏韶霆瞪着他,“她累了。”
“咱们情同兄弟,没理由我要见弟妹一面还不能见了,你护那么紧,莫不是怕被我抢走?”
李睿胡搅蛮缠的功力也是一流,魏韶霆无法,只得亲自去看傅筠睡了没,见她仍醒着,只好简述他跟李睿之间的关系,带着她去见他。
“傅筠参见三殿下。”傅筠敛衽行礼,心里是紧张的。
李睿模着下巴,笑看着眼前的大美人,黑眸闪着精明的光芒,“起来吧。”
傅筠优雅起身,就见眼前俊美的男子笑容满面,看着魏韶霆的眼光充满狡狯,边说还边点头,一脸的满意,“果真风华绝代,配得起,匹配得起。”
“见也见了,她可以回去休息了?尊贵的三殿下。”魏韶霆挑眉问。
“唉呀,竟然怨起我了,我得快快走了,免得惹人怨。”李睿从容的从椅上离座,笑咪咪的走了,但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当韶霆的女人会很辛苦,弟妹可得要有心理准备?”
魏韶霆蹙眉,傅筠也感到困惑,殊不知他的这一席话,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印证了。
魏韶霆为了救傅筠坠崖水一事在京城传开的回时,另一个消息也随即沸沸扬扬的传开来,让京城百姓忙着嚼舌根论八卦。
原来前一阵子,傅家的大太太传出为继女备嫁妆事,因后来不见有哪家前来下聘,这事儿也就渐渐无人关注了,后来又不知怎的传出对方是大名鼎鼎的皇商魏韶霆,但流言传来传去,也不见当事人承认或否认,于是大家便视为谣言。
没想到,落水一事,倒将两人已议亲,魏家几名管事为了筹备大当家的聘礼早已忙得不可开交的事给揭了出来。
传言竟然是真的!这让全京城尚未议亲的闺秀是又妒又羡,魏韶霆尚未下聘就以命相随,但出此憾事又深表同情。
不过也有其它的酸言流语,指他们不知私相授受多久了,才能有这样深厚的感情,也有人质疑傅家为何那么沉得住气,与皇商魏韶霆结亲,不是该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
不管外头流言满天飞,傅书宇夫妇在魏韶霆派人送来两人得救的消息后皆是喜极而泣。
这一日,冬阳高挂天上,魏韶霆亲自送傅筠回到傅府,正厅里,傅榛一见到傅筠,“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马上奔向她,紧紧抱着她不松手。
一旁站着的凌凌、凌兰也激动的喊着,“姑娘没事,真是太好了!”
刘氏眼眶泛红,也是急急的上前打量傅筠,就担心她有什么不妥。
傅书宇拍着傅筠的肩膀,眼眶泛红,神色憔悴,显然这几日都难以入眼。
“我没事,父亲,母亲,榛榛,真的没事,还有你们……”傅筠看着泪如雨下的两个丫鬟眼下的青影,她们这几日肯定也很难熬。
傅书宇做了个深呼吸,缓和激动的心绪,这才走到魏韶霆面前,“谢谢你救了筠筠。”
“伯父,这是我应该做的,另外,还有一件事。”他回头看,傅书宇跟着他回头,这才注意到厅堂里还有一名穿着粉蓝裙装的陌生女子。
长相圆润可喜的方圆走到主子身后,向傅书宇夫妇笑着行礼。
魏韶霆又说:“这是我送给傅姑娘的贴身丫鬟方圆,她懂武功,接下来我有许多事要处理,有方圆在她身边,我也放心些,还望伯父不要介意,此举只为保护傅姑娘。”
傅书宇不由得一愣,保护?这什么意思?难道此次事件不是意外?
