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暮雪蹙着眉。
没有胃口,这情况已持续了十来日,他觉得烦躁,十分烦躁,明明周遭一切都没有变,日子和从前一样平顺,可他就是没来由的烦躁。
听闻他胃口欠佳,皇上便殷勤地让御膳房里首屈一指的御厨做了好些宫廷料理给他送来,甚至说要拨几名御厨给他用,可他一样没有胃口。那些个山珍海味、龙胆凤髓不是他想吃的东西,至于他想吃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每当要细想时,脑子就一抽一抽的疼,让他没法再往下想。
每到用膳时间,小路子也是心惊胆跳的,主子过去就嘴刁,如今益发难伺候了,大厨房的厨子都是经过主子认可留下来的,如今主子又觉得他们手艺平平,总不会要再换一批人吧?
小路子看着送膳的婢女鱼贯提着食盒进来,又看到主子还没吃就已经皱起眉头,还脸色不善,他一颗心不由得七上八下。
婢女一一将膳食由食盒里取出,这些都是热腾腾刚出炉的菜肴,因为天寒地冻,大厨房过来上房又有段距离,这才放在食盒里保温。
严暮雪先是闻到一股熟悉的勾人香气,那是炸物特有的酥香,跟着,他看到了一道过去不曾看过的料理,一股熟悉的感觉蓦然涌上心头,他问送膳食的领班婢女春枝道:“这道菜叫什么?”
春枝立即福身,照着大厨子的吩咐,低眉顺眼道:“回爷的话,这是炸薯条,这是西红柿酱,将炸薯条沾着西红柿酱吃即可。”
严暮雪脑子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顿时陷入了混乱,他急切问道:“炸薯条可是马铃薯炸制而成?”
“是的。”
春枝一说完,小路子便看到主子迅速抓起炸薯条去沾西红柿酱,他看得瞠目结舌,主子的餐桌礼仪何时破坏成这样了?用手……
“爷,旁边有筷子。”他小声提醒。
严暮雪恍若未闻,炸薯条沾着西红柿酱一入口,他便青天霹雳,呆在原地,感到天旋地转,不能呼吸。
大岳朝……厨艺大赛的授奖台上,有个人为了要护他而死……他的漱儿……难怪他醒来后会突然有了心疾,心口老是会作痛,那正是长剑剌穿的位置!那是他的死因,而他竟然忘了,竟然将最重要的人给忘了,他真是该死!
“爷!您这是怎么了?是缓不过气来吗?”见到主子脸色发白、摇摇欲坠,小路子吓得连忙过去搀扶。“是不是这道菜有问题?”
“走开!”严暮雪挥开了小路子,他阴沉沉的看着舂枝,大声质问:“做这炸薯条、番茄酱的人在哪里?在哪里!”
春枝吓得魂飞魄散,立即跪了下去,其他婢女也同时跪了下去,春枝颤抖着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大厨房的厨子做的,在大厨房里……”
不等春枝说完,严暮雪便疾奔了出去,小路子暗道了一声糟,连忙跟上。
这大厨子好生大胆,什么不好做,竟弄马铃薯这等便宜食材给主子食用,主子肯定是生大气了,这下子恐怕是要解雇大厨子……
严暮雪风风火火的来到大厨房,脸上几乎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众人见到主子爷来了,都吓了一大跳。
老顾作为府里最资深的大厨,虽然看严暮雪兴师问罪的样子,他也心惊肉跳的,可他必须代表大厨房出去请安。
老顾硬着头皮,向严暮雪拱手施礼问道:“呃……爷怎么来大厨房了,是……今日的菜品又不合您的胃口了吗?惭愧啊惭愧,我等已想方设法的钻研新菜色了,无奈功夫不够,又叫爷失望了……”
“住口!”严暮雪眼里的火星子似要飞溅出来了,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焦躁,打断了老顾的话之后。他阴着脸,死死的盯着老顾,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炸薯条、西红柿酱是谁做的?人在哪里?”
