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吃到七分饱的时候,程穆穆稍稍停顿了一下夹菜的动作,她眯了眯眼,小脸上的神情是无比满足。
沈叔叔注意到了,问:“穆穆吃饱了吗?”
程穆穆来不及回答,赵静安在一旁插嘴:“沈叔叔,怎么可能啊,程穆穆可是属猪的,就这一点她能吃饱?你未免太小看她了。”
“你说什么呢,你才属猪呢。”程穆穆又气起来,这个赵静安,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她回去怎么收拾他!
沈叔叔笑意盎然:“穆穆,没吃饱就多吃一些。”
“沈叔叔。”程穆穆忍不住跺脚,怎么大人也跟着捣乱啊,“别听赵静安乱说,他总是乱讲话。”
“哦?”赵静安也有些不乐意了,“程穆穆,我哪里说错了,你敢说你吃饱了?”
“我……”程穆穆鼓了鼓脸蛋,说不上话来了,她确实还没吃饱啦,但是她也不是属猪的,“要你管啊,不和你说了。”
程穆穆讲不过赵静安,只好闭嘴,埋头继续扒饭。
获得第一回含胜利的赵静安得意洋洋,看着程穆穆吃瘪他爽得不行,连身体的某个部位都有了反应。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程穆穆,捏紧了手上的筷子。
“这个汤的味道不错,玉米也很好吃,穆穆喜欢吗?”周舅舅突然开口,他低头尝了一口玉米排骨汤,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赵静安。
赵静安察觉到了,喉头一紧,不动声色。
程穆穆大大地点头:“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沈叔叔笑了:“喜欢就多吃点,明天再给你做。”又转头朝周舅舅低语:“你也一样。”
周舅舅点点头,极轻地说一个字:“好。”
吃饱喝足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程穆穆回了房间,瘫在床上动都不想动,真是饱暖就犯困,她今日明明已经睡了好久,但浑身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除了赵静安这个讨厌鬼惹恼她之外,程穆穆的一整天都是幸福的,她舒服地眯起眼,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一圈。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低哑戏谑的笑。
程穆穆被惊到,抱着枕头坐起,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是赵静安。
他怎么趁她不注意溜进来的?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程穆穆有一丝丝不好的预感,她抱紧怀里的枕头,警觉道:“你怎么进来的?走路用飘的吗?都不出声。”
赵静安笑盈盈的,他一步步靠近床,坐了下来:“把门打开就进来喽。”
听听,这是多么不要脸的发言啊,程穆穆感到自己太阳穴处的青筋在突突跳,她一抬脚,朝赵静安的身体踩过去。
赵静安大概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了她的脚,他的手腕稍稍用力,程穆穆轻叫了一声,躺倒在床,一晃眼,赵静安就压了上来。
“你又来?”程穆穆推拒着他不规矩的手,“你舅舅叔叔还在外面呢,被他们听到怎么办?”
……
翌日程穆穆当然醒不过来,就算起来了,全身都跟大卡车辗过一样,动都动不了,就连生气都没有力气。
餍足的赵静安却生龙活虎的,程穆穆很鄙夷他,但她现在朝赵静安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还得默默喝着赵静安送过来的汤汤水水。一整天就那么瘫痪在床上,连门都出不了,若是在之前,她顶多是又羞又气,但现在是在赵静安的舅舅叔叔家,那就是丢人了。
程女侠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在赵静安这个随时随地发情的禽兽身上,程穆穆悲痛之余,不由大彻大悟,赵静安或是她命里的劫数,她或许还得去请人占一卦,破个灾。
到了第二天,程穆穆终于可以起来了,在周舅舅沈叔叔“慈祥”的目光下,她吃好了饭。赵静安讨好地要带她去泡温泉,程穆穆没有拒绝,毕竟她只想学鸵鸟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沙子里,再也受不住任何关切的眼神了。
温泉酒店,设施很好,豪华的房间里带着独立的温泉,程穆穆泡得晕晕然,舒服得不行。赵静安自知理亏,也很规矩,正正经经地帮她按摩。
他轻轻按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我有几个表弟表妹在隔壁泡,等晩点介绍你们认识。”
程穆穆靠在他怀里差点睡着,闻言,睁眼:“和你差不多大吗?”
