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挂在湛蓝天空,为这时节凋零景象添些明亮光采,远望有种寂静之美,当一场鹅毛绒雪缓缓飘落时,更是如梦似幻。
随着这场雪来到,还有一辆从皇宫骏出来的马车,悄悄的来到右相府的一处角门,孟乐雅就在两个宫女的陪同下,被迎进府内。
而这第一场雪来得快,去得也无声,仅在枝叶上覆了一薄细腻白雪,就迎来宫中的第一道圣旨。
朗朗晴空下,姚光奉圣命领着礼部官员等人,一行人高坐马背上,浩浩荡荡的在老百姓们好奇目光及窃窃私语下,高调的来到右相府宣读赐婚圣旨。
孟老夫人、孟伟德、孟轩德还有魏氏、田氏、孟诗雅、孟书雅、孟乐雅等女眷早已得到通知跪拜在门前,只差在书院读书的孟磊。
姚光眉开眼笑的高声说道:“孟家有女乐雅,贤良淑德……”
一股作气念完赐婚圣旨的内容,他将圣旨交给孟轩德,与孟家人道声恭喜后,对着脸红红的孟乐雅郑重行个礼,这才笑咪咪的拿着让人塞进手里略有厚度的荷包,翻身上马背,浩浩荡荡的率人走了。
挤在相府周围的老百姓们却是惊得难以回神,议论纷纷,反应快的人也上前送上恭喜,孟府这方也笑着回礼,顿时,四周充斥着恭喜声浪。
魏氏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孟乐雅,那张吹弹可破的精致脸庞染了嫣红,美得令人目不转睛,但为何被赐婚的不是她的诗雅呢?她表情复杂,牵强一笑的向田氏道喜。
“同喜,同喜啊。”田氏的喜悦溢于言表,虽然早知内情,但圣旨一日没到,谁知道会不会有变故?
一阵热闹过后,众人进府,才喝口茶,就听到外面又是一阵骚动。
原来,宫中又拨了一些人来帮衬孟乐雅的备嫁事宜,这一干人等有太监、宫女,嬷嬷一大阵仗的进到孟乐雅的院子,院里原本干活的孟家奴仆反而得挪往其他院落。
但这是皇上遗来的人,谁敢有意见?家中主子没意见,奴才们也只是换地方干活。
带头的大内官言明了,这些内侍日后就是要在皇后寝宫办事的,让他们早一点适应皇后习性,才能伺候得好。
至于进宫的宫规,孟乐雅当秀女那段日子已学得差不多,这方面都未安排。
不过孟家人对皇上这等大阵仗的安排,私底下都觉得很不是滋味,这表明了不信任孟家,可谁教孟家以往对孟乐雅的照顾,确实疏离冷情,还有许多不能说的阴私内幕……
孟诗雅、孟书雅都被瞒在鼓里,不知长辈们已晓得她们曾做下的坏事,因此对孟乐雅张扬的备亲以及家中的一切变化怒不可遏,但她们再怎么跟长辈抗议,也无法搅出半点波澜,反倒被提醒,皇上大婚,虽然吉日未定,但已私下透露会在腊月前成亲,时日甚赶,她们最好安分度日。
孟诗雅此时独坐闺房,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几日前,府中匆匆开了祠堂,备了丰盛的牲礼水果祭祖还大肆对外宴客,大张旗鼓的办分家及嫡庶变更之礼,而身分丕变的孟乐雅并没有回来,而是由叔叔亲自执香跪拜祖先,并说明原因,“乐雅得太后恩典进宫钻研点心,又得太后恩宠……”
叔叔说了一大堆,不就是在炫耀孟乐雅如今是孟家下一代最出色的闺女,理当由庶转嫡,而今,一家同住一院,但分前后院,二房另开一出入口。
这么多的动作,外人早就臆测原因,话题也全在孟乐雅身上,有人猜出她近水楼台可能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果不其然!她目光微沉,一切都证明了,就是为了今日。
然而,分家的理由实在薄弱,孟诗雅总觉得里面有她不知道的缘由。
那日父亲面对她的疑问,仅说:“这是让外界安心的做法,古今皇室,莫不忌讳外戚强盛,皇后娘家的荣华远景,就在于娘家这方的分寸拿捏,聪明的,居权臣高位便早早退下,或不居要职,掌兵的更是要交出兵符……”
父亲说了很多很多,但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说法,目光愈加晦暗。
“二姑娘,大姑娘说不见人——”
屋外传来大丫鬟的声音,也打断她的沉思。
“好吧。”孟书雅沮丧的声音响起,一切又趋于安静。
不过一会儿,魏氏也来了,这回丫鬟可不敢挡,孟诗雅只能木然坐着,任母亲进屋叨隐,不意外,母亲语多怜惜不甘,令她不解的是,母亲却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她,欲音口又止后便离去。
她也烦了,一个个都来吵是想怎样?她起身出屋,怒视一干要跟上的丫鬟,“一个都不许跟!”
