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是温宁宁回门的日子。
不说长信侯府里一早下人们就忙得如荼如火,杀鸡宰羊捉鱼,菜色新奇精致,温紫箫和温紫笙还有四个少爷一个个心照不宣的跷了班,在家中焦急的等候,就盼着温宁宁早早回门。
尤其温侯爷更是盼星星、盼月亮,来回的踱步,就差没把花厅里的毡子走出一条沟来。
拾曦郡主看见男人们那急躁的模样,索性携着蒙氏妯娌俩候到大门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大将军府的马车来了侯府。
知机的小厮一溜烟进去通知大老爷们去了。
当小俩口下了马车后,温宁宁便直直扑进了拾曦郡主的怀里,那一个爱娇看得步孤城十分眼红,倒是蒙氏笑嘻嘻的,她早就司空见惯,这姑爷往后有的是吃酸捻醋的时候呢。
拾曦郡主瞅着温宁宁红润的脸蛋,幸福的笑靥,那丝初为人妇的妩媚和娇柔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就知道小泵这几日在大将军府过得顺心如意。
温宁宁拉着她嫂子的手开心的进了门,带回来的两大车回门礼自然有人会处理,至于被冷落了的新出炉的姑爷则模着鼻子很认分的跟在后头进了门。
温紫箫兄弟已经听了小厮禀报,两人端坐在上位,摆着的庄严面容却在看见踏进门槛的温宁宁时立马破功,他们忙不迭的迎上去,笑得都快咧到耳边了。
“大哥、二哥。”
“好妹子,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
温宁宁还来不及说什么,步孤城已抱拳一揖,喊了声大哥。
温紫箫只瞅了他一瞥,不咸不淡应了声,“妹夫。”
一同迎出来的众人围着温宁宁开始你一言我一语,把温紫箫都挤到一旁去了。
温侯爷差点咬碎一口白牙,却不承想步孤城踏步向前道:“他们姑侄许多日没有亲近,就让他们去说说话吧,我来陪大哥、二哥。”
温紫箫完全不买帐。“谁要你陪?那几个兔崽子随时都可以上你府里去找宁宁玩,和我抢什么抢!”
温侯爷偏心偏得这么明显,却没有任何人吃味,拾曦郡主则赶紧过来打圆场,“哎呀,你们男人到前院去说外头的事去,内院是我们女人的天下,宁宁,别理这帮子臭男人,咱们姑嫂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这是谁都不让,直接把人截走了。
“要不,你也让我和宁宁说两句?”温侯爷仍不死心。
“晌午的时候摆饭,到时有得你们聊的。”拾曦郡主四两拨千斤,把堂堂侯爷治得死死的。
温侯爷一脸不情愿,但是娘子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听从。“那就这么说定了?”
“妹妹要是少了一块肉,你找我就是了。”
“为夫不敢。”温紫箫腆脸笑道,不情不愿的带着步孤城去了前院。
拾曦郡主才不管丈夫的脸有多苦瓜,径自拉着温宁宁坐下。
她出嫁时,拾曦郡主曾下了功夫向她提点过后院里防不胜防的算计和陷害,因此寒暄没两句便说到了步孤城的继母,也就是温宁宁如今的婆母钱氏。
温宁宁淡定的将她敬茶的事说了一遍,拾曦郡主听说钱氏最后让步孤城给打发了,这才略放下一颗心来,但仍不忘叮咛,“你现在是堂堂大将军的夫人,对你那婆母敬着便是,她若要求过分了,你不需要忍气吞声,更不必姑息,再怎么说两府已经分家,她的手再长还能伸到你府里去不成?不过,我们也不能小瞧了她,狗急是会跳墙的,你回府后尽快把掌家权拿在手里,将府里的人理一理、清一清,知道吗?”