看到他连连吸气,几乎要喘不过来,又听到他大声质问,所有人都愣住了。
“奴才该死!”老顾连连磕头,这才明白原来是那炸薯条和西红柿酱得罪主子了,他连忙撇清道:“是银儿!西红柿酱和炸薯条都是她做的,奴才不让她做,她偏生要做,自作主张,奴才也来不及阻止,不知情的丫鬟便送去了上房,这都是银儿一个人的错,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他隐瞒了事实,卑鄙的将过错都推到银儿身上,众人明知道事实,可为了自保也都默许他的谎言,没有站出来说出事实,他们都心虚的不敢看银儿,毕竟一群大人将过错推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实在说不过去啊……
李姮漱却不在乎被污蔑,她站在原地,从刚才开始便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踏雪而来的严暮雪。
他身长玉立,眉目深沉,锦衣玉袍,身上抖落着雪花,明明是个陌生人,她的心却狠狠一震,险险失了心跳。
这些日子以来,她之所以没有寻死是因为她抱着一丝希望,顾紫佞会不会与她一样,穿越来这个叫做宁朝的地方,他们是在同年同月同日同一个时刻,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方式死去的,会不会老天垂怜,他也来了?
如果他也穿越来,也跟她一样穿越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身上,样貌变了,名字变了、身分变了,那她要如何找到他?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来找她,而让他认出她的方法便是她做过的那些现代菜品了……
“银儿?”严暮雪焦急的在人群里搜寻他记忆里那张熟悉的清丽面孔,他的手攥得死紧,眼神渴盼至极。“银儿是何人?快出来!”
“是我。”李姮漱站了出去,她看着严暮雪,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彷佛静止不动的泥潭。
严暮雪立即转头看着她,小小的瓜子脸,瓷白的面颊染着淡淡的粉色,不是他记忆中的那张脸,不是他的漱儿。严暮雪的失望全写在脸上,心中一片颓然,攥紧的手也松开了。
这个叫银儿的丫鬟也是从漱儿那个朝代来的,所以会做炸薯条和西红柿酱,是这样吗?
老顾见主子爷神色不对,连忙向前讨好道:“就是这个丫头,那炸薯条和西红柿酱都是这个丫头的主意……”
李姮漱见严暮雪变了神色,心中也没定见了,她不能贸然相认,若不是他,她可要被当成鬼怪了。
她站在原地,并没往前半步,心头怦怦乱跳,决定要赌一把。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神情颓然的严暮雪,润了润唇,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问道:“是你吗……紫佞?”
一瞬间,严暮雪心神一凛,他慢慢瞠大了眼,一颗心彷佛要炸开。
“是我!是我!是我!”他呼吸急促,一迭声的说道,几个大步往前,不由分说地将娇小的银儿拥进怀里。“对不住!这么迟才找到你!我的漱儿,对不住!”
这是在演哪一出?在场众人均愕然。
李姮漱喜极而笑。“不迟,好在我还没寻死,好在你认出我来了……”
众人都张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没有人知道自家主子为什么会对一个厨房的粗使丫鬟那么激动,更令他们跌下巴的是,当日严暮雪便将银儿带回了暖雪阁,让她直接住在他的寝房里,对她呵护备至,宠溺有加,好像他们已相识相知相许了许久似的,情况实在诡异。
小路子贴身伺候严暮雪多年,没见他对哪个女子那么上心过,主子对女人一向是各取所需的一夜风流,不用说娶妻了,连纳个妾他都不愿意,摆明了不愿受到女人的牵绊,可是,主子今日却亲自将一个奴婢带回了暖雪阁,这……
寝房里,李姮漱已沐浴过了,伺候的丫鬟为她全身抹了香膏,换上了丝袍,这是严暮雪的睡袍,穿在她身上显得宽大。房里燃着银丝炭,暖洋洋的,更暖的是搂着她的人体暖暖包,李姮漱枕在严暮雪的臂上,他缓缓道来穿回来宁朝之后的事,两人彻夜谈心,像有说不完的话。
“原来你长这样啊。”李姮漱轻抚着严暮雪的脸,这是一张与顾紫佞相比,毫不逊色的出色面孔,许是年纪较长,多了几分稳重和霸气,还有种种高高在上的矜贵。
“如何?”严暮雪吻吻她的唇,微微一笑。“是不是比顾紫佞出色许多?明白我为何瞧不上顾紫佞的容貌了吧?”