她提着袄裙一人奔至祠堂,悄悄将那赐婚圣旨拿下祭桌,一看再看,明黄色锦绸上的名字不是她的名,是孟乐雅那下贱的名字,她差点没将那圣旨给扔进火盆里,是仅存的一丝理智拉回了她,她放回圣旨,绷着一张粉脸来到父亲的书房前。
“相爷跟一一老爷正在说话,大姑娘要通报?”小厮过来恭敬的低声问。
她摇摇头,“不用了。”她看似离开,却是避开小厮绕到另一侧窗边靠着,屋内的谈话声不时的传出来。
她静静听着,原来外面对赐婚一事已传言纷纷,朝堂也有消息传出,说是朝臣们对皇上择后的对象虽然意外无比,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秦太后一路照顾的人,谁敢有异议,皇上孝顺,讨太后喜欢的当媳妇,日后婆媳关系好,后宫和乐,朝堂也少风波。”孟德伟娓娓道来所得到的讯息,看着弟弟的眉头舒展不少,“再者,同心楼那件事过后,依然天天客满,目前,听闻有不少皇亲国戚拱着秦太后在几个地方开分店,焉知几年后,同心楼不会开满大庆朝天下?届时,三丫头贵为皇后,金山银矿定有几座,那也是她的底气,弟弟不必担心她的未来。”
孟轩德看着兄长,他说的话他都明白,然而,一国之后啊,位子怎么好坐?他蓦地想起俊美的帝王,若说唯一能让他这个父亲安心的,就是皇上真心疼宠乐雅,所有的算计用心,他都自叹弗如,愧疚极深。
孟伟德见寡言的弟弟又走神,心中微忿但又能如何?如今,他这右相形同虚设,弟弟的地位高升,他反而得耐着性子交好,“轩德,兄弟分家,外界对皇后娘家的认定,与哥哥这相府还是隔了一层距离,但我们仍是一家人,你在门下省职位虽不高,赶着巴结的官员可不少,你若信得过哥哥,与他们来往时,哥哥可以陪同替你过滤,朝堂诡谲,不是任何人都能交心。”
孟轩德点头,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来找他的大小官员一波波,都是想拉拢他的有心人,仅仅一日,已有不少贺礼送上门。
交谈声陆续从窗户飘出来,窗外的孟诗雅却听不下去了,她一向傲然的父亲竟然也沦落到要巴结叔叔的地步,多么可笑!
她难以置信,百感交集,凭什么就因孟乐雅入了帝王眼,将她放在心尖上后,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她不服气,握拳的手掐得更紧,心里沸腾的怒火愈烧愈旺。
冬风凛冽,她身上披着温暖披风,倒也不觉得冷,反而被那股怒火逼出不少香汗,嘴里不时呼出的一团团白雾,显示气候的寒冷。
冬景合该是萧瑟凋萎的,但她一路奔至孟乐雅的院子,竟有不少冬季耐寒盆栽错落有致的摆放,几株连盆搬来的梅花一株株静立,有含苞待放,有初绽姿态,粉粉白白,点缀其上的薄薄积雪,美得如梦似幻。
她停下脚步,站在梅树后,看着孟磊站在屋前跟孟乐雅说话,孟乐雅笑咪咪的捏了他的鼻子,让他给瞪一下,笑了。
姊弟俩都穿着类似的保暖大氅,只是孟乐雅帽兜上的狐毛是白色的,孟磊是黑色,但两人相貌出色,犹如一幅画。
孟磊鼻腔酸涩,三姊姊要嫁皇上,他舍不得,但皇上对三姊姊、对他也很好,皇上一定会疼爱三姊姊的,“那我可以常进宫去看姊姊吗?”
