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村子里阵鸡飞狗跳。
起因是刘彩凤起床后见自己的头黑发被削去大半,等她从惊恐中回过神,才发现不单她藏在床板底下的银两凭空消失,养在后院的十几只鸡全没了,没良心的贼连颗蛋都没留下,灶房里锁着粮食的柜子也空无物。
刘彩凤哀号着让赵老爹下地窖去瞧瞧,果然连存粮都没了,她面如死灰的坐在床上大哭大嚷。
没会儿功夫,大山村里外都知道赵家遭了贼,而且这贼很有本事,没有惊动人,偷光东西不说,还削去刘彩凤的头发。
众人议论纷纷,说句难听点的,贼人身手了得,若要取赵老爹和刘彩凤的性命也不是难事,所以东西没了无妨,至少命还在。
赵老爹看着刘彩凤吵闹,声不吭的蹲坐在角落,心中不怒不怨,只觉得是报应。
家里的现钱大多都给赵雪带进京去,如今连粮都没了,这个冬难过了。
虽说报了官,官府来人也看不出所以然,这事儿最终只怕是不了了之。
隔了一大片无人敢进的竹林,对于村子里的混乱,赵小丫全然不知。
当她听到后院鸡鸣,心头惊,竹楼并没有养鸡。
她到了后院瞧,才发现关着毛驴的空地多了十多只鸡,而那些鸡明明就是养在赵家的……她心中隐约有所猜想。
家里平白无故冒出十多只鸡,顾乔成想当作没看见都不成,他转身去外头晃了圈,对于对赵家背后下黑手的人了然于胸。
他没有半句责骂,只让周屹天抄两遍兵法,没抄完前不许吃饭。
赵小丫趁着顾乔成没留意,进了书房给周屹天送水。
周屹天喝了大碗水后,顺手将衣襟里的钱袋交到她的手上。
赵小丫看着钱袋,什么都明白了,他是出面替她讨公道,所以被老爷爷罚了。
“去忙你的。”周屹天重新拿起笔,“我快抄完了。”
赵小丫感激的看他几眼,将钱袋收好,决定下去宰只鸡,周屹天午膳不能吃,至少晚上还能补补。
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香味,周屹天抄着兵法,忍不住嘴角带笑。
顾乔成进了屋,看到周屹天的样子,脸色沉了沉。
周屹天立刻稳住心神,专心致志的持笔抄书。
顾乔成站到旁,看着周屹天的字,眼底闪过丝欣慰,但面上不显,只道:“明日收拾收拾,跟我上山去。”
周屹天没拒绝,他确实需要多加磨练才成。
“等下山,你也该启程返京。”
腊月前返京是必然的,周屹天敛下了眼,手中的笔没停。
这次因为腿伤,他留在光州的时间太长,他虽时而任性,却也分得清轻重,知道若再晚回去,家中会出事。
他气呵成的将最后几页写完,便丢给在旁看书的顾乔成。
“我去洗把脸。”丢了句话,他下了楼,头钻进灶房里。
顾乔成没叫住他,如今他已经认清再拦着也没意义,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周屹天才走近便听到周岳的声音。
“赵姑娘,你这门手艺若到京城开酒楼,肯定生意红火,客似云来。”
“你过奖了,我会的不过是些皮毛。”赵小丫点都不托大,真正擅长的人是教导她的寡妇。
“你太客气了。”周岳边剥着蒜边说道:“这味儿真香,是鸡汤吧?”
“嗯。”赵小丫轻应了声,“喜欢的话,等会儿多喝些。”
“这是定的。”周岳眼角余光察觉光线变化,立刻收起笑脸,转身唤了声,“爷。”
听到叫唤,赵小丫连忙擦了擦手,对周屹天笑。
看着赵小丫的笑,周屹天感到阵舒心。
周岳倒了碗水端上前,“爷,这是姑娘方才特意煮好放凉给爷的,爷趁着温度适中,快喝些。”
周屹天接过来仰首饮尽。
周岳见状连忙问道:“爷可还要?”
周屹天将空碗递回去,“不用。你个大男人杵在这里做什么?”
