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原城,与衢阳同属兴州府,是整个大庆居民平均寿命最高的城。当地居民长者多又长寿,所以被称为福地,兴州府衙更是年年举办“千叟宴”宴请当地长者。
去年因故停办一年,北方就突然遭了旱灾,多年来只是骚扰边境的狄羌人也动真格的出了兵,所以一直有耳语“千叟宴顺利便国泰民安”的传言又传开了,让府衙今年特别慎重。
这日久蔚迎来一名贵客,来者是兴州知府幕宾,苏灏辰将贵客请进花厅,却不知他的来意,苏灏辰让人送了茶,等着简幕宾告知。
简幕宾未开口就先被茶香吸引,他拿起茶盏轻嗅,接着茶汤入口。
“苏老板,这茶汤女敕绿清澈,檀香鲜灵馥郁,茶汤口感丝滑入喉,檀木的香气与茶香协调、相得益彰,这样的好茶难得啊!”
“简幕宾过奖了,这茶是特别,但特别之处是在于它是峣阳茶行的曲老板为了苏某特别窨制,普天之下只有久蔚商行才能喝到。”
“原来是苏老板的未婚妻曲老板亲自窨制,这茶的原料应不是寻常茶种吧。”
“这茶是以玉叶长春为基茶,以檀木窨香。”
“玉叶长春?那可是名茶啊!”
“曲老板曾说,茶的质量要好,才能与香料完美协调,所以她选择茶种特别用心。”
“苏老板年纪轻轻,商行的商队就走遍半个大庆江山,可谓成就不凡,而曲老板一介女流能有这等成就,两位可真是名符其实的珠联璧合。”
苏灏辰听人称赞自己未婚妻自然开心,又听人说他们两人般配更是大喜,“简幕宾想必是来谈生意的,这样的好话说在前头,简幕宾开出的条件莫非是要哄得苏某照单全收?”简幕宾也不再担搁,“在下今日是代替知府大人来的,苏老板才刚办好朝廷的差事购足所需军粮,接着又协助曲老板在北方战线后方设立安乐园收容老弱妇孺,如今知府大人交付的重责大任,想必苏老板也能办成。”
“筹办安乐园的是曲老板,苏某只是从旁协助,不敢称功。但梁大人若有事交办,苏某定当尽力完成。”
曲纤珞帮苏灏辰设立了白米银号他十分感谢,再加上北方开战,也有不少善心捐献的物资送往北方,曲纤珞既然有心发展自己的事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可不只行善积德而已,还可以为她累积好名声。久蔚已算得上举国闻名,不用锦上添花,但对曲纤珞却相当有帮助,所以苏灏辰以曲纤珞的名义在北方建了一座安乐园。
“兴州辖下的湘原城,每年举办的千叟宴,苏老板可曾听闻?”
“同属兴州府的百姓,谁人不知福地湘原城?说来……近来又要办千叟宴了。”
提到千叟宴,简幕宾脸上便浮现苦恼之色,“今年千叟宴筹备期间顺顺利利的,怎知千叟宴在即,宴会上送给长者的长寿礼却出了问题,千叟宴去年没办成今年就出了祸事,人心惶惶,若今年再没办成,怕是连皇上都要怪罪下来。虽然长寿礼可以不送,宴会照办,但总是觉得未臻完美似有缺憾,知府大人向户部请教是否有适合的皇商可以推荐,想不到户部举荐的不是皇商,而是苏老板。”
苏灏辰在户部下的功夫看来没有白费,虽不是朝廷的差事但也是官府的差事,能办得好对未来争取皇商有所帮助。
“所以梁大人希望由苏某来筹办这回的长寿礼?”这是个好机会,能帮到久蔚又能帮到峣阳茶行的好机会。峣阳因为高承璟的关系损失了不少客户,若能接下这次的差事,除了能靠千叟宴出名以外,对新茶品的销售也是一大帮助。
“对!这礼得新奇、特别、寓意吉祥,最重要的是……距离千叟宴只剩半个月了。”
“半个月?这……”时间这么短,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是吃力不讨好。
“苏老板很为难?”