“有人料事如神呢,说你一定会这么问,哪,给你的。”孟乐雅从袖里拿出一块润泽白玉佩,后方有一小小红印。
“他说,全天下只有你可以拿着这玉佩进出皇宫,无人能挡。”
孟磊双眸熠熠发亮,他当然知道这个“有人”是谁,他拿着玉佩,开心得说不出话来。孟乐雅也很感动,傅言钦如此在乎她在乎的人,这份情意想来就暖心。
姊弟俩还没说什么,就有宫人上前,轻声说话,再朝孟诗雅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姊弟才知道她站在那里有好一会儿了。
孟诗雅也没想要躲,她走出来,看着这里里外外的内侍宫女,都还未进宫呢就如此阵仗,她压抑着胸中怒火,挤出笑容,看着孟磊,“大姊有话要跟你三姊说。”
孟磊点点头,再看孟乐雅一眼,她微笑颔首,他便先行离开。
“姑娘在外站太久,回屋里坐下跟大姑娘说话吧。”一名嫒嬷体贴的建议。
她回以一笑,示意孟诗雅跟自己进屋。
宫人挑高帘子,姊妹俩进入温暖的室内,褪去披风,上了茶水,孟乐雅让所有人先退出去。
孟诗雅望着屋内摆饰与之前是截然不同的富贵精致,软帐上的牡丹剌绣,几案上缀着珍珠的玉鼎香炉,散发着怡人的香味。
往哪一处看皆是精雕细琢的玉器贵品,比她这孟府嫡女的闺房更胜一筹,翻腾的怒火再也止不住了,她瞳孔猛然收紧,瞪向静静坐在对面的孟乐雅。
“凭什么?凭什么!我是长房嫡女,生来就该是最受宠的天之骄女,才貌皆佳,学习也强,但自从你出现后,被赞赏表扬的从来都是你,我就算夜里不睡,再怎么拼命努力,还是比不上你,为何会推你落水,因为有你存在,就没有我立足之地,你就是我的恶梦,我的一切光环、原该属于我的这些全被你夺走了!”
“夺走?你又凭什么认定这些原本就属于你?”
傅言钦略带冷意的低沉嗓音陡地在门口响起。
姊妹俩同时回头,看着姚光挑起帘子,傅言钦跨步进来。
孟诗雅愣愣的看着俊美如俦的皇上,一向温文儒雅的他,如今带着摄人的冷意,在宫中选秀时,她的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然而却始终不曾得到他一眼停驻。
“为什么不是我?”她强忍着泪水,哽咽反问,袖里的双手不自觉攥得死紧。
“因为你不是乐乐。”他毫不迟疑的回答。
意思是他永远都不可能爱上自己,因为她永远不可能变成孟三?她摇摇欲坠,觉得脖颈彷佛被人扣住,快要无法呼吸,她泪如雨下的转身奔离,在雪地上留下杂沓足迹。
孟乐雅有些无言,但再看向深深注视自己的傅言钦,黑眸中流光溢彩,可见浓烈深情,本想说些什么,但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让她的心陡地漏跳一拍,看痴了。
他勾起嘴角低笑出声。
她嘟起红唇,突然想起殷如秀曾说的一席话,不自觉的溜出口中,“难怪如秀会觉得跟你在一起,是天天自虐虐心,一个男人竟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你的感觉应该与她不同,是喜欢跟享受吧?”他俯身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她粉脸涨红,“咳,你是长得比我漂亮。”
傅言钦将她锁在怀中,温柔低喃,“不,在我眼中,你最美。”他轻轻柔柔的吻上她的唇。
姚光说了,有些技巧要逮到机会慢慢练习,免的真上阵时表现不好。
*
冬日的雪一日下过一日,然而,皇家婚事的筹备紧锣密鼓,傅言钦择定了太史令选择册后的大吉之日,同日,立后旨意昭告天下。
