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府的华贵雷持音总算是见识到了,光是主屋这儿,摆设的物件全都是上等的宝贝,尤其是摆在床边花架上的那盆火红珊瑚,教她瞧得目不转睛。
“你喜欢珊瑚?”易承雍更衣后走来,就见她不住地打量那盆珊瑚。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没见过好奇罢了。”她在卓家和雷家瞧见的大抵是各种玉石,如果要问她关于玉石的知识,她可以说个三天三夜,不过珊瑚这东西她只在书上瞧过。
“库房里这类东西很多,你要是想瞧的话,我将对牌给你,你可以和童敬去瞧瞧。”说着,他走到一旁的五斗柜拿对牌。
“不用了。”雷持音连忙推拒,她是什么人物,哪里能随意进王府库房。
“你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这府里没有一处是你不能去的。”他说着,将一串牌子交给她。“这里头不只有库房的对牌,还有城里和外地几家铺子的,收放地契的小库房则是……”
雷持音打断他未竟的话,“王爷,我不是当家主母,你不用急着把这些东西交给我。”
“护国公嫡女的事这两天待我面圣后,我自会处理。”
“处理什么?难不成你要当个忘恩负义之辈?”雷持音瞪他一眼。“千万别做那种人,我会瞧不起你。”
“想哪去了。”易承雍一把将她拉到床上。“不是累了,睡一下吧。”
这话听得雷持音面红耳赤。不知情的人听见还以为两人是老夫老妻呢,可两人根本是有现在没将来……她该提醒他这件事,偏偏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唉,他不知道她是多么不愿意鸠占鹊巢。
也许正因为她的还阳会伤害其他人,所以鬼差才急着要将她给收回阴间,而她老是这样逃避鬼差也不是办法,毕竟他能护她一时,也无法护她一世,对不?
无声叹了口气,她转了个话题,“明儿个你要面圣,可知道皇上会怎么对你?”
“他还能如何?”
雷持音皱着眉,心想,皇帝老子能做的事可多了咧,他真以为自己顶着亲王头衔,皇上就不敢动他了?
“王爷,你该不会对宫里那把椅子有兴趣吧?”她问得够直白了。
“你想当皇后?”他诧问。
雷持音一把捣住他的嘴,“你不要乱说!我是什么身分,哪敢奢望那个位置?你别害我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有本事说,她还没胆子听,更不想提早见鬼差。
易承雍熠亮的眸直睇着她,突地亲吻她的掌心,吓得她险些尖叫,抽回手的瞬间,直觉得手心又烫又酥麻。
这人……心思越发邪恶了!
“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但前提是,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这是他的承诺,而且他知道他一定做得到。
“……易承雍,一直以来,欺负我的人都是你。”敢情是只允许他万般欺凌她,却不允许旁人动她半分?
“若是旁人喊我名讳,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能杖责至死。”
“不用杖责我,只要夜半把我丢到门外就成了,何必大费周章,还要旁人背上杀人的罪孽?”
易承雍被她这张利嘴气笑,强硬地将她搂进怀里,“眯一下吧,明儿个进宫没事的。”
尽避还有满心疑惑,但她还是乖乖地闭上嘴。
走了千里路回到京城,她已经累得慌,自然也希望他能养足精神,毕竟明日面圣可不是好玩的。
翌日醒时,房里早已不见易承雍的身影,就连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雷持音一点感觉都没有。
“姑娘醒了?”
外头传来声响,她愣怔了下,赶忙应了声,才刚掀开床幔,陆嬷嬷已经领着三个丫鬟进房。
“王爷差人给姑娘备了几套衣裳,是在春水坊买的,您瞧瞧要穿哪套,要是不合身再立刻修改。”
其中两个丫鬟搁下箱笼,一打开,里头是五颜六色的衣衫和各式裙子,质料上等,绣工精巧。
春水坊里的衣裳可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至少雷持音没买过,不是买不起,而是买不下手,一套衣裳要价几十两到数百两银子,她宁可拿去买食材。
见屋里几人都盯着自己,她便挑了套粉桃色的交领短衫搭月白色的八幅裙,裙摆处绣满了缠枝花纹,看似不起眼,但这可不是寻常人能穿的纹饰。
挑好后,不等她吩咐,几个丫鬟便上前伺候她更衣挽发,陆嬷嬷也不知道从哪取来一只木匣,里头是琳琅满目的首饰。
正以为这样就完事了,谁知道陆嬷嬷亲自动手替她上妆,她不禁问:“王爷可说了我能到府外走走?”