“要备下千份礼倒不是太难,难的是衢阳与湘原虽同在兴州府,但一南一北相距甚远,光是运输就得耗费七日。”
“衢阳下湘原可走水路,走水路只需三日。”
“不瞒简幕宾,由衢阳到湘原的水路,久蔚只有部分水路权,一直未得到授权通行。”
“这一点在下倒是能禀告知府大人,府衙有时为了公办,拥有核准临时水路权的权利,虽不能让苏老板取得正式水路权,但对于准时送达这批货是没有问题的。”
“若梁大人能解决水路权的问题,这笔生意苏某便能为梁大人办得妥妥当当的。”
简幕宾得到苏灏辰的同意这才松了口气,“三日后,希望苏老板能准备三份样品让在下带回呈交给知府大人,若大人满意,在下便会带着暂时通行令来与苏老板立约书。”
“好,三日后苏某定会准备好令梁大人满意的样品,绝不会让简幕宾白跑一趟。”
峣阳茶行后院厅里,萧氏停下手上的工作,看着曲纤珞一脸苦恼的拿着绣圈一针一线的绣着,忍不住发噱。
这个女儿,要说点茶、花艺、鉴古、品香等无一不精,但说到女红,算是她的死穴。
曲纤珞就要出嫁了,一些绣件都要加紧赶工的绣,其实绝大多数工作萧氏都已经聘请绣娘来做,但新嫁娘不能什么都没绣,于是萧氏便让曲纤珞自己绣一套枕巾。
萧氏则是很早就着手为曲纤珞绣嫁衣,如今都快完成了。
“纤珞,我到底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把一对鸳鸯绣成一对肥鸭?”
听到母亲的评语,曲纤珞认真的看了自己绣的鸳鸯好一会儿,说是肥鸭还抬举了。
曲纤珞放下绣圏,无奈的说:“娘,我真的得绣一对枕巾吗?到时新房里有喜娘又有全福人,看了都会笑话我的。”
看来让女儿绣枕巾真是为难她了。“你就只怕她们看见,不知道新房里还有一个人,可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想起苏灏辰,曲纤珞酡红着脸蛋娇俏的说着,“他敢嫌弃我,我就不嫁他。”
“都已经在新房里了,还能反悔吗?”
因为有事来拜访,被正梅给领到厅前的苏灏辰正巧听到母女的对话,连忙出声,“我不嫌弃,阿珞你别不嫁我。”
说人人到,曲纤珞立刻把那肥鸭戏水图给收到身后。
苏灏辰自己坐到了曲纤珞的身旁,伸手到她身后接过绣圈,看了之后也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只是嘴角多了一抹戏谑的笑,见到曲纤珞瞪着他,他连忙收起笑容。
“我就喜欢阿珞绣的肥鸭,阿珞不要做枕巾了,裁成荷包给我吧。”现在苏灏辰知道为什么曲纤珞之前送他的月季香囊是素面的了。
“让喜娘及全福人看见就够丢脸了,你还要做成荷包戴在身上让更多人看见吗?”
“我是要让更多人羡幕,我有夫人为我亲手做的荷包。”
萧氏实在看不下去了,“灏辰,你别把纤珞宠坏了,更何况妻子送夫君荷包有什么好稀奇的。”
“对我很稀奇,阿珞送我的每一件物什都很稀奇。”
好吧,人家自己要当妻奴,萧氏这个做岳母的自然不会阻止,“你啊,活该被纤珞给制得死死的。”
苏灏辰毫不在意岳母的调侃,把绣圈又交到曲纤珞手中。
曲纤珞一脸的决心,拆了绣圈把那对肥鸭丢了,“不行,做成荷包不是我丢脸而已,你也会被人笑你娶了一个连女红也不会的妻子。”
“可我想要……”苏灏辰一脸可怜兮兮,觉得那对肥鸭是宝贝一样,又把它捡了回来。
“你……”曲纤珞无奈的笑了,伸出手在苏灏辰的腰上比划着,直到双手绕过了他的腰,好像把他搂进怀中一般。
“阿珞,你做什么,大白天的岳母也在……”
曲纤珞红着脸迅速与他分开,差点把整篓的绣线往他脸上砸去,“你在说什么?你想我亲手做的物件,我的绣功不行但裁缝还行,想帮你缝制一件里衣,你可满意?”
这下苏灏辰可乐了,连忙点头,“满意!当然满意!”不过他可没忘了那对肥鸭,把那块布捧起,“这肥鸭都绣了一半,丢了可惜,要做里衣可能不够,做成亵裤如何?来吧,来量尺寸。”
见苏灏辰说完还大张双手好像真等着她量尺寸,曲纤珞的脸更红了,把绣着肥鸭的布往他的脸上砸,“谁、谁要帮你做亵裤!”
萧氏听他们越说越没分寸,也不看看正梅及雁灵还守在厅外,而她这个岳母也还坐在一旁,她清了清嗓,“灏辰,你今天来是来抬杠的还是有正事要说?”
