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自愿当驸马 第七章 永宁宫的喜事

作者 : 泠豹芝

尹承恍恍惚惚,头脑中像有无数小人在敲敲打打,眼前看出去的一切都是荒谬可笑的,他看着衣衫不整的妙龄女子被从床上拖下去,频频喊冤,流着眼泪控诉——

“是大皇子对我施暴,我已对大皇子说我是宫中妃子,大皇子却拉着我不放,干出牲畜不如的事,他还口口声声说着大逆不道之言……”

贵妃带着大批人马来捉奸,冷笑道:“他还说了什么?”

受辱嫔妃十分配合的说着,只是表情呆板,一个人要死了,就算再怎么演戏也摆月兑不了那种戏将落幕的荒凉。

“说皇上已老迈昏庸,而他占嫡占长,下一任的帝王就是他,只要从了他,以后的好日子就数不尽。”

“你这是为自己月兑罪吧。”

“娘娘,我在宫中安分守己,从未有一丝错处,今日被辱,我也不想活了!”

旁人还未阻止,这妙龄嫔妃已撞柱而亡,死前大大的眼珠含着血看向贵妃,她照贵妃的话做了,就求贵妃放过她的家人。

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贵妃满意极了的掩嘴,命人押了尹承,她自己则率人浩浩荡荡向兴和帝请罪。

由她掌理的后宫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污秽之事,虽然她有过失,但她相信以她的得宠,兴和帝只会把怒意朝尹承发去,半点都发不到自己身上来。

贵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泪诉她身子不好,疏于管理,才会让被软禁的大皇子干出这种悖伦丑事。

年轻嫔妃的尸身被抬上来,说是畏罪自尽,大皇子身边侍候的人已画押作证大皇子被软禁期间语多怨愤狂悖,对兴和帝时有忿语。

尹承也被押了过来,他披头散发,这个在宫中几乎是隐形人的大皇子,在成年十八岁可出宫封王前,胆大妄为、泯灭人伦的干出婬乱宫廷的丑事,霎时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尹密与尹常安立刻就赶来了,两人一左一右跪在尹承身边。

尹承空洞无神的双眼望向匆匆赶来相助的两人,渐渐回神,眼中隐然有泪。

“大哥不会做出这种事,而且大哥知书守礼,向来严以律己,密与他相处,从未听过他说一句狂悖之语。”

尹密了解,冒犯嫔妃是一条罪,但对父皇有怨愤之语更是大罪。

“大哥不会,也没有!”尹常安也软软的保证道。

身边一人也撩起下摆跪下,尹正感叹道:“大哥一时胡涂也是有的,请父皇开恩,反正已死无对证。”

一句一时胡涂,又一句死无对证,明着是求情,暗地里却把尹承的罪名坐实。

尹密怨毒的眼神瞟向他,尹常安眼中也满是厌恶,尹正则是嘴角一勾。

贵妃掩面羞愧,戏作得实足实的道:“都是臣妾的错,竟没好好照看大皇子,还让他铸下滔天大错,臣妾真不知道要如何请罪才好……”说完她拿着帕子作势哭了两声。

这柔弱的样子让兴和帝一颗心像浸在冰桶里,凉了个彻底。

这景象何等常见,往常她这样柔弱告罪,总让他怜爱加倍,愧疚也加重,觉得她体弱操持后宫大小事,即便出了些差错他也不忍苛责,现今才明白,这大概是她惯用的欺瞒手段,而他竟被这种粗劣的伎俩骗了快二十年。

今日尹承的事让他忍不住想起尹正与伴读的那一句玩笑话,说大皇子再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兴和帝不是蠢人,只是太信任眼前的妻儿,如果信任有了裂痕,见了眼前的局面,还有什么不知晓的?

兴和帝面带哀戚,这些日子发现真相的煎熬让他双颊陷了进去,疲累、伤怀与失望齐涌而上,他长年信任、珍爱、掏心掏肺的就是这样的玩意儿,他简直为自已付出十多年的真感情感到悲哀。

他看了看这个被软禁许久的大儿子,他双颊苍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与先皇后面容相仿,让他勾起了伤心事。

他问尹承道:“你有什么话要讲?”

“儿臣自认知礼守礼,没有做这些事。”纵然证据确凿,死无对证,杀机迎面而来,尹承仍抬起脸,脸上尽是勇气,“望父皇明察。”

以前的他心如止水,总是心想辩解也没用,不如不辩解,现今常欢的这份血性也影响了他,他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这群人的奸计底下。

尹密与尹常安叩头,齐声道:“望父皇明察。”

他们心急火燎盼望着尹常欢回宫劝服父皇彻查此事,只是尹常欢出宫后迟迟未归,谁也不知此时她正与尹承的舅父对话——

“军粮一直没有送到,我们已经守无可守,弹尽援绝,后方无路,这时朝廷疯传我投敌的消息,我廖家百十口人全都被斩了,而先皇后也因此自缢。”

说到后来,廖先化放声大哭,“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大外甥的,我大外甥快成年了,他现在很危险,我得赶快把他救出来。”

“那你到底有没有投敌?”

