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终于有了糊口的营生,姊弟三个都很兴奋,昨晚很晚才睡着,今儿天还没亮就起来却不觉得疲惫,好似浑身都是力气。
这一次他们烤了四炉,足足包了十五包点心,另外分出三块切碎做试吃品,最后两块当奖励给了潘薇和潘海。
这会儿已经是日上三竿,再懒惰的闲人也出来闲逛了,潘芸赶紧拾拨了篮子和点心,跑去了昨日的茶楼之下。
不想她刚站稳当,不等喘口气呢,就有人从茶楼里出来,招呼道——
“小扮,你怎么才来啊,我可等你好半晌了。”
原来是昨日买给孩子吃的一个男子,潘芸赶紧行礼,笑道:“这位大哥,可是家里孩子喜欢?”
“可不是嘛,我家小子这几日闹毛病,不太吃饭,昨日的点心就着牛乳,他足足吃了三块,今早起来又闹着要吃。我真怕你不来,赶紧跑来堵人。”
“放心,大哥,以后我都在这里卖,只要小孩想吃,尽避来寻我。”
两人说说笑笑,潘芸收了两串大钱,递出去两包点心,再一次来了个开门红。
没过一会儿,又有昨日的回头客找来,也有路人看着新奇围上前,幸好潘芸有准备,请众人试吃切成小块的蛋糕,又卖了七八包点心。
最后一包点心居然是茶楼掌柜亲自买了去,潘芸激动得心头评评跳,直觉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但还是忍耐着没有当时就提出合作。
这倒是让茶楼掌柜对潘芸这个半大小子刮目相看,闲话几句就提了点心回去了。
潘芸赶紧回家,实在是篮子里的铜钱太沉了。
潘薇和潘海眼见姊姊回来得这么早,都很欢喜。
潘薇忙着给姊姊打水洗脸洗手,潘海就缠着姊姊显摆,“姊,我今日教冬生学了三个字,冬生都会了,我是不是最好的先生?”
“是,是,海哥儿最厉害了,以后姊姊赚钱多了,送你去私塾县学,然后海哥儿就能考状元了。”
“好啊,我要考状元,给姊姊挣诰命。”
潘薇打水回来,听得弟弟说完就撵了他去同冬生玩耍。
见潘海不大情愿,潘芸就派给了他一个差事,“海哥儿去看着门口,嫂子回来的时候请她卖咱们两斤牛乳,姊姊要试做新点心。”
“好啊,好啊!”试做新点心就代表又有好吃的了,潘海当然欢喜,领着冬生蹲在门口的大树下玩耍,一步都不敢离开。
数好铜钱,潘薇欢喜得眉开眼笑,但又心疼姊姊,就道:“大姊,明日你在家里,我去卖点心吧。”
潘芸听得心暖,拍拍妹妹的头,笑道:“咱们的生意刚开始,姊姊打算找几家茶楼合作供货呢,这些都要亲自去谈。你在家里帮姊姊烤点心,照顾海哥儿,还要洗衣服做饭,已经很忙了,别担心姊姊,这样最好。”
潘薇这才罢了。
潘芸颠了颠沉甸甸的钱匣子,一时欢喜就道:“去买半斤肉跟一把水芹菜回来,咱们中午包饺子庆贺一下。下午还要试做新点心,吃饱了才能好好干活啊。”
潘薇对大姊最是信服,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提了篮子上街,很快肉菜都买回来了。
姊俩忙忙碌碌,包了饺子,借了黄家的灶间煮熟,免不得要分黄阿婆一碗,还有冬生也得了一碗。
这让潘芸觉得很不方便,倒不是舍不得给邻居们分食,实在是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所以柳氏回来看见儿子在吃饺子,跑来道谢的时候,潘芸不但提出要买牛乳,又请张小树晚上帮忙在烤炉旁垒个小灶台,另外还要在上边搭个简易的棚子,防备雨雪天气,别耽误了烤点心和做饭。
柳氏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她对潘家姊弟可是喜爱极了,他们三个都懂礼又勤快,平日带着冬生教他写字,如今更是吃点什么好的都不忘一份。
天下当娘的最欢喜的自然是别人对儿子好,投桃报李,她也愿意把男人撵去出力当报恩了。
待吃饱了,下午潘芸就尝试做饼干。
