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让老爷模模你柔若无骨的小手,再闻闻你芬芳诱人的体香,瞧你脸红的模样,真迷人,让我都心猿意马,忍不住要出手,把你压倒肆意玩弄一番……”
“老爷,嗯!不要,人家害羞,要是被夫人瞧见了,奴婢会被打得皮开肉淀的……”
欲拒还迎的小丫鬟年纪不大,看来才十五、六岁左右,衣衫半褪,神情娇媚,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勾呀勾地,流露出撩人媚态,嘴里说着不要,身子却直往年岁足以当她爹的男子身上贴,一脚还勾着他的腿肚子磨蹭。
分明是你情我愿的男欢女爱,她却表现得好似对方硬要强迫她。
两人在假山后拉拉扯扯,这左亲一口、右亲一口,干柴烧了一半,喘息声逐渐加重。
“怕什么,有老爷在,谁也不敢动你一根寒毛。瞧瞧这细皮女敕肉,老爷心疼你……”色欲熏心的夏老爷低头在香软肩头咬一口,热火烧心的将人推向石壁,忙着上下其手。
小丫鬟眼神迷离,发出娇喘。“老……老爷,不要,夫……夫人会用棍子打您背,奴婢舍……舍不得……”
“她敢!我才是一家之主,她算个什么东西,我是让着她,不然早就一脚踹得她往天边去……”当前,惧内的夏老爷也威武一番,在女人面前逞威风。
“真的吗?老爷真勇猛,是小翠心目中的大丈夫……”小翠极力勾引,想攀住这棵能让她出人头地的大树。
在夏府,只要成为主子便能富贵加身,穿金戴银,从此衣食无缺地等人侍候,不用再弯着腰看人脸色。
府里的张姨娘便是丫鬟出身,原是夏夫人的陪嫁丫鬟,她生下庶子夏知稚,在府中混得风生水起,除了夏夫人,她谁也不看在眼里,满府横着走,气焰高涨得很。
小翠看得心生羡慕,也有样学样想当第二个张姨娘。她自视姿色不错,年轻貌美,肯定能心想事成。
送上门的肥肉谁能忍住不咬一口?以老爷见色心喜的心性,她还不手到擒来,全在她的掌握中。
“嗯哼!我是你的天,我会为你做主,夫人那头母老虎我早就看腻了,哪比得上小丫头的活色生香……”啊,这才是活着呀!滑溜溜的细皮女敕肉,真像水豆腐。
夏老爷已经迫不及待了。
“嗯,小翠是老爷的人,一切都给老爷……”
假山后春意盎然,一声高过一声的娇啼与粗喘响起,这声音并不陌生,在夏府中司空见惯,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晓得夏老爷又兽性大发了,这次不知遭殃的人是谁。
好是男人的通病,但没人像夏老爷一样荤素不拘,兴致一来就拉人快活,不管是丫鬟或厨娘,谁管他何时何地。
在房事上,他可说是不要脸到极点,府中一半的女人他都染指过,一点羞耻心也无,肆意妄为。
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胡来,两人交迭的身躯连在一起密不可分,前后摇摆,繁衍后代。
销魂的滋味令他如痴如醉,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蓦地,破风声传来,夏老爷背上一疼。
“夏以南,你这个老不羞,大白天的也敢宣yin,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老娘成全你!”