苏灏辰这才正经起来,把那对肥鸭给放到桌上,“小婿自然是为了正事来找阿珞的。”
亲事男女方各自有该操办的,应不会有要来询问她的地方,那他特地来找她的正事,莫非是生意上的事?
“怎么了?白米银号出了什么问题吗?”他们两人之间合作的只有白米银号,曲纤珞直觉认为是白米银号出了问题。
“放心,不是白米银号的事,最近在处理各股东的分红,没什么大问题。”
“那你来找我是什么正事?”
“听过千叟宴吗?”
曲纤珞同为兴州人自然是听过千叟宴,只是千叟宴与她有什么关系?
见她点头,苏灏辰继续说:“兴州知府幕宾来找我,说要让我准备千叟宴后的长寿礼,我希望能与峣阳茶行合作,只是光是礼盒是不够的,你还得多些巧思,府衙那边是希望新奇、特别、寓意吉祥,但我希望还能独一二,是你茶行的茶品,但包装是全新设计的。”
曲纤珞凝视了苏灏辰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娘把茶行发生的事告诉你了?”萧氏没觉得不妥,本来就该提醒一下准女婿,他的妻子得为了他承受什么。
“岳母是说了,但我除了是你的未婚夫,还是一个商人,有这样的生意上门,我不找自己妻子的茶行合作,难道还去照顾别人的生意吗?”
他说得合理,曲纤珞释怀得也快,她不是不肯接这笔生意,是在思考怎么接这笔生意。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我由蜀地进的香木荷有舒眠、宁神之效,倒也适合送给来与宴的老人家。”
苏灏辰也是想到这一点,茶品可以用茶行原有的,但包装需再特别些,“或许可以在茶叶罐上做些变化。”
峣阳茶行的包装向来贵重,但各家商行贵重包装的多得是,曲纤珞的确得想些不一样的礼盒包装,她望向桌上的一对肥鸭,想起母亲险些连孩子的小肚兜都要绣着备好,上回还希望她画一对小女圭女圭的绣图。
“灏辰,我来给茶叶设计一个福娃、寿娃的茶叶罐吧。”
福娃、寿娃寓意佳,是个不错的构想,“成对的长寿礼的确比较喜气……对了,上回你跟久蔚买的那批蜀锦还在吗?”
苏灏辰提到了蜀锦,就让曲纤珞想到那批蜀锦如今还在库房里,因为由蜀地回来就有一连串的事找上门,曲纤珞几乎忘了那批蜀锦。
“我差点给忘了,蜀锦难得,可让这长寿礼更显珍贵。”
苏灏辰一直因为曲纤珞买了他那批无用的蜀锦感到过意不去,想不到如今真能派上用场,“那批蜀锦要制成衣裳已经不成,但若要裁剪做福娃、寿娃的衣裳肯定没问题。”
萧氏微笑看两人动脑的样子,直觉自己真是为女儿挑了个好夫君,那时她果断的告诉苏灏辰,女儿已经在议亲,就是希望苏灏辰早些来提亲,这不,险些他俩就错过了缘分。
两人都是有巧思的,这一讨论更是热络,曲纤珞为自己也为苏灏辰,定得好好帮他拿下这笔生意,“至于茶品,我也为千叟宴特制。”
“连茶品也要?可你目前的香木荷茶呢?”
“灏辰,你不用为我担心香木荷茶的销售,它虽然一上市就遇到困难,但毕竟才刚上市还不用担心滞销的问题,再说若真能接下千叟宴的生意做出名声,还愁没人来峣阳茶行捧场吗?”
“你打算怎么做?”苏灏辰从不担心峣阳茶行的茶会卖不出去,只是少了些客户是事实,这才让他开始担心。
“之前帮你特制窨茶用了玉叶长春,我发现那是一款十分完美的基茶,再加上它的名字听来吉祥,我打算用玉叶长春及香木荷来窨茶,做为千叟宴的礼盒。”
以玉叶长春窨茶,装入福娃寿娃茶叶罐里,的确寓意佳、包装新奇。
“窨茶倒是不急,峣阳茶行有名声,人人皆知峣阳茶行出品的茶不会差,但福娃寿娃可得先打样,府衙要的交期有些赶,连走陆运都来不及,得走水路。”
苏灏辰不但把家底都对曲纤珞交代得一清二楚,连商行的事也没瞒她,因此曲纤珞才会不解,“你不是说最近兴亨的赵玉柏想尽办法要打压你,申请水路通关权的事也频频受阻,你如今哪里有通往湘原城的畅通水路?”