饼干的工序并没有麻烦多少,但没有趁手的模具,只能烤最简单的圆形,烤制过程中还要拿出来一次,撒上芝麻。
忙碌了足足一下午,三人才烤了两百多片芝麻酥脆饼干。
潘芸琢磨了一下,每五十片放一起,用油纸包成长卷,同样用红绳缠了,打上漂亮的蝴蝶结,明日推出,同样是一百文一包。
这样买家们无论是喜欢吃酥脆的还是喜欢吃绵软的,都有合适的选择。
当然,这次她不会再忘了供人品尝的试吃品,留下十几片饼干,分给弟妹和冬生几块,其余同样包好,明日掰碎就好了。
张小树帮忙搭灶台,嘴里被儿子塞了半块饼干,实在是香甜,他也觉得手下越发有力气,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忙完了。
潘薇欢快的添柴烧水,潘芸和潘海洗了澡,灶台也就烧干了。
姊弟几个煮了白菜汤,油煎了中午剩下的几个饺子分着吃了,末了早早睡下。
隔日一早,照旧是不等天亮潘芸和潘薇就起来忙碌了。
十五包蜂蜜蛋糕和五包饼干就是潘芸今日的任务。
前两天累积的回头客,今日又有很多来捧场,多半是买回去给老人和孩子,所以绵软的蜂蜜蛋糕很受欢迎。
潘芸见饼干无人问津,就把饼干碎块发出去试吃,果然有两个人给孩子买了两包。眼见篮子里还有五包蜂蜜蛋糕和三包饼干,潘芸忙得口干舌燥,就走进茶楼买了一碗凉茶。
小伙计得了两块饼干,很是热情,转身把掌柜请了出来。
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姓沈,瞧着眼神还算清正,但生意人不免都带了三分精明。
他拉了潘芸攀谈,话里话外打探她的手艺从哪里学来,潘芸含糊遮掩过去,倒是让沈掌柜更觉她神秘。
最后眼见潘芸还要出去兜售,沈掌柜才笑道:“潘小扮,我们这茶楼平日也是卖点心的,你这几日在门前兜售,可是挡了我们不少生意啊。”
潘芸会意,就应道:“那沈掌柜可以从我这里买点心在茶楼卖啊,我给掌柜一个合适的价格,掌柜卖给客人一样赚钱,兴许连带着卖更多茶水呢。”
沈掌柜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听得这话,两人商量了半晌。
他提出以后以九十文一包的价格收购,让潘芸每日先送五包蛋糕、三包饼干过来。
潘芸心里计算了一番,利润虽然少了一些,但却是固定的销路,于是痛快应下来。
沈掌柜也会做人,直接把她篮子里的蛋糕和饼干都留了下来。
潘芸拿了银子却没有回家,而是跑去铁匠铺子又订制一块烤盘外加很多模具。她打算烤花式饼干,彻底打开茶楼的销路。
这般过上早起烤点心饼干,白日兜售,下午备料。五六日下来,潘芸的生意彻底红火了,几乎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有个半大小子在路口卖点心,新奇又美味,价格也不贵。
然后就又有一家茶楼找来要合作,还有一家富贵人家常去的酒楼也来订货。
这般加在一起,潘芸每日固定贩售的蜂蜜蛋糕增加到了二十五包,饼干二十包,折算一下,固定进项有四两左右,听着很多,但扣除细面粉、素油等成本,其实也就剩不到二两。
正好家里的蜂蜜用完了,需要找人买蜂蜜,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可再大也比糖霜便宜。缺点就是很多需要糖霜才能做的点心她不能尝试,这太局限了。
就这般痛苦并快乐着,不过半个月,姊弟三个就在县城扎了根。每日出出进进,同黄家老两口还有张家三口都相处极好,偶尔一起聚餐吃饭,很是亲近热闹。
这一日,潘芸站在路口吆喝,想把最后一包饼干卖掉的时候,突然被人抱住了大腿。
她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是个梳着总角的小童。
于是她蹲身问道:“小女圭女圭,你是从哪里来的?家里人……咦,平安?怎么是你?”