周岳连忙点头,飞也似的出去收拾。
赵小丫看出周屹天不悦,也不说话,想起他天没吃东西,应该饿得狠了,打算先煎几个鸡蛋给他配着馒头填点肚子。
周屹天坐在方才周岳坐的木椅上,桌上有剥了大半的蒜,时之间室无言,他有些不习惯的看着她的后背,“你没话跟我说?”
赵小丫转身看他,然后摇头,“回爷的话,没有。”
他的脸沉,“赵小丫,你真要把自己当奴才?”
她在心中斟酌了会儿才开口道:“爷刚才才将我卖身的银两从赵家拿回来还给我。”
换言之,不是她把自己当奴才,而是在他眼中,她就是个已经卖身给他的奴才不是吗?
她的回话令他哭笑不得,“当初为何给你银两,你清楚得很,什么时候变成卖身了?你有看过那里有多少银子吗?那是我平时用来打赏的碎银,顶了天不过十两银子——你就值十两不成?”
文钱都能逼死英雄好汉,更何况是十两,在周屹天眼中不多,但对赵小丫而言却是很大的一笔财富。
所以十两……她觉得自己能值十两挺多的,只是看着周屹天张脸黑如锅底,她聪明的没有答腔。
“我告诉你,这些银两跟卖身没关系,是你救我的谢金。”
赵小丫先是一愣,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不由皱眉,“有什么好笑?”
“十两的谢金?这么说,爷就只值十两?”
周屹天的脸色黑得都要发紫,“行啊!赵小丫,取笑我。”
赵小丫意会自己说错话,正要赔罪,但他没给她机会,把将人抓到自己跟前。
见她瞪大了眼,他猛然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她的脑子瞬间片空白。
得不到她的反应,周屹天不悦的啃咬了下她的唇。
唇上的痛楚令赵小丫回过了神,对上他的眼神。
“现在你想当奴才也不成,爷看上你了。”他的语气霸道又不容拒绝,“听到没有?”
赵小丫摇摇头,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吓得只想逃,但他眼捷手快的捉住她,急切又霸道的再吻住她,她只能被动的承受他的吻。
直到她快喘不过气,他才放过她,又问了一次,“听到没有?”
赵小丫微喘着气,脑子还糊涂着,心跳快得不像是自己的。
他跟她怎么会走到这步?
“听到就好。”周屹天不满意她的踌躇迟疑,索性睁眼说瞎话,自问自答,扶住她的头再次堵住她的嘴。
守在灶房外的周岳睁了睁眼,连忙转身不敢再看。
爷这脸皮厚得简直天怒人怨,就这么强迫人家姑娘随了他。
“赵小丫。”周屹天鼻尖蹭着她的,眼神里露出几分灼热,“要听话。”
赵小丫心跳如擂鼓,鼻息间全都是他的气息,在他炽热的眼神下乖乖的点头。
看着她乖巧的样子,他勾起了嘴角,“老头子硬要我上山去,所以你得多给我弄点耐放的吃食。等我们回来,你便收拾收拾随我返京。”
他的话使她脸上的迷茫点点褪去,“随你返京?爷爷呢?”
问到顾乔成,周屹天沉默会儿,他也曾要老头子返京,但被拒绝,之后他便不再提。
“他不走,对吗?”赵小丫脸上的笑意淡去,从他的沉默之中得到答案。
“怎么?舍不得?”
赵小丫没有隐瞒的点头。
周屹天嘴上爱逞能,总与顾乔成针锋相对,但心底却对顾乔成有份从未向外人道的依赖眷恋。
“不如……”周屹天勾唇,抱着赵小丫,“你开口去叫老头子跟我们回去。”
赵小丫没料到他会将脑子动到她身上,“爷爷会听我的吗?”
“不知道。”他回得老实,“反正就问句,不痛不痒。”
她忍不住失笑,抬头看他,“既是如此,怎么不是你开口来问?”
当然是怕被拒绝,有伤自尊颜面。他挑眉睨了她带笑的眼,“你又取笑我?”
“我不是,只是笑你们明明在乎彼此却总针锋相对。是不是越在乎的人就越难靠近?”
