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莎华遇到那些人后,自是没有逛街的兴致,但一开始出来时,梅心跟桃雨可是很开心的,这段时间她们也跟着被闷坏了。
于是一行人还是到另一条市街小变一下,让她们买买一些脂粉小首饰后,赵莎华便到一家茶楼小坐,打算歇歇脚喝口水就离开,她可不想再遇到敬王或前夫。
只是主仆几人才走到茶楼门口,就被李雪刻意堵住去路。
说“刻意”是因为她们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李雪就是不给过。
“请郡主让让。”赵莎华叹了一声,她决定在回魏城前,自己都不上街了。
李雪绷着一张脸,脑海里想的那一天在宫宴上,朱汉威连看她都没看一眼,却当众牵着赵莎华的手离开,那时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投注到她身上,怜悯、同情,还有嘲笑,她不就是个笑话吗!成了个大龄姑娘,纡尊降贵学习一身厨艺,结果秦王连一眼都不看她!
因为他心中已经住了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卑贱的厨娘!
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都想狠狠羞辱她一番,只有这样才能消她心头之恨,可是这女人竟然学起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让人在秦王府盯了十多日,总算堵到她了!
是怎样?挡着不让人过了?赵莎华不想起争执,回头看着掌柜,“这茶楼能进不能出吗?”
老掌柜也很尴尬,但挡着门口的是元凤郡主,他们老百姓哪敢说什么?
“你凭什么靠近秦王殿下?凭你一个厨娘也敢肖想他?你们的身分天差地远,只有本郡主才——”
身边的茉莉及时拉住李雪的手,喊着,“郡主!”向她示意这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而她这么骄纵挡人,已引来不少老百姓靠近围观了。
然而元凤郡主心仪秦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她为他学习厨艺,又在他离京后痴痴等他回来,原本外界有不少传言,说她终于等到秦王回京,成为王妃不远了。
即便朱汉威一直给她难看,连她的宴会都不放过,好歹这些她都能压下,但宫宴那日的事被传出宫外,她的脸被人狠狠的丢到地上踩了又踩——
哈,多可怜的元凤郡主,竟然连一个下堂妇都比不上!
瞧着李雪那双凤阵冒着凌厉之气,赵莎华很无言,问题不在她,朱汉威喜欢谁她能左右?
“你是被庆安伯爷穿过的旧鞋啊,一个弃妇哪里配得上矜贵出色的秦王,你还克父克母,注定无子无女,你还有一对拖油瓶弟妹,他们也真可怜,不知哪时候就被你这个姊姊克死了,像你这样的女子——”
李雪这段日子的受挫及无尽等待的得失心,层层叠叠抑郁于心,此时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不管茉莉如何紧张的制止,她发红的眼中只看得到赵莎华,早已失去理智的放声狂骂。赵莎华本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但此刻她也冒火了,李雪踩到她的底线,她怎么批评自己都无所谓,但说到她的父母、她的弟妹,那就是她的逆鳞!
她忍无可忍的上前,咬牙笑道:“对!在世人眼中,郡主跟秦王才是门当户对的一对璧人,可怎么办呢?秦王就是喜欢我,我也喜欢秦王。”
“你、你胡说,秦王才不喜欢你!”李雪简直要气炸了。
“是吗?那郡主喜欢秦王什么?一副好的皮囊?好的家世身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喜欢的是他的人,只因为他是他,我是真心真意的喜欢他,哪怕他只是个贩夫走卒也一样。”
李雪怒道:“说得真不知羞——”
“对,你不喜欢他,你知羞。”赵莎华忍不住反讽。
李雪气得语塞,恨恨的指着她,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赵莎华却还有话说,“这是我心里的秘密,王爷不知道,你可别去说,不然我们刚好两情相悦,郡主就没戏唱了,是不?”
李雪原本打算要去跟秦王说,让他知道她有多么不要脸,但经她这一提醒,她又收回这个心思。
“不过你说不说都不重要,我早就决定,余生只爱他一人,但自知曾经错嫁,配不上王爷,所以此生注定单身,但尽避如此,我也会一直爱着他,无怨无悔。”她说得情真意切,无比坚定。
见元凤郡主气得浑身颤抖,如玉般的手指抖啊抖的指着自己,气吧气吧!
