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浓天凉,庭院深处,偏殿膳房的门飘出醇厚的茶香。
“皇上,孟女官就在里面。”小太监见皇上脸色紧绷,吓得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傅言钦一走进去,视线所及,竟然有五个“孟乐雅”,他用力摇头,定眼再看,还是有五人,其中四人迅速的行礼下跪,只剩一个站在一红泥炉前,正将手中茶水倒入一只瓦锅,将泡开的茶叶倒在一竹盘上。
孟乐雅放下手上的活儿后行了礼,迎上前笑着说:“皇上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却退后一步,冷声喝道:“除了乐乐之外,其他人全出去。”
宫人一愣,但见皇上神情严肃外,还有着不寻常的艳红之色,衬得他那张近似妖魅的俊颜有股勾魂摄魄的魅惑,个个心脏评然狂跳,但她们可不敢再多看一眼,急急起身行礼,迅速退出去。
孟乐雅则被他这近身的霸气一喝吓了一大跳,抚着胸口,“皇上怎么——”猝不及防的,他突然一拢长臂,将她打横抱起,她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环抱住他的脖颈,“皇上,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他还是不放心,哑着嗓音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孟乐雅蹙眉,“我在做茶内馅的糕点,你不是看到了吗?”
他瞪着她,他的乐乐身上一直有种甜香味,他只能逼自己静下心来,但太难了,那在体内奔腾的如火在烧,他好难受。
孟乐雅注意到他的异样,他面色绯红,她直觉伸手碰触,“好烫啊,皇上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先放我下来,我去叫太医。”
他摇头,仅存的理性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心,他很清楚他只能做什么,“对不起,来不及了,乐乐,你跟我走。”他一个飞掠,施展轻功往墨竹阁去,直至飞掠到楼阁内,他抱着她,双双倒在床榻。
“皇上!你到底要做什么?”她一路过来不敢大呼小叫,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带着她却是上床。
天还未大亮,屋内没有灯火,黑漆漆的,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她知道床上铺放的绸被是冰凉的,只有他身上烫得吓人,她都不知该不该挣月兑他?
傅言钦内功精湛,能在黑暗中视物,他喘着气儿看着她,看到她的不安与挣扎,他一向自持,然而体内药性实在太强,他努力的想以内力压制也无法,他只能牢牢圈住她,感受到她的柔软,稍微减缓那逼人的,然而,减缓只是一时,他体内大火有燎原之态,叫嚣着要发泄。
孟乐雅真的吓坏了,她涨红着脸,握着粉拳捶着他的肩膀,“皇上,你别乱来!”
“抱、抱歉,请、请、你忍一忍。”他几近困难的粗喘着开口。
“皇上你到底怎么了?”她有些害怕,他整个人似火炉,她的手不小心打到他的脸,才发觉他脸上都是热汗,有几滴还落在她脸上。
他粗喘着气儿,黑眸幽暗,俊脸泛红,身体内激狂的情潮一波波袭上,他热到受不了,忍不住撕扯开自己的衣裳。
外面天色已亮,有些晨光射进来,孟乐雅乍见他那片精壮惑人的胸肌,吓到了,也有点害怕,“不可以……”
然而,傅言钦俊脸上全是情动之色,呼吸粗浊,声音沙哑,“抱歉,委屈你,委屈一下,呼呼呼——”他大手一挥,厚重帐幔跟着垂落,完全隔绝了光线。
孟乐雅的视线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但在光线消失前,她看到他纠结的俊颜。
傅言钦体内燃烧着熊熊欲火,他的轻薄不是故意,但他真的需要靠近她一点,再近一点……那药效愈来愈强,他是如此的需要她。
