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逃月兑的凤袁禹,不顾身上伤势,一边躲避陵南大军,一边连夜赶路回到梁国国都,忧心父母的安危。
果不其然,局势完全倒向陵南大军,她所领的军队已被俘虏,国都只剩下韩衍的军队苦撑着坚守城池。
烽火连绵,战争不断,她该如何才好?
趁着天黑月亮高挂之际,翻墙回家,一见到思念多时的父母,她不禁泪如雨下。
“爹、娘,禹儿回来看你们了。”
凤子擎夫妇看到许久不见的女儿,忍不住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的女儿还活着!”
“禹儿没死,禹儿绝不会丢下爹娘不管。”她朝老人家叩首,“是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忧了。”
“傻孩子,快快起来,咱们进屋里说。”凤子擎赶紧扶起女儿,与妻子三人赶紧回屋,并关紧木门。
“禹儿,爹听说你的军队战败,那些兄弟都被俘虏去了,本来以为你凶多吉少,如今见你平安归来,爹真是……”凤子擎说着说着,老泪就要落下。
“爹,我没事。”凤袁禹将战败后被慕容天竞囚禁且欲要她降服的事情告诉父亲。“我是趁着他们熟睡松懈之际逃出来的。爹、娘,你们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陵南国军队不久后就会杀入这儿了。”
凤子擎毕竟曾是名武将,他想也不想的拒绝。“我凤子擎绝不做缩头乌龟,我要跟梁国共存亡!”
“不,爹,你别说这种话,禹儿希望你跟娘能平平安安活下去。明儿个一早,禹儿会入宫面圣,劝退皇上。”
她知道父亲有着浓烈的将士之魂,要他在国家有难时自顾自逃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不希望已经年迈的父母再遭遇到战争无情的摧残。
虽然她不是他们亲生女儿,但很感激他们的养育之恩,于是就暗自发誓,她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绝不让他们受到半点委屈。
如今的战局要挽回是不可能了,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无论如何都要进宫带出皇上。
“国家有难,我怎能抛下一切走掉?!”凤子擎甩袖不以为然。
“夫君。”凤夫人轻唤了声丈夫,“我与梁国上下自然是同一条心,然而若我们这般坚持的话,那要禹儿怎么安心去营救皇上?”
“可是……”
凤子擎还有话说,却被凤夫人抢先开口。“难道夫君要让禹儿在这儿跟咱们耗着,还是要让禹儿就连劝退皇上的同时还要挂心我们?”
“当然不是——”凤子擎被妻子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搔搔脑袋,生着闷气。
“禹儿,娘答应你,明儿一早就同你爹离开这儿。”凤夫人拉过女儿的手,望着她身穿男子袍服、腰侧配剑,再模到那双长着薄茧的小手,不禁一股心疼溢上心头。
本该是一名娇滴滴的女孩儿,应该受尽案母的疼宠,然而他们的女孩儿却是从小就拿刀耍棍,随着父亲研读兵法、上战场杀敌,所以女人不该做的,男人该做的事情,她都做了。
是他们亏待了这女孩儿,让她扛了太多不该扛的责任。
“禹儿,答应娘,无论如何,都要平安归来。”她别无所求,只希望战争结束以后,他们一家人还能够团聚。
“禹儿答应您。”望着娘亲眼底的不舍,凤袁禹亦红了眼眶,紧紧抱着母亲纤弱的身躯。
屋内,凤袁禹一家人紧紧相拥互道珍重。
屋外,趴在屋顶上的两道身影正静静的观察屋子里。
“明日,就把凤子擎夫妇请到陵南国作客吧。”勾起势在必得的浅笑,慕容天竞轻声对着一旁的海天麒道。
天还未亮,凤袁禹便让人带着凤子擎夫妇离开国都去避难。整个战局发展之迅速,超乎了她的估计。她没想到在天亮之后,就看到陵南国的军队已兵临城下,直取梁国皇宫。
在直奔皇宫的路上,她注意到一些陵南国的士兵正有秩序的疏散城内的百姓,这个发现令她略感讶异,但很快的她的思绪便解救梁金帝的念头取代,快马加鞭直奔皇宫。
她飞快来到皇宫,锐利的眼眸环视四周,这里早已没有平日的盎然生气,空荡荡的像座空城,心头一凝,她骑着马来到平日议政的朝殿。
下了马,她疾步进入殿内,果不其然看到大臣们都聚集在这里,她一眼就瞧见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在金銮殿上的梁金帝。
她快步越过群臣来到皇帝身后,深感羞愧地跪在地上,“罪臣凤袁禹无能,无法守住家国城门,前来领罪受罚,请皇上降罪。”
背对着凤袁禹的男子一身白袍,修长的身形显得孤寂凄凉,他缓缓转身望着跪在地上的凤袁禹以及一群大臣,幽幽叹息。
“凤将军已尽力了,是敌军势力太强大,上天注定要亡我大梁。”梁金帝目光幽远的望着天际,那蓝天带着阴晦不明的灰,让他明白,亡国已是在眉梢之距。
“皇上,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臣等恳请皇上即刻随臣出宫,保命要紧哪!”
“不。”梁金帝坚定地说,“朕要与这片江山共存亡。你们都走吧,快快离开这里,带着你们的家眷逃难去吧。”
是他的一意孤行毁了梁国,若是他忍下为女儿讨公道的不甘心,或许,梁国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皇上,万万不可呀!”
众臣皆心急如焚,然而梁金帝却已铁了心,“来人,将诸位大臣请出殿外。”既然上天要亡他的国家,那就让他来承担这一切吧。
“皇上,随臣出宫吧!”