赵静安笑道:“太小你很怕吗?”
程穆穆皱了皱被温泉蒸得有点红红的鼻子:“我又不会带小孩,他们哭了我也不会哄。”
赵静安直接笑出声:“你不是程女侠吗?怎么也怕带小孩。”
还程女侠呢。赵静安不提还好,一提程穆穆就来气,他也不想想,她的一世英名是毁在谁的手上。她气呼呼地掐了一把赵静安的腰:“再也不是了,都怪你这个讨厌鬼。”
赵静安心虚地模模鼻子,呵呵一笑,他劝哄:“是我错了,不要生气。”
毫无诚意!你明明就是明知故犯,知其不可而为之,她信他的认错才有鬼!
程穆穆从尝子里发出轻蔑的一哼,头一撇,根本不想理会虚伪的赵静安。
赵静安抱着她无奈地摇头,她气他也是应该的,毕竟这次他真的折腾得她很惨。但最让赵景安心虚的,并不是程穆穆身上斑驳的痕迹,而是哪怕他能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忍不住。
他真的是禽兽,有时候,赵静安也承认。
泡完后,两人往外走,在过道上,碰到了另外几拨人,就是赵静安的那些表弟表妹妹,倒不是小孩,和他们年龄相仿。
几双眼睛互相好奇地看来看去。
“表哥!”一个长着虎牙的男孩笑嘻嘻地冲赵静安喊,“这是你说的穆穆吗?”
赵静安笑着点点头,手心按在程穆穆圆润的肩头上摩挲了一下。
程穆穆忍不住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她的小动作被这几人尽收眼底,后者都低头抿唇偷笑。
程穆穆很不自在地说:“你们好,我是程穆穆。”
“知道知道。”大家都很友善,笑闹着回应,也一一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周放。”轮到一个长相温润,气质斯文的男孩,就是话很少,只简短地说了几个字。
前面几人程穆穆都随意地打了招呼,只是到了这个周放,程穆穆的眉尖情不自禁地一跳,她的眼静盯着周放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尘封的记忆被开启,眼前身形修长的周放与很久以前一个头发乌黑浓密,眼睛大大的小男孩重叠在一起。
程穆穆月兑口而出:“周奔放。”
她一喊,周围沉浸在说笑的人都愣了下,周放挑了挑眉,沉静的眼眸滑过一丝戏嚯。赵静安首先反应过来,他附到程穆穆耳畔低语:“你还记仇呢,人这么多,给他点面子。”
程穆穆不吃这套,她压低声音说:“你给我闭嘴,赵安静。”
赵静安无奈朝周放摊了摊手,没办法,他也帮不了他了,不过,谁叫周放以前干过的坏事一箩筐。很小的时候,周放的父母带着周放来台北拜年,因为年纪相仿,赵静安和周放很快就玩到了一起,还合起伙来一起欺负过程穆穆。虽然周放现在成熟长大了,但之前干过的事情还是不能磨灭的。
周放低头一笑,抬眉:“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啊,程穆穆,这么多年了别来无恙啊。”
“谁跟你别来无恙啊,周奔放。”程穆穆冷冷地嘲弄。
周放笑道:“看来我真的做了太多不好的事,所以让程穆穆同学这么记恨我。”
程穆穆轻哼:“说记恨夸张了点,毕竟还挺费力气,我干嘛把心力花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呢,你未免也太自恋了。”
周放有些迷惑:“原来我说你记恨我还是我自恋了,那看来是我说错了,你应该是有些思念我这个朋友吧。”
程穆穆没想到周放这么不要脸,脸皮厚得和赵静安有的一拼,两人小时候就臭味相投,一样的让人讨厌。当初赵静安甩给程穆穆的那个“丑”字,还是周放教的,他比赵静安小几个月,但嘴毒的功夫倒是比赵静安练得早,程穆穆知道真相之后气的半死,周放也“荣升”为程穆穆第二讨厌的家伙。
如今又听周放出言不逊,程穆穆自然气得不行,她直接骂道:“你放屁。”
赵静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可不允许周放同程穆穆胡说八道,他冷冷地对周放放言警告:“周放,你马上给我闭嘴。”
“好好好。”周放举手投降,“我不说了哥,但你也得管管嫂子,我名字只有两个字,不叫周奔放。”
“你……”程穆穆气结,周奔放这臭小子喊什么呢,她气得发抖,话都说不上来。
赵静安倒是很受用,他故意轻咳了一声,又故意用不太好的语气说:“行了哈,既然是你嫂子,你就该受着。”他都被喊“赵安静”呢,周放被随便喊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穆穆睁圆了眼睛,头顶都快冒烟了。