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他火热的唇紧紧的贴在她额际,两人的呼吸彼此交错,她全身发软,感觉到他的唇落在她的眉梢、眼睛、鼻子,一直到她无措微抖的唇,他的舌探入,吻得狂妄,反复吸吮,吻得她几乎要无法呼吸,几度心醉神迷,他的手更是肆无忌惮的往她那柔弱无骨的娇躯来回蹂躏,仅存的一丝丝要断裂的理性坚持着,不曾碰最后禁地。
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喘息的低吼发泄,没多久,又是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到底多久,最后一次,她印象中就是他将头埋在她颈窝里,粗喘着呼吸着,她早已昏厥过去。
*
孟乐雅再醒过来时,秋日阳光已落在榻上,洒进一片金黄。
此时已是过午,床上只有她一人,她眨眨眼,缓缓坐起身,一眼就见到床前一地被撕裂的衣衫,再低头看自己,她身上盖了条被子,但被子下的衣物都凌乱半开,肚兜亦被扯开,她的脸羞窘得红成一片,闭上眼睛,吐了口长气,再眨眨眼,一愣,这才发现傅言钦也在,只是他坐在靠窗前的软榻上,那处刚好是阴影,窗户微开,清风吹送,摆动织锦帐幔,阳光照了进来,映亮了他的脸。
两人目光对上,傅言钦起身走向她,她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物已换过,反应慢半拍的,她急急低头,根本不敢看他,他却坐上床来,她身子不由得一僵。
他顺了顺她柔软的发丝,语气尽是愧疚,“乐乐,我不是故意要——”
“我知道,我后来想明白了,你不是故意的,你……”她抬起头来,一双明眸如今氤氲着迷离水气,羞红着脸看着他。
他慢慢的靠近,低头,轻轻的将唇贴靠在她唇上,“对不起,你先给我一些时间。”他眷恋的磨蹭着她的唇瓣,“这里只有我的衣服,你等等,我会让人送衣服上来,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
她点头,知道他是等着她醒来,顿时心定了些。
傅言钦俯身再亲吻她一下,便起身往楼下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宽肩劲腰,那有力的臂膀曾紧紧抱着她……她羞红着脸,敲敲自己的头,胡思乱想什么啊,今早的事真是羞死人了,不过,若不是她,会不会是另一个女子帮了他?
她柳眉一皱,也不对,她的思绪慢慢动了起来,想到他到膳房后的一言一行,他的眼神、他问的话……她原就聪慧,来回思索便明白了,有人拿她来算计皇上,所以他才会有那些奇怪的言词,想要确定她是否是真的孟乐雅?
但是皇上怎么会误食药?姚光及御膳房一向小心,谁能让他们没有防备——
她突然想到秋瑾要她熬的那碗南瓜粥,她倒抽了口凉气,想也没想的就要下楼,但一矜到自己破损的衣裙,她只能止步,但一颗焦躁的心再也无法平息。
此时,姚光就守在阁楼的一楼门口,他急得直踱方步,一边握拳频打自己的前额,蠢蠢蠢!他犯了致命错误!
待会儿要怎么面对主子爷?他后颈被夏荷那丫头狠狠敲了一记昏厥了,再醒过来时,发觉自己竟被丢在殿后朱红门扇后,还是一个小太监急着找地方小解,误打误撞跌在他身上,否则他都不知几时才会醒过来?
当时,他就想到主子爷,一把推开小太监,急奔主殿,但殿宇内外竟然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他发觉不对,急忙联系暗卫找主子爷,就怕七年前的事情又发生。
暗卫找了一会儿,才来向他报告,主子爷抱着孟三姑娘来这里,结果……他飞身上去却听到嗯嗯啊啊的奇怪粗喘声,吓得他又捣耳急急冲下来,心慌意乱的守在门口,不忘跟暗卫们说危机解除,要他们急急退散。
可是,怎么可以那么久?要是精尽人亡?不不不,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那是主子爷心尖上的孟三啊,主子爷也不可能不顾她的身子。
他是宫中老人了,要是还不知道主子爷中了强力药,他都可以去死了!