除了面对前夫那一家子外,赵莎华从未如此放纵自己的脾气,她只想要李雪更生气,她满腔的怒火才能解,当沸腾的怒火往她脑袋里直冲,她失了理性,说出口的话是挟带着怒火,完全没有思考这些曾从话本或戏台上看到听到的台词并不妥当,只是想赌住李雪的嘴!
李雪是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气的成分很复杂,她羡慕她能不管不顾当众说这些不知廉耻的话,她就说不出来,她是大家闺秀,但她也很想大声说出她的感情。
见李雪憋得说不出话来,赵莎华觉得人都清爽了,只是每个人看着她,嘴角抽抽,又不时的看向她的后方是为何?
想也没想,她回头一看,脸色刷地一白,见鬼了吗?老天爷,朱汉威怎么会在她后面,不是应该在宫中吗?他又听到了多少她刚刚说的那些停不下来示爱的话……老天爷,她说什么了!
赵莎华的小脸先是一白,接着又迅速涨红,眼看就要噗噗冒白烟了,她尴尬的挤出字来,“我只是……”
“我都懂了。”他很认真的说,也决定要向他通风报信的暗卫大大奖励,虽然是禀报她跟敬王遇上了,他急得飞快出宫,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李雪这一出戏。
你懂才有鬼咧!赵莎华都想哭了,“真的不是你听到的那样……”她以为可以从这一团乱中挣月兑,怎么情形越来越复杂?
瞧她赤红的脸庞,他笑了,他真的很高兴,这一段感情,她一直是抗拒而迟疑的,就算他数度表达他的感情,这个没良心的姑娘也是始终拒绝,从未向他吐露真心,今天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她喜欢他!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魅惑,她的心脏“咚”地重重漏跳一拍后失速狂跳。
她摇摇头,可能是一连两战精神耗弱,才有这种失控表现,她揉揉发疼的额际,“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朱汉威脸上的笑意就没有稍减过一分。
她拒绝了,他是没看到李雪眼眶含泪,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其实她认真想过了,李雪并不差,家世身分各方面都配得上他,即便她心机深沉,屡次针对自己,但她还是他最好的对象,不过她不会笨得去当媒人,朱汉威不是可以任人指使的主儿,她也没这种以德报怨的兴致。
至于这些围观的民众,她必须承认,都怪她一时失误,头晕眼花,失去理智,否则怎么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演了这出大戏?她羞惭欲死的匆匆离去。
李雪看着朱汉威,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王爷——”
他只是缓步越过她,以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祸水东引是吗?那你可知道害人害子己?”
^她脸色刷地一白,泪水停在眼眶,他、他怎么会知道她算计了赵莎华?害人害己?他想^做什么?
月牙斋的书房里,暖意浓浓,香炉里透着股宜人香气,赵莎华坐在书桌前,瞪着那只上好砚台,沾墨的狼毫始终没有落在纸上。
梅心跟桃雨低眉顺眼的互看一眼,她们刚刚将外头传得正火热的流言告知后,就不敢多话,但不时仍暗暗抬头瞄着一身白色丝裙的主子。
赵莎华终究写不下去,将笔放在笔搁上,视线落在雕花大圆窗外假山流水的精致景色,打算让自己平复怒火,但显然很难。
入冬后天气总算冷起来了,然而她告白朱汉威的话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热火朝天,不少人议论纷纷,百姓们都讨论着后续的可能发展,人多口杂,加油添醋,将她与秦王、元凤郡主的三角恋编成好几版的爱情故事,让她头都要痛起来了。
“究竟谁传的?我不就是胡言乱语吗?”她这句话纯粹是懊恼下的自言自语。
屋外,一个精神分外抖擞的男人走进来,正巧听到这句话,他身后的卢公公也听到了,却是心儿一颤,下意识的瞥了小殿下一眼。
这事就是小殿下派人去传的,还强调务必在一夜就要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赵莎华正火大,看着卢公公的表情,再看着朱汉威那略带玩味的笑容,恍然大悟,“是你让人将昨天我当街说的话在外传开的?”
他挑眉,“你敢做不敢当?”