捧打鸳鸯不外如是,不过打的是野鸳鸯,一棍子下去,早已习惯逃命的夏老爷手脚利落的拉起滑落至脚踝的裤子,身形狼狈的边套上外袍边求饶。
“夫人呀!轻点、轻点,我下回不敢了,你别往身上打啊!打残打废了,你就得守活寡……”哎呀!这婆娘下手真狠,真把他当猪赶呀!那手劲真会把人打死的。
“狗改不了吃屎,你哪一回不是这样说?老娘干脆一了百了,了结你再改嫁,徐娘半老还是有行情的。”只要她点头,还愁没男人上门来?娶不到老婆的庄稼汉比比皆是。
嫁牛、嫁狗也好过嫁给时时发情的畜生,他从不知何谓收敛,半点颜面也不顾,说来就来,让她羞得没脸见人。
“我真的改,一定改,你总要给我时间,我保证不会再犯……”他举起手发誓,表情严肃。
“你这话说来骗谁呀!几十年的夫妻,我还不了解你吗?能改早就改了,不用等到今日,我打死你还比较快。”她说打就打,抡起长棍使出洪家棍法,专挑肉多的地方下手。
夏夫人刚为新妇时也对美满的婚姻有过憧憬,盼着夫君成器,夫妻和乐,举案齐眉,生几个孩子相夫教子。
可是不到三个月,她心中的美好就破灭了,当时她正好怀上长子,打算告诉丈夫这天大的喜讯,谁知竟瞧见他和自己亲如姊妹的陪嫁丫鬟在书房胡搞,满室凌乱。
第一次被捉的夏老爷还面有愧色,请求她谅解,说自己喝了酒把持不住才铸下错事。
那一次她心痛不已,但选择原谅,夫妻哪来的隔夜仇,难道要因为一次的过失而劳燕分飞吗?
那名陪嫁丫鬟被打二十大板丢进柴房,原本是要发卖的,背主的奴仆留不得。可夏夫人的女乃娘出面求情,只因那陪嫁丫鬟是她弟弟的女儿,为了保住小侄女,她跪下来连磕三十多个响头。
夏夫人不忍心女乃娘受累,一咬牙也就点头了,不过那陪嫁丫鬟成为粗使丫鬟,只能在厨房帮工。
她以为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府里能恢复原来的平静,哪晓得男人的劣根性有多根深蒂固。
她刚生完长子没多久就传来陪嫁丫鬟有孕的消息,罪魁祸首还是死性不改的丈夫,她气到全身发颤。
原本是想灌下落胎药打掉那孽种,可公婆不允,直指她善妒,说什么夏府的子孙不容她蹭蹋。
那个陪嫁丫鬟便是如今的张姨娘。
夫妻俩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她甚至提出和离,但是一想到仍在边关的家人,再难也得撑下去。
类似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夏老爷不只在府里乱搞,府外还有不少相好的及外室,到最后夏夫人心冷了,只要不生下儿子瓜分她儿子的家产,那就由他去吧。
男人的心是捉不住的,何必苦了自己。
只是她很不甘心,为何受苦的只有她?夫妻理应“同甘共苦”。因此每回瞅见这等恶心人的事她就打,打得丈夫无处可躲,既然他都不要脸了,她还给他干什么?
不知何时开始,夏夫人被冠上“悍妇”恶名,即便公婆阻止,她也照打不误,打得他不敢吭声。
“夫人,是她勾搭我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不要白不要嘛,小丫头投怀送抱,我哪抗拒得了。”抚着被打的痛处,夏老爷还色心不减的瞟向小翠,意犹未尽。
他想收了她,但他的小心思瞒不过心似明镜的妻子,不等他开口讨人,夏夫人已让管事将人带走,依府中规矩杖二十再发卖,她不会给自己添堵,留下第二个张姨娘。
“你知不知道她几岁?她比你女儿还小,你怎么下得了手?”她已经懒得说他了,多说无益,比对牛弹琴还累心。
“这跟几岁有什么关系,我是老爷,玩几个丫头还要先看她的生辰八字不成?”他话刚说完,手臂上又挨上一棍。
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要不是她看得紧,他还想外带几个回府,莺声燕语,满府女人香。
夏老爷从不觉得玩女人有什么不对,你情我愿,共享鱼水之欢,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乐趣,她们生来就是男人的配件,一天换一个不嫌少,日日换新才显得他财大气粗,背景雄厚。
只不过娶了个爱嫉妒的妻子,他想尽情放肆只得偷着来,一回、两回食髓知味,他也乐得不走明路,等着被捉才更剌激。
“你还有脸说,这张老树皮脸到底有多厚?我今天非打出你的廉耻不可,让你学学规矩。”他越来越厚颜无耻了,不打到他怕,他还会一犯再犯,干脆把他打残了吧。
夏夫人真的想让丈夫手残脚断,有一个四处拈花惹草的丈夫,她的脸面都丢光了,在人前抬不起头。
“哎哟喂!别再打了,真被你打出一身伤了。最毒妇人心一点也没说错,我好男不跟女斗,先到前头盘账。”说完,他脚底抹油溜了,傻子才留下来挨棍子。
一身衣衫不整的夏老爷随意拉拢衣襟,彷佛没事人一般,被打多了皮也变厚了,他完全不在意,打了这一回他又能到外面风流,跟相好的温存温存,耳鬓厮磨。
就是银子不太称手,养女人消耗最快的是兜里的祖宗呀!然而他的银子全掌握在妻子手中。
“娘,您又打爹了?”