“府衙有权核定临时通关权,所以一路走水运没有问题。”
曲纤珞因为被拘着绣了一整天的鸳鸯,整个人像快枯萎的花朵,如今与苏灏辰讨论出结果后,突然有活力了起来,“我立刻着手处理,不会担误你的生意。”
见她这模样,苏灏辰知道接下来曲纤珞都会埋首于工作了,“那我的里衣及亵裤你还做吗?”
又提亵裤!曲纤珞的脸又红了,“知道知道,都给你做,忙完千叟宴的长寿礼就做,你不要一直提这事,丢不丢人啊你!”
“跟自己的媳妇撒娇,永远都不丢人。”
萧氏看了傻眼。
衢阳城里有件大事,那就是高曲两家要联姻办喜事了,本来高承璟及曲玉芙的婚礼订在明年开春后,不知怎么了突然将日子提前,高承璟乃芝兰玉树,曲玉芙又生得貌美如花,人家连办喜事都等不及了,可见之前有传说高三少爷想求娶的是曲家大小姐的事纯属空穴来风,定是有人眼红曲家谈了两门好亲事,故意传出些闲言闲语来中伤的。
衢阳城人都称这婚事是天作之合,却没人知道高家人真实的想法。
高向安及高夫人自然知道儿子被曲玉芙给阴了,但既没有证据又怕事情闹开毁了高家声名,迫不得已求娶曲玉芙,可高承璟从来没有同意,要不是高向安逼他为了高家声名着想,高承璟也知道自己能有今日都是得了高家庇荫,不能不管不顾,最终才同意娶曲玉芙。
虽是同意娶了,曲家却突然要把日子给提前,高承璟本不同意,直到他知道原因,原来曲玉芙有身孕了。
高承璟不想娶曲玉芙,但自己的孩子倒是舍不得厌弃,这下娶曲玉芙也不那么不甘心了,他想着,等曲玉芙生下孩子,就找借口把她送去庄子,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照顾,断不能被曲玉芙给养废了去。
曲玉芙自小就爱与曲纤珞比较,如今出嫁还得曲纤珞这个长姊先嫁才轮到她,她当然不开心,先前苏家送聘把高家狠狠的比下去,她听黄姨娘说这回高家打算好好操办婚礼,既然要风光大办,曲玉芙便想抢在曲纤珞之前嫁了,正与黄姨娘想着该怎么说服曲宏去向高家开口,结果连老天爷都帮她,让她在这个时候发现有孕,若到明年开春才嫁,挺着一个肚子怕是全衢阳城都会知道了,高家不能丢这个脸。
曲纤珞仍住在曲府,这个消息她当然清楚,不过自从萧氏被陷害赶出曲府后,她已经不再管曲家人的事了,要不是萧氏劝她,一个姑娘家由越好的府第嫁出去对她的地位越好,她也不会同意继续住在曲府。
她知道苏灏辰不会嫌弃她,但她不能让人议论苏灏辰娶了个与娘家断绝关系的妻子。
总之,曲纤珞已经不当自己是曲家人,当自己是借住,再忍耐着与曲家人虚与委蛇也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所以她一点也没在意曲玉芙的得意样,人家未婚夫妻成亲前总得有一段时间是不能见面的,她倒好,她与苏灏辰都不忌讳这个,两个人为了千叟宴长寿礼的事,几乎天天都要见面,打样前讨论设计、讨论寻找配合制作的工匠、裁缝等等,接下府衙的生意后则讨论交期、讨论怎么装箱、怎么运送,压根没把曲玉芙给放在眼里。
两人俨然夫唱妇随的模样,让在聚仙楼二楼雅间往街上看的高承璟心头更嫉、更恨。
那是有着萧家纹饰的马车,过去萧氏只要去视察自己的产业时所乘坐的都是有萧家纹饰的马车,如今衢阳城人看到萧氏马车,知道不是离开曲府搬去峣阳茶行养病的萧氏出门,而是曲纤珞坐在上头。
而苏灏辰依然如过往一般,骑着那匹西域来的高头大马,招摇的走在马车旁,与开了窗的曲纤珞说着话。
与高承璟同在一个雅间的人是赵玉柏,见高承璟一脸忿恨,看来他早先打听到说高承环与苏灏辰求娶同一名女子输了是千真万确的事。
“高三少爷似乎十分讨厌苏老板。”
高承璟睨了赵玉柏一眼,这人眼神狡猾,笑容更满是算计,一看就知心术不正,即便他是在大庆少数能与久蔚商行抗衡的商行,高承璟仍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希望他好好招待他,交他这个朋友。
“赵老板难道不知道同行相嫉,我高家与苏家是竞争的对手,自然看到他不会有好脸色,我高家是皇商,是贸易商行的翘楚,而赵老板的兴亨虽然少了皇商之名,但在运输商队的路线、规模都胜过苏家,我不信赵老板看见苏老板就没有一点忌讳?”