“没有,我跟兄弟们战到只剩二十多人,我们分别撤离。”

尹常欢问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你们现在在干什么?”

他传出投敌的消息都多久了,现在才回来找尹承,这人的心也够大的。

廖先化舌忝舌忝干裂的嘴唇,“我跟兄弟们穷得要命,朝廷又在通缉我们,所以我们就……

就占了座山,经过的人得付些盘缠。先皇后在宫中还有老人,我跟他们有些法子可联系,这些年我大外甥与贵妃那边井水不犯河水,我这边条件又不好,就想着先缓缓,谁知最近收到消息,说是情况有变,要我赶紧过来……”

终于搞清楚了,他除了被通缉外还没钱回京城,所以跑去当劫匪头子捞钱,大概钱捞够了,有盘缠可以赶来京城,但看他的破落样,这山大王应该也捞得不多啊。

尹常欢太阳穴抽了抽,“你是个山大王,要接尹承去做盗贼,但他可是一国皇子啊。”

廖先化苦着脸蹲在地上,背影十分悲伤,“某除了会打架之外,也没别的长处了。”

这熊男竟还卖萌!叶芝浩不忍卒睹的偏过脸去,正好对上尹常欢的脸,尹常欢一手搭在他的袖子上,叶芝浩对自动送上门的自然没有客气,反手就将她的手给握住吃豆腐。

这打蛇随棍上的痞子作风唷!

尹常欢瞪他一眼,他却甘之如饴且意气风发。“有什么事求我?”

这人也自大,但她的确有事相求,“你帮他职训嘛!”

“他的脑袋跟智商看起来很差。”

“但是我看起来很美对不对?”

她拨弄他的袖口,叶芝浩挑了挑眉,这是美人计啰?

他享受的捏捏她的小手,“他这副熊样,外表也不及格。”

“但是你想娶我不是吗?”

一箭射入靶心,叶芝浩眉眼带着浅浅的笑,享受她勾引的同时,却又挑眉做出挑剔的表情,一副这种清粥小菜不够,他不吃这么清淡口味的模样。

可恶,尹常欢攀住他的臂膀,因为身形还矮小,所以踮起脚尖在叶芝浩腮边轻轻的用唇擦过。

叶芝浩身子僵硬,那瞬间如雷电窜过自己的身体,两人都能感受到这股窜流在彼此的电流。

“好一对奸夫婬妇!”熊男觉得眼前的画面太美,男的英伟强健,女的俏丽可人,他禁不住说出心里的赞美词。

气氛都没了,叶芝浩转头看他,“不会用成语就闭紧嘴巴。”

尹常欢则觉得为了这蠢货,自己卖弄色相是不是亏大了?

宫里,贵妃目瞪口呆,兴和帝则安慰红着眼眶的她,道:“爱妃多年积劳成疾,也该卸下这肩头重担,将身体调养好,这宫中有太多杂事,你身子弱,不宜再操劳下去,朕舍不得你再三为了芝麻小事请罪。”

“咦?”

她不就随口说说,只是为了在尹承身上泼脏水,怎会变成兴和帝怜爱她体弱,怜成了不要她当家作主了?

“后宫对牌交予永宁宫掌管,贤妃个性宽和,恐底下人弄鬼,由三公主、福果辅佐,三公主再过几年也该出嫁了,此时正是磨练的好机会。”

他好言好语,对几个孩子的能耐也颇多期待,毕竟他明白贤妃软善温厚,但常欢精明能干,有她一旁看着应是没问题,他又看看小的那两个,觉得是他们学习的机会,便对底下跪着的尹密与尹常安道:“你们也要一起帮忙。”

尹密与尹常安对看一眼,脸上惊疑难定,这后宫贵妃管了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来她的手伸向宫里每一处,现今终于要变天了吗?

兴和帝对尹承这一案下了判定,“尹承押至原来宫殿,唯恐逃跑,宫中侍卫分成三班监视,若有出事,提头来见。”

尹密与尹常安脸现喜色,没有当场处死代表还有转机。

贵妃与尹正懵了,监视如此严密,他们要从中做手脚太难了。

尹承以头叩地,“儿臣谢父皇。”

兴和帝见大儿子了解他的心意,颇感安慰,却不知为何内心又有遗憾,他想到那个因他下旨而走马上任的新开国侯叶芝浩,他发表了不自杀宣言,使得所有侯府之人皆不敢动他。

那时他认为此人胡闹至极,现今他却钦佩他的先见之明与果断决绝,若是大儿子有他一半的决断……要知道现今能做的手脚就是毒死他,伪称他畏罪自尽。

“禀父皇,儿臣愿意与大皇兄共同禁闭,同食同行。”尹密道。

“儿臣也是。”尹常安也求道。

果敢坚决的竟是这两个小的,兴和帝虽有些遗憾,却又有些自豪,他的血脉毕竟不蠹,他脸带不悦的拂袖道:“随便你们了。”

毒死一个犯了过失的皇子也许可以用畏罪自尽结案,毒死两个皇子一个公主,那恐怕就要引起滔天大祸,贵妃与尹正互望一眼,脸色变了。

等尹常欢回宫得到消息后,立时就向贵妃交接对牌,重新提问证人,调查出事地点,力求能找出新证据。

然而受害嫔妃当下撞柱而亡,几个服侍尹承的太监宫女也全数畏罪自尽,尹常欢手脚虽快,却也快不过这些心狠手辣之人,更何况贵妃虽放下权力,但势力犹在,她根本就查不到什么。

她去信给叶芝浩询问意见,没多久,叶芝浩的回信就到了,她看了好一会,也深思了许久,最终她终于承认叶芝浩的方法残酷却有效。

舍离一切才能开创新局!