李姮漱捣嘴笑了下。“自恋狂。”
严暮雪双手抚过她的发,低声道:“可惜我没法知道你原来的相貌。”
李姮漱打趣道:“若是你到了我那朝代,不知能做什么?我只能将你藏起来当小白脸养了。”
虽然他是商业奇才,可对现代的商业根本一窍不通,要纵横商场,耍学得太多,英语、日语等等,看到股市交易、因特网绝对会令他瞠目结舌,不过说出来他肯定不会相信,他向来自信满满,怎么会相信他有学不会的事?
想象他去现代的样子,肯定很僵硬,她就忍不住想笑。
“那是什么话?”他不以为然的说道:“我严暮雪是会当小白脸的人吗?不管到哪里,我都能养活你,都能白手起家,成为成功的商人。”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遂也不与他辩了,转而问道:“你怎么会失去了记忆?若你没看到炸薯条、西红柿酱,岂不是永远想不起我来?好在我那么聪明,懂得用炸薯条、西红柿酱唤醒你的记忆。”
此时依偎在他怀里,她心里很是踏实。
老天虽然让她死得凄惨,一尸两命,但终究还是眷顾她的,让她穿越到他府里的小丫鬟身上,让她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他。若是他们同在宁朝,可所在之处相去甚远,她也不能这么快找到他。
“醒来之后,我觉得镇日都没由来的很烦躁,自己也无解,原来全是因为还没有找到你。”严暮雪唇角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我一开始穿越到大岳朝时,对那里的律法有诸多意见,原本就想回来宁朝了,如今带上了你,真是得偿所愿,再好不过了。”
他握住她的手,缓缓摩挲着她微粗的掌心,意识到她如今的这副身躯过去是粗使丫鬟,不由得感到心疼,心中的爱怜更甚。
若他能早一点想起来,就不会让她在大厨房做那些粗活了。总之,都是他不好,她为护他而死,她都舍命为他了,牢牢将她刻在心版上都不够了,他竟然遗忘了她,真是罪该万死。
“我去哪里都没差。”李姮漱将脸伏在他的胸口,柔声道:“只要有你。”
他们的外表变了,可是有共同的记忆和感情,并不太需要时间适应,就好像已经很熟悉对方的外貌了。
“只是孩子……”李姮漱深深的叹了口气,失去孩子是她心中永远的遗憾,她对不起孩子,也将一辈子带着对孩子的歉疚而活。
严暮雪何尝不难过,他同样对他们的孩子期待已久,他轻轻捏了捏李姮漱的手安慰道:“明日我便派人去做个衣冠冢,让孩子入我严家祠堂,还有,除了你的奴籍,咱们要尽速成亲。”
李姮漱心里流过了一道暖流。“都听你的。”
这一晚情意深深,不仅有说不完的话,还有数不尽的缠绵,直到夜半三更,两人才交颈而眠。
一代霸商,宁朝富可敌国、最有钱有势的严家家主严暮雪要迎娶一个贱籍奴婢,整个京城都炸锅了。华颐长公主和宋水翩更是无法置信,严暮雪一直拒她们于千里之外,以为他眼高于顶,连相府千金和长公主都看不上,谁知道他竟看上了一个奴婢?这不是对她们的污辱吗?意思是,她们连个贱婢都比不上?
齐飞扬听到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不请自来。“我听说你疯了,不得不来看看你还好吗?”
严暮雪居然要成亲?要娶的人还是个在大厨房干粗活的丫鬟?这太离谱了,他怎么也要来看看。
“我没疯,你可以回去了。”严暮雪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任谁都看得出来,烦躁与暴戾之气已从他身上褪去,他看起来气定神闲,对任何人都多了一分耐心。
“都扬言要娶妻了,还说没疯?”齐飞扬盯着严暮雪,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他什么也看不出,只看出严暮雪心情变好了。
奇也怪哉,这是掉进爱河的表情没错,严暮雪真的在谈恋爱?他真的爱上那个厨房丫头,且还是像外头铺天盖地流传的那样,他们一见钟情?