赵玉柏可是狡狯的生意人,自然不会因为高承璟的冷淡态度而撕破脸。
“的确,我兴亨与久蔚的确算不上友好,甚至可说是敌对,所以我才会来衢阳走这一趟,要寻找我们两方合作的契机。”
“赵老板说要合作,有没有初步的想法?”
赵玉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合作的方法有很多,我甚至有不少能背后坏了久蔚生意的办法,不过具体怎么实行,当然得由我们双方来讨论,总不能出力的事都由我来做,同鼎坐收渔翁之利吧。”
高承璟不傻,哪里不知道赵玉柏是担心他在前头与苏灏辰斗得你死我活,而同鼎在后头坐收好处,所以才率先与同鼎结盟。
“你要怎么坏了久蔚生意?就算要抢,也要看你兴亨有没有本事。”
苏灏辰的生意若这么好抢,凭他同鼎的势力能抢不过?赵玉柏怕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高三少爷,这不是什么难事,比如凛威镖局过去从没出过差错,若我们能坏了他一趟镖,他赔钱事小,坏的商誉事大,而且这趟镖还不能只是钱财损失,若是有人的损失,比如是某个贵女……”
高承璟一听拍桌而起,这一变故倒让赵玉柏的笑容僵在脸上,高承璟义正辞严,一副不与之同流合污的态度,“我高家做生意向来凭实力,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赵玉柏的笑容敛起,显然是不满高承璟那虚伪的态度,“高三少爷,你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两人的事?”
高承璟眯起眼隐藏锐利的眸光,“赵老板,我与苏灏辰没有交情,所以你的打算我并不会告诉他,不过,要高家与你一同做那样的事是不可能的,你好自为之。”
赵玉柏看高承璟怒冲冲走了,认为他是被自己说中,拉不下脸面才走。
赵玉柏脸上的表情变得残虐,他知道高承璟再道貌岸然都不可能去向苏灏辰通风报信,而他方才也只是随意一说并不是真的非如此做不可,所以也不担心被高承璟泄露,但看来要合作,找高家是不成了。
一个高家不允,并不代表苏灏辰没有第二个或第三个敌人,他手上还有其他人选。
今日苏灏辰依旧骑着他的高头大马,不过今日马儿头上多了个喜气的红彩,身后也跟着一顶八人抬的大红花轿。
前不久曲府才刚嫁了一个女儿,与皇商高家联姻,盛大的婚礼那是一个风光,结果今日见了苏曲联姻,排场派头完全不输高家。
光是迎亲队伍就有百人之众,谁还记得前不久高家娶媳妇时是何排场,就算记得的,也是拿来跟苏家比较。
曲玉芙挺着个肚子没有回娘家,曲宏因为上回苏灏辰与高家争抢朝廷生意的事,也没主动找高承璟过来,就怕他们见了尴尬。
其实别说高承璟,就连他这个岳父心里都不是滋味。
想想苏灏辰又不是不接这笔生意就会倒闭,高家可是与曲家合作收的粮,苏灏辰硬要抢这笔生意,得罪的可不只是高家,连他这个岳父也得罪了,怎知苏灏辰根本不以为意,而他的女儿也胳臂向外弯帮了苏灏辰一把,这叫他心里怎能没有疙瘩?
