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能够把夜离痛揍一顿,真是大快人心。
在夜离化解她的定身术前,她早溜之大吉了。
能够一吐前世的怨气,令她心情十分舒畅,对段慕白的态度自是亲热多了。说来也多亏他提点,她才能把这笔帐从夜离脸上讨回。
是的,脸上。
她的拳头大部分都招呼到夜离那张俊脸上了,不至于毁容,只打成了猪头,只不过她施了点仙术防碍他的伤势,估计夜离起码要顶着那张瘀青脸一个月才能恢复。
两人坐在天马上,已离开了妖界。段慕白的隐身术足以蒙蔽妖族的眼,就算夜离追来,也绝对找不到她。
一想到夜离受了这个冤气,却找不到她报仇,她便想捧月复大笑,而她真的笑倒在段慕白的怀里。
段慕白搂住她的腰,好让她稳稳地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这么高兴?”他亦弯唇浅笑。
她当然高兴了!那股百年怨气今日全发泄出来了,怎么能不高兴?
“你可瞧见当时他震惊的表情,他不敢相信有人敢揍他,而且还是专打他的脸!”
想到夜离那不敢置信又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表情,她就笑出了眼泪,趴在段慕白怀里笑得不能自已。若不是段慕白将她圈得牢靠,恐怕她还真会不小心从天上掉下去呢。
段慕白见她如此高兴,幽深的目光温柔得像是要沁出水似的。
他找上夜离,自然是故意的。
在他对她动了心后,从过去到现在,一切关于她的事、她的所有消息,他皆一一掌握,也因此得知夜离与她之间曾经有的暧昧。
在她把夜离狠狠揍一顿时,他全程看在眼里,见她下手丝毫不留情,他这才确定,她对夜离没有一丝情意,那些眉来眼去的暧昧,只不过是她的障眼法罢了。
想到此,他满意地笑了。
不过,就算她对夜离有那么点意思,他也会斩断两人间任何可能发生的一丝暧昧。怀中的女人仍笑个不停,见她如此欢喜,他亦感到心旷神怡。
“那个夜离一直不敢相信,我会舍得在从他英俊的脸上揍上去,哈哈哈——”
段慕白唇角上的笑容顿住,沉默了会儿,不动声色地问:“你觉得他很英俊?”
“是很英俊啊。”那家伙全身上下就只有那张脸能看。
她答得无心,却不知这话挑动某人的某根神经。
“哦?原来你觉得他很英俊哪。”
直到她的下巴被挑起,迎上他幽瞳的目光,含笑的眼中却闪着危险的光芒。
她心头咯噔一声,脸上却露出天真而无辜的神情。
“他是很俊,不过若和师父比,连师父一根指头也比不上。师父的俊美,那是放诸四海,无人能及的。”
他挑眉。“是吗?”
“是!”
“那么……”他低下头,移近鼻息。“你喜欢我这张脸吗?”
他竟然色诱她?也不怕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瞧见。
不对,他用了隐身术,没人瞧得见,正因为如此,这厮竟然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魄月的心怦怦怦地跳着,盯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竟有口干舌燥的感觉。越是与他相处,就越了解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这天底下,大概只有她知道他私底下的真面目。
想到此,她不禁有些得意。
喜欢这张脸吗?当然。
“还行。”她故意打趣道。
“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还可以。”
“是吗?”段慕白笑了,薄唇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吮咬。“那这样呢?喜欢吗?”
他的吮吻,将她挑逗得有些意乱情迷。
“还行……”
“这样啊……那我得加把劲才行了。”
他说到做到,专攻她的敏感处,最后直把她弄得求饶也不肯停,逼不得已,她只好厚着脸皮抱着他,说自己放眼天下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张脸,百看不厌,天天都想看,看得入迷。
好话说尽后,他才放过她。
她不禁在心下感叹。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完全看不出这厮脸皮厚如钢墙铁壁,把她全身上下的豆腐都吃尽了。
不过话说回来,别人吃她豆腐,她是绝对要讨回来的,比如说夜离,这个仇她就记了百年以上,但对象换成了段慕白,她不但不排斥,反倒觉得是自己占了人家便宜。
虽说一开始,她追他是抱着不怀好意的目的,总想着自己若有一日能征服剑仙,尝尝他的滋味,说出去不知有多少女人羡煞她?
想与剑仙双修的女人何其多,能与他共度一夜,起码修为能增进五十年。
一夜风流换五十年修为,太划算了!