“你曾说,遇上真命天女就不能错过,此刻我便是遇上了,自然不能错过。”说完,严暮雪笑了起来,此刻他的漱儿在他的房里,随时都可以看得到她、抱得到她、亲得到她,他作梦也会笑。
“笑什么啊?”齐飞扬皱眉。“听说是个厨房的小丫鬟,怎么就是你的真命天女了?”
严暮雪露齿一笑。“说了你也不懂,到时来喝喜酒便是。”
齐飞扬对老友这样温和的笑容很不习惯,他追问道:“你是不是中邪了?还是让那小丫鬟下蛊了?听说你一见到她就不管不顾的抱住了她,你对她真是一见钟情?”
“她是我命定的妻子。”严暮雪的眼神变得温暖异常。“她还在适应,我会跟她提提你,等她想见你了,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齐飞扬翻了个白眼。“有没有必要这么保护啊?”
说得好像他要等那丫鬟召见似的,身为严暮雪多年的老友,他表示严重抗议。
晚上,严暮雪对李姮漱提了齐飞扬,对于见他的老朋友,李姮漱没什么意见,她也知道外头都说她飞上枝头成凤凰了,一个小小的粗使丫鬟竟然翻身成主母,都成传奇了。
“喜秋她们几个不知会哭成什么样?”李姮漱叹了口气,她比较挂心的是这个。“若能跟她们报个平安多好。”
严暮雪失笑地将她拥入怀里。“若真能报平安,不知道她们会多惊吓。”
“也是。”李姮漱叹了口气。“我不在了,谁为平儿、紫蝶、小晴操持婚事?平儿是顾家家生子还好,紫蝶、小晴该何去何从?”
严暮雪安慰道:“相信顾大夫人会安排好一切,她是心地温暖的人,知道你的陪嫁丫鬟对你的重要性,定然不会薄待,你就放宽心吧。”
李姮漱身子软软地靠着他,说道:“今日听到府里的丫鬟在说,当今皇上得知你要娶我为妻,想见见我是何许人,能让你动心。”
严暮雪挑眉。“哦?我倒是还未曾听闻此事,看来府里下人太清闲了,还有时间嚼舌根,我可要让崔总管好生管理管理了。”
李姮漱咬着下唇说道:“可……我不想让皇上召见,不想进宫,感觉压力如山大。”
在大岳朝,她是普通的商户之女、商户之媳,皇上在京城,天高皇帝远,根本不识得他们一介商家。来到宁朝,严暮雪权势滔天超乎她的想象,皇上竟然会有兴趣看她一个小小丫鬟,让她很有压力。
“放心吧。”严暮雪眼角一挑。“这里是我的王国,一切由我做主,只要你不想,连一丝风都不能吹到你身上。”
李姮漱笑着点点他的胸膛。“这么霸气啊,连风也要听你的。”
严暮雪勾了勾嘴角。“在宁朝,天地万物都得听我的,而我,听你的。”
他抱起她走向华丽的大床,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倾身吻住了她。
翌日,主子与银儿已先圆房的消息又不胫而走,严府上下又惊呆了,而这消息也传进了皇宫和相府里,华颐长公主摔了寝宫里所有能摔的,她堂堂一个长公主自荐枕席,严暮雪却不领情,叫她情何以堪?
另一边,消息也传进了丞相府,宋水翩没那么野蛮,但也发了好大一顿脾气,看什么都不顺眼,把贴身丫鬟吓得半死,不解温柔的主子怎么转性了?
下午,华颐长公主终于忍不住心头窜着的一团邪火,驾临了严府,指名要找贱婢银儿。严暮雪不在府中,众人又不敢阻止华颐长公主,让她一路气势滔天的闯到了暖雪阁。李姮漱如今这副小身板弱不禁风,看着我见犹怜,华颐长公主看到楚楚可怜的情敌,更是上火,劈头就问:“你是怎么勾引严暮雪的?今日若不从实招来,本宫不会放过你!”