为此,他也派人准备热水在一楼,连衣服吃食也备齐,就等着三楼的动静。
蓦地,他看到主子爷下楼了,天啊,眼下发青,脸色泛白,姚光立即含泪跪下,“奴才有罪!奴才没保护好皇上,害皇上、皇上……”他哽咽的说不出话,用力的甩了自己两耳光,左右脸颊马上红肿起来。
傅言钦皱眉,“现在不是论责的时候。”见他如此自责,他也不好受,姚光对他忠心耿耿,也将他身边的耳目一一揪出,将内宫管理得井然有序,守得如铁桶一般,今日之事,非他一人之过。
两人移身到一楼厅堂,在傅言钦的吩咐下,姚光派了宫人将热水、吃食及衣物送上三楼伺候孟乐雅,自己则亲自伺候主子爷,自然,今日的事知情者若嫌命长敢对外透露一个字,不仅项上人头不保,还罪及家人。
傅言钦沐浴更衣后,吃了些东西,刑老太医也被找来替他把脉,松了口气,“好在这药虽烈,但宣泄得宜,并不伤身,只是……”他已从姚光口中得知帮皇上的人是孟乐雅,想到那姑娘娇小的身子,他这老医者也不由得替她担心,低咳一声,“老臣要不要上楼去替孟姑娘——”
“她还是处子。”傅言钦尴尬的打断老太医的话,俊脸发红发烫。
刑老太医瞪大了眼,目光直接从他脸上往下移到某个重点位置,好吧,要宣泄欲火不一定要真枪实弹的颠鸾倒凤,但一个男人在中了烈性药的情形下仍能压制自己,君王的控制力果真非比寻常。
姚光更是难以置信,胡思乱想着主子爷不会不知道怎么下种吧?
傅言钦看着两个最信任的人表情各异,咳了一声道:“但她是朕的人已无庸置疑,接下来的事,姚光命暗卫去查,我先上楼,早朝……”他看向姚光,那家伙还两眼发呆,一喝,“姚光!”
“是,那个——”
姚光还被主子爷尚未成事一事惊得晕乎乎的,被这低声一喝,急忙回神,向主子爷报告自己被夏荷打昏的事,还有朝臣对皇上没有上朝一事都感困惑,尤其是左右两相都说要到皇上寝宫来探望,只是他那时又不知皇上人在哪儿,只道皇上昨夜批阅奏折近天亮,小憩一下甫起床梳洗,硬是拖住众臣,至于夏荷,被暗卫找到时人已死,秋瑾也同样遇害,秦太后那里则尚不敢惊动。
姚光陆续报告完事情,傅言钦不得不换上龙袍走了一趟金銮殿,朝臣原本议论纷纷,毕竟傅言钦是个勤劳的君王,不上朝的时候极少,临时不上朝的更是没有,大家不由自主都想到七年多前,幼帝突然几日没上朝,由摄政王代为掌政的事。
傅言钦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神情各异的朝臣,朝堂涌动不意外,然而,这里面谁老是忘了他已经长大,敢算计到他头上,答案呼之欲出。
*
当傅言钦终于回到墨竹阁三楼时,孟乐雅已休息好一会儿,身上一袭粉红宫装,发上简单插了一支玉兰玉簪,静静的坐在榻上,房内设有地龙,暖烘烘的。
一旁有两名女暗卫随侍,她们一身窄袖裙服,相貌清秀,自有一股英气,一看到皇上来了,两人恭敬行礼后退了下去。
孟乐雅看着他,他看来神情上有些疲惫,唇瓣血色稍淡,但一套玄色镶金边的云纹龙袍,仍俊雅迷人。
一想到两人曾在床上衣衫不整的近身接触,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此时看着他缓缓走近自己,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刚刚一直思考见到他要说什么,但现在脑海中,却只剩一片空白。
他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拥在怀里。
“皇上你做、做什么?”她整张粉脸爆红,热烫得都要冒烟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将她拥在怀里,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听着他贴近的心跳,不由自主的想到两人间的亲密,她只好胡乱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像是一早秋瑾催着她去熬南瓜粥、像是本来要亲自送粥去给他,但中途却看到小黑炭,听闻巫嬷嬷已找了小黒炭几日的事,所以急着去找,一路找到巫嬷嬷的屋子,巫嬷嬷却说小黑炭没有不见,她当时没想太多,觉得夏荷可能也听错,但与嬷嬷小聚后,再去陪太后用膳也太晚,而他可能已经去上朝,就转往膳房去做糕点,再然后就是——
他将她拥得更紧,“夏荷将姚光打晕了,她居然有武功,藏得真深。”
她一愣,抬头看他,“那秋瑾?”