想到小泵子往后还要给钱氏那种人行晚辈礼,她就觉得恶心。
“我知道嫂子心疼我,我都明白的。”
见温宁宁这般笃定,拾曦郡主这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到了晌午用饭时候,因为长信侯府人口简单,也就不分男人和女眷分开用膳,一桌子满满当当的坐的都是一家人,丰富的席面,流水般的菜肴,男人举杯喝的是烈酒,女人小酌的是梨花白,宾主尽欢。
温宁宁看得出来她那夫君很小意的给自家大哥敬酒,倒完一杯又一杯,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式,不单如此,他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外加朝堂剖析,专挑大哥有涉猎的话题去诱引他,大哥本来是板着脸不理的,架不住一旁起哄,也架不住步孤城的话题在在都勾起他的兴趣,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夫君有意讨好大哥,便不再注意那边,愉快的和两位嫂子聊起了家事。
饭后,两个男人撇下众人去了书房,直到傍晚,小夫妻才在全家人的目送下依依难舍的回了大将军府。
见到家人,温宁宁心情愉悦,回到了院子,沐浴包衣后,两人用着晚膳,步孤城发现小妻子胃口极好,自己便也多用了一碗,这看在服侍的下人眼中,差点感激涕零,他们家大将军从来都是一个人用饭,现在多了夫人,大将军的胃口也明显变好,果然,大将军娶夫人是娶对了的!
用过晚饭的两人心情放松,携手去花园逛了一圏权充消食,回到屋子,两个丫头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只剩下温宁宁和步孤城两人,气氛陡然就暧昧了起来。
温宁宁被步孤城炙热的眸光盯着,双颊绯红道:“你……怎么这样看我?”
“如果我说怎么都看不厌娘子,你信吗?”
步孤城用那冷硬英俊的面容说着情话,不知为何,温宁宁好似慢慢的习惯了这样的他。
步孤城把人捞过来,两手搂着她的肩与腰,吻了下她的锁骨,喉头滚动,眼中簇簇火光跳跃。
“看在大将军今日花了心思的分上,我信你。”他用心的替她准备回门礼,用心的陪她归宁,用心的讨好大哥,这么多的心思……她都看见了。
“如果只是口头感谢那就不用了,为夫我比较喜欢另外一种谢礼。”
他一说完就将温宁宁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床榻走去,将她珍宝似的放在大床上,伟岸高大的身躯随即覆上了她……
无限春光遮不住,夜漫长,人未央。
激烈的欢爱过去,步孤城满足的抱着小妻子,俩人依偎着。
温宁宁的俏脸还漾着潮红,美得令人舍不得撒手,手里把玩着他的大掌。
“过两日我就得去衙门了,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不是还有妹妹吗?”这大将军府虽说家大业大,人口也简单,可后院还有一个未曾深交的步窈一由于敬茶那日不欢而散,她也只在私下补见面礼时简单与她谈了几句话。
“妹妹很好相处的,你们相处过就会知道。”
温宁宁颔首。
她听得出来自家夫君对妹妹的维护,步窈要是个好相处的,她这当嫂子的人也不会亏了她,就像她娘家嫂子待她一般,若是个心大的,她也没在怕就是。
她从来不会轻易揣测,但也从不敢小看人心。
步窈这小泵子好不好相处,日后总会知道的。
第二天衙门来了要事把步孤城叫走,丈夫不在家,她是当家主母,内外管事和各处的嬷嬷自然便找上了她。
理事她没什么经验,不过谁不是从无到有学出来的,而且步孤城已大致告诉过她府里的下人多是他开府后另外采买的,少部分留下来的是真无处可去、身家清白又他觉得可以信任的,但掌家权交到她手中,她要是对这些人还有疑问,尽避发卖了便是。
步孤城还未娶妻的时候,整个大将军府没什么内外之分,一律由步孤城身边的谋士徐央统管。
徐央是个精干的男人,三十出头岁,从头到脚的玄色装扮,却有一头如霜的白发,目色深沉。
步孤城能有如今地位,除了他自己争气,这位徐央也出力不少。
他一来,便将对牌和钥匙交还给了温宁宁。
“有劳徐先生了。”能在步孤城手下做事的人都不寻常,那个吴乔如此,这位徐央能给步孤城拿主意,也不会是简单的人物,因此温宁宁对他很是客气。
“这是小可应尽的本分,夫人太客气了。”
“我想,徐先生对大将军府熟稔,不如继续偏劳阁下?”她倒不是以退为进,而是觉得徐央真做得不错,既然做得好,不继续实在可惜了。
揽权,那是什么东西?