陆嬷嬷手上动作未停,“王爷一个时辰前进宫了,吩咐不可怠慢姑娘,还要姑娘在府里静心候着,姑娘要是想在府里走动,老奴可以领着姑娘。”
既然没要她出府,打扮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乖乖地任人处置,等易承雍回来后,再跟他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陆嬷嬷替她上好妆后,她心想终于能动时,却见陆嬷嬷盯着自己出神,她不由得微扬眉问:“怎么了?”
陆嬷嬷冋神,朝她微福身,“老奴失礼了,老奴觉得姑娘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雷持音心一跳,心想她该不会是见过原主吧。
记得陆嬷嬷是从宫中随易承雍开府的老人,肯定有许多机会接触世家贵女,那么她现在是该鼓励她努力回想,还是不让她继续深想?
“王爷可有说回府用膳?”她选择转移话题,决定等易承雍回来再跟他商议。
陆嬷嬷收敛心神,恭敬回答,“王爷交代了,今日回府的时间会较晚,但应该赶得及回来用午膳。”这是王爷特别叮嘱跟姑娘说的,可以想见她在王爷心里的分量。
雷持音轻点着头,心想要替他准备什么菜色,又听陆嬷嬷道:“姑娘要在哪儿摆膳?”
她想了下,便指着外头,“那里有座亭子,就那儿吧。”本是想在房里用膳,但一想到会被这三四个人盯着,她就觉得没什么胃口,倒不如到外头赏赏风景,打发一点时间。
顺便……等他回来。
朝堂上,气氛僵凝,皇帝易珞脸色铁青地瞪着殿上之人,目光扫过搁在殿上的两口棺。
“睿亲王此举所为何事?”易珞沉声问道。
“此举自然是为了说明赵巡抚之死。”易承雍摆了摆手,站在后头的易玦立刻差人开棺。
这棺盖一开,一股腐尸的味道便窜了出来,一些看惯生死的武官微皱着眉,偏过了脸,只觉得晦气,一些没见过腐尸的文官却是被这股味儿吓得脸色苍白,有人更是上前喊道——
“皇上,在朝堂上开棺之事史无前例,睿亲王此举是大大不妥。”
“右都御史别急着喊不妥,待他日你死后,要是有冤,本王也会为你开棺验尸。”易承雍皮笑肉不笑地睨他一眼。
“睿亲王到底要如何说明赵巡抚之死,赶紧说吧。”易珞一张脸黑了,这腐味教他想起当年宫变时,宫里连连刷洗了三日也洗不掉的血腥味。
“皇上要本王前往通阳查清前去赈灾的赵巡抚之死,本王到通阳后第一寻找护送赵巡抚前往的禁卫,却没找到半个,后来好不容易得到线索,得知当时率领护卫首领楚宁下落,岂料寻到人时已是迟了一步,本王不死心地追着凶手而去,在乱葬岗上寻到了楚宁的尸体。”说着,他指着其中一口棺。
“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睿亲王何必带上殿?”易珞努力地掩饰作呕的冲动,恨不得能赶紧退朝。
“皇上,他并非无关紧要,反而是本案的关键人物。”
易承雍话落,站在武官首位的万利建嘴角隐隐浮现笑意,相对于站在文官那列的楚尚书,显得气定神闲多了。
“那睿亲王赶紧说吧。”易珞已经忍不住用宽袖掩住口鼻。
易承雍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走到棺前,道:“皇上不觉得奇怪吗?赵进都死了,为何身为护卫行领的楚宁却还活着?而其他禁卫为何不见踪影,就算适死,也得要见尸,不是吗?”