破就是立!

尹承欢去见尹承,两个小孩子在他身边乖乖坐着,尹承很平静,她见他平静才安心的说出口,“人证已死,物证已毁,你这欺辱父妾的罪名跑不掉,但最根本的问题是,为何有人要这么大费周章陷害你?”

“嫡长。”尹承被关在这里后也想清楚了。

“没错,所以你不是嫡长就至少能留得一条命,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虽然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往好处想,你能离开这座宫殿,去看外面更大的世界。”

尹承看向三个弟妹,眼眶已红,“能活着都靠你们奔走,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三位弟妹的恩情。”

尹常欢扶起他,安慰道:“大哥,绑住你的绳索就要灰飞湮灭,从此离开这座束缚你的宫殿,你就要海阔天空了。外头我已吩咐过,有人会接应你,还有一位冒着杀头之罪想要带出你的人,你也要见见。”

在兴和帝的默许下,这个昔日先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在黄昏时被送出宫殿,仅有一辆马车来接,明明是凄凉的景象,他的心头却放下重担。

他已被移出皇家玉牒,贬为庶民,不再是皇室中人,他再也没有继位的可能,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自然也引不起他人的杀意。

他也许失去了贵重的身分,却得到了自由自在!

兴和帝在宫内至高处眺望马车缓缓起步离开,十多年来他被蒙在鼓里,现今想要弥补父子之情,人却不得不送走,况且大儿子实在不适合宫廷生活。

“接他的人是谁?”

福果恭敬回答,“开国侯。”

兴和帝讶异至极,“叶芝浩吗?承儿久居宫内,怎会认识这等人物?”

“听说是三公主牵线。”福果递上一个小包,“还有这也是三公主要给皇上的。”

瞄过这个小包,兴和帝不在意的挥挥手,又深思道:“常欢怎会与这号人物认识……”

他忽然想起叶芝浩曾护送两位公主回宫,自己则借机让他直接袭爵为开国侯,应是那时才认识的吧,又想起叶芝浩把开国侯府给搞得天翻地覆,老开国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惨状可是京城里的热门八卦。

之前他还想承儿若有这人一半的果敢该有多好,现在这个果敢若用在他三女儿尹常欢身上,他就觉得大大不妥。

别人家的坏孩子就该去祸害别人家的女儿,可千万别想祸害自家女儿。

叶芝浩没想到自己决绝手段人嫌狗厌,连兴和帝也留心注意了。

谁家嫁女儿、选女婿不是要选个有情有义的,这种一言不合就要干翻一家子的坏蛋,一般人可敬谢不敏,就连皇家也嫌弃得很,至于叶家谁对谁错,兴和帝才没耐心知道这种事。

兴和帝过了一日才打开这个不起眼的小包,里头是无数守城守到最后弹尽粮绝的士兵所写的血书,他们的控诉与血泪触目惊心。

兴和帝看完当场吐了一口血!

听闻宫中传出来的消息,齐国公勃然大怒,只是他愈怒,脸色愈加平静,面部线条却显得森冷。

“这蠢妇是做了何事,竟让皇上将后宫掌理大权给了永宁宫?”

张氏道:“似与大皇子有关,宫内消息还未透出来。”

“那就是一个废人,他舅父通敌,他早已废了,就留他一条命苟延残喘,彩薇又在自作什么聪明,莫非日子过得太清闲,无事找事干,真是个愚妇,愚不可及。”

他面无表情的痛骂,前些日子才要张氏进宫传话,想不到这妹子年纪愈长,愚蠢更加增长,还骂了回来。他管不到后宫,又想她一个妇人,好好把持后宫近二十年,又能闹出什么事,想不到转眼间就把代掌凤印的权柄给丢了,若说这其中没有三公主的手笔,他是绝不信的。

他明明要她不要再去招惹永宁宫的!