由此看来,曲宏知道曲纤珞许这门亲事是白费了,未来苏灏辰是不可能帮扶曲家,但苏灏辰怎么想外头的人终究不知道,只要让人看到他曲府还是结了两门好亲事,对他的事业有利无害,所以跟曲玉芙出嫁时一样,曲宏依旧大肆操办了。
不过苏灏辰也无须他锦上添花,他才刚与兴州知府做了生意,人家兴州知府人虽未到,但送了一份大礼到苏家,城里的人哪个不羡慕?然而曲府这边,一大早就有人送了一份大礼给新娘子曲纤珞,说是曲纤珞在北方战线后方建了一座安乐园,收容那些因为旱灾、战祸而无家可归的百姓,那些百姓知道曲纤珞今日出嫁,合送了一份礼过来。
这礼其实不大,只是一幅喜幛,这喜幛之所以难得,是因为这是集安乐园里老老少少所有人的心血一并完成的。
会居住在安乐园肯定是日子过不下去,所以他们勉强合资了一些银子买了材料后,有的人织布、有的人裁缝,识字的人以各种字体写了一百个喜字,会剌绣的人则依样绣在喜幛上。
这礼是轻,但是背后的意义一点也不轻,曲纤珞在北方做了善事的事如风一般的传了出去,人人听见都赞曲纤珞是个大慈善家。
待在高家等胎象坐稳的曲玉芙没有出门,但这样的消息还是传进后宅让她听见了,本想着将自己的婚礼提前来抢曲纤珞的风采,没想到却只剩被拿来与曲纤珞比较的分,那份安乐园送来的贺礼给曲纤珞带来的好名声,更是让曲玉芙听了气得险些小产。
然而曲玉芙那边的动静,曲纤珞一点都不知道,她开开心心的任人为她梳妆,等着嫁给她心仪的男子,要说能让她心情有一丝丝不快,就是母亲不能看着她出嫁,她大喜的日子父亲也不让母亲回来,曲纤珞几乎是把父亲恨上了。
萧氏要和离书,曲宏只肯给休书,如今情况未定,曲纤珞怕母亲若对父亲有所求,母亲为了送她出嫁都会允了,她不愿意母亲为她牺牲。
“想不到二小姐都没回来,二姑爷竟还敢来。”正梅帮忙打扮曲纤珞,所以其他的杂事都是雁灵在处理。大喜之日新娘总是饿肚子的,雁灵去了趟膳房帮曲纤珞要了点心垫胃,就听见几个侍女提及二姑爷也来了。
“来就来吧,曲玉芙又拘不了他。”
“可他对大小姐……”
“雁灵。”曲纤珞不想再听高承璟的事,她对他的最后一丝丝情谊都在上回聚仙楼时还有之后阻挠茶行生意时破坏殆尽了。
雁灵只得闭嘴不再说了。
即便曲宏没请高承璟,但高承璟还是以二姑爷的身分来道喜,他给茶行找了麻烦却没等到曲纤珞来向他示弱,他被迫娶曲玉芙的时候,曲纤珞连来参加喜宴也没有。事后高承璟才知道,她和苏灏辰相偕去见了兴州知府派来的幕宾,商讨合作事宜,他知道曲纤珞的表现代表在她心中他完全算不上什么,然而他还是自残的想多看曲纤珞一眼,即便是穿着嫁衣即将嫁给苏灏辰的她。
苏灏辰来到曲府大门便被拦下来,曲云卓在大门口考校新姑爷,可不是出于哥哥的身分,完全是想给苏灏辰一个下马威,身为曲府二姑爷的高承璟也被曲云卓拉来堵在门口,只是两人对上苏灏辰,很快便败下阵来,让苏灏辰给闯了过去。
经过高承璟时,苏灏辰还特意给他一个得意的眼神,气得高承璟险些上前给他一拳。
在拜别父母时,黄姨娘自顾自的坐上主母的位置,苏灏辰没肯动,曲纤珞觉得有异,偷偷掀起盖头一角才看见恬不知耻的黄姨娘,与会的众人看见两人都不愿意跪,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曲宏当然是故意让黄姨娘坐在主母的位置,他还想休弃了萧氏怎会给她留余地,只是因为曲纤珞要成亲了,才让他暂时将此事压下来。
苏灏辰看见曲纤珞气得抓着红彩的手都抖了,让他十足心疼,于是明知故问,“岳父大人是不是不太愿意把女儿嫁给小婿啊?”
“这是什么话,新娘子的红彩你都牵在手心里了,怎么说我曲府不肯嫁?”
“那怎么不见我岳母大人坐在堂上?”
曲宏气得咬牙切齿,这个苏灏辰哪壶不开提哪壶,萧氏住到峣阳茶行,就凭他对未婚妻的那股劲,岂会不知萧氏发生了什么事。
“她病了,这样大好的日子不能没有母亲为纤珞送嫁,所以我让黄姨娘暂代高堂。”
“这不成,我苏家在衢阳城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娶的也是嫡女,这妾室说得好听些是岳父的枕边人,但说难听些就只是奴婢,我这个堂堂的大姑爷可是主人,哪里有下跪拜一个奴婢的道理。”
曲宏近来也不知是被什么蒙了眼,忘了身为商人宠妾灭妻对名声有多大的损害,过去看他和萧氏两人还能维持表面的夫妻和睦,最近却突然变了个样子,众人只敢放在心里或私下议论,没一个人像苏灏辰这样敢当众说出来的。
黄姨娘一听,拿起手绢压着眼角就哭了起来,她对曲宏迟迟没出休书的事早就不满,如今更是想为自己正名,“老爷,终究是我还未扶正被大姑爷给嫌弃了,那我就不坐这高堂了,总之我再挨也没多少日子就能扶正,不差这一回。”
苏灏辰看黄姨娘那虚伪的样子,皱眉动了怒,“掉什么眼泪,今日除了新嫁娘谁也不许哭,给我添了晦气,我谁也不饶。”
曲宏忍不了女婿的忤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大女婿啊,今天这大好的日子你又是破坏气氛又是在我曲府里不依不饶,我女儿可不愁嫁,不一定非嫁你不可。”
曲纤珞听了,险些就要扯下盖头说话了,是苏灏辰早一步握住她的手。今天所有胡闹丢脸的事都让他来做,她只管静静的等着嫁他就好。
“我知道阿珞不愁嫁,岳父可以不将阿珞嫁我,但你又知道我没办法抢了新娘?”