李姮漱先前在下人房时便听过华颐长公主和丞相的妹妹宋水翩在严暮雪昏迷时几乎天天来探望,两人都爱慕着严暮雪,大家都说严暮雪最后会娶华颐长公主,若他成为皇室驸马,这也是皇上求之不得的。
若真是那样,那么半路杀出来的她就是坏人好事的程咬金了,怪不得华颐长公主面对她会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撕了她的凶残模样。
虽然长公主身分尊贵,高高在上,可严暮雪说了,只要她不想,一丝风都不能吹到她身上,何况是长公主这么大个人,若想欺压她,有人可不许。
有了严暮雪做靠山,她底气十足,看着怒不可遏的华颐长公主,只是淡淡笑了笑。“民女敢问长公主是暮雪的何人?凭什么问民女这个问题?”
华颐长公主气到眼珠子快爆开了,她爆吼道:“大胆!”
这个贱婢竟然直呼“暮雪”,气死她了!
“民女胆子一点儿都不大。”李姮漱淡定地道:“若长公主与暮雪有山盟海誓之约,那么勾引他就是民女的不对,自然要坦诚相告是如何勾引的。若长公主只是路人,对暮雪没有任何意义,那民女则无须回答长公主唐突的问题。”
“什么?唐突?”华颐长公主扬起了手。“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说我的问题唐突?今天不让你知道本宫的厉害,你还真当自个儿是主子哩!”
她扬起手,正打算重重地搨李姮漱一耳光,不想,有个人制住了她的手,还捏得她生疼。
“啊啊啊啊啊——你放开!”华颐长公主痛得嚎叫。
严暮雪重重一甩手,华颐长公主险些跌倒,随行宫女连忙一左一右的扶住她。
严暮雪转身关心毫发无伤的李姮漱,将她搂进怀里。“有没有怎么样?吓到你了吧?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他当华颐长公主不存在似的,眼里只有李姮漱一人。
华颐长公主红了眼,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刷存在感的大声喊道:“严暮雪!你大胆,竟然对本宫动手?”
严暮雪好像没听到似的,他冷冷的对随行而来的崔总管吩咐。
“崔总管,进宫告诉皇上,我严暮雪要和朝廷划清界线,从此以后,不会再资助朝廷一分一毫,除非皇上下令禁止华颐长公主接近我严府方圆百里,否则我严暮雪说到做到,要怎么做,让皇上自己定夺吧。”
华颐长公主脸色一变,想不到他会出此狠招。
她知道皇室长期有名无实,若没有严暮雪的资助,皇室将不再风光,她也没好日子过。
“是,老奴这就进宫转告爷的意思。”
见崔总管好像真的要去了,华颐长公主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不要跟皇兄说,不能让皇兄知道我来这里……”
严暮雪终于正眼看她了,他眼底布满寒霜的说道:“请长公主为自身的无礼向严某的未婚妻道歉。”
华颐长公主哭丧着脸。“好,本宫道歉就是……对、对不住了……”
她知道严暮雪的作风,说一不二,这也是她倾心于他的原因之一,她自然明白这时候她只能服软,若与他作对,吃亏的绝对是她。
严暮雪扯了扯唇。“送长公主出去。”
这是下逐客令了,华颐长公主只得乖乖的让人送出去,没选择余地。
李姮漱扬起了唇,假意不悦。“想不到你这么风流,招惹了长公主不够,听说还有位相府千金对你痴情一片。”
说完,她径自旋身往里屋走去,唇畔在偷笑。
严暮雪大步追了上去,由身后搂住了她,在她耳边发誓说道:“天地良心,我连她们手指都没有碰过,我对她们根本没兴趣。”
李姮漱忍住笑意,板起脸来。“那人家还找上门来理论?”
严暮雪蹙眉。“难不成路边的野猫、野狗发情,我还得为这个负责吗?”