“查过了,她没武功,但她们两人都被杀了,只有死人不会说话,两人都是孤女,线索都断了。”他说。
孟乐雅静默下来,她们两人与她相处得极好,说笑这么些日子,难道不是真心的?但两人都死了……
她静静的窝在他怀里,他看得出她眼中的难过。
“乐乐,早上那件事……对不起。”他再一次向她道歉,却舍不得放开她。
她已经知道是药物所致,但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给帝王下药,还是会让人产生迷幻,让眼中所见的就是心里想见的那一人?她疑惑的开口问了。
“这件事我心里有怀疑的人,但得有证据才能把人拿下,暂时,我没办法给你一个交代。”他低头凝睇她,“宫廷内可能诡谲莫测,可能处处受限,可能单纯之人也会被逼得心机深沉,站在愈高处,愈容易成为靶子。”
她温和的看着他,傅言钦心里微暖,握着她的手,“高处不胜寒,我原本没打算也没心思让任何一个女子跟我站在一起,毕竟站在高位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但我心悦你,刚刚更是……”
饶是他脸皮厚,想到稍早前两人的亲密接触,他竟然也脸红心跳,但她的滋味比任何一道她做的点心都还要好,全是甜的。
面对他炽烈的目光,孟乐雅粉脸涨红,想到那时全身被细细啃吮,带着薄茧的大掌一路抚过身上带来酥麻的感觉,她头垂低,不敢再去细想。
“乐乐,你愿意吗?你可愿意陪着我,与我站在一起?当我的皇后,我以生命起誓会竭尽所能的守护着你,不让你受委屈,好吗?”
她迟疑了,不是不心疼他,不是不爱他,而是,怕未来的某一日,他的身边换成别的女人,还不止一个,她真的不想嫁人的,若是要嫁,那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得以执子之手,白头偕老,但一旦入宫,便是步步惊心。
他深爱着她,因而更不愿意勉强她,她若无意愿,他终该放手,傅言钦眸色微暗,缓缓放开怀里的人儿,站起身来,转身负手看向窗外,“是我强求了,你单纯没有心眼是优点,但在这复杂诡谲的皇宫却是缺点,你善解人意又如此美好,我怎能……”他苦笑一声,“罢了,宫中的日子连我自己都厌恶,怎可误了你,自私的将你拖入这泥沼,从此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我又怎么舍得?”
孟乐雅深深凝睇,他挺拔身影在此时看来却如此的孤单,他不愿自私,她却好自私,她从他那里得到那么多,竟然连陪他走一生的勇气都没有?
他日若他变了,身边有其他女子又如何?她也曾经陪他走了一段,那些值得她这一生追忆了!她忽然想起为爱远走江南的殷如秀,她也要为爱勇敢,她想陪在傅言钦身边,能走多少日子就走多久吧,她就是舍不得他一个人。
她缓步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低声说:“我跟你已经……不是,我其实早已……喜欢你,也情不自禁的爱上你,我愿意、愿意嫁给你,愿意陪着你,你不可以不要我,我跟你已经有肌肤之亲了,这一生赖定你了。”她破釜沉舟的表白。
傅言钦刚开始僵立不动,怀疑自己听错了,半晌后他惊喜回身,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深情追问,“不骗我?”
她方才话说得大气,但面对这张俯低的绝美容颜,还是有点害羞了,轻咳一声,低如蚊蚋的说:“当然不骗——唔……”
他的唇猛地攫取她的红唇探入,深情吻着,这一次,她羞涩回应。
*
左相府的地下密室,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当啷声。
“失败了?这么好的机会!文武百官等着皇上上朝,内侍一定会去找皇上,你与皇上成事,太后也不能置之不理,你成为后妃是板上钉钉,为什么?那药明明百无一失的,你怎么能失败!”
秦凯怒气冲冲,一室的地上杯盘狼藉,能摔能踹的都被他狠狠的拿来出气,此时则是怒指着废棋破口大骂。
秦佳音哭成了泪人儿,父亲的眼中不只有怒火,还有似冷潭射出的寒光,她甚至相信若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应该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因而,她更不敢跟他说,本来是可以成事的,就因为她答错了一句话,让中了药把自己当成孟乐雅的皇上意识到跟他亲密的人不是真正的孟乐雅。
她还想诱惑他的,他却恢复理性……
不,不对,在两人可以更进一步的时候,他竟然能忍受,还说要把最好的留在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竟然那么爱孟乐雅,为什么?她哭得不能自抑,同样的,秦凯的咆哮雷声滚滚,守在密室入口的心月复只能频冒冷汗,庆幸这座院子空置,没有引来任何人。
秦凯功亏一篑,在他离开密室后,立即回到书房,派人将一些幕僚寻来商量对策,女儿进不到后宫,他亦感受到年轻帝王对他握在手上的权势看似不经意却是扎实的打压,长久下来,他地位不保。
须臾,几名住在府中的幕僚齐聚书房,对目前皇上一手牵制两方势力又避纳后宫后妃等事,商量如何走下一步?