这三公主愈是被激怒,愈像冥顽不灵的顽石,即便没有挡在行走的道路中间,也要活活噎死人,她不放弃、不乡愿,欲战她就战,欲骂她就尖酸刻薄的把对手损得一无是处。

她毫无退怯的勇往直前,他可以理解兴和帝因为这个女儿而爱重永宁宫,现今去永宁宫的次数也更加频繁。

他若有这样一个智勇双全、胸怀大志的女儿,绝对是如珍似宝的捧在手心里,有这样一个聪慧女儿,胜过无数平庸的儿子,还能确保魏家三代富贵。

幸好她是女子,若她是贤妃的儿子……

想到这齐国公浑身起了颤栗,那夺嫡将会是何等惨烈,他也说不准。

总之,天助魏家,三公主只是个姑娘,让她挑个夫婿,将她远远嫁出京城,之后在偏乡僻壤蹦达也就于大局无妨了。

只是想想别人家的出色儿女,再看看魏家下一辈,他叹口气。

儿孙平凡是福,但儿孙太过平凡,让他心里总忍不住的喟叹,为何他们魏家的金银窝里养不出凤凰,二皇子性格平庸,四公主眼界不广,自家儿子本性怯懦,魏家若没他此刻运筹帷握,只怕富不了三代。

“等宫中消息确认后再做定夺。”

还未说完,大公主尹常欣便来了,尹常欣满头珠翠,她是兴和帝还是皇子时所生的,在兴和帝当王爷时出嫁,她是个年轻妇人,却偏爱奢华,常常满头钗饰,让人担心她的脖子会不会被压垮。

“见过国公与夫人,贵妃娘娘要我传话过来,说诸事莫惊,就是她跟皇上提了一句身心累了,皇上信以为真,要她好好休息,父皇宠爱娘娘的心一辈子都这样,真羡慕父皇对贵妃的长情呀。”

她左一句贵妃,右一句娘娘,把贵妃捧到天上去,齐国公听她拉拉杂杂的吹捧贵妃,没完没了,不耐的打断她的话,“大公主,我怎么听说此事跟大皇子有关?”

尹常欣停了吹捧,不屑道“娘娘也跟我说了,这真是家丑,尹承跟一个进宫好几年的嫔不清不楚,被贵妃娘娘亲自捉到这件丑事,现今皇上盛怒,剥夺了他的皇子身分,把他赶出宫去。”

齐国公一张脸都黑了,尹常欣还在娇笑着吹捧贵妃,齐国公也不理会她,迈开脚步往书房去。

等张氏送走大公主,听说书房已被齐国公砸得不成样。张氏有些畏他,却仍疾步推开书房门偷觑几眼,只见齐国公眼睛发红,眼白满是血丝,他手中正是安排在宫中的宫女太监传来关于大皇子被赶出宫的讯息。

这里面的来龙去脉绝不仅只是贵妃的片面之词,齐国公的脸涨成猪肝色,狂怒痛骂。

“这蠢妇眼里就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尹承什么个性,哪敢垂涎帝嫔,况且那尹承早已废了,毫无威胁二皇子的本钱,她偏要多此一举的陷害,现今可不是她丽一宫独大的从前,以前她位高权重,杀那些不起眼的男嗣也就算了,如今永宁宫有三公主尹常欢撑持,还带了三皇子尹密、五公主尹常安并入自己的阵营,她以为还是她一人受宠、只手遮天、想杀就杀的时候吗?”

齐国公看信看得冷汗涔涔,尹承这样不得宠的大皇子犯下勾引父妾的罪过,却只是剥夺皇子身分赶出宫中,从这轻拿轻放的惩罚已经可看出风向的不对劲。

更糟的是尹密、尹常安在这次事件里月兑颖而出。兴和帝明眨暗护尹承,对尹密及尹常安也别具青眼,这两人在尹承遇祸时勇敢为他挺身而出,这般具有手足之情,想必让兴和帝留下深刻印象。

齐国公彷佛见到在太和殿舌战群臣的尹常欢,她所带出的弟妹与她一般,都有不摧不折的风骨,凌厉强悍且不畏难!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这两个原本在后宫中艰难求生,贵妃一指可以捏死的皇子皇女早已与贵妃结下怨仇,而他们才进永宁宫多久,竟在兴和帝面前也挂上了名、排上了号,得了兴和帝的另眼相看。

这风向似乎是什么凛冬将至的前奏,他忽然看不清未来的局势了。

贵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蠢妇竟还叫尹常欣来传话说只是小事,齐国公胸口郁闷难当,所幸听说尹密脾气暴戾,读书又不行,年纪太小,与夺嫡无缘。

他松口气,思前想后,情势仍对己方有利,失去的权柄再拿回来便是,贵妃已经掌理宫中近二十年,永宁宫想接手也非那么容易,事情还是大有可为,只要贵妃别再做出蠢事即可。

只是心里沉甸甸的重担,让齐国公有不祥的预感。

平地一声雷,贵妃呆了,“你说什么?”

乔嬷嬷回禀,“贤妃有孕了,据买通的太医说应是男胎。”

一碗茶盏当着自己的面飞来,乔嬷嬷不敢躲,那茶盏擦过她的额头摔在地上,她的额头也被砸出个小口子,所幸伤势不严重。

殿里宫女太监们不敢喘气,只敢看着地面。

贵妃仪态全失的怒叫,“那下贱的贱胚子,年纪都多大了,竟还有孕,这一定是假的、假的、假的!”

这消息立刻传回了齐国公府——贤妃有孕,三公主有亲弟了。

齐国公的表情瞬间空白,上天竟是站在尹常欢那一边吗?