一旁的楚尚书敛眸垂首,脑袋里已经寻思出应对之法。
“本王怀疑赵进之死是出自楚宁之手,而楚宁身为禁卫,亦是楚尚书的族人子弟,说白一点,便是楚尚书隔房侄儿。”
易珞闻言瞪向了楚尚书,楚尚书立刻跨出文官队列一步,双膝跪下,凝肃沉重地道:“楚氏族人出此不肖子弟,还请皇上将此人的尸首弃于乱葬岗,就当楚氏没有这等儿孙。”易承雍微扬眉,打算就这样把事揭过,真是太小看他了。
“要将楚宁丢去哪本王不在意,可楚尚书说出这番话,是承认了楚宁的罪行吧,那么楚尚书认为他是为了什么杀了赵进?”
“睿亲王,下官为楚氏出了不肖儿孙感到汗颜,并不代表下官认定了楚宁有罪,楚宁有无罪责在身,并不是我等能论定。”楚尚书一身凛凛正气,声色倶厉地道。
“楚尚书所言甚是,睿亲王得拿出证据才能说几分话。”易珞沉声道。
“确实是不是本王能论定,而是证据能说话。皇上,姑且不论到底是不是楚宁杀了赵进,重要的是楚宁被杀,要说是被人灭口倒也合理得很,而杀他之人就在这儿,他的身分是通阳总管府里的矿官周瑞和。”说着,他又指了另一口棺。
万利建闻言脸色变了变,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是一派轻松的模样。
“一个矿官怎会有此能耐?睿亲王不会是想随意找个人搪塞了事吧。”易珞愈说愈恼,这杀死赵进明明就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法子,能够栽赃肃王,又能趁机除去睿亲王,怎么他俩却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皇上,只因这人的身上烙有万都督手下护卫的徽章。”
易承雍话一出口,万利建立刻上前直指着他,“睿亲王这是含血喷人!”
“那么万都督敢说身边的护卫身上并无烙印?”易承雍一句话就堵死他,“这样吧,万都督行事向来谨慎,身边护卫不少,想必今日亦有跟随着进宫,请皇上派人请来万都督的护卫,看看身上有无和周瑞和身上同样的烙印,便可知谁是谁非。”
易珞脸色冷肃,死死地瞪着万利建,万利建像是瞬间乱了心神,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涨红脸说不出话。
他的护卫身上确实有烙印,可问题是周瑞和身上并没有!
周瑞和是他的手下没错,他给了他一个凉缺待在通阳当眼线,一知道他被盯上,其他眼线便立刻将他除去,没想到易承雍竟会将他的尸首带回,还假造了烙印,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易珞不禁暗骂万利建愚蠢,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不成,反把自己陷了下去,眼前这难题丢回他身上,他要是不办,就是包庇,要是办了,岂不是自断臂膀?
眼前他必须靠万家和楚家替他巩固权势,借两家之力除去睿亲王和肃王……
罢了,暂时先舍下万家,横竖万家手握地方兵权,这些兵权迟早也是要拿回的,倒不如现在就拿回。
“来人,传唤五军都督的护卫进殿,与死者比对烙印。”
易珞的下令教万利建傻眼极了,作梦也没想到皇上竟然舍弃自己。
他知道楚家为讨皇上欢心,所以让楚宁杀了赵进和其他禁卫,为的是要栽赃肃王,而他让周瑞和杀了楚宁,是要让易承雍认定楚家杀人灭口,好由易承雍替他除去碍眼的楚家,岂料他机关算尽,竟是成了皇上手中的弃子。
“皇上,本王尚有另一事要禀报。”
“说。”
“皇上该是知晓本王在通阳遭到剌杀,肩伤虽愈,可多少伤及筋骨,至今还是隐隐作痛,而那贼人本王已经逮着。”他一弹指,让空济去将武功被废又被毒哑的空澧拖进殿内。易珞微眯起眼,道:“这人不是睿亲王你手下的空武卫?”
万利建一见到空澧,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本该是,可惜遭人收买,是个背主的奴才。”
“既是你的奴才就该由你处置,没必要特地带到殿上。”
“皇上,本王说了,他是个遭人收买、背主的奴才,难道皇上不想知道这朝堂上谁有如此通天本事收买本王的空武卫?要是连空武卫都能收买,宫中还有收买不了的禁卫吗?”易珞闻言疑心顿起,睿亲王说的不错,空武卫是直属睿亲王的暗卫,更是太祖皇帝留给睿亲王的,就连身为皇上的他都指挥不了空武卫,又有谁这般本事的竟能收买?