“皇上,听臣等的劝吧……”
“皇上—”
一干大臣全被推到殿外,眼见殿门就要关起来,凤袁禹只好出手打昏侍卫,上前一把拉过梁金帝的胳臂,一掌劈向他的后颈,“皇上得罪了!”
梁金帝没想到凤袁禹竟会袭击他,措手不及的被她一掌劈昏过去。
众臣皆被凤袁禹的举动弄得惊呼连连,“凤将军你……”
“住口!快来人把皇上带出宫!”她朝所有愣住的大臣喊道,随即有几名大臣靠过来,“皇上就交给你们了。我在东院后门安排一辆马车,你们快带皇上离开!”
“那凤将军你呢?”混乱中,一名相貌斯文气质温润的男子担忧的问着她。
“我要留下来。”望着江舒昀忧心忡忡的神情,凤袁禹闭上眼,“江大人,皇上就拜托你了。”若慕容天竞真要她降服,那么只有她留下来,这座皇宫才不至于被染得鲜红一片。
眼前这名穿着战袍、手持长剑的女子,她过人的勇气令人难以忘怀,江舒昀想着他再也找不到几个可以跟她比拟的人了。
若非有一年造访凤将军府时,意外听见凤老将军夫妇在谈论凤袁禹的事情,他也不会知晓原来让震动朝野的凤袁禹竟是女儿身。
从那一刻起,每见到她一次,那份早已萌生的情愫就越加茁壮,几乎快要无法抑制了……
“凤将军……珍重。”江舒昀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与其他大臣一同离去。
这份情,也许此生只能追忆了。
送走梁金帝与一干大臣,整座梁国皇宫已空荡荡,偌大的宫殿只剩着一身战袍、手持长剑的凤袁禹,静静的伫立在宫殿大门外,等候陵南国大军到来。
她身受箭伤却没有好好休养的身体,此刻伤口正隐隐作痛的向她抗议,她清楚的感受到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一路奔波下伤口早已经裂开,但她不在乎。
纷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逐渐逼近,预告着死亡即将到来,然而这一刻,凤袁禹的心神却无比清晰。
拖住陵南国大军,争取梁金帝等人逃亡的时间,这是她能为梁国皇室尽的最后一份力。
由于慕容天竞下令不许伤害任何一名百姓,因此当陵南国大军进入国都城内,第一件事便是疏散所有百姓。
花费了些时间疏散完毕,大军在风俊伟的领军下浩浩荡荡来到梁国宫殿,他眯起眸,瞪着单枪匹马伫立在宫殿大门外的凤袁禹。
“皇上,凤袁禹竟敢在这等着咱们大军到来。”风俊伟撇唇不是滋味的说道。想他堂堂铁血男儿竟和一名女子在战场上纠缠两年才分出胜负,他的脸面实在是挂不住。
他相信,若非梁国遭逢旱灾侵袭,这场战役或许会拖更久。
“好气魄。”海天麒扯唇轻笑,对凤袁禹的敬意更加深。
慕容天竞没有多说话,挥手示意其他人别跟来,只身策马来到凤袁禹面
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但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他勾起嘴角道:“你身后这座宫殿恐怕早已是空了吧。”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因此她会有什么行动,他早就猜得出来。凤袁禹不发一语,握紧手中的剑,肃杀之气再起,她蹬起身子,利剑一挥,便直直朝马背上的慕容天竞而去。
她的举动令风俊伟大惊失色,拔刀就想上前护驾,却被一旁的海天麒制止。“风将军莫慌,以凤袁禹现在这模样,是伤不了皇上的。”
海天麒虽未靠近凤袁禹,然而从她箭伤未愈,又连夜逃回凤将军府,再看她此刻略微浮颠的步伐,种种迹象都透露她的身体正处于非常不佳的状态。
就如海天麒所察觉的一样,身受重伤的凤袁禹根本无法施展原本的功力,而慕容天竞见她持长剑朝自己劈来,眸光一凛,旋即施展轻功腾空而起,脚下一踢,将她手中的剑踢落,在她措手不及之间,反手将她一掌打落地上。
凤袁禹捣着受重创的胸口,原本已经撕裂的伤口因为慕容天竞的一掌而流血得更厉害,她仰躺在地,双眼望着已被乌云密布的天际,呼息逐渐急促,意识也变得模糊。
“凤袁禹,你太不聪明了。”慕容天竞瞪着躺在地上的人儿,低沉冷道。
“呵呵……”充满嘲讽意味的低笑声混着鲜血从喉头溢出,凤袁禹撑着浑沌的意识,忍着胸口撕裂的痛楚,嗓音低哑的对着眼前逐渐模糊的男人道:“好好善待梁国百姓……”
凤子擎花费了许多心力将她栽培成一名勇敢的将士,而梁金帝则将守护国家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可如今她的国家已灭,那么她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
她生是梁国的将士,死也会是梁国的英魂。
凤袁禹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让慕容天竞终于发现她的异样,一个箭步上前,动手卸下她那身厚重的战袍,眼前一片腥红令他瞬间瞠大眼,再抬眸一看,终于发现她的脸蛋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呼吸在瞬间凝滞,没来由的心慌令他失去冷静的扬声大喊:“来人,快去找大夫来!”
慕容天竞迅速抱起倒在血泊中的人儿,迈步踏入宫殿大门,与此同时,也正式宣告梁国灭亡,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
天璟九年,因和亲公主猝逝而引发陵南国与梁国之间的战争,在历经长达两年的战乱,终于由风俊伟所率领的陵南国大军大败凤袁禹的梁国大军,梁国在这一年灭亡,而陵南国的版图也随之更为辽阔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