原来抱住她大腿的不是旁人,正是上次救了她的那辆马车里的小孩。
平安好似比先前见到的时候瘦了一些,大眼里都是惶恐,任凭潘芸怎么问他都不肯应声。
潘芸无奈起身,瞧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露出好奇的模样,她心里就有些警觉。
平安身上穿的是绸缎衣衫,脖子上还有银项圈,再想起那日的马车还有马车里的人与护卫,显见他的家境不差。
这般单独在街上,兴许是被绑架偷跑出来,也可能是同家里的人走散了。但无论哪一种都不能把他扔在街上,否则真被坏人抓走就是把他害了。
这么想着,潘芸当机立断带着平安回家,路上甚至还绕了几圈,就怕有人跟踪。
潘海和冬生正在院子门口玩,见姊姊带回一个同他一般年纪的小孩,很是好奇地围上前,“姊姊,这是谁啊,怎么跟着你回来了?”
潘芸来不及解释,只道:“你们在这里玩儿,若是有陌生人就回去找姊姊。”
说完她就把平安带进屋子,迅速让他换了一套潘海的粗布衣裤,又把银项圈同换下的衣衫放一起包好,这才带平安出去。
正巧柳氏从外边回来,见了平安就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生得可真好。”潘芸随口扯谎,笑道:“这是我舅舅家里的小表弟,家里忙着农活,他总跟着捣乱,舅舅就送来让我帮忙照管几日。正好有海哥儿和冬生一起玩,这孩子也能活泛点。”
“这是好事儿,小孩子就是要一起淘气才出落得聪明呢。”
柳氏也没当回事,闲话几句就去忙了。
潘芸赶紧喊了潘薇和潘海对说法,又简单说了两句平安同家里人走丢的事。
潘薇和潘海都很同情,他们虽然没了爹娘,但起码还有姊姊在照顾,平安可是够惨了,爹娘都不知道在哪里。
潘海立刻带着平安一起玩。
原本潘芸还担心平安是因为什么事而不会说话了,毕竟他从出现开始可是一句话也没说。
好在不到半个时辰平安就同潘海和冬生混熟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晚饭的时候,潘芸问起他的来处和怎么跑到街上,他还是不肯应声。
潘芸无法,只能收留了这个“有故事”的小男孩。
到了要睡觉时,潘海同平安一被窝,两人白天玩累了,睡得都很是香甜,头挨着头,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潘芸看着看着忍不住叹气,她养一家三口已经很吃力了,如今又添了一个……
潘薇正在缝补弟弟磨破的裤子,见得姊姊这样,就小声道:“大姊,平安太可怜了,我和海哥儿以后少吃点,咱们别把平安撵走,行吗?”
潘芸听得哭笑不得,嗔怪道:“小丫头,你想什么呢,谁说要把平安送走了?姊姊别的本事没有,养活你们三个还是绰绰有余的。赶紧缝,缝完睡觉,茶楼那边多要了几包点心,明日要起得更早了。”
“哎,好,大姊。”潘薇立刻露了笑脸,三两下缝补好就吹灯睡下了。
潘芸早起做点心,白日一边兜售一边悄悄打听谁家丢了孩子,可惜一点消息都没有。一晃眼的功夫,平安就在家里住了三四日。
这一晚,弟弟妹妹都睡下了,潘芸因为发面多耽误了一会儿,待得出灶棚,刚要进屋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扭了胳膊。
她吓了一跳,不等喊叫,背上一疼,身体开始麻痒,软倒在地,不能言语。
瞬间的恐惧让她差点掉眼泪,却极力咬着舌尖想要保持清醒。
屋里灯光亮了起来,有人低声道:“主子,小少爷在这里。”
随后她被人提着进了屋子。
潘薇和潘海不知被怎么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醒过来。
倒是平安迷迷糊糊被一个男子抱在怀里,许是见潘芸像没有骨头一般被提进来,他惊得醒了神,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提着潘芸的人见状直接扔了她,奔过去查看平安,完全不顾她被摔得鼻青脸肿。
潘芸惦记着弟妹,想要抬头去看炕上,脖子却根本不听使唤。
没一会儿平安停了哭泣,有人端了油灯到潘芸跟前。
许是看清了她的容貌,那人惊讶道:“小子,居然是你!”