他的眼神随即变得坚毅,“有孕,还是男胎,这孩子福分真大,前头有亲姊三公主在宫中立起,后头贵妃权柄已失,他真是挑了个好时机,只是福分这么大,一个婴孩恐会受不住吧。”

齐国公对张氏道:“你立时进宫,叫贵妃一定要端着,不许谩骂闹事,还得送上补品去和永宁宫交好,这些送过去的东西全都得是新鲜上好的,要她不只送一次,要送上无数次,别在里头做手脚。”

他阴狠的慢慢绽出笑容道:“能做手脚的地方在别处,三公主以己心度人,不知他人能否像你一样品行高洁、不为所动呢?一方天枰只要倾斜,漏洞便多得到处都是,你就算能防止一个,但能防得了人心的忘恩负义吗?升米恩、斗米仇,宫中只有利益,哪有恩情容身之处。”

永宁宫内喜气洋洋,贤妃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舒坦,尤其是闻了午间一盘烧鱼,竟一下忍不住的连连作呕。

尹常欢急召太医进宫,等得知她有孕的消息,而且胎儿还挺大月分时,贤妃一脸怔呆。

“是不是诊错了,我这年纪,三公主又这般大了,怎么可能……”

这傻娘唷!太医只怕没指天立誓绝对是喜脉了。

“年纪大什么大,娘还年轻,准能生个大胖小子。”这年纪在现代,有人还没生呢,她这傻娘怕什么,听说第二胎可比第一胎好生多了。

贤妃被逗笑了,等兴和帝知晓后赶来,两个人像傻子一样互相对望。

兴和帝呐呐道:“听太医说是个小子,而且挺大的了。”

贤妃也傻道:“臣妾也不知晓有孕,只以为年纪大了,所以身子总是有些倦累,最近又吃得好,以为自己胖了,想不到竟然是……是个男孩子……”

兴和帝见她满脸难以置信的傻样,又忍不住乐了,看着尹常欢三个姊弟,喜悦涌上内心,“你们要有新弟弟了。”

“是啊,我可以当哥哥了。”

“我也可以当姊姊了。”

两人说完,贵妃已叫人把一箱又一箱的珍贵补品送过来,她本人也领着尹正与尹常福一起过来道喜。

尹密与尹常安对视一眼,眸里写着“呸,这女人是知道父皇来了,所以才来这里作戏”。

“妹妹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这皇宫又要热闹起来,实是皇家立大功者,我挑了些好药材过来,妹妹年纪也大了,这身子骨要多保养,好好将小皇子生下来,便是大功一件。”

兴和帝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贵妃自顾自的说得亲热,脸上笑容也热络,尹正也凑趣的向兴和帝道喜,尹常福脸色难看,就像说几句好话能要了她的命似的,贵妃暗地里捏了她一把,她才不情不愿的道喜。

贤妃倒是被她的亲热语言给弄得手足无措,而贵妃让人抬上来的箱笼里装的皆是上等货,兴和帝一眼望去,脸色微不可见的软了下来。

“你能如此想,朕心甚慰。”

“皇上,臣妾虽然愚笨了些,但心是向着皇上的,皇上能高兴的事,臣妾也会感同身受的喜悦。”

这话说得多漂亮,尹常欢心中叹了口气,贤妃若有贵妃这种心计,想必能在后宫如鱼得水,只可惜……

“皇上,贵妃娘娘心胸宽大,臣妾向来是知晓的。”

哦哦哦,干得好,以前只会站在一旁傻笑,几乎等同路人的傻娘竟也能凑趣的插上话,有进步不错!

尹常欢向她投去赞许的眼神,贤妃收到,不禁模着肚子微笑。

自己的女儿很努力,自己怎能不努力,而且自从清空了那些从中作乱的小人宫人后,她放胆与兴和帝谈话,也从中慢慢理解,其实这男人有点古板,但心地很软,是个很好的男人,就算她说错话,他也不会过于严苛的板起脸追究,所以她才愈来愈敢在他面前说话。

“妹妹这一胎要紧着保养,女人生孩子就像过生死关一般,平日就要种种花、看看书,不可劳心劳力,宫中的琐事不如就交给姊姊我处理,等这胎呱呱落地,妹妹再来掌理。”兴和帝犹豫了,贤妃确实也不是刚入宫的小姑娘,女子生育又是难事,倒不如把重担重新还给贵妃。

以前贵妃苛待皇子皇女,但现今宫中两个小的都在永宁宫的照顾之下,兴和帝一时难下决断,毕竟对方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见了她心软,总是他一辈子也割除不了的弱点。

原来是要权来着,尹常欢认为与其让贵妃作乱,还不如顺她的心意,只不过不能完璧归赵。

尹常欢道:“宫中琐事甚多,多谢贵妃娘娘体谅,但娘娘身子娇弱,我与弟妹也该磨炼一番,不如就交一些给我们这群小的帮帮忙。”

