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子晴的情绪渐渐有些失控,韩泽从沙发上起身,伸着手向她走近,“子晴……”他想拥她入怀,却被她伸手推拒了。
“你懂吗?我们就像两条并行线,本就不该有交集的。若不是两年前的那场意外,你根本不会认识我,我们也不会结婚。这两年对我而言,就像一场梦一样,可是梦,终究是要醒的,韩泽,现在梦醒了,拜托你,放了我吧……”
苏子晴泪流满面,看着眼前的男人渐渐变得模糊,她的心却越来越清醒。
“其实我不只一次,拼命拼命地告诉自己,我应该乖乖的,我可以忍耐,我不可以给你添麻烦。我真的试过想要坚持,可是韩泽,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你放手好不好?我们离婚吧……”
她说,求他放了她?
韩泽从来没有听到她对自己说过这么多肺腑的话,只是这句句戳到他的心。
看到苏子晴从浅笑着诉说到渐渐的情绪失控的低喃哭喊,韩泽的黑眸更加深沉,深邃的望不见底。
事实上,她的每一句话,每一滴泪水,通通变成锋利的刀子,生生在他的心上剜着,每一次都连皮带骨,毫不客气。
韩泽将人霸道地揽入怀里,扣着她的后脑杓,让她在他的肩头发泄着委屈,心揪成一团。
他拥着她的力道忍不住紧了些,苏子晴这般委屈无助的样子,在结婚两年的时间里,都不曾在他面前展露过。
真的好久,她都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了……
直到现在韩泽才反应过来,那不是她的懂事,是她的忍耐。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一直都乖乖的,不想给他添麻烦。而他就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温柔体贴,渐渐忽视了给她依靠,给她安慰。
该死!
半晌,韩泽开口,“好,我们离婚。”
苏子晴听到这句话,不是松了一口气,她的心宛若被撕裂般的剧痛着,她哭着一遍遍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原谅她的任性,原谅她的自私。
韩泽吸了一口气,将所有复杂的情绪压下,捧起她泪眼斑驳的秀脸,极尽温柔地吮去那些恼人却让他不舍的泪珠,“不许再说对不起。”她没错,让她露这么委屈的样子的他,才该觉得抱歉。
“韩泽……”苏子晴泣不成声。
求他不要再对她温柔了好不好,她会忍不住动摇,忍不住想要将好不容易迈出的脚缩回……
韩泽堵上她的唇,将两人所有的情绪都投入相接的唇上。没有唇舌勾缠的旖旎缱绻,只是温柔地相贴着,有的只是对彼此满满的不舍。
这段婚姻,如果继续只有痛苦,那么在此结束,对彼此或许才是最好的安排。至少以后回忆起来,除却唏嘘,还能剩下些许眷恋。
这一场婚姻,短短两年,没想到就要走到尽头了……
那一晚,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分房睡,只是,谁都没有睡着。
整个晚上,韩泽在书房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数次,最后又跑到在卧室门口兀自天人交战。
几次想要冲动地进去,将苏子晴拥在怀里,挽留她留下来,可是脑海里一浮现她泪眼斑驳的模样,韩泽就像被抽尽了气的球,迅速消去这个念头。
次日,在苏子晴收拾完东西,拖着行李箱就要迈出玄关大门的剎那,韩泽看到她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又有了期盼。
他听到她说:“韩泽,你听过飞鸟与鱼的故事吗?”
韩泽愣在原地,一时间竟答不上来。
彷佛早就知道韩泽的反应,苏子晴轻轻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说了声:“你以后一定要幸福……”
韩泽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大门被她亲手合上,直到苏子晴的身影澈底消失在大门的缝隙中,他还是久久回不了神。
他懊恼地拨了拨了掉落额际的黑发,心里的烦躁陡然演变成了挫败,有些忿忿地朝着眼前的茶几踹了一脚,上头的水杯茶壶一应全然落地,支离破碎。
韩泽活了三十年,一向是顺风顺水的。
人帅又多金,事业如日中天,身为韩氏总裁,还是十分地洁身自好的,虽然有几则绯闻,但都是媒体的刻意炒作,对这个家庭,对苏子晴这个老婆,他一向很忠诚。
可偏偏是这样的男人,却被自己老婆抛弃了……
刚才,韩泽看着苏子晴含着泪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明明那么不舍得他,却还是努力假装平静和他道别。
一腔郁闷无处发泄,于是韩泽毫不犹豫拿出酒柜里的酒,狠狠灌醉自己。
他的老婆,不要他了,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韩泽难得破天荒地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失败的男人……
被电话吵扰的时候,韩泽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有些没好气地捞过响个没完的手机,看到是助理打来的电话,“说!”
仅仅一字,就轻而易举地让手机那头的人感到了压迫感,徐秘书小小地打了个颤,才有勇气面对老板突如其来的火气,“总裁,您十点有个会议,现在已经九点四十分了。”其实他的言下之意是,一向勤勉工作的总裁大人,为什么现在这个时间还没进公司?