潘芸也看清了对方,恨得咬牙。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当日马车里那个男子。
那人冷哼一声,呵斥道:“小子,快说,你受了谁的指使?当初钻进马车,如今又绑架平安,胆敢隐瞒,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潘芸气得目眢尽裂,想要回骂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男子许是在潘芸的眼神里读出了愤怒,想了想在她背上点了一下。
潘芸终于可以出声,几乎是半瞬都没停留,立刻开骂,“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又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要算计你。上次被野蜂追,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所以前几日在街上卖点心时突然被平安抱了大腿,见他无依无靠又怕有坏人对他不利,我就带他回来了。养了这么几日,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竟上来就污蔑我绑架他。你眼瞎啊,谁绑架会把孩子留在家里?赶紧放了我还有我弟弟妹妹,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但凡有一点伤,我就是做鬼也要缠死你!”
许是潘芸骂得太痛快,不像有所准备,男子听得有些迟疑。
幸好这会儿平安明白过来,他挣扎着下地,半趴在潘芸身上,哭泣道:“爹爹,不要打大姊姊,大姊姊对我好,做的点心比娘做的好吃。呜呜,娘死了,大姊姊不能死!”
五六岁的孩子实在说不清什么,但这么几句也足够证明潘芸对平安没有坏心了,最重要的是……大姊姊?
男子挑眉,仔细扫过潘芸,因为在家里又马上要睡觉,潘芸没有束胸,头发也散着,这会儿瞧着倒真有三分女态。
他尴尬的咳了咳,抬手又点在了潘芸身上。
潘芸立刻爬了起来,奔去床边查看弟弟妹妹。
先前进屋的那个护卫这会儿也发现是误会了,小声应道:“我就是撒了一把迷药,他们睡一宿就醒了,不会伤身。”
结果不必说,他得了潘芸一个大大的白眼。
潘芸仔细确认了弟弟妹妹当真没有受到伤害,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末了回身看向男子,刚要说话,屋外却有人高声问道——
“潘大姑娘,你屋里没事吧?我怎么听见平安哭了?”
原来是老黄,老人本来就睡眠浅,想必方才听见动静,这会儿好心过来探问。
潘芸生怕男子伤害老黄,赶紧高声应道:“我们没事,是平安作了个噩梦,已经哄好了,这就要睡了。”
“哦,这就好,平安许是白日被什么吓到了,明早寻人写个拘魂马烧了就好了。”老黄叮嘱两句,这才回屋睡了。
潘芸松了一口气,若是被老黄看见她屋里有男人,可是说不清了。毕竟她是一个大姑娘,半夜引男人来家里,好说不好听。
“你们还不走,等着我倒茶端点心啊?”潘芸凶巴巴撵人,一心想早些把大麻烦送走。
结果那男子居然在桌边坐了下来,应道:“倒茶吧,路上渴了。”
“你……”潘芸气得瞪眼睛,但到底顾忌她打不过人家,又有先前被救的情分,所以她只能气呼呼地去外边灶间烧了热水冲茶。
平安被折腾得醒来,觉得肚子饿,跟着她后边撒娇,“大姊姊,我想吃饼干,我肚子饿了。”
“不行,饿了也不能吃,饼干和蛋糕都甜,吃完睡觉,该有小虫咬你的牙齿了。赶紧回去睡,明早起来给你熬肉粥好不好?”潘芸哄着他。
果然平安立刻就乖巧应道:“好,我去睡觉,明早我要吃一大碗!”