“自然不是。”周屹天撇了下嘴,“咱们不就挺靠近的。”
赵小丫无言了片刻。
周屹天笑,不管不顾的说道:“总之,你去叫老头子跟我们回去,哭二闹三上吊,你随便使。”
她迟疑了下,哭二闹三上吊,又不是要唱大戏。不过她算是看出周屹天的言下之意,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丢脸,只要他不会就成了。
“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当然。”就算听出是反话,周屹天也没有心虚。
赵小丫已无法形容他的厚颜。
“其实……”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声音蓦然沉,“老头子真的很疼爱你。”
赵小丫被他眼底凝聚的正色吸引,专心听着他的话。
“人与人讲眼缘。”他的手滑过了她的眉,“我娘死时,他身病痛,离京时本是抱着寻死的心思,要不是因为做不来懦夫的自残行为,他八成早就刀了结了自己,没想到他遇上你,竟然转了念头选择留在这里。之后我爹寻到他,每年夏天将我送到他的跟前,转眼间就过了这么多年。”
赵小丫还记得初识时老爷爷的狼狈,只是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周屹天抬起她的手,在她戴着兽牙手串的手腕上落下个吻。
看着他的举动,她的瞳孔缩,“你知道这兽牙手串是爷爷送给我的?”
“当然知道。”周屹天笑,“当年老头子打死那头猛虎时,我就在旁,不然你以为凭他个老头子,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赵小丫的心咯噔下,没心思在意他自得的神情,而是想起上辈子他明明见过她手上的兽牙手串,却未曾表现出相识的模样,唯次是他带兵随圣上御驾亲征前夕,他在酒楼向她借了这条兽牙手串,当时他什么话也没说,也或许他有说,只是当时失聪的她对他要出征而不舍,怕他看出端倪,始终低着头掩饰自己发红的眼,因此没注意。
原来他知道她曾与老爷爷有过交集……但为何他从未提过?
莫名的,她的目光看向窗外一片青竹,上辈子这里被烧得面目全非……
“看什么?”周屹天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老头和我娘都喜竹,因为我姥姥的闺名有个竹字。至于我爹……”他撇了下嘴,“他因为我娘之故,也学个斯文,喜竹。”
她莫名的不安,“你也喜竹吗?”
周屹天老实的摇头,“姥姥死了,我娘也死了,做得再多她们也瞧不见,活着的人何必还揪着不放?日日看着让心里难受。”
他的回答如过往的狂傲,她微敛下眼,不知心中的不安到底从何而来,只隐约觉得可能有事发生,却是有口难言。
周屹天低下头看着她的神情转变,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她竟然伸出手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
她的主动令他乐,也立刻将她圈在怀里。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藉由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安定她的思绪,最终脑子只留下个念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你明天别上山,我们去劝爷爷跟我们起走好吗?”
“老头子自然要劝,至于上山不过几日罢了。怎么?舍不得我?”
赵小丫心中无奈叹,“我害怕。”
周屹天的神情正,抱着她的手紧,“傻瓜,我会把周岳留下。你娘若敢来,我让周岳把她给——打出去。”个杀字在他的口中转了圈吞进去。
她不怕刘彩凤,相信这阵子刘彩凤已经没胆来寻她。
她担心的是那股莫名的不安,只是她知道这很难说服周屹天,更别提顾乔成。
“你们定要万事小心。”最终她只能交代。
他把将她抱起。
她惊呼了声,双脚离地,手急急的搭在他的肩上,视线与他平视,“做什么?”