“取消。”韩泽说完,连个解释都没有就切断了通话,只留得那头的徐秘书在风中凌乱……
工作,这两个字今天对韩泽来说,异常的敏感。
我知道了你工作忙,没时间陪我。
我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面对这空旷冰冷的房子,韩泽,我们之间越来越像两个没有感情的同居者。
现在梦醒了,求你放了我吧。
韩泽,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苏子晴昨晚的话,像电影片段重复播放一样,在他意识稍微清醒的那一刻,又在脑海中响起。
家里虽然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只是再也没有人会在床边柔声唤他起床,为他打点衣服,亲手为他系上领带,细心地准备好早饭,带着温柔的笑容目送他出家门。
韩泽的头又忍不住地泛疼,大概是酒醉加烦躁的情绪一起作乱的缘故。
房间里的化妆台已经空了,失神一般走过去,抚模着边角的轮廓,企图在上面感受到她的温度。
得到的,却只有冰冷的触觉。
韩泽有些颓然地拉开抽屉,发现那些珠宝首饰,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抽屉里,一样都没有被带走。
苏子晴只是简单地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就走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想到这里,韩泽嘴角满是苦笑,觉得那些光彩夺目的珠宝碍眼极了。
这些东西,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她统统都不要了是吗?
一想到昨天苏子晴的哭泣,韩泽就像被扼住了喉,他将自己狠狠摔进沙发里,指尖按住眉心,一股子气不上来却又咽不下去。
这两年来,诚如她所言,他很忙。
韩氏集团事业如日中天,从父亲手里接下总裁棒子的他首当其冲。
没想到因为这样,他渐渐忽视了苏子晴,让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了那些该死的压力和委屈!直到压力悄无声息地将她压垮,让她对他们的感情失望,选择了离婚。
他闭上眼,希望浑沌的脑子能理出个思绪,他到底是怎么该死地把自己好好的婚姻,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在遇见苏子晴之前,韩泽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可笑的事。
可是偏偏那天见到跌坐在地上有些狼狈的她时,韩泽清楚地感受到了心里的那股悸动。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心好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不疼却安静不下来。甚至开始手舞足蹈,很雀跃,带着兴奋。
“这位小姐妳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子晴顾不上从轿车下来,气急败坏的司机,径自关心着面前的小女孩,“果果,妳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痛?”
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差点被车撞到,明显有些吓到了,嘟着嘴扑在苏子晴的怀里求安慰。
“没事了,果果不怕,小晴姐姐在。”苏子晴仔细确认了孩子没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被晾在一旁的司机不耐烦,“妳们随便跑到马路都不看车的吗?”
苏子晴听完,方才的温柔神色一扫而尽,义正言辞地反驳道:“大叔,虽然这里是郊区,车子不多,但你开这么快,还险些撞到小孩,不说道歉,还这种态度,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什么态度,看妳们这样子,该不会是故意冲出来想要来个假车祸,然后讹我个几万块钱的医药费吧!”
“你!”苏子晴一向好脾气,和人吵架着实不拿手,奈何自己的脚还好像在刚才扭伤了。
车里的徐秘书看了一下手表,赶紧下车圆场处理。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在赶时间,这一万块就当做我们的赔礼,如果妳和这位小妹妹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韩泽透过车窗,难得有意味地打量一个人的反应。
果然,徐秘书话音未落,就听见她说:“就算再赶时间,有人命重要吗?这次没事,下次如果真的撞到人怎么办,你们有钱人,就可以拿钱买命吗?”
徐秘书顿时语噎了。
车里的韩泽隔着半开的车窗,被她字字掷地有声的声调吸引,移不开视线。
这女人穿着件淡蓝色的帽T,搭上一条刷白的牛仔裤,脚上是普通的运动鞋。扎着马尾,鬓边还凌乱散着几撮落发,脸上甚至沾着一些尘土。
她一边轻声安抚受了惊吓的小女孩,一边不卑不亢地坚持自己的道理。
素净。
这是韩泽对她的评价。
其实在韩泽的生活圈里,更多的是浓妆艳抹,举手投足间满是做作扭捏的女人。他很少会看到女孩子这样略带狼狈,举手投足间却仍然透露着干净的气质。
这附近是郊区,因为赶时间,司机的确车速过快了。好在及时煞车,那女孩又及时揽过小女孩闪到一边,才没有发生车祸。
徐秘书回头打量了一下车上的总裁,继续赔着不是,希望善了。
苏子晴抿了一下唇,还好果果没事,也不再深究,推开徐秘书拿着钱的手,“我也是一时情急,刚才说话口气重了点,不好意思,这钱就算了。”
“可是妳的脚好像受伤了……”徐秘书有些不忍。
“只是小伤,没事。”苏子晴牵着果果一跛一跛地打算离开的时候,韩泽已经从车上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