贵妃很想勃然大怒斥责她插什么嘴,但她想起这次兄长的严厉交代与绝好计谋,她忍了下来,这代掌凤印的权柄她是誓必要拿回来,才能进行下个计划。

“那是,儿女成器,咱们当爹娘的最是开心,不如二皇子与四公主也一起掌理,一起磨炼。”

“不妥!”想不到第一个反对的却是兴和帝。

贵妃脸色难看,只是忍着气没有发作。

兴和帝道:“正儿年纪大了,也该多接触国政,怎能把眼光尽放在宫务。”好男儿就该立志四方,怎能囿困于后宫庶务。

“这也算磨炼的一种,天下事如家事呀,治国又如烹小鲜。”贵妃还在喋碟不休。

尹常欢瞧明白后心叹,兴和帝真是个好爸爸,这份拳拳之心令人动容,只可惜贵妃太小家子气,完全不懂兴和帝那份慈父之心。

贵妃可能想永宁宫有三个人分权,若是排除二皇子尹正,丽只剩一个四公主尹常福,那丽能分到的权柄将会大大减少,却不知她一心想要权谋,兴和帝想的却是如何的栽培儿子。

“尹正,你欲如何?”

尹正道:“母妃体弱,贤妃娘娘有孕,儿臣年纪最长,自然也要分担些责任,再说弟妹都小,儿臣责无旁贷。”

尹常欢心里摇头,可惜了兴和帝这好爸爸的用心,尹正这话说得很清楚,他要管后宫之事,他的格局如此之小,为眼前蝇头小利所迷,让兴和帝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

此事就此定了,丽以最快速度再次掌权,但尚膳局则是稳稳当当的操持在尹常欢手里。贤妃有孕,最易弄鬼的就是饭食,所以她牢牢紧捉这一块,其他的她不愿生事,贵妃敢要她就敢给。

贵妃笑得志得意满,觉得永宁宫还是像以前那样懦弱,而宫中对贵妃的巴结再度死灰复燃,才失去权力没多久又马上拿回了大部分权柄,果然贵妃才是后宫之主。

掌权之后,贵妃源源不绝抬了许多好东西送给永宁宫,接着齐国公府也送来不少孕妇滋补的好药材,齐国公府这一送就像打响了第一炮似的,在朝为官,不论官大官小都急着送礼,好似跟永宁宫攀不上关系就会官途不顺。

永宁宫满满当当都是礼品,这个孩子还未出生,外头便疯传这是兴和帝最爱的孩子了。

尹常欢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似有人在推波助澜,而且意谓不明,当送来的礼愈来愈多,尹常欢写的礼单本已经高迭好几本,许多人都盯着贤妃的肚子,永宁宫此刻的气氛也随即一变。

尹常安的女乃嬷嬷朱嬷嬷是一路跟着沈答应进宫的,不管再怎么难的困境,沈答应难产而死,沈家破败了,她仍忠心的抚养尹常安。

当初尹常安到永宁宫时,最高兴的便是她,她足足哭了三日,才确信五公主终于月兑离那破旧的宫殿,到了永宁宫过起好日子。

也因到了永宁宫,那些在别殿里过着清汤寡水的嬷嬷们个个对她羡慕得眼红,大家总是特别吹捧她。

以前沈答应不受宠,五公主也遭冷落,主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这个跟在身边侍候的嬷嬷,现今这些人不是夸她的首饰漂亮,就是赞她年轻好多岁,直把她夸得飘飘欲仙。

这日相熟的嬷嬷将她唤出来,神神秘秘的道:“我帮你找了条门路,这是好事呀,丽那里看重你。”

“丽?”

大概是浸婬在丽里的婬威太久了,而且丽失去权柄没多久就又拿了回去,可见贵妃娘娘多受宠,朱嬷嬷脚一抖,张眼就看到丽的乔嬷嬷大步走近,而那个相熟的嬷嬷早已蹑手蹑脚的走了。

“朱嬷嬷,我向来听说你对五公主十分忠心,你可想过五公主在永宁宫的处境每况愈下。”

听是五公主的事,朱嬷嬷不知哪儿生出的勇气,竟敢直面这个以前连瞄都不敢瞄一眼的丽来人。然而听乔嬷嬷娓娓道来,每一样都说中了,朱嬷嬷愈听愈是惶恐。

“嬷嬷,你说什么?”

朱嬷嬷见曰渐俏丽的五公主心中欣慰,因饮食好了,她眉眼出色,兼具了生母沈答应与兴和帝的好容貌,若说三公主美得像下凡的仙女,五公主便是艳丽无双了。

“就是那些礼物也太多了,公主呀,这个孩子还未出生就受尽宠爱,他又是皇子,可比公主贵重多了。”

自古重男轻女,尤其是可继承大统的皇子,说比公主贵重三分谁敢质疑。

尹常安听她话中有话,用娇女敕的声音道:“嬷嬷可是还有话要说?”