要是连空武卫都能收买,想要收买他身边的人还难吗?
易承雍瞧着他,像是往他的心坎里看了进去,好半晌才从怀里取出一面令牌,“还请皇上过目,这令牌是从空澧身上搜出的,而且楚宁身上也有,还系在他身上,皇上可派人验证。”
易珞一个眼神,身边的太监立刻上前取了令牌,易珞接过一瞧,随即瞪向楚尚书,这一瞪不只楚尚书一头雾水,就连万利建也模不着头绪。
易珞再将令牌交给太监,示意他到棺边验证。
太监只能硬着头皮,捣着口鼻走到棺边,快速地将令牌比对过后,快步回到易珞身边,细声道:“皇上,确实是同一种令牌。”
易珞立刻抢过令牌直接砸向楚尚书,来不及闪避的楚尚书被令牌砸得差点头破血流,只能赶紧跪下,抓起令牌一瞧,神色大变,高喊冤枉。
“皇上!绝不可能是皇后所为,这分明是栽赃!”
那令牌是楚皇后有喜时,易珞赏给楚皇后的,在情急之时可以用来调动禁卫,更可以做为自己人分辨身分的令牌。
“皇后深居后宫,自然不可能是她做的,所以……谁做的?”易承雍走到他身旁,似笑非笑地问。
楚尚书百口莫辩,惊慌地看了看易承雍再看向皇上,只能喊冤,“皇上,臣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晓得这事,更何况他一介文官与空武卫的人从无接触,又要如何收买?
“楚尚书……你真是让朕心寒!”
“皇上,臣真的不知情,不是臣做的!”楚尚书看向皇上,只盼他能网开一面。
“皇上,派人暗杀一品亲王该当何罪?”易承雍却是火上浇油,轻声问着。
易珞死死地瞪着楚尚书再瞪向易承雍,一股怒火在胸月复间烧得他浑身发痛,“来人,拿下楚彻的乌纱帽,押进大理寺!”
“皇上,暗杀一品亲王,依律罪同谋逆,该要满门抄斩。”
“睿亲王,这事还得再查,朕会命大理寺彻查!”易珞恼声吼道。
“何须再查?人证物证倶在,这令牌乃是宫中之物,外头并无法仿照,皇上要是不依律严办,岂不等于纵容他人仿效?让天下人皆以为谋杀亲王之罪不过尔尔,是皇上默许。”
“睿亲王!”易珞怒吼起身,“朕是皇上,岂容你含沙射影!”
“本王是太祖皇帝封敕的一品亲王,岂容皇上把暗杀之罪含糊过去,让天下人以为皇上昏庸迂腐,让天下人以为皇上让外戚专权?”易承雍徐步朝他走去,拾阶而上,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要忘了,你的皇位是本王给的,本王给得起就收得回。”
易珞殷红着眼,气得浑身发颤,却见他又退上一步,喊道:“恳请皇上从重发落,绝不宽贷。”
易珞死死地瞪着他,想骂他放肆,想将他拖出殿门外处斩,可他不能!太祖皇帝留了免死金牌给他,只要他动了想杀他的念头,他便取出免死金牌逃过一死,接下来必定会置他于死地。
他必须冷静,不能在这当头中了激将法。
正巧,这当头有禁卫将万利建的护卫带进殿内,易珞稳了稳心神后,命禁卫当殿褪去那人的衣物,露出他肩膀的烙印。
比对了周瑞和肩膀处的烙印后,确定是相同的,易珞脸色已经铁青得说不出话。
事已至此,他要是看不出这一切都是睿亲王的把戏,他还能坐在这龙椅上吗?可偏偏睿亲王又栽赃得天衣无缝,也只能教万利建吃下这个闷亏。
“皇上,就算这人身上有臣的家徽烙印也不能就此认定是臣让他行凶,再者,假设真是楚宁暗杀了赵大人,他杀了楚宁还是大功一件。”万利建暂且将楚家的事丢到一旁,避重就轻地道。
“那么敢问万都督,周瑞和怎么会去杀楚宁?”易承雍低声问着。
“下官怎会知道?人都死了。”
“既然如此,万都督又怎能说他杀了楚宁是大功一件?假设他只是想杀人而动手,他就是个杀人犯,身为主子的你难辞其咎。”
万利建强辩道:“也许他撞见了楚宁杀赵进,所以将他伏法,如此不是大功一件?”