看着那道偷偷模模从偏门掠过的身影,夏和若眼中一暗,为之惆怅,内心有说不上来的酸涩。
她的爹从来不是一个好父亲,对儿女们漠不关心,不在意他们过得好不好,甚至连长相也记不住,她的一名庶姊就差点被他拉进屋里,当是路过的小丫头给办了,要不是庶姊及时喊了一声“爹”,府中真要出现见不得人的丑事。
他事后还埋怨庶姊生得太妖媚,让他意乱情迷。
为了一件事,她娘早早地把两名庶姊给嫁了,挑的对象门户都不高,普通人家,三餐无虞却没法大富大贵。
一看到女儿推门而入,情绪低落的夏夫人强颜欢笑。“唉,你那个爹,娘真是失望至极,要是你的几个舅舅在,他敢欺我至此吗?无非是见我娘家无人,他才得意猖狂。”
每每想起远在他乡的娘家人,夏夫人总是忍不住鼻酸,她有儿有女,有个遮风蔽雨的地方能埋汰丈夫,而他们却在风沙中受惊害怕,吃沙吞风,连喝口水都弥足珍贵。
边关苦寒,夏夫人每年都托人往那边送衣料、干货与一些应急银子,真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她办不到,但至少送口吃的还行,夫家开着酒楼,能买到便宜的菜蔬肉食。
“娘,爹那样子,这辈子怕是改不了,您又何必指望他,把自个儿日子过好了就好。”男人不能成为依靠,就只好靠自己,没必要为了迁就而委屈求全,他不是全部。
苦过来的夏和若大彻大悟了,在她需要援手却求助无门时,身边的亲人没拉她一把,反而将她推入深渊,这样的结果叫人痛彻心扉。
夏夫人苦笑着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老干些不象话的事,可我就是气不过,不打他两下不甘心,凭什么他只管撒种、风流快活,我却得做牛做马地为他收拾?明明他才是祸秧子……”
可笑不管男人做了多少错事,有错的一定是女人,谁叫她不会理家,管不住男人。
她愿意被外人喊“悍妇”吗?要不是被逼急了,谁敢坏了名声这样做,还连累女儿找不到好人家。
“娘。”夏若和轻声一唤。
哭是一天,笑是一天,自怨自艾是自我折磨。
“哎呀!娘干么跟你说这些,你还是未出嫁的闺女呢。”夏夫人收起失落的神情,对着女儿十分心痛。
又一次退婚对她的打击甚大吧,这孩子的婚事怎么老是不顺遂,一波三折?
“娘有话不跟女儿说要跟谁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夏和若故意撒娇,做出小女儿娇态。
听着女儿的话,夏夫人被逗乐了。“是,娘的小心肝,娘有你就圆满了,不做多求。”
儿子长大是媳妇的,只有女儿亲近娘,她满肚子委屈只能向女儿倾吐,同样的话旁人听了怕要起心眼。
“娘把心放宽,做您喜欢做的事,不用把心思放在我们身上。鸟儿长大要离巢,烦心的事那么多,您哪能管得了,一些不重要的琐事就交给嫂嫂们吧。”给她们找些事做,免得平日太闲,把主意往她头上打。
夏夫人一顿,脸上笑意一敛。“她们找你说情?”