不过几日,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送聘礼到右相府,宫人光是进进出出搬运就一个白日,足有一百二十抬满满的聘礼,可以预见的,大婚当日定以十里红妆风光入宫。
魏氏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一箱箱被锁进库房的聘礼,再想到孟乐雅在府中待嫁的点滴,皇上对她可真用心,什么事都为她安排得细致妥贴,真真教人妒嫉。
此时,一个娇俏身影在众奴簇拥下如众星拱月般走来,不就是未来的皇后吗。
她瞬间堆出满脸笑意,“乐雅,前天伯母跟你说的事——”才一开口,便意识到周遭那么多人,连忙咽下后面的话。
邓嬷嬷带领的宫人们很有眼色的退到十多步远,寂静无声且整齐迅速。
孟乐雅嘴角微微勾起,直言道:“大伯母,乐雅都尚未入宫,你不会太急了吗?”要她入宫后,多办些宴席,邀孟诗雅进宫小住都好,这都什么事儿啊。
魏氏表情尴尬,但说话也不客气,“这怎么会太急?自家姊姊入宫作客,也有个照应,免得左相那里有动作,你的个性柔弱可欺,姊妹帮衬也是好的啊。”
孟乐雅好气又好笑,转身往屋前的廊下走去,魏氏连忙跟上。
“多谢大伯母担心,但这些事是皇上、太后作主,我一个未进宫的就开始指手划脚,怕是不妥。”
魏氏一手死死绞着帕子,她哪敢将女儿塞给皇上,女儿的心机手段,皇上也已看不上眼,倒是他身边围了不少青年才俊,如今其他世家名门见皇上已有皇后,与她有志一同,也急着为自己女儿抢个优秀的乘龙快婿,孟乐雅身为皇后,为自家姊妹拉拔一些,总有机会啊。
还想说什么,但眼角余光瞥见那些宫人嬷嬷都过来了,魏氏撇撇嘴,神情僵硬的笑着走人。
随着大婚日子渐近,孟乐雅在家的日子也在倒数,孟家老小逮着机会,总会来找她坐坐的。
今日,孟老夫人跟孟乐雅说了些婚后叮嘱的话。
“孙女谢谢祖母叮咛,孙女定会克尽本分,不敢有丝毫懈怠。”孟乐雅神情恭谨,丝毫没有半点将成为皇后的架子。
孟老夫人精神矍铄,自是感觉得到她的拘束,唉,年纪渐大,看得更多,心里也更有感慨,三丫头小时了了,尽现聪颖天赋,但众人因她是庶出没有在意,而今成为一国之母,不管是她这老太婆、大房夫妻想要与她亲密又显得虚伪算计,二儿子看在眼中,除了对女儿歉疚,也对母亲兄长无奈,左右为难,她不免苦笑,一步错,步步错啊。
而田氏热络又自以为是疼惜,乖巧的孟乐雅虽促膝奉茶,状似柔顺,但她这双老眼看得还很清楚,到底是慢了,多年的疏离哪是短短几日就能变得亲密?只有那个孩子是真心的,她看着坐在一旁陪同的孟磊,对着一桌香软可口的糕点竟是一块也没吃,倒是茶水灌了不少。
“三姊姊,我会快快长大,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后,你都是我三姊姊,有什么难过的事,一定要跟我说,我很聪明,总会想到法子帮你的。”
少年俊秀的脸上,又是高兴又是不舍,眼眶泛泪的双眼是那么实诚,却也反映出他们这些长辈们内心的算计城府及不堪。
而大房这边,孟书雅在府中筹备孟乐雅婚事前,已嫁为人妇办了喜宴。
如今娘家出了个皇后,她也让夫家回来送嫁,看来过得尚可,只是双颊略削瘦了些,大宅里的弯弯绕绕,总是要自己品尝的,唯一觉得后悔的是,不曾对孟乐雅付出一丝姊妹情。
至于孟诗雅则被禁了足,随着家人将心思全放到孟乐雅身上后,她愈来愈抑郁难平,情绪月兑序一时而尖叫辱骂,时而痛哭失声,就怕她在皇上大喜之日有不当举止,因此里三层外三层的丫鬟、粗使婆子守着她。
但除了这个偶而发出尖叫或哭声的院落外,右相府处处都是大喜的红色,红缎灯笼,喜气洋洋的等待吉日到来。