“赵小丫,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赵小丫还来不及回应就被他吻住,他的动作很狠,本就是个血性霸道的男人,如今既无所顾虑,自然是随心而来。
顾乔成在院里看到两人卿卿我我,心疼赵小丫这个小泵娘,却没阻止,只低下头自顾自做事。
死小子难得真心喜欢个人,自己也挡不住,就随他吧。
竹楼楼上,周屹天随赵小丫坐在窗边的榻上,手中各执色,正专注的下棋。
顾乔成则在旁练字,时不时瞄两人眼。
“我又输了。”赵小丫笑着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你下得算不错了。”周屹天难得夸赞人。
顾乔成放下手中的笔,站在棋盘前。
以个初学者来说,赵小丫确实有天分。这小丫头不简单,虽说死小子总把自己天资聪
慧挂嘴边,但那是他自诩的,自己从来都没想承认,但赵小丫——可惜出身不好,若打小细心养着,京城才女也不过如此。
“时候不早,歇着吧。”他瞄了眼半卧在榻上脸自在的周屹天。
“我不累。”
“你不累,小丫累了。”顾乔成没好气的说,这房可是赵小丫睡得的。“明日上山带上周岳。”
周屹天没打算带周岳,若是周岳不在,赵小丫便是个人在竹楼,说什么也不成,不过……他脑子随即转。“好!小丫也去。”
顾乔成眉头皱,“我们入山,你带着小丫做什么?”
“你带周岳,我带小丫,咱们人个,挺公平的。”
门边的周岳听了心中委屈,爷竟然为了己私利,把他跟没功夫的赵小丫放在同个档次,这对他是侮辱还是抬举呢?
“混帐!”顾乔成气得抿了嘴,“心只知儿女情长,还妄想什么名扬天下?”
“老头子,我有本事儿女情长、名扬天下两不误。”
这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了。
赵小丫看两人言不合又互呛起来,心中叹,知道周屹天心中挂心她,不想让她个人在家,偏偏就是不愿好好的说,她连忙开口说道:“其实我个人在家不要紧。”
周屹天不快的看着她,“赵小丫,你不听话。”
她柔柔对他笑,“不是不听,而是我有自知之明,不想上山成了你们的累赘,我跟周岳可不能比。”
“你听听,人家个小泵娘比你还懂事。”顾乔成忍不住骂道:“你看人家,不单记事快,脑子也清楚。你呢?只有记仇记得特别好,其他都不成。”
赵小丫差点笑出来,若说周屹天嘴毒,顾乔成也不遑多让。
不过这次周屹天奇迹似的没恼,反而得意的微扬下巴,伸出手拍了拍赵小丫的脸,“小丫确实很好,所以我定下了。”
顾乔成没好气的瞪着周屹天那只不规矩的手,这是捅破了那张纸,连脸皮都不要了。
赵小丫也因为周屹天突然其来的动作惊了1下,有些怯怯的看向顾乔成。
顾乔成对她的目光,摇了摇头,“我老了,管不住他,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你别怕,以后若是觉得委屈,爷爷肯定帮你。”
赵小丫眼底闪动着感动。
周屹天不以为然的嗤声,“老头子,你别想跟我抢人,我委屈别人也不会委屈她。”
顾乔成挑了下眉,周屹天似乎忘了,若真出征漠北,去多年,就算想不委屈也得委屈。
他原起了心思,既然周屹天认定,索性让两人成亲,说不准在出征前能怀上孩子,但是又想到战场上风云诡变,若周屹天有个万,赵小丫……两个孩子他都疼,所以最终打消了念头,就让切随缘。
“咱们这去最多十日,我看村子里的人没人敢过来,所以小丫留下来收拾收拾,尤其这屋子的书,等下山之后同搬回京。”
周屹天下子忘了要说的话,与赵小丫交换了同样惊讶的眼神,然后月兑口说道:“老头儿,你要跟我们返京?”
顾乔成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怎么?不成?”