“如果他撞见楚宁杀了赵进,想立功而杀楚宁,又怎会将楚宁丢弃在乱葬岗?”易承雍愈问语调愈轻,看似面带笑意,眸色却冷进骨子里。
“这……”万利建这下辩解不来了。
“还有,他身为矿官,依律不得随意离开通阳城,他又是怎么在通阳城外的驿站里目睹楚宁杀人?而且赵进死的日期和楚宁之死可这相差了数天,若他当真目击案件,这期间他能报官,何必动手杀人?尤其他与知府又是如此交好……对了,皇上,本王特地让通阳知府上京,就是为了禀明此事。”
易承雍回头朝殿门外使了个眼色,空济立刻将通阳知府带进殿。
一听见连知府都掺和进来,万利建才惊觉自己根本是掉进他的陷阱。
“通阳知府,说说来龙去脉吧。”易承雍轻点着他的肩。
通阳知府双膝跪下,高喊万岁之后,瑟缩地道:“皇上,微臣是受万都督逼迫,只在旁观望不敢插手,任由楚宁杀了赵进想藉此陷害肃王,再让周瑞和杀了楚宁,让前来查办的睿亲王以为楚家杀人灭口,继而对上楚尚书,臣是被逼迫的,求皇上恕罪!”
万利建高大的身形摇晃了下,这才知晓何谓栽赃,他根本不识得通阳知府!
而且空澧是被他所收买的,睿亲王却嫁祸楚尚书,这个人心思太可怕,当初他怎会那般看轻他!
易珞藏在宽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请皇上还肃王清白。”易承雍扬声道。
“如今水落石出,肃王自然是无罪。”易珞咬着牙道,瞧也不瞧易玦一眼。
易玦倒也不以为意,横竖他不过是陪皇叔上殿而已。
“皇上,眼前正是皇上清君侧的大好时机。”易承雍话落,朝他作揖后便潇洒转身离去,似乎对结果如何不在意。
易珞瞪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着却又不能发作。
易玦自然是跟在易承雍的身后,待出了殿才忍不住开口,“皇叔,你这一招真是阴狠。”他还没见过人这般栽赃嫁祸的,他是该好生学习才是。
“有他阴狠吗?”易承雍哼笑了声。“横竖事成后他也不会放过楚家和万家,我也不过是提早帮他处置罢了。”
易玦哈哈笑着,乍听皇叔是帮了皇上一个大忙,可问题是……皇上现在很需要那两个家族的力挺,皇叔却硬是拔掉了他两只臂膀,皇上不恼火才奇怪。
但对他而言,这情况倒是挺让人愉快的。
易承雍径自离了皇宫,马车停在睿亲王府时,便见空汶适巧也回来。
“事情查得如何?”他下了马车便问。
空汶简单扼要地将所查到的结果说过一遍,听完,易承雍眉头微拢着,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便让他退下,径自朝主屋走去。
“王爷。”童敬在影壁旁候着。
“她今儿个做了什么?”易承雍边走边问。
“姑娘今日在湖边用了早膳,现下则带着人在果园里。”
“果园?”他微停下脚步问着。
童敬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嘴角忍不住微扬,“姑娘今天在果园里走动消食,走到一棵芦橘树下时,被刚好熟成的芦橘给打中头,气着说要把树上的芦橘都摘下来,说是气着嘛,可又笑得挺开心的,不知怎地,总觉得像是见到娘娘。”
易承雍微愕地打量着他嘴角的笑意,想起母妃自己也笑了。
确实是如此,她的气质与行事作风与母亲极为相仿,尤其她在厨房里的身影,教他感到安心和喜悦,彷佛找回还未被脸盲这个残缺困住的自己。
“老奴说错话了,还请王爷恕罪。”童敬说得太溜,忘了不能在他面前提及他母妃,连忙躬身请罪。
“哪来的罪。”易承雍摆了摆手,转了个方向朝果园而去。
易承雍生母刘氏喜欢芦橘,并非爱吃,而是喜欢花香,所以先皇在刘氏的殿内栽植了成片的芦橘树,而易承雍在开府时将宫中的芦橘移植过来,藉此思念母妃,花开时,他会坐在亭内闻着花香,因为那是属于他母妃的味道。
接近果园时,他听见雷持音的笑声,循声望去,就见她指挥着下人架梯准备摘芦橘,满面笑容。
不若京中贵女的含蓄矜持,她总是笑露一口贝齿,任谁一看都能感受她的快乐。
“在做什么?”