尤其是将西域秘药用在皇上身上这步棋竟然没成功,他们在宫中的耳目已得到消息是孟乐雅解了皇上的药性,她成为妃嫔是确定的,问题就在皇上知不知道原本让他误认的女子是秦佳音?
秦凯与众幕僚皆是相交多年,从他们神态间也能明白对这一步原本完美的将军之棋却帮了他人也有不悦,但如今再争论谁是谁非也无用,只能重新布棋。
*
无独有偶,在肃穆皇宫中,宁和宫的暖阁里,气氛一样凝重,华嬷嬷跟姚光垂手站立,目不斜视,而他们也是留在殿内的唯一一奴才。
秦太后坐在榻上蹙眉看着儿子,心情着实挣扎,她喜欢孟乐雅,但现在的情况是要她答应让皇上立孟乐雅为后,而且后宫仅有一个皇后,不会有其他妃嫔?
虽然在身分上,他承诺会让孟乐雅由庶变嫡,可这实在是……
“母后,乐乐救了儿臣两次,七年前一次,七年后一次,刑老太医说了,那是极为强烈的药,没有解药,只有行房才能救命,母后知儿臣甚深,若没有乐乐,儿臣——”
“哀家知道。”她烦躁的打断他的话,被那种肮脏手段逼迫与陌生女子行房,皇帝平时都不近,又怎么肯屈就?肯定会用其他方法折腾,也许整个人泡在冰桶中,但这种寒冬天气,身子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她可没有忘记这是用药喂大的孩子,有多少日子她都是哭求老天爷别带走他。
她抬眼看着静心等待她回答的儿子,“罢了,皇帝与那孩子着实有缘,哀家又怎能棒打鸳鸯?就照皇帝的意思吧,不过,朝臣那边……”
“儿臣身边连个嫔妃都没有,朝臣们为此上了不少奏折,如今好不容易愿意立后,皇后人选或许不是他们眼中首选,但总是有个女子能为皇室开枝散叶,他们『暂时”不会有异议。”他微微一笑,“何况,孟轩德如今的官职微妙,有心在官场往上爬的官员,不会也不愿在这个当下得罪他。”
秦太后这一听,顿时明白了,皇帝原来下了一盘好棋啊,孟轩德目前担任门下省侍中这官职虽不高,却是可以在他们官位高升时说得上话的。
“皇帝对孟三这丫头真是势在必得啊!”她不得不感慨,为了走到这一步,他花了多少时间及缜密心思,但老实说,她对孟乐雅还是感激的,皇上是在当年遭难回宫后,才真正像个帝王,若孟乐雅当年没有施以援手,此时的母子对谈更是没有。
“儿臣只想要她一人。”傅言钦表情严肃,字句间却是坚定不移。
秦太后抿唇一笑,“行了,也不怕哀家吃醋,好了,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吧,既然决定立后,相关的事宜就吩咐下去,皇帝大婚是多少人的期盼,这事好好召告天下,让老百姓也高兴高兴。”
“母后放心,待该处理的都处理好,儿臣就会召告天下。”
“那下药之人……”她说不下去,皇帝已告知她,他怀疑是她的哥哥秦凯所为。
“儿臣会派人查明,未有证据前不会动左相,母后也别多想。”他已经派人夜探左相府,他思忖再三,用这种下三滥与他成事,求的不过是站在他身边的位置而已,放眼朝臣,有勇气也敢这么算计他的只有他的舅舅左相,被安排与他上床的女子在事发后,他跟母后只有哑巴吃黄连,不得不认的也只有秦佳音,这让他怀疑秦佳音根本人在京城!