成!自然是成!周屹天嘴角微扬,这次倒没有毒舌惹顾乔成,免得他又改变主意。
赵小丫的双眼因兴奋而发亮,本以为要花点心思说服,没料到他竟然自己开了口。
“好。”她乖巧的说:“我就在家里收拾,这屋子的书得收拾好几天。”
“慢慢来吧。”顾乔成双手负在身后,“别累着了。”
“老头子,这是我要说的话。”
顾乔成懒得理这个不着调的外孙,转过身,“还不出来。”
“我等会儿便——”
“你别让我改变主意。”
周屹天在心中诅咒了声,这老头竟然还威胁人,偏偏这次挺有用,他不太情愿的从榻上起身。
赵小丫跟着站起来,替他理了理衣服。
周屹天趁着顾乔成背对着没瞧见,低下头吻了下她的脸颊,这才跟在顾乔成身后。
赵小丫模了模脸,笑了笑。
顾乔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微扬了下嘴角。
离京时还以为这辈子不会有返京的日,而这次……他在心中一叹,其实没赵小丫帮腔,他也打定主意返京,毕竟不论周屹天袭爵或赴漠北,他都明白前方的路危险重重,他没在旁看着无法放心。
对于周屹天,他挂心的程度超乎任何人所能想象的,只是他个粗汉子可没脸把关爱总挂在嘴边。
“臭小子。”走下楼时,顾乔成说道:“小丫还小,发乎情,止乎礼。”
周峻天先是一愣,而后意会了顾乔成的意思,耳尖发红,“我又不是禽兽。”
顾乔成的脚步顿,转过头上下看着他,“这倒新鲜了。”
“老头子,你这张嘴真的很讨人厌!”周屹天气急败坏。
顾乔成得意笑,大步离去,“彼此,彼此。”
原预料十天左右会下山的周屹天,在第三日入夜时背着脸苍白的顾乔成进了竹楼。
赵小丫看到身狼狈的他们,心咯噔下。
“无事。”顾乔成被扶坐在厅里的竹椅上,脸色并不好看,但看着赵小丫的眼神清亮,“只是手臂被狼咬了口。”
此次上山运气不好,遇上了狼群,要不是周屹天够狼绝,刀斩杀了狼王,他的手怕是毁了。
顾乔成的手臂被咬下大块肉,深可见骨,流了不少血,虽然止住了,但元气大伤。
因为怕狼会记仇,下山伤人,所以纵使他受了伤,还是坚持让周屹天和周岳赶尽杀绝之后才下山。
看着已包扎妥当的手臂,赵小丫看不出伤势,只能担忧的看向周屹天。
“老头子说无事便无事。”周屹天不让她胡思乱想,口气轻描淡写,“可有吃的?”
赵小丫立刻转身,“等会儿便好。灶上正好烧了些水,你让爷爷梳洗流洗。”
周屹天应了声,让周岳去拿水,自己则不理会顾乔成的反对,硬要将他背回房。
这一路都是他将顾乔成背下山,就算周岳出声帮忙都被他拒绝。
顾乔成看着他的腿,就算周屹天心想要隐瞒,但行走时脚步虚浮骗不了人。
周屹天注意到他的目光,“我的脚没事。”不过就是有些隐隐作痛,他不放在心上。
顾乔成最终挥手拒绝,用着没伤的手搭在他的臂膀上,扶着他回房。
周屹天微敛下眼,也由着他。
不过几步路,顾乔成走得头晕目眩。
他轻呼了口气,这身子只怕暂时无法赶路返京。
平时若无赵小丫随行,以周屹天和周岳的身手,快马加鞭顶多三日便能进京,但如今他就算不想,也知受伤的自己跟赵小丫样只能乖乖坐上马车。
“给顾良送个信,让他来一趟。”如今他受伤,周屹天的腿又不舒爽,要搬回京城,加
上藏书在内的行囊,只靠周岳太勉强。
周屹天将人扶坐在床上,“他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顾乔成挑了下眉。
周屹天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不放心赵小丫个人在家,所以飞鸽传书叫顾良来。
顾乔成略显虚弱的靠着床柱,周屹天眼神流转,他就猜到他的心思,好气又好笑,“你是为了小丫?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若不是遇上狼群,咱们顶多十天便回,顾良就算赶来也不过早我们几日,有必要吗?”
周屹天不可能承认自己糊涂,大言不惭的说:“你姑且不要想着我是为小丫,你就当咱们爷孙俩难得次心灵相通不成吗?”