婆婆和媳妇是天生的敌人,一提到要放权,掌中馈的夏夫人立即对两个儿媳心生不悦。当初媒人说得天花乱坠,她太听信,这才挑上心术不正的两个儿媳,她们一个个都是搅事精,特别看重府中的家产。
“不是,我是觉得人一闲就容易多口舌,关注不该关注的事,若是忙得连落脚的功夫都没有,就少了闲话。”夏和若没言明,实际上却告了黑状,有些话不说比说更明白。
夏夫人目光一沉。“的确是闲了点,整天打探我给你准备多少嫁妆。”
亲生的和旁人生的岂能一样,更别提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给再多她也不嫌多,何况她那些私房不给女儿要给谁?孙子是隔辈亲,她虽然也疼,但不及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至于庶子、庶女,她哪管他们的死活,照公中走,该给多少就给多少,嫌少找自个儿的姨娘去,她不会拿自己的银两贴补。
夏夫人不知道的是,她就是给女儿太多嫁妆才引人眼红,两个儿媳妇都不甘心小泵搬空了婆婆的私房,因而设计谋夺,偷走了大半嫁妆。
“娘,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夏和若她有点难以启齿,可神情又那么坚定,非做不可。
夏夫人一笑,眼含宠溺。“怎么,想嫁人了?别担心,娘会留心瞧,给你挑个如意郎君。”
“不是的,娘,我这几回退亲,拿到了可观的赔偿金,我想先挪用一些,看您给不给。”夏和若睁着水亮双眸,扯着娘亲的胳臂,那模样俏皮又叫人喜到心眼里,难以拒绝。
“你想做什么?”夏夫人问。
“娘,我想买下一座酒坊。”能做的事为什么不做?她要预做防范,不走回头路。
“酒坊?”夏夫人微讶。
“嗯!我想买下酒坊自己酿酒,日后靠着卖酒赚私房,哪天我嫁人了,那便是我的嫁妆,谁也抢不走。”她凭实力赚钱,谁能说她是粮仓里的硕鼠,专啃娘家的大米。
她没忘记大嫂在她出嫁那日说过的刻薄话,认为她哄得娘把银子都给了她,搬空了夏府的家财,哥哥、嫂嫂只能捡她搬不走的剩渣,她是不事生产的肥耗子。
“你在防谁?”心口一抽,夏夫人轻抚女儿的头。
在自个儿的府中还得偷偷模模,怕人瞧见,她还有什么不明了?女儿在顾及她的为难。
婆婆难为,一碗水要端平。
“娘,您给银子就好。”夏和若低垂着脑袋,不论人是非。
这世上不乏聪明人,夏和若的不发一言让夏夫人有所了然,她看得出府里的妯娌、姑嫂相处并不融洽,两个儿媳互相较劲,争着要揽权,就是担心丈夫分到的家产比较少。
因为主掌府里银钱的人是她,所以两人忍着,不露出难看的贪相,但是她一旦不在了……
夏夫认不自觉地为女儿的将来担忧,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若是兄嫂靠不住,女儿要依靠谁?
心念一起,她想到女儿口中的酒坊,只是女儿不会酿酒,要座酒坊干什么,难道是要找人来酿,再卖酒给锦春酒楼?
“你要多少?”
“娘先给我五千两,不够我再开口。”除了酒坊,她还得购买酿酒的原料、器皿和装酒的大缸。
“好,娘的就是你的,少什么就跟娘说,以后娘的东西都给你,谁来讨都不给。”儿子是嫡,以后会分得夏府的家业,那不是一笔小数目,而女儿最多得到公中两千两的嫁妆银,余下也只有她这个当娘的能帮衬一些了。
疼女儿的夏夫人没想过要将私房留给儿子、媳妇甚至是未出世的孙辈,她只想到女儿生性单纯需照顾,趁着自己还无病无痛,已经为女况盘算起未来的事。
她取出钥匙,打开只有母女俩知晓的暗柜,从中拿起一只漆黑镶红宝石的匣子。匣子一打开,成迭的银票少说有四、五万两,她看了看面额,拿了十张五百两的银票,而后把匣子放回暗柜,上锁,又另外取了将近五百两的碎银给女儿零花。
自个儿的女儿自个儿疼,谁敢说话?