傅言钦明白的事,秦太后还是历经前朝之乱的人,哪会猜不出幕后人,她寒心,哥哥行事如此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将亲生女儿以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送到皇帝床上,就算真占到妃嫔之位,往后的日子仍与待在冷宫无异啊。
傅言钦回到偏殿,屋里布置典雅,姚光与两名宫女已退出屋外。
傅言钦凝望着孟乐雅,她一袭烟柳色长裙,一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前。
他深情的看着她,伸手将她落在脸颊的青丝捋到耳后,对上她那微急又期待的明眸,眼底浮现笑意,“母后允了。”
她粉脸染上愉悦的笑意,“真的?”
“对,什么都不用担心,等着当我的皇后吧。”
他将她拥入怀里,眷恋着她身上的气味,却什么都不敢做,连个亲密的吻都不敢,他对她的渴望来得太快太急,所有的感官都在经历那场亲密的接触与探索后苏醒过来。
他只敢以略带薄茧的手轻轻抚模她柔如绸缎的滑女敕脸颊,贴近她耳畔,低声说着,“我等待着那天,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要轻轻的……”明明没有真实碰触,但沙哑呢喃的低沉嗓音说着大胆的之话,她竟发出如兰般的无助喘息。
他终是忍不住,深深的吻住她。
*
傍晚余晖斜照,四周笼罩在暮色里,一辆马车辘辘驶进皇宫,孟轩德下了马车,在姚光及两名太监的引领下,一路步往御书房。
孟轩德走得有些忐忑,明显感受到宫人太监对他不同于往日的态度,恭敬小心而谨慎,他当然明白其中缘由。
孟家也是世家大族,虽不似秦家树大根深,但也是京城数一数一一的大家,府中一向由身为股肱大臣的大哥作主,他是次子,个性保守寡言,原先在翰林院当个侍讲,平凡度日,没想到,一个庶出女儿竟让他摇身一变,不仅升了官,还将成为京城的大红人。
姚公公刚刚在马车上透露的消息,他仍有些不真实感,皇上金口玉言要册封孟乐雅为后,秦太后已应允,只差尚未对外宣布,但已私下命令礼部、内务府准备封后册立等君王大婚事宜。
但这中间还有不少细节要商讨,其中就有他身为右相一一弟的身分,如今官拜门下省,官阶倒可,但孟乐雅的庶女身分可不行,底蕴不足,要站上中宫位置,总是不妥。
孟轩德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头皮发麻的往前走,眼见御书房近在眼前,姚光向他点头,“皇上在里面等着大人。”
“谢谢姚公公。”他连忙鞠躬,这可是皇上跟前最大红人,连左右相都不敢轻慢。
姚光哪敢让未来国丈行礼,马上跳开一步,请他先行进去。
孟轩德僵硬着身子走进,他是个五品小官,虽然身分马上高升国丈爷,他也半点不敢托大,恭恭敬敬行了君臣大礼,神情也不太自然,“微臣参见皇上。”
傅言钦微微一笑,在他行完礼后,也起身,行个大礼,“岳父大人客气了,请坐。”
孟轩德心里咯噔一下,僵硬的在姚光示意下往一旁座位坐下。
傅言钦赐了座,姚光上茶,孟轩德在俊美帝王的目光下,抖着手执杯喝了一口上等好茶,看着束冠一身宽袖袍服的皇上,心里直擂鼓。
傅言钦深知这臣子的个性,便不拐弯抹角直说道:“朕思及乐乐他日将为天下之母,掌管中宫,但身分庶出,多少会有些人扯闲语,在日常与人往来,要堂堂正正坐在其位,恐举步维艰。”
孟轩德一直无法理解自己的女儿怎会入了皇帝青眼,如同此时,他也无法理解一个帝王会为自己的女儿想到这么远?但这些种种,让他这个不够尽责的父亲对只会做点心的庶女能入主中宫的担忧平复不少,还好,她身后有皇上这座靠山让她依靠。
“乐乐入宫,与朕便是夫妻一体,朕将尊她、敬她,断不想让外人有任何机会讥讽她丝毫。”傅言钦又说。
“皇上放心,微臣回府,就将乐乐记入臣妻名下,日后以嫡女身分出嫁。”这一点,不只是遵从皇上明示,而是他也想替女儿尽份心。
“另外,还有一件事——”傅言钦喝茶润口,将同心楼出事,他派人调查后,查出孟诗雅、孟书雅竟也涉入其中,两人暗中插一脚给孟乐雅使绊子的事告知。
同心楼因点心出事暂停歇业,孟轩德是知情的,不过事关秦太后,查缉结果很快公告下来,是忙中有错,将相克的食材不小心掺杂到该样点心,相关人员都迅速做出惩戒与赔偿,三日后就重新开业,没想到……竟是自家人下的手!