刘氏也很诧异,但傅筠已经点头,显然早知此事,两人只得按下心中的疑惑。
“伯父,伯母,晚辈尚有要事处理,先走一步。”
魏韶霆向两人拱手,又看向傅筠,她回他一笑,要他放心。
她并未向他隐瞒傅老太太对她的算计,也因此担心傅老太太还会再下什么暗手,他又无法时时护在她左右,这才特意将方圆调到她身边保护。
傅书宇夫妻知道魏家商号生意忙,往日他出京办事的日子更是占了大部分时间,这些时日累积的商务铁定更多了,他们也不敢再担搁他的时间。
傅老太太等人得知消息才赶到正厅的石阶上,正好遇上离开的魏韶霆,他仅不咸不淡的向她行个礼便举步离去。
傅老太太勉强忍住他那迎面袭来的威慑气势,这才步入厅堂,一看到憔悴了不少的傅筠,自是要演上一场涕泗纵横的戏码,宝贝的抱她入怀,喃喃念着,“菩萨保佑,人平安无事的回来就好,阿弥陀佛。”
徐虹、游氏也快步前来,语带哽咽的关切,还不忘红了眼,不时拭泪。
“幸好有魏爷,老天保佑!”徐虹握着傅筠的手不放,但心里可恨了。
这些日子,她过得可糟了,万事不顺,娘家那里也怨她,害他们摊上林靖芝那刁蛮女,老太太也气她办事不力,她里外不是人,本以为傅筠死了就有好事,没想到她竟活着回来了。
傅筠看着她闪烁的眼神,知她口是心非,如果她就这么没了,她身后那些丰厚嫁妆谁也拿不走,只能留在傅府,傅老太太等人想要强占就再也没了顾忌,也难怪魏韶霆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半点也没为她的失踪担心。
傅筠心知肚明这一切,但面上不显,只是淡道:“孙女累了想回房歇息。”
她无力应付也不想应付这些虚伪的人,看向方圆。
方圆略抬高下颚,上前一步,“姑娘累了,各位请让让。”
傅老太太等人这才注意到这个陌生女子,还没说什么就见她排开众人,护送着傅筠出去,又见傅榛抓着傅筠的手不放,姊妹俩一起走着。
刘氏看了傅书宇一眼,跟了上去,凌凌跟凌兰自是急急的也追了上去。
直到这会儿傅书宇才向老太太等人告知方圆的身分,“她会武功,是魏韶霆派到筠筠身边,,贴身保护筠筠的。”
闻言,傅老太太、徐虹、游氏的心跳都漏跳拍,互看一眼,保护傅筠是什么意思?
许是惊心动魄几日,傅筠觉得特别疲累,接连昏沉睡了两日,直到第三日她才觉得有些精神,尽管刘氏早已吩咐下去,别让人来打扰,但还是有不识相的人过来被方圆挡在屋外,像是傅老太太、徐虹、傅玫仪等人。
唯一让方圆破例放进来的只有傅榛,那也是傅筠点了头的,傅榛怕她最爱的姊姊又不见了,总闹着要过来看她,若是傅筠睡着,她就趴在床边,瞪大眼睛见她睡得好好的,才肯安心的回临南院。
这一日,刘氏带着傅榛过来,似有心事的看着她,迟疑不决的又低下头。
傅筠索性让凌兰带着傅榛到侧厅的屋外去堆雪人,屋里只剩方圆,刘氏意有所指的看着她,但方圆仍是动也不动,面无表情。
傅筠微微一笑,“母亲,有话便直说吧,方圆不是外人。”还是唯一可以替她挡下那些不想见的人。
刘氏叹了一声,“这几日,徐家那儿闹得很凶,似乎有反悔之意,徐汶谦他……唉,有些不好说。”
那些不好说的话,一定是徐虹这几日一直要见她的原因吧,傅筠心想。“母亲说吧,我不会放心上的。”
刘氏又看她一眼,才开口道:“徐汶谦同家里的人说,他当时情动抱住林靖芝时,明明喊了你的名字,她千不该万不该顺意为之,将错就错,现在徐家就咬着这点迟迟不肯派人去说亲,林家气归气,奈何林靖芝名声已毁,不嫁也不行,又不能僵了,对徐家的姿态就不敢摆得太硬。”
刘氏见她脸色难看,也为她抱屈,徐汶谦明摆着就是要将傅筠拖入这池脏水。
“还有另一件事,你祖母私下见了徐家老太太,说你平安归来,横竖魏家还没下聘,徐汶谦又是心仪你才发生这事儿,想着至少全了他的心意,娶你为正妻,林靖芝为平妻,早早结束这事儿,不然,外头已传了些不好的话了。”
方圆一直杵着不动,听到这事,眸光一闪的朝刘氏瞟了一眼。
傅筠则要气笑了,她不知道徐汶谦胃口这么大,还是他忘了家里还有一朵小白花?她神情平静,“祖母应了?”