雷持音侧眼见到是他,指着面前的芦橘,故作生气地告状,“你说,芦橘打到我的头,要怎么处理?”
“砍了。”
雷持音赏他一个大白眼,“什么砍了?是呢了它!你不知道最强大的报复就是让它每年
都努力地开花结果吗?一刀把它砍了,太便宜它了,而且你要是把它砍了,明年我哪有芦橘可以吃?”
易承雍被她逗笑,颇认同地道:“那就吃它,每年都吃它。”他喜欢这个约定,让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一直延续下去。
“对,就这样报复它。”雷持音用力点头。
“好,我上去帮你摘。”
“你行吗?”
“让你瞧瞧本王的能耐。”
虽然易承雍信心满满,可当他真踩上梯子时,府里一群下人全都跪下,就连跟随而来的童敬也跪到梯子边,怎么也不肯让他往上爬。
易承雍冷沉着脸想要发火,雷持音却是看得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让他无奈地侧眼望去。
“走吧走吧,咱们到亭子里等。”
雷持音挽着他就走,一坐进亭内,她不住地往外张望。
“瞧瞧,结实系系呀,咱们今天摘这一棵,明天摘那一棵,每天都有芦橘能吃。”
“你喜欢吃芦橘?”
“喜欢,芦橘糕也是别有风味。”
说到糕点,易承雍就想起那日的茶点都被易玦那个混蛋吃了,后来她生他的气,就别提做什么糕点了,于是他很理所当然地提了要求,“我也想尝尝。”
“这有什么难的,明天做给你尝尝。”
“好。”
“不过咱们先来尝尝才刚摘下来的。”见丫鬟将刚摘下的芦橘送进亭内,她忍不住先挑了颗,待丫鬟又端了水进亭子里,她净了手便开始剥皮。“喏,先剥一颗让你尝鲜。”
一颗黄澄澄的芦橘递到易承雍嘴边,他含进口里,尝到的不只是芦橘的多汁鲜女敕,更有她毫不保留的宠溺。
“甜吗?”
“甜,我还不知道芦橘居然这么甜。”
雷持音睨了他一眼,“这是你王府里栽种的芦橘,你居然不知道很甜?”
“这是从宫里移植来的,为的是思念母妃,因为母妃很喜欢芦橘花开的香气,倒是没想过吃它。”
“喔,很香吗?”
“很清雅的香,入冬花开时,香气会弥漫整座王府。”
“真的?要是今年冬天也能闻到就好了,小雅的院落外种了许多李花,也是因为她很喜欢李花的香气,二月时李花似雪,美得惊心动魄,香气清雅醉人。”说着,她想到自己请他查的事,便问:“可有帮我查妥事了?”
“一会回房再说。”
雷持音从他脸上读不出什么思绪,可看他不愿立刻说,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一瞬间好心情就少了大半,塞了颗芦橘也尝不出美味。
站在亭外等候吩咐的陆嬷嬷直盯着雷持音,身旁的童敬不解的低声问:“瞧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位姑娘眼熟得紧,却一直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是吗?王爷也没告诉咱们这姑娘姓啥名啥,身家背景也不说……你说王爷会不会早就知道护国公嫡女失踪了,打算就这样让那婚事告吹,迎娶这位姑娘?”
“不管怎样护国公府的事还是得跟王爷提一声,国公嫡女失踪兹事体大,尤其她还是王爷的未婚妻。”
童敬听完不禁愁眉苦脸,他也想说,可王爷就是不给他机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