朱嬷嬷把身子移近,将五公主的手握住,像她还是小婴孩似的忧虑道:“贤妃娘娘就要有自己的皇子,三公主也要有自己的亲弟弟,当初娘娘喜爱小孩才把您与三皇子接来,现今她自己有了儿子,老奴这不是担心公主与三皇子以后恐怕……”

她又抹泪道:“好不容易公主才过上好日子……公主年纪小不晓事,老奴以前可看得太多了,您又不是贤妃娘娘的亲儿女,以后恐怕好的东西都要紧着这个未出生的四皇子,咱们的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

她想到伤心处,忍不住嚎啕大哭,然而尹常安却用娇软声音冷冷道——

“别说了,嬷嬷。”

“公主,若是没有这四皇子该有多好,大家的日子还跟以前一样,三公主也把您一样当成亲妹妹,这四皇子就是个奸的,他这是要分您的宠爱呀,若是没有了贤妃娘娘的庇护,难道又要去过以前那生不如死的日子?”说到凄惨处,又想到往日的痛苦,朱嬷嬷哭得止不住泪水。

“闭嘴,吵死人了,到底要干嚎到什么时候!”

尹密闯进宫殿破口大骂,那血红的眼睛像野兽一样,让朱嬷嬷吓得像鹌鹑一般,连眼泪也不敢流了。三皇子因是皇子,当年受的苦头可比五公主还多,且他凶名远播,不论那些派来的人怎么折磨他,他就像只凶兽似的,愈被欺辱,愈是凶暴。

尹常安难得没对他回嘴,她恹恹的,像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尹密偏头看她,她也抬眼瞥了他一眼,眼中深处的惶惑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意会。

那些填满宫殿的厚礼,兴和帝与贤妃偏爱四皇子的谣言,三公主有了亲弟也会不把他们看在眼里的人性之常等言论,对他们而言,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打击。

若是这里没有容身之处,他们还能到哪里去?

他们好不容易才住进永宁宫,也好不容易才挣得贤妃娘娘与三姊姊的喜爱,就要化成烟云了吗?他们年纪虽小,但已亲身经历了这吃人宫廷中受宠与不受宠的天壤之别。

尹承被设套陷害逐出宫中,还不是因为他不受宠,贵妃才敢下手。

两人眼神再次交会,空白迷茫中,心口那头凶兽也号叫不休——杀了他,一定要趁他还没出生时杀了他,要不然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尹密,你写这什么鬼东西?”

尹密闻言双脚跳了起来,回头就看尹常欢一脸不善的进了宫殿。

尹常安掩嘴,才想习惯性的嘲弄几句,却又觉得意兴阑珊,想不到尹常欢的厉眼也看过来,她心中一跳,马上坐得端正,就见尹常欢也比着她摇头。

“还有你,你这字也写得乱七八糟。”

朱嬷嬷却像尹常欢刨了她家祖坟似的挡在尹常安面前,“三公主因何斥骂五公主?五公主年纪小,笔还拿不稳,写得有些不好又如何?”

“溺爱足以害之,这已经不是笔拿不拿得稳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用心了。”

现在幼儿园还双语教学呢,她给尹常安的功课不过是布置些抄写,让她识字而已,完全是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三公主,五公主她还小呀。”现在四皇子还未出生,三公主竟已在挑自家公主的毛病了。

尹常欢皱了一下眉,朱嬷嬷这像老祖母似的溺爱实是不妥,像当初尹常安说话比一般女童迟缓,也都是朱嬷嬷怜爱她幼年失母,只要五公主不愿意做的,她都不勉强,这才让五公主学习迟缓。

“她已经不小了,父皇要她协理宫事也是要她多看多学,嬷嬷你出去休息一会,我跟五妹讲。”

朱嬷嬷不情愿的出去,尹常欢将两个小的叫到面前来,把他们的字帖一张张的摆到他们面前。

“重写,我盯着你们写。”

两张小桌小椅,两个小人儿振笔疾书,尹常欢像现代虎妈一样盯着,尹密与尹常安安安静静的写字,这些日子心头笼罩的不安似也被这沉寂的空气给涤清了不少。

“尹密,为何最近写字这般不用心?”

尹密看她一眼,才大着胆子道:“大哥哥走了,没人教我书义,我功课赶不上……”

尹常欢听那些古文就头大,她没办法教那些,不过这不是大问题,术业有专攻,她道:“我跟父皇讲一声,多派个师傅私下为你讲解。”

尹密又小心的看她一眼,见她说话自然,还是像平常一样,才又有点拿不准的问道:“好的师傅不用先教弟弟吗?”

尹常欢抿嘴,“他要什么师傅,小宝宝能吃女乃睡觉就行了,他比较需要的是女乃娘吧,又不是妖怪,一生下来就会读书。”

尹密心跳加快了几下,“可是……师傅也挑人教,我这个不受宠的三皇子怎么跟娘娘生的四皇子比,怕弟弟多的是人想教,没有一个有学问的师傅肯教我。”

他讲的是人之常情,谁人不是锦上添花,谁又肯雪中送炭,更何况他声名不显,往日又义名昭彰,说他连《三字经》也背不起来。

尹常欢模了模他柔软的发顶,脸上粲然一笑,“咱们是什么?是帝王子嗣,是一国的皇子与公主,挺起你的脊梁骨,哪轮得到他们对我们挑三捡四,四皇子怎么活,你就怎么活,别人可以看轻你,可你自己不能看轻你自己。”

尹密眼眶快要滴出泪水,小心问道:“那我以后还能继续留在永宁宫吗?”

