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到底在盘算些什么,竟然指定要见他一面?
难道她不满意凤家开给她的条件,想要刁难他?又或者是她强要霸住凤家少女乃女乃的位置不放,好满足她的虚荣心?
凤腾天踏着夜色,紧拧着眉头朝约定的偏院厢房走去,看来他得下猛药让她厌恶他、唾弃他,进而离开他才行。
一打开房门,只见房内的烛火随风摇曳,明明灭灭,映照着一个纤细的背影—一头银白色发丝如瀑披肩而下。
当年就是这不应该出现在稚儿身上的银白色头发,让她成为他的冲喜新娘。
亲眼看到这银白的发丝,凤腾天的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虽然他并不觉得讨厌,然而不管怎样,他都得逼走她。
“我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对你没有丝毫的感情,不管你答应与否,你都必须离开凤家。”凤腾天的语气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为什么?”
那背影明显将声音压低,在昏暗的屋内产生一种鬼魅的感觉,让凤腾天原本就紧拧的眉尖更皱了起来。
“我刚刚不是说得很清楚了?我根本就不赞成什么冲喜的陋俗,所以我并不认为我能恢复健康是因为你。”凤腾天冷冷道:“如果你觉得你可以用这种方式霸占我元配妻子的位置,那你就太天真了。”
“你很讨厌我?”她又问。
“我凤腾天要什么女人没有,我怎可能会喜欢你这种怪物。”该死,他有点恨自己必须这样伤害她。
那道背影震了震,没有答腔。
“如果你硬要留下也无妨,不过我可要先申明,我绝对不会跟你同床共枕,光看你那头白发我就没了兴致,还不如去青楼狂欢,那儿的妞辣得很,总是把爷伺候得舒舒服服,挺好。”说出这自其他人那里学来的粗鄙口吻,应该够惹人厌了吧?
“你……你不是打算成亲了?”刻意压低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凤腾天愣了愣,难不成她是因为见不得他另娶他人,所以才存心刁难?
“哈哈哈,成亲只是给我娘一个交代罢了,我有钱有势,怎么可能只安于一个女人?”
“你难道没爱过任何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爱?”当然有,不过绝对不会是她,“女人玩玩就好,说什么爱不爱的,那太沉重了吧,你们女人就是喜欢听甜言蜜语,其实这都只是男人引女人上钩的手段罢了。”
背影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有效果了?凤腾天满意的继续道:“我听娘说了,她想要收你为义女,以女儿的名义将你从凤家嫁出去,还给你丰厚的嫁妆,既然有这么好的条件,你还是答应了吧。”
“你走!”她低吼。
奇怪,他怎么突然觉得她的声音有点耳熟?
凤腾天愣了愣,不可能,若真的是他以为的那个她,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他?
甩开了脑中荒谬的想法,凤腾天淡淡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接受娘的提议,我相信以我们凤家当靠山,没人敢嫌弃你的……特殊之处。”
那人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请转告夫人,我决定接受她的提议。”
“真的吗?”凤腾天喜出望外,“太好了,你绝不会后悔这么做的。”
那人始终没有转身,但那剧烈颤抖的身躯泄漏了她的情绪。
见状,凤腾天心中闪过抹愧疚,但还是硬下心肠继续扮演一个风流的纨 子弟,“那就这样了,我想我们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休书我已经写好放在娘那边,她会转交给你的,不管怎样,谢谢你放过我。”
没等她回应,凤腾天就迅速的出了门。
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异常的厌恶自己方才恶劣的言行举止,但他只能极尽能事的丑化自己,让她庆幸能赶快离开他才行。
对不起……他在心中默默对屋内那女子道歉,脚步却加速朝别院走去。
比起内心对“下堂妻”的歉疚,能够与心爱女人共结连理的事更令他挂心,让他更加的雀跃。
他等不及想告诉大孟这个迟来的好消息了。
她人呢?怎么不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从那天他兴匆匆想冲到她面前,正大光明的向她求婚时,她却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回到这别院?就好像她从未存在过似的,全都是幻象。
第一天,他以为她只是外出了,很快就会回来。
第二天,她还是没回来,他的心开始忐忑不安,但还是宁愿猜想她或许等等就会出现在眼前。
第三天,他开始慌张,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四天、第五天,他没了主意,几乎将整个别院给翻了过来,但佳人依然缥缈无踪。
她人呢?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测吗?