夏和若刚把银子、银票往怀中暗袋一放,如苍蝇闻到臭味似的,大嫂何氏、二嫂刘氏笑呵呵的挽着手到来,看来十分亲昵,是一对好得没话说的妯娌。
“哎呀!妹妹来了,怎么不喊嫂子一声?我们也好一起来给娘请安。”何氏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打量婆婆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像前朝的古董、墙上的字画、几上的花瓶,博古架上的摆设,暗中算着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那些都是长房的,可不能便宜了二房,或让娘拿去贴补小泵,她得看牢些,这些全都是银子。
“娘,您不会偷给妹妹您的私房吧?您可不能偏心呀!我们相公也是您的儿子,不能厚此薄彼。”刘氏比较直接,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套话。她娘家做生意亏了本,她正愁手边没银子。
夏夫人掀掀眼皮先看了做作的大媳妇一眼,再瞅着小里小气的二媳妇,心里再次感慨媒人的嘴害人不浅,什么端庄大方,什么勤俭持家,分明是鬼话一通。
除了长相尚可,没扯谎外,其他简直乏善可陈。
“你们放心,现在屋里看得见的任何一物,我都不会留给你们,我会带着陪葬。”她还没死她们就流露出贪婪嘴脸,等她百年后还能留下什么?
“什么!”两个媳妇大惊,面面相觑。
不知何时,夏和若离开了夏夫人的院落,她脸色委靡,觉得脑袋肿胀,有些抽疼。
大嫂进门两年,二嫂进门不到半年,以前她还不觉得两人聒噪,可是在了解了她们的本性后,才知道她们真的话多又吵,而且言不及义,话里套着话,好像在探问什么,借着滔滔不绝的问话把人绕晕,不自觉说出她们想知道的事。
她好几次差点被套出话来,话到舌尖又压回去,一次又一次应付得很辛苦,简直快让脑袋瓜子打结。
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以前没想过嫂子们的关怀备至是别有用心,让她们得知她的嫁妆总数,难怪会有四年后的大栽跟头,与那场令人难堪的流言风波。
她要小心了,一个人将矛头对准她,她尚能闪避一二,两个人一起上阵就左支右拙了,她们太能言善道,显得她像刚破壳的小鸭,完全是瞎听雷,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好在有娘挡在她前头,她才能趁两位嫂子没注意时开溜,她们的炮火太猛烈了,她此时还有劫后余生的紧张。
不能怪敌方太强大,是我方太弱小,她还有待加强实力,下一回的对阵不求一胜,只愿平局就好。
冒了一头冷汗的夏和若暗自鼓舞自己,能由当初的胆小无能到如今的勇于面对,她跨出很大的一步了。
“姑娘,您在打颤,得了风寒吗?”幽草取出枯竹色香帕往夏和若额头一拭,担心她中了暑气。
“没事,被吓到了。”三个女人一台戏,她见识到了。
“吓到?”幽草不解地往后一瞧,心想夫人院子有不洁之物吗?“姑娘要到明德寺上香吗?求方圆大师赐平安符。”
明德寺是佛门圣地,里面的方圆大师据说是得道高僧,能看破虚妄和天地,得知上下五百年因果。他眉长及耳,方头大耳,面色红润,寿长百来岁,却宛若半百僧侣。
“不用。”夏和若回答得很急,随即觉得自己太急躁了,又放缓语调。“我所谓的吓到,是见娘每天处理的事那么多,竟然都不累,换成是我肯定吃不消,早就累趴了。”
夏和若知晓方圆大师的神通广大,小时候他看过她的面相,说了句“早亡之相”,但又言“枯草又萌绿”,之后便静静看了她一会,露出彷佛悟彻一切的浅笑,让她好自为之。
所以她不敢到明德寺,怕洞悉三界的方圆大师会看出她的再世之身,以佛光收了她,让一切归于原来。
“姑娘多虑了,夫人处理起事来驾轻就熟,哪会累着,倒是姑娘您身虚体弱,最近常见您冒冷汗。”这时是七月,天气热得叫人受不了,流点汗是常有的事,但是姑娘的手是冰凉的,偶尔还发抖。
她身虚体弱?多半是吓的。重生后的日子她过得惊恐万分,比人家多活一世的她知晓将来十年会发生的事,她还能不惊吓吗?“大概是睡少了的缘故,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好了。”
“姑娘要忙什么?”姑娘大病痊愈之后,做的事叫人一头雾水,更令她惊讶的是,姑娘居然会酿酒。
夏和若回头张望了一下,随即压低嗓音小声的说道:“晚一点我们把酿好的酒搬出,分坛装好。”
“晚一点?”怎么有点做坏事的心虚?