“好,乖孩子,自己扯被子盖好肚子。”
男子眼看潘芸哄着平安,平安难得的乖巧听话,心头就是一动。
说起来,他是出身镇国公府赵家,单名一个源字。生母病逝得早,后进门的继母因为一些事去年过世了,父亲年初的时候也没了,他们兄弟三个分了家,大哥承继国公的爵位。
他文武都不成,倒是喜欢做生意,正打算到处游历一番,同患难时候认识的好友一家合伙做生意,结果突然接到一封信。
写信的人是他当年的通房丫头,他们倒是有过夫妻之实,但有一日继母突然说这丫头不老实偷东西,趁他不在家把人卖了。他没太在意,结果如今接到信说她给他生了个儿子,让他去接回来。
他自觉这事儿蹼跷,但也不能当真不理会,于是带了护卫按照信里的地址赶去,没想到丫鬟已经死了,只剩平安孤零零守着娘亲的尸体,很是可怜。
他不是个傻子,让侍卫在周围打听,就知那丫鬟自称是寡妇,落脚之后靠着替别人家里浆洗还有绣花为生。
因她生下平安的月分能对得上,最后得出结论,平安真的是他的孩子。无法之下,他只能带平安回来。
走到青阳县这里,他一时多了个心眼,想把平安安排在这里,回去京都寻当年府里的管家和嬷嬷多问问,不想带着平安的护卫失职多喝了半斤酒,平安趁机溜了出去,没了踪影。
他这几日同护卫到处奔走寻找,脑子里都是阴谋论,所以一寻到平安,直觉就是平安是被绑架的,歹徒准备勒索银两,这才误会了潘芸。
京都那边他查证过,总觉得平安的来历有些蹊跷,暂时还不适合带回去,这样才能真的保证“平安”。
赵源环视这个小小的屋子,虽然简陋,但被拾掇得很是温馨,一内一外两间,隐约嗅得到香甜的点心味道。
而床上的平安这会儿已经熟睡了,显见这里让他安心又自在。
也许再让他再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才是最好的……
赵源正想着,潘芸就冲好了茶水回来,甚至还端了一盘饼干。
虽然她十分气恼,但待客的礼仪还是如此周到,显见是出身不差的,就是不知道为何沦落到这样的大院?
“喝吧,喝完赶紧走!”潘芸恶声恶气,方才那种性命不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滋味实在让她装不出什么笑脸。
赵源端了茶碗低头细细吹着,慢慢喝了一口,才道:“这位姑娘,方才有些误会,多有失礼之处,还望你不要见怪。”
潘芸翻个白眼,恼道:“不见怪,喝完茶赶紧走就行。这些日子照顾平安,就当还了你当日搭救的恩情,咱们两清,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成了。”
这话说得可是够决绝的,堵得赵源一时无言。他有些尴尬的拿了一块饼干送进嘴里,发现意外的酥脆香甜,于是道:“这就是平安方才喊着要吃的点心吗?倒是难得的美味。”
潘芸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神色里的厌恶也淡了一些,应道:“是我烤的,平安喜欢吃,他跟你回去怕是要哭闹,一会儿我给他拿一包带着。”
赵源要说的话再次憋在了嗓子里,眼见潘芸越来越不耐烦,他只能放了茶碗和饼干,走去床前抱起平安。
小孩子敏感,平安几乎是一被抱起就醒了过来,惊恐问道:“为什么抱我?”
赵源低声哄劝道:“爹带你回去。”
“回去?”平安脑子里的瞌睡虫彻底跑了,想起他又要同侍卫关在一间屋子里,不再有好吃的饭菜,不再有香甜的点心,也没潘海一起玩耍,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呜呜,我不走,我要在这里,我不回去!呜呜,我不回去!”
平安奋力挣扎着,双手拼命抓着被褥,大眼睛满是眼泪,死命望向潘芸,哀求着,“大姊姊,我不走,别不要我。我会干活儿,我不要点心吃了,大姊姊,呜呜,我不走!”