偌大一个大将军府都是步孤城的,她若是想要管家权不用开口他也会捧到她面前,不用她去争取。
徐央把头摇得像泼浪鼓,面露苦笑连连抱拳。“小可本来就是抓阄抓输了才顶上这差事的,如今府里有了正经的当家主母,我还插手算怎么回事!不了、不了,小可外头还有不少事务,就先告辞了。”然后飞也似的逃走。
温宁宁对着几个目瞪口呆却强自保持镇定的嬷嬷们,转头问向知琴。“这管家是烫手山芋是吧?”
“夫人,术业有专攻,徐先生是大将军的谋士,自然希望回到大将军身边做事。”
温宁宁的陪嫁里,几个丫头都跟来了,知琴是大丫头,主子嫁人,陪房里自然少不了她这左右臂膀。
“好吧,那么谁先来自我介绍,然后告诉我负责府里的哪个部分……”
见她这般的不经心,下头不少嬷嬷、婆子心中都有疑问一这位主母是在蜜罐里长大的,能有几分手段?身边就几个婢女,连心月复的贴身嬷嬷都没有,这个家她撑得起来吗?
避事嬷嬷和婆子的疑虑很快就被打消,温宁宁身边的确没什么资深的嬷嬷,可知琴却不是省油的灯。再说了,之前姜娘子和拾曦郡主教导了她不少管家的窍门,除了亲力亲为,就是要知人善任,她还有拾曦郡主管理下人的法子可以借监,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将军府不复杂,她藉着知琴的手去统管那些嬷嬷、婆子,有事再禀给她知道,很快就把府里的事给理顺了。
日子过得飞快,匆匆过去两个月余,步孤城早就恢复上衙,常常一早出门,天色擦黑才返家,可回到家的步大爷还是黏她黏得紧,吃两把豆腐也好,装疯卖傻拐她上床也罢,她常常觉得自己被啃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可回过味来,自家夫君实在美味,总让她在咽下老血的同时又深受吸引,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轮回根本就是让人上瘾的毒药!
平常中午就她一人用饭,吃过饭,她靠在长榻上闭目养神。尽避已经迈入初冬,可今年也不知怎么着,还未散尽的暑气仍旧能让人热出一身薄汗,因此冰盆还是没少放。
“夫人,窈小姐来了。”浣花在外面喊道。
“快请她进来。”
步窈穿着家常的缠枝樱花图案的罗裙,浑身透着娇娇怯怯的气息,弱柳扶风,彷佛风吹便倒。
上辈子的她被拘在后宅里,对这位小泵子半点印象也没有,更别说往来,可经过这段时日,温宁宁发现她只是外表看着娇弱,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懦弱无知,很多事情是有她自己想法的。
若非如此,以前继母掌家、兄长又常常不在府里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知进知退,能屈能伸,做到这样实在不容易啊。
“这日头还大着呢,怎么就过来了,也不让人撑把伞!”温宁宁要人上了在井里冰镇着的瓜果,手上优雅的沏着茶水。
“我绣了幅山水屏风,急着过来请嫂子帮我看看有哪里不妥的。”步窈笑靥如花,表情真挚。
“你这是取笑我呢,知道我女红就幼儿程度,府里随便一个烧火丫头的缝纫功夫都比我好,我连帕子都是浣花帮我绣的,你还来问我?”步窈女红了得,绣出来的东西不管是人物花鸟都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姑嫂在一起就是个互补,温宁宁那些个不擅长的,到了步窈这里就像吃大白菜一样轻松容易。
对步窈而言,新进门的嫂子和大哥感情和睦,加上她又救过自己,让自己幸免于难,否则她不敢想像要是她遭了那些人的毒手,就算人完好的回来了,襄京里的闲言碎语淹都能把她淹死,又哪来今天平坦顺遂的日子。
所以,嫂子就是他们全家的福星!