“前两日,孟磊曾带着大房两个姊姊去参观厨房,那里一向不对外开放,但因是孟家人,于是开了方便之门。”
傅言钦娓娓道来,也因查出这事,他派人探进一一女闺房,从孟书雅房中找到一包用了一半的月复泻药粉,那药粉与刑老太医从糖粉上找到的粉末一致。
孟轩德的手攥起拳头,心中发怒,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这对姊妹……
傅言钦话未停,明白表示他将此事按住不发,只为了孟乐雅,一荣倶荣,一损倶损,他不想因姊妹俩的居心不良,惹来非议,他要孟乐雅当一个快乐的新娘。
孟轩德顿时明白,这是皇上要延后处置,见皇上举起茶杯又示意他也喝时,他连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再不安的放下茶杯。
傅言钦慢条斯理的喝口茶,沉吟一会儿才道:“听闻孟家两房早就不合,既如此,好好的想想,如何能不被你大哥一房连累,要知,当乐乐贵为皇后时,孟家人所有的一言一行不只是孟府的脸面,也是皇后在后宫中的倚仗,朕又与她夫妻一体,皇后丢脸,就是朕丢脸。”
孟轩德脸色刷地一白,皇上这是暗示他们兄弟分家?以免日后揭发两姊妹的恶行,二房也会受牵连?
他不安的看向皇上隽拔出众的脸庞,那双明眸中是再清楚不过的冷意,他吓得连忙起身开口,“臣明白了,臣知该如何做,只是家中一向由大哥作主,老母尚在就议分家,这……”
接下来,傅言钦下了一盘指导棋,让孟轩德最后的犹豫都没了,除了帝王的威胁利诱外,最主要的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亲情。
原来年轻帝王比他这个为人父亲的更清楚女儿的事,知道年幼的孟诗雅、孟书雅姊妹合谋推女儿落水失忆,又因女儿手艺佳在宫中月兑颖而出,引得姊妹不喜,恶毒的要以热水毁之,而当时乐雅告知她已恢复不少记忆,两人才不得不歇了心思,然而,这次同心楼出事,仍有两姊妹的手笔。
“身为父亲的你护不住乐乐,便由朕来守护,就算分家不成,朕的赐婚亦不会变动,只是,朕会用另一种方法来动孟家,届时,右相教女不严,朕先让其降职,让他有时间管好两个蛇蝎女儿。”
“皇上,臣知道怎么做了。”他冷汗直冒,这事一传扬开来,孟府还能在京城立足吗?右相教出两个残杀手足的闺女,她们的人生也毁了,又有谁敢娶进门?
当孟轩德被送回右相府时,还有些回不了神,面对厅堂上孟家老小那一张张期待紧张的神情,他颤抖着手喝口热茶,让闲杂人等都退下,将皇上召见的事一一道来。
众人瞪大眼,多的是惊愕心慌,但又想到只要照着皇帝所言,孟家就将出现一位皇后,纵有不少复杂情绪,但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是喜事,是好消息,孟老太太、田氏都是喜孜孜的。
而魏氏是其中心里最不痛快的,原本就算孟三成了皇后,但她是庶出,自己心里总觉得还优越几分,而现在要记在田氏名下变成嫡出,这实在让人憋屈。
“这事儿皇上开金口,拍了板,早早办了吧。”孟伟德最是沮丧,但辅政多年,他最是明白皇上性子,这是完全没有转圜空间了。
“可是为何一定要分家?”魏氏终是不甘嘀咕,但堂中无人回应。
皇上早把话说明白了,大房若要保全孟诗雅、孟书雅,还有右相之位,就得答应分家,
完全没给他们说不的余地。
于是,在时序转入冬季的此刻,孟府却是一阵忙碌,又是开祠堂又是大开宴席,昭告天下,孟家二房的孟乐雅由庶转嫡,二房也在朝堂站稳位置,孟家到了开枝散叶之时,因此日后兄弟俩虽仍同住原址宅第,但二房另开一正门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