“你……”
“岳父,你家二姑爷可是当面说过我是粗鲁武夫,这整个衢阳城的人也都认为我出身江湖不重视礼教,要抢新娘,我不是做不出来。”
“这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想强抢?”
“我带来的人也不少。”说完,苏灏辰就将曲纤珞打横抱起,俨然准备就这么冲出曲府的打算。
“给我停下!”苏灏辰可以为了娶亲不择手段,但曲宏可不能让人笑话,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人认为他与苏家撕破脸,于是喊住了苏灏辰,“大女婿,黄姨娘如今的确掌理后宅……”
“岳父大人,你可给了我岳母和离书了?”
“没有什么和离书……”
“那便是了,那就谁也不能逾矩,除非岳父当场写了和离书,那小婿就当黄姨娘是小婿另一个岳母。”
“谁说我要写和离书了,我要写的是……”
“是!没有和离书,就不拜新岳母。”
曲纤珞颤了颤,难不成苏灏辰是趁机要为母亲取得和离书?
苏灏辰的确是打这个主意,要拜黄姨娘他可以忍一忍,但他不是白忍的,岳母要和离书而岳父只肯写休书,他也想为岳母要一份体面,所以今日岳父要让他拜就得付出代价。
最后,曲宏屈服了,他对外可是声称萧氏病了才搬出曲府休养的,若他今日当众写了和离书岂不是自打嘴巴,更何况他要给的一直只有休书。
黄姨娘最后还是被请下高堂,曲纤珞及苏灏辰才甘愿跪下拜别,临出曲府时,曲纤珞终究掉下了眼泪,不是对曲府的不舍,而是不敢相信都最后了,父亲还是给了她难堪,竟想让她拜别一名小妾。
苏灏辰看见她探入盖头下的手再抽出时多了泪珠,他轻声的说:“我已经让人把岳母请到家里了,一回苏府,我们先拜了岳母再拜堂。”
“多谢。”
“谢什么?我这是宠妻。”
听见他这么说,曲纤珞终于破涕为笑。
曲纤珞一直以为成亲后住的还是久蔚商行后头的宅子,可直到坐轿坐了许久,从距离上看应不是那座宅子,这才偷偷问了跟在轿外的正梅,正梅自然也是不清楚,不过雁灵过去是凛威镖局的人,看路程就知道要去的是哪里。
“大小姐,大姑爷这是要去城西的宅子呢。”
“城西的宅子?苏府不是在久蔚商行的后宅吗?”
“城西的宅子才是正经宅子,只是前后加起来有七十几亩,大姑爷嫌太大了一直没住在那里,如今成家自然得搬回去了。”
七十几亩听起来很大,但亲眼见到才能知道有多大,正梅都被惊讶得阖不了口了。不过被喜帕盖住头的曲纤珞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被带着走了很远、很远,先去向母亲拜别,又去了正堂拜堂,随后又走了很远、很远才进了新房。
在新房里,正梅叽叽喳喳的说着这宅子的来历,原来是刘老爷子当年准备退隐江湖要买个宅子,加上视为己出的徒儿苏灏辰眼见过没几年就到了说亲的年纪,索性买下这座大宅子,只是买下不久刘老爷子便被大徒儿所害过世,苏灏辰只让人好好修缮这座宅子,并没有搬进来。
曲纤珞震惊不已,她知道苏家的家世比曲家好太多,但具体有多好她实在不知道,如今光听到占地七十几亩的宅子她真的好震惊,峣阳茶行的茶圔也不过才六十亩地,而且还是郊外那不怎么值钱的地啊。
所以当喜娘、全福人说了好话、行完一切礼俗离开新房后,苏灏辰揭下盖头,看见的就是曲纤珞一张嘟得老高的嘴,还有埋怨的脸。
苏灏辰忍俊不住,“怎么了你?谁惹着弥了,我去帮你出气。”
“谁能惹着我?还不是你!”