“我这不是想来嫂子这里讨茶吃,拿女红当幌子吗,嫂子又何必戳破我。”步窈娇嗔,模样娇憨可爱。
“你来得正巧,我得了几两的碧螺春,你尝尝喜不喜欢。要是觉得好,都让你带回去。”温宁宁从来不是小气的人,碧螺春是稀罕,但是她比较偏爱带着酸甜的果茶,再好的茶叶也只能拿来待客了。
“早知道有好处拿,我一早就该过来的。”
“你太早来我可没空理你,府里一堆事呢。”姑嫂俩谈得来,也有话聊,只要步孤城不在家的日子,两人还可以一同用饭,这让独居后宅,没有半个年纪相仿之人可以谈心的步窈觉得家里有了温暖,有人关心,有了诉说的同伴,让她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
这样的改变看在步孤城眼里,暗自把功劳都记在小妻子身上。
“要是我才不想管什么家,我一人饱全家饱,多自在啊!”
“别跟嫂子说你没想过要嫁人。”想想步窈还比自己大上一岁,她这对婚姻却步的人都嫁了,没道理她没起过这念头。
或许,只是少了家人替她操持?
也对,以前的均王府是钱氏的天下,钱氏对她不上心,又怎么肯用心替她寻门好亲事?身为人家大嫂,她是该把这事对步孤城提一提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给嫂子说说,有没有中意哪家青年才俊,嫂子以为不见得非要高门大户,平实人家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对你好,婆家的人越省心越自在。”
步窈的俏脸倏地一红,不自在了起来,转头就要离开,可羞涩是一回事,矜持又是另一回事,这样的事情她要不对嫂子说,还能跟谁说去?
本来已经移动的臀部又贴了回去,只是仍掩不住赧色,声若蚊蚋道:“就前几日苻家姑娘过来找你,那个一同则来的小鲍爷……”
啊,这是看中意茯国公府的小鲍爷了。
“等你哥回来,我就让他请人去打听看看这位小鲍爷的品行如何,要是适咱们再请官媒去说亲。”
靶情能两情相悦是最好,她打算先让人去试探苻匀锦对他们家小泵有没有想法,要是女方一头热就不好了。
温宁宁热心的想替小泵牵红线,一等步孤城回来,她服侍着夫君月兑官服,又替他端来茶,忙不迭的把这事说了。
“苻小鲍爷?据我所知是个颇为洁身自好的人,后院没什么糟心事,妹妹如果对他有意,我明日便让人去打探,再说了,我这满身臭毛病的人都能娶到你,窈儿比我好上一万倍,只要放出风声,谁不忙着上门求娶?”他这些年为着立稳脚跟的确疏忽了妹妹,幸好他娶回一个会替家人打算的妻子,若是和苻国公府的亲事能成,圆满了妹妹的婚姻大事,他对娘亲也能交代了。
步孤城轻柔的抱着小妻子坐在软榻上,将她脸上的发丝拂到耳后,俯首便是一吻,“妹妹要是嫁人,这府里的人就更少了,看起来我得更加努力加把劲才行。”
“你加什么……劲?”这人是歪到哪去了?
“不如这样,我去请梁太医过来给你瞧瞧,要是你身子无碍,就帮咱们府里添个人,要是状况不允许,咱们也不勉强,好好把我们的小日子过好来,你说这样可好?”这种事攸关小妻子的性命,他绝不强求,孩子生不生都是其次,有当然很好,没有也无妨,只要她能陪他到老,余生有她相伴,足矣。
“我的身子……其实自我意识恢复清醒后,喘症一次都没有发生过,我在想或许早就好了也说不定。”她几乎可以确认自己的喘症已经不药而癒,只是这种事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看着是要让梁太医来一趟了。
“那就这样……吴乔,去请梁太医。”不是问句,而是霸道的命令句,还立马实行。
难怪他是将帅之才,麾下能率领那么多兵士行军打仗,还一鼓作气将鞑靼人撵到千里之外的沙漠,截至目前都没有鞑靼人侵犯大襄朝的消息,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情,说不定外患侵扰的事也不会发生了……吧?