*
这一日,帝后大婚,皇宫喜迎新后入宫,普天同庆,前一日大雪纷飞,积了一层厚雪的街道早已被清理干净,此时,两边早早挤满兴高采烈的老百姓,鞭炮声更是一阵阵的响彻云霄,当天子迎亲的长长车驾抵达右相府时,太阳已开始偏西。
绵延车队停止不动,一身喜服的傅言钦被迎入前院,孟家亲友老小与众多官员宾客们跪迎圣驾。
时间流逝,繁文缛节的仪式如序进行着,直到孟乐雅坐上红色帷幔的凤舆。
傅言钦如沐春风的率着迎亲礼队一路迤逦的回到皇宫,此时早已夜幕低垂,内侍们提着宫灯、举着火炬,多名女官随侍在喜轿前后,皇后妆奁嫁妆一箱笼一箱笼的让侍卫们扛着,长长的一列队伍,见不到尽头。
喜气洋洋的皇宫内,到处张灯结彩,帝后依礼一前一后进到殿内,两旁官员早已侍立,成为皇后的孟乐雅一身大红喜服一步步走向皇上,他微笑的牵起她的手,两人面对文武百官,接受众臣跪拜贺喜。
待封后的繁文缛节走完,孟乐雅终于进到喜房坐在柔软的床榻上时,她都想哭了。
她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拆了,但还是撑着听伺候的宫人们说着吉祥话,又等了许久,傅言钦才进来,身上有着淡淡酒气。
他看着红色幔帐下,凤冠珠翠半掩的一张如玉脸庞,明眸潋灞着波光,明媚照人,他俊美的脸上忍不住扬起满足的笑意。
两人深深凝视对方,在姚光笑得看不见眼睛的伺候下,举杯喝下合卺酒。
他们移身到圆桌,龙凤烛火下,笑看着彼此,眼中都是喜悦。
姚光为了主子的幸福,见那龙床上仍洒了不少花生、桂圆、红枣、莲子等物,无声指示宫女们速速将床收拾干净,又小声的跟主子爷说了些话。
傅言钦看着娇美的新婚妻,模模她柔女敕的小手,“累了吧?先去梳洗。”
她点点头,让人伺候着进到后方浴池卸妆梳洗,再一身清爽的回来。
姚光乐颠颠的指挥宫人们换热水,又急着伺候主子爷一番洗漱,好跟皇后洞房,快快生出个小主子爷给他玩啊。
宫人们用棉布小心的将孟乐雅一头柔顺湿发绞干,她身上散发着沐浴花香,红色中衣衬得那白皙肌肤比外头的雪花更吸引人,完美无瑕。
待发丝微干,她便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昏欲睡时,房内有了动静,姚光等伺候内官都极有眼色的全退出去。
傅言钦亦是穿着一袭红色中衣走出来,长发已绞得半干披在肩上,他的黑眸闪烁着灼灼光芒,领口半敞,露出健硕胸膛,一副勾人心魄的来到床上。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那个……”
话甫出口,下一刻,火热的一吻已落下,柔软坚定的触感令她的心一揪一跳,她太紧张了,双手不自觉攒成拳头。
他骨节分明的手拉开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他吻上她红润的唇,舌滑入她的唇,她双眸渐渐迷蒙,他以手、以唇狂妄的点燃她体内的欲火,她身子益发娇柔绵软,无措的低声申吟挑起他愈压抑愈高涨的。
没多久赤/luo/luo/的身躯交缠,在她意乱情迷之际,一阵钻心痛楚陡地传来,来不及呼出的痛呼,尽数入了他的口。
他用温柔的亲吻安抚,低喃说着情话,待她再度准备好,与她一起沉沦,翻云覆雨……
*
新婚后的第一个清晨,内室里,纱帘下,新嫁娘睡得香甜。
傅言钦早已起床,姚光倒了碗茶水给主子爷漱口,又捧漱盂伺候完才退到后面,另一名小太监又端温水过来,伺候主子爷洗脸洗手,再恭敬退下,姚光却笑咪咪的站在一侧,不知自己贼贼的眼神有多么欠揍!