只不过后来追着、追着,就成了她的习惯,也生出了些不该有的。
她会思念他、会想看看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讨好他,即便他很冷,可那冷冰冰的样子她亦是欣赏的。那时候为了追他,她每日都在想花招,追求他的过程成了她每日最快乐的事。
她会回想当时他的表情、他看人的眼神,以及他做了哪些小事。
有一回,他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虽然冷冷的,却叫她高兴了好几日。
又有一回,她发现自己送去的莲花,他没有立刻销毁,只是不予理会,这点小变化,又叫她春风得意了好几日。
总之,这些日积月累的回忆,成了她每日玩味的乐趣。
她从来就不认为自己能追得上他,因为她知道,仙界的人从来就看不起魔界的人。
她也不指望能追上他,甚至连一夜风流都觉得没希望,但这无碍她的追求,因为她乐在其中,况且追不上她也没有损失啊,若是不小心追上了,那她可就占了天下最大的便宜,足以让她风光几百年。
她还偷偷地奢想,即便他瞧不上她,随着经年累月的软磨硬泡,多少也会有点情谊吧?她是如此认为,直到她被他用剑杀死的那一刻,她盯着他,只见到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冷凝。
那一刻,她所有的奢望残忍地破碎,原来,她不只进不了他的心,也入不了他的眼。他对她,从头到尾皆生不出任何感情和怜惜,一切只是她的奢想。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千百年来最愚蠢的白痴,对他竟然抱着不切实际的奢望,而对他的那种心思,亦随着魂飞魄散而烟消云散了。
段慕白让地深刻明白一件事——自己在他眼中,从来就不值得一瞥,不管她对他付出多少都没有用,也因此,当她成了月宝后,不管他如何温柔、如何宠她似宝,她或许会意乱情迷,但永远会保持三分清醒,因为她很清楚,他永远不会喜欢她,他喜欢的,不过是顶着月莹的脸的她罢了。
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都是对月宝这个女子,而不是她。
她如今只是不抱任何期望地享受着,就当是弥补过去的遗憾吧,如此一来,谁也不欠谁。
段慕白继续带她去找对手试炼。
仙人找妖族当对手,她不算意外,毕竟两方千万年来的对立已是常态。
然而,若是仙人找上仙人当对手,这就变成了切磋,最多点到为止,不伤和气,可段慕白这回找来的试炼对手直叫魄月掉下巴,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找的对手是沧浪派。
沧浪派是仙界最兴盛的一支仙人门派,此门派已有百万年的历史,弟子上万众,分门别类众多。
依照金木水火土区分成五大流,每一流又依据根骨及所练的仙法属性而分成好几支小流派。
沧浪派位居仙界中央的沧浪山脉,群山叠起,五大流派占据五大山头,并选出五大仙主,各仙主下头的流派又选出小门主,以此类推,层层阶级一分支分流。而沧浪派最大的共主,便是沧浪仙君,仙君皆是由五大仙主中推选出其中一位来继任。
沧浪派人多势众,也是魔族人最忌惮的仙派,近千年几次仙魔大战,沧浪派都是攻击的主力,与魔族之间的战争誓死不休,结仇已深。
遇妖必除,逢魔必斩,是沧浪派的宗旨。
妖魔虽然嚣张,但也不会轻易去惹沧浪派的人,而段慕白这厮不只矫情,还很嚣张,他这次的试炼任务,竟是要她潜入沧浪派偷一个东西出来。
不是她没自信,也不是她看不起自己,而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她一个修练不过一年的小仙子,要潜入沧浪派里偷个东西出来……还让不让人活啊!
魄月正想抗议,段慕白却是伸手将她一捞,说有他在前头担着,她在后头跟着学学就行了。
她听了一怔,好似傻了。
他失笑地轻点她的鼻尖。“怎么不说话了?放心,有师父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不是……她只是太惊讶了,原来名闻遐迩的剑仙大人也会做些偷鸡模狗的事啊,直是人不可貌相。
魄月笑了,甜甜地说:“师父打头阵,徒儿就不怕了,有师父在,徒儿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一定跟随师父。”
好话不用钱,她向来是随口就来的。
不管是魔族或仙门禁地都设有强大的禁制,一旦进入,必然惊动对方。
就算段慕白的法术如何高强,但他只有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沧浪派仙人,他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东西?
还有,要偷的东西是什么?
魄月好奇地问他,他给的回答却是——“你看了便知道了。”
多么敷衍的一句,早点告诉她,好让她做心理准备会死啊!
两人乘着天马来到沧浪山,降落在山门前,段慕白便转头对天马吩咐。
“自个儿去玩吧。”
天马听了,高兴地嘶鸣一声,便转身跑走了。
待天马奔走,他对她道:“咱们进去吧。”
她一脸奇怪地问;“怎么进去?”
段慕白笑道:“一只黄蜂混进蜜蜂窝,肯定会被整死,但若是两只蜜蜂混进去呢?”
当然是不容易被发现。
这道理她懂,问题是他们又不是沧浪派的人,要如何不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