那么她要不要把上辈子他一去不返,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事情告诉他,好让他心底有个准备?
但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没凭没据的,他会相信吗?
她独自想得出神,步孤城发现了小妻子忽然安静下来的神色和沉重起来的眼神,他将温宁宁搂得更紧,把她的小脸勾到面前,不错眼的盯着她的双眸。“这是在想什么呢?在辛苦工作一天回来的夫君面前走神,是我太没魅力了吗?”他们可还是新婚,他的吸引力就大打折扣了?
温宁宁也伸出手来模着他的颊,唇动了动,正想把上一世的事情坦白说出,却听到吴乔的喊声响起——
“大将军,梁太医到了。”
梁太医被吴乔拽着直往大将军府奔,几乎要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来到温宁宁面前,累得扶着腿吁吁喘气。
“是我家亲卫太失礼了,太医莫怪。”温宁宁赶紧从步孤城的腿上下来,整理着服装。
步孤城待她站稳,见她脸红如醉,偷香了一口,才含笑的朝梁太医走过去。
“没事没事,夫人可是哪里有恙?”不愧是医者父母心,很快便调整过来,张嘴问的便是病情。
“请太医过来是想请你帮内人诊脉。”
梁太医将一条布帕放在温宁宁手腕上,细细的探着她的脉,只是时间过去良久,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步孤城敛去嘴角的微笑,眼神冷凝,牢牢盯着梁太医,直到他的指头离开温宁宁的手腕。
“太医?”没人听得出来步孤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绷。
“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是滑脉,只是日子还很浅短,老夫虽不敢断言一定是喜脉,但十之八九不会错。”喜脉一般到孕期两个月左右才会比较明显,也较容易确诊。
步孤城被巨大的惊喜给打懵了……
“恭喜大将军,夫人有喜了——”妇科虽然不是他的专科,可往来给嫔妃们请平安脉,梁太医也累积了不少经验,大将军夫人的滑脉虽不明显,但他能肯定是喜脉无误。
“可她的身子能生孩子吗?”
“根据老夫观察,夫人已好长一段日子喘症都没有复发过,本来老夫还有些担心夫人成婚后会有诸多困难,呃,就是无法承受鱼水之欢之类的……咳,但如今看着孩子都怀上了,可见身子的情况超乎老夫预期的好,到了隆冬之后要是能继续维持,老夫觉得孩子可以一试,若是不然最好引产。”
温宁宁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于她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在言语上也不像一般大夫闪躲,可说些可有可无的话搪塞病人。
“我要生。”温宁宁看着仍完全平坦的小肮,如是说道。
要是一直没有孩子也就算了,可既然孩子来了,她就要留下他。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梁太医乐见其成。
一对新人成婚,又刚好怀孕,新妇一进门很快就来了个入门喜,这是双喜临门,十分难得呢。
“往后要劳烦太医的地方还多着。”
“这是老夫的本分。”
步孤城让人包了个大红封赏给梁太医,交代吴乔客气的送他出门,他自己则小心翼翼的扶着温宁宁坐下,然后大手贴着她还没有动静的小肮,一脸傻笑的道:“你这肚子里有娃儿了,我的娃儿,不,是我们的娃。”
温宁宁也很惊奇,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当母亲的一天,她的月复中居然有了个小生命的存在,这就是为人妻后孕育出来的美丽果实吗?
为人母,那会是什么感觉呢?
她曾以为自己不会把家庭、男人当成她生命的全部,可现在的夫君温柔深情,她的月复中还孕育着新的小生命,她的人生因为婚姻逐步有了改变,或许她仍旧无法忘怀当初的坚持,但是一也不妨碍她享受现下的过程。
她开始期待他的到来了。
对于有喜了这件事,温宁宁觉得平常心看待就好,坚持只要在饮食行动上多加注意就行,偏偏整个府邸的人都不这么认为,不只眼神瞧着不同,行动上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她。
她一再告诉众人用不着这样,她虽然没有生产、孕育孩子的经验,但是怀胎生子那可是长长的九、十个月,要是所有人都当她是易碎的瓷女圭女圭般碰不得,她会先疯了的。
她哪里知道对于人口实在称不上旺盛,甚至有些单薄的大将军府而言,夫人肚子里的新生命意味着添丁加口、香火传承,这是众望所归的大事,还有什么比得上这个更重要?