呜呜呜,主子爷终于成为男人,第一次真正品尝到女人的滋味了,那是他这阉人一辈子也无法感受到的男欢女爱,但他没关系,姚光看着主子爷的眼神闪动着闪闪泪光,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
“终于……呜呜,是男人了。”姚光还是忍不住的低头偷偷擦泪。
这话让耳力极佳的傅言钦差点没抬腿一脚将他踹出殿外,再翻几个圈,但他强强的忍住了,因为内室传来细微的动静,适时的救了姚光。
姚光眼睛一亮,立即召来宫女进内室伺候皇后。
稍后,傅言钦从椅上起身,迎接梳妆打扮好的孟乐雅,她梳着妇人髻,只是那张脸看来太娇俏稚女敕,眉宇间还透着一抹动人的妩媚,可见洞房花烛夜的春宵很美好。
孟乐雅面对一室宫人行礼,还有点不太习惯,不过被傅言钦那眼中只有自己的深深凝望着,她顿时有种被迷惑的感觉,不舍移开目光,直到他低笑出声,她才回过神,粉脸涨红,有些手足无措。
傅言钦温柔牵起她的手,往摆放早膳的餐桌走去,经过姚光身旁,又见到那与有荣焉的自豪表情,他眼角都要抽搐了。
基于那次中了药,他未与孟乐雅成就好事,姚光以为他不懂,拐弯抹角、偷偷模模的找来教导人事的老嬷嬷不说,还扛上一大箱他派人到民间四处搜括的秘籍,要他恶补行房技巧。
毕竟上次月兑序,全是药物所致,不想贸然行房伤到佳人,他还真的挑灯用功,没想到当真正男人的滋味是如此好。本以为自己寡淡,竟也有热情如火、沉沦的时候,原来一切都因人而不同,他觑了姚光一眼,像是告诉他差事办得不错,姚光马上就笑得嘴开开。
随即帝后一起用膳,又是一番浓情蜜意,尤其是傅言钦,一张俊秀的脸庞可见餍足,眉宇还有春色,姚光看着这画面,怎么看怎么美好。
用完膳,帝后整理一番后便前往宁和宫。
秦太后等人早已坐在上位等候。
这么多年来,后宫不曾添新人,掌管后宫权力的自是秦太后,其他还有几位太妃,但多已不管事,今日也是出来见见新后。
一对俊男美女走进来,就是一阵你来我往的行礼,帝后自然是先向秦太后行最大礼。
秦太后笑容满面的道:“好好好。”她一脸和蔼地打量两人,皇帝整个人看来温润如玉,黑眸中更见细润柔和,孟乐雅面貌原就不俗,娥眉淡妇,便有那倾城绝艳之色。
“从今往后,你们夫妻互相扶持,尤其是乐乐,除了好好照顾皇上,母仪天下,一行一言皆要慎重再慎重。”
“谨遵母后教诲。”孟乐雅羞涩行礼。
秦太后让身边太妃等人与新后认识后,便让新人回宫休息,她也曾为新后,个中滋味一清二楚,她这当母后的更清楚儿子等了多久才抱得美人归,她可不想让儿子埋怨呢。
皇帝新婚,五日不上早朝。
这五日新婚燕尔,蜜里调油,帝后手牵手漫步花园,也曾红袖添香,一磨墨,一写字,同写诗画,或者哪里也不去,晨起来个画眉之乐,窝在豪奢寝宫,在花梨木牡丹金漆大屏风下,铺上毛茸茸的毯子,帝后两人在上面说说心事,做做滚床的亲密事儿。
姚光总是竖直耳朵,一有动静就将宫人遣得远远的,只是这宫内,家具多为紫檀木,上面放了不少古董名画花瓶、珊瑚盆栽,样样都精美夺目,损了不打紧,伤了帝后怎么得了?于是,趁着帝后来场浪漫的雪中散步,相拥在红柱亭榭内,静静的听着雪落下的声音,姚光找了暗卫将寝宫内任何能移动的对象尽可能的用黏的、用钉的牢牢固定。
当帝后回来,屋里已烧了地龙,暖烘烘的,两人坐在炕桌面对面深情凝睇,偶而还能听到窗外呼呼作响的风雪声。
点亮烛火,姚光很坚持的站在一侧,微笑的感受这烛影下,岁月静好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