各种想象开始在他脑中肆无忌惮的窜流,几乎要逼疯他。
这是报应吗?报应他那样狠狠的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
顾不得许多,凤腾天拦住了正忙着替畲宝珠刚收养的“义女”张罗嫁妆的阿市。
“当家?我正忙着要去采买嫁妆,如果没要事的话,我先去忙了。”阿市说道。
谁都没想到孟夏到最后还是答应了余宝珠的提议,除了要求让她在七天之内出嫁外,还必须派人回乡接她妹妹过来,更说若当家问起她的下落,不许透露消息给他。
虽然她们很怀疑当家会来询问她的下落,但还是应允了她这三个要求,不过这可忙坏她们了,除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替她找到对象—幸好老夫人的好姊妹之子也生着重病,听闻孟夏替当家冲喜的事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这门亲事,期望也能藉着孟夏嫁入挽救儿子。
“阿市婶,她人呢?”凤腾天开门见山的问。
阿市怔了怔,困惑的看向凤腾天,只见他满眼血丝,面容憔悴狼狈,完全不似平日风流倜傥、英俊伟岸的凤腾天。
“当家,您是要问谁?”该不会真的是在问孟夏吧?
“不要再跟我打哈哈了,大孟在哪里?”他没耐性跟她玩猜谜。
“大孟?”阿市还是一脸困惑。
“该死!阿市婶,我说的是住在别院里的大孟,是不是你把她赶走了?”凤腾天怒道。
住在别院的大孟阿市发怔了好久,才把凤腾天口中的大孟跟孟夏联想在一起。
“当家,原来您早知道咱们把她安置在别院啊,不过,您怎么会突然想问她的下落?”奇怪了,他不是恨不得赶快把她送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见面吗?
“你果然知道,快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凤腾天急了,几乎就想要把阿市婶抓起来晃。
“这……”想起孟夏提的条件之一,阿市迟疑了。
“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病了?”凤腾天光是想象她可能遇害或受苦,就几乎要发狂了。
“她人好好的啊,您不是都知道吗?”凤腾天的态度反复,实在是快把她搞混了。
“好好的?”凤腾天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可以确定她是平安的,“那为什么她会突然离开别院?”连说都没说一声。
“当家,您是不是糊涂了?要她离开的人是您啊。”
“我?”这下换凤腾天迷糊了。
“是啊,您不是硬要休了她,还要夫人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赶她走不可?”阿市纳闷的问。
“我要休的是当年替我冲喜的丫头。”凤腾天不愿意去面对逐渐成形的恐惧。
“没错啊,就是她啊,孟夏。”
“孟夏……大孟……大孟是孟夏”凤腾天如遭雷亟,整个人僵在原地。
“当年夫人不忍心让年幼的她被贴上休离的污名,回去过苦日子,将她安置在别院,一直以来严禁奴仆接近,所以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个秘密。”阿市解释着。
凤腾天一时之间还无法消化这令他震惊的事实,只觉一股寒意袭上背脊,化为豆大冰冷的汗珠沁出额际。
“当家?当家您还好吧?”天,他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她现在人在哪里?”凤腾天的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我不能说。”阿市为难的道。
“我叫你说!”凤腾天怒吼,让阿市整个人吓得跳了半寸高。
“可是当初她答应改嫁的条件之一便是不能将她的下落告诉当家,若您有话想告诉她,就让阿市代为转达好吗?”她也是为了当家着想啊。
“改嫁”凤腾天的脑袋一轰。
“是啊,日子就订在后天,我还得去张罗一些尚未准备好的嫁妆呢。”
“不准,我不准她改嫁!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妻子。”凤腾天的脸色倏地森冷,黯黑的眸子透着杀气。
“这—当家,您真的把阿市我搞糊涂了啊。”一会儿要休妻,一会儿又要留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就是我要娶的妻子。”该死,事情为何会这样阴错阳差?
“呃,老天爷,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会……我快晕了。”阿市一副快昏厥的模样。
“别晕,先带我去找她。”凤腾天命令。
“可是、可是她现在不在府内。”阿市迟疑的道。
“去了哪里?”凤腾天一凛。
“去城外山上的道庵进香了,说成亲前会回来。”阿市回答。
“我去找她。”凤腾天急忙转身举步离去。
“嗳—当家,那边男人止步啊,当家—”阿市无奈的对着凤腾天的背影喊着,但见那抹身影并未停下步伐,随即放弃的闭了嘴,暗暗发恼着。
不行,这兹事体大,她得赶紧去禀告夫人,看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