在旁边津津有味看戏的几个人见程穆穆脸色如同调色盘一样很是精彩,都出来打圆场,但程穆穆已经不受控制,她扑到赵静安身上就要挠他的脸,她快被气晕了。周放口无遮拦就算了,赵静安还和他同流含污,她怎么这个倒霉,这么多年了,还是要被这么戏弄。
她要咬死赵静安!
一群人被程穆穆的气焰吓到,劝和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明所以的其它客人还以为走廊打架了,都往乱哄哄的根源探头探脑。
程穆穆的脸都丢光了,她才来花莲几天,就感觉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更让她愤怒的是,赵静安就和逗猫似的,她根本攻击不到要害,还被赵静安胡乱地模了身子。
看得一群人热血沸腾,几乎要欢呼鼓掌了。
赵静安无奈,只好抱着撒泼的程穆穆闪回房间,留着余下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一个深受震撼的女孩发出感慨:“不愧是表嫂啊,真是厉害。”
另一个也深深受过震撼的男孩说:“不愧是表哥啊,真是更厉害啊。”
始作俑者周放在一旁笑眯眯地说:“真是天生一对啊。”
往后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程穆穆从长长的回忆中醒了过来。
反正程穆穆的脸在那段时间里是丢光了,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只不过是去了一趟花莲,她就像一只被人围观的猴子一样,是个人都能戏弄她。所以,要让程穆穆再去一次,就是要她的命啊。
程穆穆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她转过头去,可怜兮兮地看着赵静安,恳求他:“你还嫌我不够丢脸吗?要这么折磨我。”
赵静安被她皱成包子样的脸蛋逗笑,他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阴影就这么大吗?我觉得,还好吧。”
程穆穆气呼呼地说:“被嘲笑的人是我哎。”
赵静安叹了一口气,郑重地摇摇头:“没有人会嘲笑你。”
就像一个鼓鼓的气球被戳破,程穆穆泄了气,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将头往赵静安的胸口埋了理,“可是,真的好羞耻……”
赵静安模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都过去了。”
程穆穆忽然抬起头,用形状可爱的杏眼圆溜溜的看着赵静安,颇有些不满地说:“其它的事情也就罢了,最倒霉的就是碰到周放这个家伙,我倒是忘了问你,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让我出糗。”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赵静安没想到程穆穆脑洞那么大,编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
赵静安很无奈,解释:“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周放也经常去花莲的,他自己长着腿,想去就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穆穆仍旧有些疑虑:“真的吗?”
赵静安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子,作势威胁:”敢不相信我的话?程穆穆,你是忘了我以往的惩罚了吗?”
一听到“惩罚”二字,程穆穆立马就老实了,她很狗腿地抱住赵静安的腰,脸上谁起谄媚的笑容:“不敢不敢了,我相信你。”
她可真是糊涂啊,她现在可是赵静安的情妇呢,情妇怎么可以挑衅金主?这可是大忌,她真是应该好好反省反省。都怪那个周放,让她胡思乱想,还胡说八道起来,程穆穆很小心眼,又在心里月复诽起周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