所以尽避温宁宁要大家别在意,众人在应声之余,还是我行我素的很,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到最后,她只能无奈的随他们去了。
传统习俗,有喜不满三个月不宜对外宣布,其实她应该庆幸,这件喜事她大哥和大嫂还不知情,要是知情了……那后果……嗯嗯……别想、别想……她到时不会寸步都难行了吧?
甩掉让人恶寒的念头,她还是如常的处理府中事务。天冷了,府里的炭火、柴火需求量变大不说,针线房更是忙个不停,裁制冬衣、鞋袜,三位主子的衣物自是早就备妥了的,可还有管事婆子丫鬟小厮们的,因此忙得不可开交。
另外她也开始将步孤城交到到她手中的铺子、田产和庄子做了一番巡视及帐册整理,各处庄头轮流交上来的年度帐册明细叠得像小山高,她在几个陪嫁侍女中挑了两个脑筋清楚、能算会写的来替她抄录,观察后留下一个叫尔月的丫头。
尔月肯学敢问,受到温宁宁的提拔,她感激在心,丝毫不敢松懈,之后不过几年时光便爬升成为大将军府不可或缺的大帐房,不过此为后话了。
温宁宁知道步孤城有钱,可大将军府有多么家大业大,她经过几宿的挑灯夜战后才真正有了初步的了解,她除了咋舌还是咋舌,她那些自以为很多的私房到了这里,压根只是人家的零头啊。
但是再忙也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除了琐碎些也没什么,让她头疼的是步窈的亲事。
是的,步窈和苻国公府的亲事有谱了,郎有情妹有意,一见钟情、一拍即合……不,是天作之合,温宁宁不是小气的人,以步孤城的家底要嫁个妹妹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令她为难的是,身为人家的“长辈”,要如何把小泵的婚事操办得尽善尽美,让大家都满意呢?
她是十足十的生手啊!
其实早在两家开始议亲,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她的婆母也就是钱氏曾来闹过一回,谁知道一来就碰了钉子,认知到她进不了大将军府的门,她脸面也不要了,在门口便泼妇骂街了起来,惹得路人围观议论纷纷。
按照正常的程序,她不要脸,可抹不开脸面的人自会将她请进去,可惜她太小看这刚嫁进门的儿媳了。
温宁宁知道钱氏所为何来,不就是她家小泵子的亲事吗,一般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钱氏虽是继母,这权力还是有的,想将人嫁鸡你就得随着鸡,想让你嫁狗就算癞皮狗你也得跟着,她早想好法子要利用亲事给步窈添堵,哪里晓得先是被撵出了家门,如今步、苻两家议亲,她和步轩还是在听到传言后才知情,这是完完全全的无视她,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不顾步轩的阻止,她鼓着一口气跑到如今的大将军府,没有谁给她任何她认为应该要有的体面,面子扫地是一回事,但这些门房和路人是怎么回事?那眼神,那鄙视,那些碎语,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可是堂堂中山王的王妃,这目无尊长的温家贱人,纵容妻子忤逆长辈的步孤城,既然他们不要脸面,那索性大家就撕开窗纸来大闹一场,看看是谁先忍不住!
闹,那可是她的强项,她就不相信一向以孝道治天下的大襄朝,理字会不站在她这边!
钱氏哭了、骂了、吵了,很尽责的闹得人尽皆知,可惜的是大将军府的门扉纹丝不动。
路人嘲讽的笑,一个过气的继王妃,能做到她这样的也真是少见了……
这下钱氏傻眼尴尬了,以前她老当步孤城不许她进大将军府是个笑话,但少了步轩这道护身符,她还真进不了这个门,于是只能脸黑如锅底,灰溜溜的铩羽而归,可她绝不会就这样放过那不肖子和不肖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