“没敢应,但心动绝对是有,还把我找去说了,要我劝劝你,我自是觉得不妥,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与韶霆说了亲,又有患难之情,但你祖母……唉。”她哪敌得了傅老太太、徐虹等人的几张利嘴,她的意见根本不被看重。
“我没敢跟你爹说,怕他去跟你祖母闹,他们母子愈来愈离心,你是个孝顺的,我知道他是难过的。”刘氏说到这里,口气也越发沉重了,她是真的替丈夫心疼。
话说到这里,傅老太太派了贴身嬷嬷过来请傅筠过去惜春堂。
“我陪你去,应该就是我说的那件事。”刘氏起身,看着同样起身的傅筠道。
“没关系,有方圆陪着,不会有事的。”她摇摇头,看了方圆一眼,就见她举步走到自己身旁,朝她一笑。
方圆很尽责,府里都知道她是魏韶霆的人,也没人敢轻忽她,她为人利落,说什么话也都是分寸拿捏得宜,不过,面对傅老太太这些极品,她得努力忍耐才能不说话。
她踣着傅筠来到惜春堂,傅老太太等人又矫情的对傅筠嘘寒问暖一番后,本以为有自己这尊门神在侧,傅老太太应该不好说刘氏提的那档事,但她错了,她大大的低估了傅老太太等人的脸皮,她还真说出来了。
这个陈年老牛皮!方圆怒了,看向坐着不动的傅筠。
“一女不事二夫,筠筠已有婚配,婚书也已交换。”傅筠的声音格外坚定。
“那又如何?最重要的聘礼不是还没下嘛!”徐虹忍不住插话。
傅筠定定的看着笑得虚伪的徐虹,口气亦冷,“据我所知,魏爷为了聘礼派人至各处搜罗奇珍异宝,如此慎重其事,竟成毁婚之理,岂不荒唐?还是,你们担心他连聘礼都省了,直接抬轿过来迎娶?”
傅老太太等人的脸色难看,她们并不认为魏韶霆会省下聘礼,毕竟他身分摆在那里,而是怕他的聘礼全进了某些人的口袋,完全没她们的分,但成亲对象若换成徐家那又不一样了,还能按照原先的计划夺得她的嫁妆,没想到,她们的吃相难看,她说得更是直白难听。
“筠筠历劫归来,仍感身心疲累,就先回去了。”她冷漠的行个礼就往门口走。
方圆跟上前,微冷的眸光朝屋内的人巡视了一回,笑一声,出了门坎。
屋里静悄悄的,傅老太太等人脸色都很难看。
这个寒夜里,方圆写了封信,对着窗外吹了一声哨,不一会儿,一名黑衣人立即飞掠而来,接过信后又消失在夜色中。
三日后的夜晚,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轰隆一声,惊雷乍响。
庆伯侯府,庭园深深的一角,屋内阴暗,只有桌上幽微烛火随着夜风摇曳,忽明忽暗的更添惊悚,屋内也冷飕飕的,放在四角的暖炉全被人浇水灭了。
徐家老太太与徐汶谦的父母被人点了穴,全身动弹不得的端坐在椅上,口不能言。
随着闪电、烛火而明暗不定的室内,一名高大蒙面黑衣人站在他们面前,正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徐家一桩不为外人知的秘辛。
徐家大房的嫡长女未婚怀孕,却是准备送入宫中选秀的秀女之一,徐家为了让她能进宫,打了胎儿将养一年,仍把人送进宫去,费尽心思塞了不少银子,如今的确成了宫中某皇子的侧妃。
此事知情的人少之又少,眼前黑衣人却如数家珍,连一干细节都一清二楚,徐家三人心慌意乱,害怕的交换着目光。
“此事若捅了出来,便是欺君之罪,当诛九族,你们若想安然过日子,就照我交代的话去做。”
黑衣人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每个人都傻住了,他们想开口问,真的这样就可以了?但发出的只有沙哑的“啊啊”声。
当他们可以说话时,黑衣人已经离开,他们才发现自己能动了。
屋里冷冰冰的,他们急急唤了人将屋里弄暖和,也不管夜深了,让人去将徐汶谦叫过来。
徐汶谦是让人从暖呼呼的被窝里叫过来的,已经满肚子火,又听到徐老太太说的话后,他眼睛瞪大,双手紧握,“不!除非傅筠也嫁,不然,我不娶林靖芝。”
“由不得你不娶,而且,把傅筠从你的脑海中忘掉,她不是你能动的!”徐老太太已经气得要晕过去了,但这事能怎么办?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背脊一挺,“我不!就算你们逼我娶了林靖芝那恶女,我也不会碰她!”
“不可以,你不仅要碰她,还得给我小心伺候着她,让她三年抱俩,不然,全家都得跟着你一起去死!”徐老太太忍不住吼了出来。
他愣住了,但在父亲严肃的跟他说了缘由后,他脸色也白了,呆住了,这事连他这唯一嫡子都不知道,怎么会有外人知情?偏偏关乎全家性命,他如何能拒绝?