“嗯,等夜深人静。”答应给人家的十坛子酒得送出,过阵子再把剩余的酒拿到酒楼卖。
“就姑娘和奴婢?”越来越古怪了。
“有你、我足矣。”才一缸子酒而已,用得着几个人?
“香草呢?”幽草指另一个丫头。
一顿,夏和若笑容中微带轻愁。“香草嘴上没把门,口无遮栏,事情一旦被她晓得,不出三天全府都知道我做了什么。”
她不信任香草,因此先前酿酒时已偷偷避开,拿去酒楼卖的酒,香草也只以为是别人酿的。
这倒也是,香草守不住秘密,一张嘴巴老是说个不停。“姑娘,我们什么时辰搬酒?”
“子时过后。”那时所有人都睡了。
“好。”她得准备一下。
两人回到院子,只见香草正在狐假虎威地对一干三等丫鬟、粗使丫鬟指使来指使去。
香草并未察觉她们的计划,她一向爱偷懒,少做点事正中她下怀,夏和若没要她侍候,让她待在院子里,她只觉得开心。
子时一到,四下无人。
两道纤细的人影在月光下走动,她们走得很快,但遮遮掩掩地,一路往僻静的小院走去。
这里原本是用来堆积粮食的库房,但年久失修又漏水,鼠辈猖狂,因此早已废弃,看来杂草丛生。
不过一走入里面,整个大变化,不但放了大缸和酿酒用物,还有数十包大米、高梁和小麦高高迭起,只要把双手洗净了,将原料蒸熟,便可大展身手开始酿酒。
“姑娘,装了十坛了,还要继续装吗?”不停的舀酒、倒酒、封坛,幽草的手臂酸得举不高。
夏和若不加思索的说:“全部装完,省得我们还要再来一趟。你要是累了先休息一会,天亮前应该能全数装坛。”
揉着胳臂的幽草小歇一下,她看了一眼还有半缸的水酒,想着还要多久才能弄完。满室的酒香中,主仆俩都面色潮红,不是累的,而是酒气熏的,多多少少酒意醺然。
待得越久,两人醉酒的情形越明显,步履踉跄而缓慢,不时揉揉眼皮子想打盹,哈欠连连。
可是哈欠打得越多,吸进的酒气就越多,最后两人走着走着甚至还会撞在一块,险些洒了一地的酒。
“小心!”
一坛子酒差点打翻,一只手适时的伸出,接住快落地的酒坛子,另一只手扶住夏和若摇摇晃晃的细腰。
“啊!幽草,你长高了?”她吃了什么,怎么一夕增高?
“姑娘,奴婢在这里。”也醉得不轻的幽草挥挥手,她看向夏和若,眼中出现迭影,一个、两个、三个……
咦?姑娘变成男人了……嘻嘻!她真醉了。
“怪了,为何有两个幽草,她会分身不成?”这人是真的,模着有肉,就是硬了点,捏不下去。
“看清楚我是谁。”一颗发着光的夜明珠靠近,照出一张刀凿般的俊俏大脸,一双丹凤眼微微往上勾。
“你……呃,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段玉聿。”不会喝酒还醸酒,自找苦吃。
“对,买我酒的那个小人。”人家不卖还偏要买,强取豪夺,坏了她接下来的安排。
夏和若并不打算一下子把酿好的酒全都售出,她想放在酒楼里,如一般的酒水一样提供给客人饮用,看看他们飮后的感觉,判断有多少人喜爱她醸的酒,她再依他们的反应做适度的调整。
毕竟酒坊尚未买下,她不能预估一天能出几坛子酒,光她一个人酿酒怕是能力有限,没法大量出产。
从蒸熟、发酵、静置、蒸馏、澄净、勾兑陈窖……至少要四个月到六个月不等,有的甚至要放一年以上,放越久越陈,若是一下子卖光,中间就会供不上酒。
她想做的是长期生意,而非一下子有、一下子无的短期客,酒的来源要稳固,给人诚信保证才能做得长久,又不是捞一票就走。
她还有上百种酒想酿,若不二酿出成品,她会觉得愧对教她酿酒的“夏爷爷”。
“小人?”淡淡莹光下,段玉聿的脸庞蒙上一层冷色。
“人家的酒不想卖你,心罾非要买,你瞧瞧,我们要一坛一坛的装,你知道有多累吗?