毕竟相处了几日,平安又是个乖巧可爱的,潘芸心里也疼爱他,这会儿实在舍不得,却也只能上前劝道:“平安,跟你爹回去吧,姊姊家里穷,不能给你做好吃的。你爹家里有银子,一定会好好养大你,等你长大了再来看我们,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走!呜呜,我不要爹,我要大姊姊二姊姊,我要海哥儿,他还没教我做泥人呢。”
小孩子的感情总是最真挚的,这般模样让人听得万般心酸。
赵源早有让儿子留下暂住的心思,就低声道:“这位姑娘,我暂时有些事要处理,确实不方便带着平安。既然他在你这里住习惯了,不如再劳烦你照顾他几日如何?我可以出重金,绝对不让你白白费心。”
潘芸正扯了帕子给平安擦眼泪,一抬头就直直望进了赵源的眼里。
赵源自小没受过什么苦,斯文公子哥一个,又长了一双桃花眼,平白添了几分风流味道。
潘芸前后两辈子第一次离男人这么近,被他眼里的盼望灼得有些心热,赶紧后退一步,忍着心头奇怪的跃动,好半晌才道:“谁稀罕你的银子,我是心疼平安年纪小……”
赵源干咳两声,放下平安,对着潘芸深深行了一礼,“不论如何,只要姑娘肯收留平安一段时日,赵某必有厚报。或者姑娘有什么为难之事,尽避说出来,我在京都长大,自有门路帮姑娘解决。”
潘芸被平安抓住衣襟,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发现他小小年纪就如此没有安全感,越发看不惯赵源,恼道:“赵公子如此厉害,怎么还让平安受这个苦?我们一家是升斗小民,可担不起赵公子的厚报,不把我们当成绑架匪徒都杀了就不错了。”赵源模模鼻子,对潘芸的泼辣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潘芸见他如此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想要道歉又没有台阶。
倒是平安人小表大,想起白日听到潘芸和潘薇唠叨的内容,就扯了爹爹的袖子,说道:“爹,大姊姊要糖霜,要做点心,蜂蜜没有糖霜好。”
“别乱说。”潘芸有些脸红,赶紧捂了平安的嘴,见赵源看着她,只能说道:“我平日会做些点心拿到街上兜售,以此养家糊口。上次遇见你们就是因为糖霜太贵,所以去山上摘蜂巢搅蜂蜜代替糖霜。但是蜂蜜如今越来越不好得了不说,有些点心也不能用蜂蜜,所以白日才念叨几句,许是被平安听见了,这才……”
“好。”不等潘芸说完,赵源就一口应了下来,“过几日我让人给你送二十斤糖霜过来。”
潘芸吓了一跳,赶紧摆手,推辞道:“不成,不成,糖霜太贵了,你不用这么破费。”赵源却是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是糖霜吗,我同友人本来就要做糖霜生意,家里存了很多。虽然市价昂贵,但实际成本却不高,二十斤也用不了多少银子,你若是需要,我可以长期给你供货。”
“这话当真?”潘芸立刻欢喜起来,她原本就觉得这里的糖霜贵得有些离谱,如今寻到货源,便宜又稳妥,可是解决了她的大麻烦,也一下子就敲碎了限制她发展的桎梏。
“你也不用以成本价让给我,加上两成利润吧。最近我可能要不了太多,一个月二十斤足够,但以后我可能要开铺子,肯定会订更多货。”
赵源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道:“你一直在街上兜售点心?”
潘芸自觉受了蔑视,立刻道:“我还给两家茶楼、一家酒楼供货,在街上卖的不多。”赵源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正巧也要做生意,却没有头绪,不如合作吧。我出铺子成本和糖霜,你负责经营,利润我六你四,如何?”
“啊,合作?”潘芸被赵源这神来一笔吓了一跳,她虽然打算等发展好了之后开间点心铺子,她有信心一定会超过那几家所谓的百年老店,但她预计是明年这个时候的事,现在来得太突然,让她一时有些迟疑。
天上掉馅饼,不是机会就是陷阱。
赵源这么一会儿也算模清了潘芸的脾气,于是开口使出激将法,“怎么,姑娘不敢了?还是对自己的手艺没有信心,生怕开了铺子把我的本钱赔进去啊?”
“当然不是!”果然,潘芸立刻反驳。
不等她推月兑,赵源就取了三百两银票直接递到潘芸手里,“为了平安,最好不要让他外出,你也要谨慎。过两日糖霜就会送到,你先张罗铺子,过些日子我再过来,另外订定契约也不迟。今日天晚,你们睡吧,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拍拍平安的头,带着护卫开门出去了。
潘芸手里握着银票,实在有些傻眼。见过抢钱的,但这般强硬给钱的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人不怕她拿了银子就跑掉?
平安倒是欢喜,在床上拍手嚷着,“太好了,我可以留下来了!”
潘芸无奈,示意他噤声,然后走去门边。
眼见院子里当真安安静静,毫无声息,她才严严实实关了门,安顿平安躺下。
她自己则坐在灯下反复打量那三百两银票,确实不像假的,但她还是有些恍神……
最后到底困倦得厉害,她索性不想了,藏好银票就上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