于是,三日后,徐家媒人就上林靖芝家说亲。
这桩婚事原本就被徐汶谦闹得凶,京城老百姓知情的不少,如今,徐府动作又如此迅速的上门提亲,众人在嚼舌根之余不忘猜测背后原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抿月山庄赏梅当日,去的客人也不少,徐汶谦与林靖芝那一晚发生的事早有人私下传开了,如今婚事一定,竟然又有另一个流言传出,说是那晩的事,傅老太太竟然也掺和了,为老不尊,算计自己的亲孙女,这传言说得有眼睛有鼻子的,众人议论纷纷,对她如此心狠手辣,对亲孙女冷血无情的行径唾弃无比。
这一日,傅老太太闷在府里多日,难得在老嬷嬷的劝慰下出了府,到一家口味还算喜欢的食楼用餐,没想到人才刚跨进食楼,就见座无虚席的二楼客人目光齐齐的瞧向自己,她不由得抓紧了搀扶自己的老嬷嬷。
“老太太,我们上二楼雅间。”老嬷嬷也察觉到那些目光,忙扶着主子要上二楼。
她们才走到阶梯旁,一名客人目带鄙夷的看着傅老太太,突然开口,“傅老太太的陈年老皮果然够厚够硬,做了那种事还敢出府?”
“噗——呵呵……”一时之间,笑声竟此起彼落。
傅老太太气急败坏的当众怒斥那名看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无礼小辈,胡说什么?”
“他无礼也比你这算计自己亲孙女的老太婆不知要强上多少倍。”有人不屑的起身,就指着她说话,“你这老太婆就算没读过书也该知廉耻伦理吧?怎么有你这种祖母,急不可耐的将污水往亲孙女身上泼,让她不得不嫁人,你是有多不待见她?”
“就是,女子的清白就是命,你污蔑的是女子的贞洁,这样还配做人家的祖母吗?”众人突然你一言我一语的从座位上起身,竞相的指责起她来,还时不时的冒出叫好声。
连掌柜跟伙计也跟着出声,“你的生意,我们不屑做,滚!”
傅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这一生,她还没这么丢脸过,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偏又一人难敌数口,狼狈的低头,在头低得不能再低的老嬷嬷搀扶下,匆匆上车走了。
傅老太太一回到傅府,即怒不可遏的将徐虹叫来屋里,狠狠的痛骂一顿后就病倒了,刘氏过来侍疾,也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阵,吼了出去。
从白部返家的傅书宇虽过来探望了,但看她的目光却十分冷漠,他自然也听到那些传言,说不信是骗人的,因而更是无法原谅。
但这样的神情令傅老太太更加火冒三丈,拿起身后的枕头就朝他丢了过去,“你这个不孝子,你也跟外人一样相信我做了那种禽兽不如的事?”
她因体虚,那颗枕头只落在傅书宇的脚边。
“原来母亲也知那种事是禽兽不如。”他口气极为平淡,但看她的眼神极冷。
傅老太太原先还很激动,不知怎的,对上儿子的目光,她竟毛骨悚然,生生冒出一身冷汗。
惜春堂发生的种种,自然也传到傅筠耳里。
傅老太太在外受了气,找不到可以泄火的事儿,狠狠斥责徐虹是应该,母亲就是受了无妄之灾,还有父亲沉着一张脸离去——
傅筠坐在内室想了想,再抬头看着刚刚突然现身在她闺房,仅仅一眼就让方圆、凌凌及凌兰很有自觉的退出屋外,接着很大方自然的坐在她对面的魏韶霆。
“那传言,我是指我祖母,还有徐家上林家提亲等事,可有你的手笔?”她这么问不是没有根据的,方圆是他放在她身边的人,这几日发的事方圆不可能不向他禀报,而就她对他的了解,他从来就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
“你是我媳妇儿,徐汶谦做了什么你很清楚,但我以德报怨,让他娶得美娇娘,让他好好待妻,夜夜耕耘,三年要生两个胖女圭女圭,多好?至于傅老太太这种极品亲戚,不来往也罢,她生病也好,就无法算计你。”
她怔怔的瞪着他,这是承认了?但是以德报怨……可怎么她听出一种恶趣味来,这是替她出气吧!她凝睇着几日未见的魏韶霆,心儿甜甜的笑了。
他的眼中也只有她,她的肌肤水女敕柔滑,看来粉粉女敕女敕,此时一笑,带着动人风情,更为美丽,他忍不住心动的走到她身前,双手放在她两侧,将她困在自己跟椅子间,灿然一笑,她便被他这迷人笑容给晃花了眼,看痴了,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他低笑一声,倾身捕捉她诱人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