“我?我做了什么了?”苏灏辰丈二金刚模不着头绪,后来想了想,可能是他被多劝了几杯酒,太迟进新房让她久等了,“等我太久,生气了?”
“才不是!”
“那……是我身上酒味太重,你不喜欢?”
“不会,你身上好闻得很。”
苏灏辰忍着笑,她说他身上好闻,脸上却没一点娇羞,她是不是忘了等会儿他们还得洞房花烛、得在床上打滚?
“那我究竟是哪里惹着你了?”
“你说说,你苏府有多少产业?”
说到这里他才想到,本就打算今夜把他所有身家交给她的,他由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慎重的交到她手里,“书房里有一座博古架,其中有一格上锁的柜子,我所有身家都锁在那里,房契、地契什么的满满一柜子,有师父给我留下的,也有这些年我自己赚的,现在都交给你,我若还在,那些铺子、商行我当然管着,若我不在了,你就是主儿了。”
“多大的柜子?”
“多大啊?就……三尺见方吧。”
“三尺见方的柜子放满了房契、地契?”
“对了,另外还有库房的钥匙。”苏灏辰说完还想再掏出另一把钥匙,但早先的那一把却被丢回了他身上。
“我才不要你的身家,你不是说了就你一个人,住商行后头那个二进的院子就好了,怎么突然住进这七十多亩大的宅子了?要管这么大的后宅,我哪有时间管我自己的茶行?还有,你别把你的身家交给我,我管不了。”
“凭你的能力,这不是问题。再说了,别人家的娘子知道自己嫁了个财大势大的夫君哪个不是又高兴又欢喜的,怎么就你一脸嫌弃?”
“你就这么看我?觉得我是看家世挑夫君的?”
“当然不是!”苏灏辰讨好的把曲纤珞拥入怀,也不管她还在他怀里扭动挣扎着,“好了,别气了,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外头的产业我自己管,你就帮我管好后宅就好,好不好?”
“你这是骗婚!”
苏灏辰当真无辜啊,向来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才叫骗婚,怎么嫁了人才知道他家财万贯还要被她说骗婚?
“就算是骗婚,娘子你也已上了贼船了。”
“你……无赖!”
“是是是,我无赖,我还要做更无赖的事呢!”苏灏辰边说,边为两人宽衣解带。
“等等!你做什么?”
“娘子没听说过头晚没圆房是很不吉利的吗?”
曲纤珞从没见过他急色的模样,她还没气消想多数落他两句,他却放下了床帐在里头胡作非为了起来,随着身上的衣裳越来越少,曲纤珞可以嗅闻到两人之间充斥着强烈的激情气息,他身上微微的酒气飘入她的呼息间,好似也把她染醉了。
“灏辰……”
苏灏辰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被冲昏了头,他觉得曲纤珞软软地喊出他名字的声音吐气如兰,好似有股淡淡的幽香沁入他的鼻息一般。
是因为她总是在窨茶吧,所以身上总会带着淡淡花香。
再也抑忍不住,苏灏辰吻住了她,不如他激动的心绪,他的吻是缓慢的,他温柔的对待她的唇,双手更是轻轻抚着她如瓷般洁白的肌肤,让曲纤珞忍不住嘤咛出声。
她早不记得方才还没抱怨够,只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只听见她与他一般狂烈的心跳声,倏地,他倾身将她推倒在床上,高大的身躯将她覆得严实,让她被困在他与床铺之间。
苏灏辰终于止住了吻,带着柔和笑意的看着她,曲纤珞心头一窒,酡红着的小脸偏了过去,苏灏辰还笑着,但声音已经有些粗哑。
“阿珞,我要你……”
“我都嫁你了,已经是你的人了……”
“不够,光是这样还不够的,你知道的吧。”苏灏辰手口并用,嘴上这么说,双手也立刻行动了。
曲纤珞惊呼一声,却再次被苏灏辰吞入了口中。
苏灏辰以身体力行告诉她一个女子的身子能如何受男子撩拨,也告诉她一个男子的身子能如何深入女子的身子,但却不是伤害,而是最深、最深的爱意。
待苏灏辰尝够了她的甘美滋味,餍足的放开她,这时曲纤珞已经累得再也动不了,一双藕臂如今无力地挂在他的颈项上,而他像是忘了一晚上对她的粗鲁,如今又像怕将她毁坏一般的缓缓抱起,轻轻的用被子裹好,才喊了人备水。
曲纤珞早昏睡了去,直到隔日早上醒来才知道苏灏辰抱了她去梳洗,又把她好好的放在床上,让她舒舒爽爽的睡了一觉恢复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