“不在永宁宫,你要去哪里?”尹常欢奇怪的问。

旁边的尹常安也小声问道:“那我也可以继续留在永宁宫吗?”

见他们两人的脸色,尹常欢才知道他们竟如此不安。

这就像家中独子独女,万一又有第二个,老大就会心理不平衡,这可是心理问题,不能小观。

“你们两个仔细听着,母妃因怀着小四精神不济,难免有些顾不上你们,但你们要想,那是因为小四还幼弱,他需要母妃的照护,他是我的亲生弟弟没错,但是你们也是我的亲弟妹。”

她想了想,直言以对,“我不会说母妃生了这个儿子后一定不会偏爱他,也许连我的地位也会跟着往后排,可是那重要吗?就算是亲生子女,当爹娘的也很难一视同仁,但我们被爹娘照顾的年限不过是十多年,你往后的人生是自己过的,把自己栽培好,别当个废物才是你们现在该做的。”

这一番推心置月复的话,两个年幼时便深受苦难的孩子都能听出其中的真心真意。

三姊姊没有粉饰太平说未来会跟现在一样,没错,贤妃娘娘所生的儿子起点怎会与他们相同,就如同贵妃所生的二皇子、四公主,也比他们更得父皇的看重。

“世间没有齐头式的平等,只能尽量的平等,有的人一出生便父母双亡,有的人生在富贵之家,你们是皇子皇女,能受好的教育,父皇慈爱,贤妃娘娘也是个好心人,你们要自己立起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往后你们自己的路都是你们自己走出来的。”

尹密与尹常安心口的野兽平静下来,尹常欢坦白的眼神和剖析利害的言语软化了他们的心,对尹常欢的信任让他们理解这是她的肺腑之言,没有含杂任何的水分与花言巧语。

所以他们才能这么相信这个人!因为在虚假的宫里,她一点也不虚假!

“还呆着干什么,快点写!”虎妈上身的尹常欢训道。

“嗯。”

“好,三姊姊。”

两个小孩心中的沉重负累像风消云散一般,连嘴角都露出了这些日子难得见到的笑意。

朱嬷嬷被赶出来后愈想愈伤心,这都还没出生呢,三公主就这么疼爱亲弟弟,开始对五公主挑剌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一想到三公主只是亲姊姊尚且如此,更别说兴和帝和贤妃这两个当亲娘亲爹的了,不知以后更会如何苛待五公主,想到五公主如此苦命,她悲从中来。

乔嬷嬷又找到机会跑来见她,对她颇多安慰,并说贵妃过去体弱管不了事,下人见人下菜碟,欺辱五公主无母,贵妃现今已查明真相,下了狠手整治这些人。

乔嬷嬷亲热的叫朱嬷嬷老姊姊,还带她到丽,让她亲眼见到这些人的下场,也让她再一次震撼丽的威势与权势都与当初一模一样,更别说这里的摆饰显得那样精致贵气,看花了她的眼,每样东西都有来处与名堂,她这个下人光是听乔嬷嬷无意中提几嘴,就觉得这些都贵不可言,永宁宫根本就比不上。

以前她听到贵妃两个字就瑟瑟发抖,现今贵妃对她说话和蔼,她才知道外头传言有多错误,明明贵妃娘娘就仁慈又和气,与贤妃娘娘差不离。

“四公主也该找夫家了,二皇子是个皇子,不能常在后宫陪我,这丽怕要冷清了。”

听贵妃长吁短叹,乔嬷嬷进言道:“娘娘若是喜欢热闹又有何难,五公主年纪幼小、可爱机伶,恰好是养得熟的时候,将她接到丽热闹热闹,把她记在娘娘名下,身分与四公主不相上下,以后在外头都是齐国公的外甥女,谁也不敢轻侮。”

这话把朱嬷嬷说得心口跳得像要晕过去似的,与四公主同样记在贵妃底下,外祖家就是齐国公府,那五公主的身分将会变得何等尊贵,有这样有力的外祖家,还有深受宠爱与宫内掌权的贵妃当母妃,这些贤妃可完全比不上。

“老奴愿为娘娘肝脑涂地,五公主乖巧听话,若能养育在娘娘底下,是她三世修来的福气。”朱嬷嬷立刻跪下。

贵妃朝乔嬷嬷看了一眼,乔嬷嬷赶紧向前扶起她。

“老姊姊因何行此大礼,娘娘最是和善不过的……”

朱嬷嬷老脸泛红,心想若是五公主与她能留在盛宠不衰的丽,那该有多好。

“老姊姊是个忠心的,知晓如何做对五公主最好。”乔嬷嬷笑呵呵的道,心里却鄙视嘲笑这蠢货好容易上当,下头备好的讨好招数也不用使了,看来大事已成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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