李姮漱没忍住,噗哧一笑。“就你最没口德。”
宁朝,初夏。
“夫人……”
小荷才一开口,歪在榻上的李姮漱便立即放下手中的风月话本,一迭声地道:“知道了、知道了,看太久会伤眼力,不看就是。”
她深深觉得小荷根本不是来伺候她,是来监视她的。严暮雪自己忙,没法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便派了个奸细来监视她的起居饮食。
“夫人,到点用点心了。”胡嬷嬷端了点心进来,满满的一大盘,盘子都快尖起来了。
“唉。”李姮漱看到那一大盘,她叹了口气,不情愿的坐了起来。
一天是要吃几次?她都快成母猪了,她虽然瘦弱,可是大夫都说没问题了,严暮雪非要将她养胖不可,说她怀孕六个月还不显怀,哪有这样的,肯定是营养不够,要多吃,要多多吃。
所以他像养猪似的喂,她一天要吃七餐,正餐三餐,外加点心三次和宵夜,偏偏府里厨子的手艺还不合她胃口,她想多吃也没法。
最近不知怎么搞的,她特别想吃臭豆腐,可宁朝和大岳朝一样,连豆腐都还没问世,更别说臭豆腐了。
于是,她起心动念,决定自己做臭豆腐。
当然,她现在有孕在身,不能自己做重活儿,但她能差遣别人做,人选自然是大厨房的老顾了。
想当初老顾为了自保,将过错推到她身上,她当上严家主母之后,老顾自觉没脸见她,又认为她肯定会记恨的赶他走,便自己说要辞了大厨的差事,另谋他职。
她知道后,亲自慰留他,老顾很是感动,便留了下来。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做臭豆腐的活儿,当然要交给老顾做喽!
李姮漱将臭豆腐的做法详细的写了下来,先让老顾研究研究,等老顾有了概念后,她再亲自指导,很顺利的先做出了豆腐、豆花,跟着臭豆腐也做出来了。
这一日,办完事,严暮雪招待齐飞扬回府用膳,一进厅便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特别的臭,说不出的臭,臭到他们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多日没来,你府上发生什么事了?怎地如此之臭?”齐飞扬好奇心重,拼命想嗅闻出是什么来源。
李姮漱不只指导老顾做了臭豆腐,一并连台式泡菜也教了,做出的脆皮臭豆腐、麻辣臭豆腐、酸辣臭豆腐和清蒸臭豆腐,府里人人有分,外层微酥带软女敕口感的丰富层次,很快掳获了所有人的心,刚开始捏起鼻子称闻起来太臭而不敢吃的人,最后也吃得津津有味。
严暮雪和齐飞扬来到暖阁,就见李姮漱一脸满足,很享受似地坐在圆桌首位,满桌子的菜看起来长得都很像。
严暮雪对这样方方正正的菜品并不陌生,长得类似豆腐,可他是知道的,豆腐不会发出如此臭味。
“快坐下吧,就等你们了。”李姮漱笑吟吟的招呼两人。
臭豆腐果然令她胃口大开,一解她的思乡之情。
齐飞扬坐了下来,他好奇心重,率先夹了一块脆皮臭豆腐,看似不起眼,但外皮焦酥香脆,内馅豆腐女敕白可口,入口后香热的爆炸口感直逼舌间,令他惊黯。
“这太好吃了!”他一口接着一口,完全停不下来。
李姮漱对身旁的严暮雪浅浅一笑。“入口前要先吹吹,小心烫舌。”
严暮雪看齐飞扬吃得那么香,也半信半疑的动了筷子。
虽然他对李姮漱的手艺向来有信心,可这东西实在太臭了,让他不由得怀疑真的会好吃吗?
他一大口咬下,蓦然间,咸香酥脆的炸皮衣和酸溜爽脆的泡菜意外的搭,软女敕香滑的豆腐和香气融为一体化在嘴里,非但口感酥脆香女敕,层次分明,入口后,每一咬合嘴边还会不时地散出香气,每一口都是扎扎实实的好味道。
他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么美味的东西,不如……”
李姮漱看着他,两人同时月兑口道:“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