像做贼……嗝!做贼似的不敢让人瞧见。”她打了个酒嗝,醉眼蒙眬,边说边傻笑。
“谁叫你不一次卖给我,我自个儿派人来取。”他让人连缸带酒的扛走,能省下她不少麻烦。
她摇头摇得像波浪鼓,摇得头晕目眩。“不行,不行,你全拿走了我卖什么?下一次出酒最快要四个月后。”
“卖给我不也是卖?我一两银子也没少给。”酒酿了不卖,她当传家宝不成?这臭丫头的脑子在想什么?
“唬!小声点,别让府中的人听见,我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会醸酒,才一坛子、一坛子的卖,不然他们会抢我的酒方子……”
纤纤玉指不是放在樱红小嘴上,而是在段玉聿的唇上做了噤声的动作,他顿感麻酥,一股女子的幽香飘至鼻间,他神情有一瞬间恍惚。“酒是你酿的?”
“嗯,我很厉害吧!是夏……呃,爷爷教的。我要自己赚银子,好多好多的银子,不让人家利用我酿酒的手艺发财,他们太坏了,还谋财害命……”醉醺醺的夏和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只想把满月复委屈吐出来。
她说得含含糊糊,让人听得不真切,段玉聿以为她口中的夏爷爷指的是她祖父,有祖传的酿酒方子,至于什么谋财害命,是她自个儿胡涂了,没得当真。
“我是好人。”谁肯出几百两买缸酒,唯他而已。
她眯着眼凑前一看。“白光,还是白光。我不知道白光是好人还是坏人,有太多可能性,可是你这里的红光越来越红了,这……这是血劫,三天内必有血光之灾。”
“我会出事?”段玉聿模着她所指的眉心,他完全感觉不到异样,但心里有一丝起伏。夏和若重重点头。“肯定出事。”
“能不能破解?”他莫名地问出。
“流点血就好了,你没有死劫,若这儿是黑的,必死无疑。”她指指他耳后,黑光命不保。
那就是说有惊无险,受点伤但不致命。“你可以看见所有人身上的光?”
她摇头,醉得更厉害了,站不直的身子直接靠在他胸口。
“什么意思?”难道她耍了他?
“死人看不见。”她咯咯发笑。
顿时,段玉聿很想手一松,任她摔倒在地。“死人除外。”
“喔!没有死人,每个人都有光,或深或浅,像她是浅浅的蓝,好人,他是蒙蒙的灰,不算太坏的坏人,但他一定杀过人……”
她指的浅蓝色的光是幽草,一个忠心为主的丫头,而灰色的是正在装酒的千夜。
听到“杀过人”,他面色一凝,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帮醉倒在地的幽草将剩余的酒分坛装满,让其他玄衣人将酒搬到停在宅子外的马车上。
“没喝酒就醉得东倒西歪,你要怎么酿酒?”段玉聿没发现他嘲弄的语气中多了一抹怜惜。
像是听见他的嘲弄,几乎睡着的夏和若睁开迷蒙的大眼,气呼呼的捉住他的衣襟。“我酿酒又不用泡在酒缸里,为什么酿不成酒?还有,我不是嫁不出去,是她们害我,说我坏话,我……我也想有个真心疼爱我的人,但是我找不到,全是坏人,坏……好坏……为了酒方子……”
酒方子?这倒有可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价值千金的酒方子,的确抢手,引人顗觎,她已预见怀璧其罪的下场了吗?
看到被酒气熏得酡红的小脸,段玉聿头一回起了恻隐之心,他将人拦腰抱起,走出充做酒坊的废弃库房。
“爷,您要去哪里?”面白的长英追了上来。
“她醉了,我送她回房。”这丫头对人防备心太轻。
“爷,让奴才来……”他伸手要接人。
段玉聿一闪,略过他的手。“不用,一会儿把酒装上马车后,把地上那个送回来,不能留下我们到过的痕迹。”
“爷……”
段玉聿不听长英叫唤,人已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