顾乔成的回应是不屑的哼。
这个小子平时自傲自己功夫了得,要他带上护卫死活都不愿,如今倒好,为了赵小丫,以往那些执着全成过眼云烟,真是应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用完好如初的手从衣襟内掏出狼牙,丢向周屹天。
周屹天眼捷手快的接过来,牙上犹留血迹,他不由得勾了下嘴角,“老头子,你伤得都快死了竟还有心思拔狼王的牙。”
“给你你就收着。”顾乔成没好气的说:“以后别记挂那虎牙,我既送了人就没收回来的道理。”
“瞧你说的。”周屹天将狼牙塞进衣襟,“我也不会去惦记小丫的东西。”
顾乔成正要说最好,殊不知周屹天接下来的话令他只想把这人打飞。
“反正夫妻体,小丫的就是我的。”
这脸皮,无人能敌了。
顾乔成受伤的隔天下了场雨,天气又冷了几分。
竹楼外表看来雅致,但天气一冷,楼内更显寒冷。
周屹天忍不住唠叨,老头子一个粗人,干么拿这些竹子充当斯文面门,压根不切实际,气得顾乔成不想跟他多言。
周屹天不客气的翻出顾乔成这几年收藏的兽皮,在他嘲讽的眼神中将二楼的窗全都覆住。说到底,他们几个有功夫的大男人不怕冷,不过赵小丫可不同。
赵小丫从不觉得自己娇弱,但她喜欢被他宠着,所以也就由着他折腾,就算看到他因为要找兽皮而将她收拾好的行李全都弄乱,又要重新花精神整饬,她也只是笑着再收拾次。
顾乔成喝了药,不想再看周屹天令人脑门抽痛的举止,早早回房歇下。
周屹天乐得在二楼陪赵小丫下棋。
赵小丫下得兴起,她的棋艺是周屹天教的,竹楼里也有几本棋谱,她没少拿来研读。
周屹天半卧在榻上,神情慵懒,注意力全不在棋盘上,只顾着打量她。
小丫头好学聪慧,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他和老头子都曾暗自可惜,小丫就是出生在乡野,埋没了她的才气。
看她在烛光下拧眉思考,他不由得微扬了下嘴角,想起夏日在山上遇上她时,她不顾他的喝斥对他伸出援手。
转眼秋天过去,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却宛如月兑胎换骨,身上不再见丝畏缩气息,虽说还是太痩,但多少长了点肉,看起来五官细致不少。
个分心,着不慎,周屹天竟败在赵小丫的手中。
赵小丫双眼闪着激动的光亮,这还是她初次得胜。
周屹天虽然好面子,但输了盘棋倒没恼,毕竟他心知他不是败在棋艺不精,而是美色误人。
他伸出手将她拉过来,用力啄了下她的唇,“赏你的。”
她的脸立刻火红,这人还真是无赖。
周岳见了,秉持着非礼勿视的道理,直接下了楼。
他走,周屹天索性将赵小丫抱到自己的腿上,一手搂着她,一手收着棋子,“可要再下盘?”
赵小丫心思微动,但最终还是摇头,“还是不了,天色已不早,你可得记得明日教我练拳。”
就她这小办臂小腿,实在不是练武的料,但是她既开口提了,他便由着她,毕竟他明白
自己的身分,练几招功夫防身对她是有益无害。
“我记得。”他伸手捏了下她的脸,“只是别说练拳,你这是连走都不会就想跑。”
她不解的看着他,“不然我得先学什么?”
“扎马步。”他直接回答,“若扎得不好,其他都别提了。我告诉你,想当初我学的时候,老头子无良的在地上插香,让我在上头扎马步,若撑不住就被香烫了。”
赵小丫眨着眼,好奇的问:“那可曾烫着?”
周屹天狂妄的一哼,“周岳被烫得裤子都破了,但我是什么人?当然没有!”他不会承认,他确实没被烫,只不过是脚软的直接趴在地上。
反正现在不论周岳或老头子都不在,他说什么都成。
至于羞耻心,那是没有的事。
“哥哥真行。”赵小丫果然没有怀疑,崇拜的看着他,“若是我的话肯定不成。”
周屹天被她崇拜专注的眼神逗乐,大手扣住她的后颈,吻上她的唇。
每每这个时候,赵小丫都会敏感的察觉两人力量上的悬殊,但她心中毫无惧怕,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