“敢啊,只是劝王爷不用放在心上,等下一个传言来,这个传言就会消失,真的不必放在心上。”她一再强调,如果可以,时光重来,她一定一定不会再失去理智的说那些话了。
那双清丽眼中的懊恼其实还挺明显的,朱汉威俊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好。”
好什么好?外面的流言丝毫没有消停的态势,反而还越传越烈,甚至添加更多新剧情,说什么秦王也将小厨娘放在心上,王妃之位就是要留给她的,也是她治好了他的厌食症,她将会是秦王最后一个女人。
赵莎华除了孩提时父母皆在,当了一段时日的野孩子外,其他成长的岁月中,一直温温婉婉,言行举止足以为大家闺秀的范本,但此时她真的有想泼妇骂街的冲动。
她是祸从口出,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就是跟元凤郡主呛声舌战,结果逞一时之快,后果一发不可收拾,她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听说还有人为秦王请命,要成就这对天成佳偶。
是啊,秦王宛如谪仙的人物,身边无一红粉知己,难得动了凡心,怎么不成全?
谣言纷飞,最生气的一定是太皇太妃,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没再来找自己碴,但秦王府就这么大,两人有时碰面,她依礼一福,太皇太妃漠视不说,那双恨之入骨的眼阵也够她心惊胆颤的。
赵莎华实在没脸待下去了,一来,在太皇太妃心中一定以为她也在其中出了力,刻意任谣言延续;二来,她真的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弟妹尚年幼,她不能出事。
于是过了几日,赵莎华打算让梅心跟桃雨留在秦王府,自己悄悄离开,但两人跪下要追随她,她只好点头应了,让她们收拾好包袱,想了想,将一个信封拿出来放在桌上,那是那份供餐合约,当时要来京城时,鬼使神差的,她就将这份合约带过来了,这意思,他应该明白吧?也就不用写什么书信了。
“赵姑娘,等等,王爷还没回来啊。”
叶诚、卢公公都急了,求她先缓缓,至少也要等秦王回来。
但她头又没被驴给踢了,等他回来她还走得了吗?而且扪心自问,她还真的挺怕面对他的怒火。
赵莎华硬是要离开,叶诚无法,只能去安排马车,私下则交代车夫走慢一点,他已经派人去宫里通知王爷。
而赵莎华一行三人好不容易出了秦王府大门,马车却迟迟没准备好,梅心跟桃雨被她唤去催马车过来。
叶诚与卢公公仍在劝她,却见秦王府马车驶到门口了,而梅心跟桃雨则要从车内下来。
赵莎华向她们摇摇手,“我上去就好。”
蓦地,一阵杂沓马蹄声飞快传来,她抬头看过去,就见朱汉威骑着一匹高大黑色骏马飞奔而来,她脸色一变,急着拎起裙摆就要上车,但不过眨眼,腰一紧,整个人被抱上马背,她吓得倒抽口气,这个男人竟然边驾着马儿,一边就在马背上吻了她!
街道两旁传来惊呼声,她这才惊觉不过瞬间功夫,他竟然已策马奔出静谧的王府附近,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下意识要推开他,但奔驰的马蹄又提醒她现在是在马背上,她只能闭上眼睛,尝试推开那落在唇上,却像印在她心上的温暖薄唇,不敢去感受那滋味。
他是怕说书的没有续集可以讲吗?她快要气疯了,咬牙要说话,“唔——”
很好!还给她点了穴,让她无法说话也动弹不得!
“你先忍忍,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先委屈你。”
他低头又琢了她的唇一下,就抱着她下了马背,她意识到马儿已停下,不安的张开眼睛,怎么又回到王府门口!这是策马带着她绕了一圈回来的概念吗?他、他还知道是大众广庭之下,他还轻薄她?女人的名声就跟生命一样!
朱汉威知道自己肯定被怀里的小女人恨上了,但在得知一个消息后,他丝毫不介意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也庆幸自己来得及抓回她,因为在回府前,他就打定主意,若是她仍不肯承认,他今天就要使出强硬手段了!
既然她敢逃,他就更敢将事情闹大,特意姿态亲密的策马上街再绕回王府,众目睽睽下,她也只能嫁他了。她的名声他自然会顾及,他会一肩扛起,是他为爱痴狂、情不自禁,非她不娶,要坏也是坏了他的名声。
桃雨、梅心一边替主子开心也担心,她们真的希望主子留下来,但主子要走,也不知王爷会不会生气?
叶诚及卢公公则是笑眼眯眯,总算来得及将人拦下了,王妃没办法逃了。
朱汉威大方的抱着怀里的美人进入府内,府外,卢公公还怕事情闹得不够大,开心的跟为了看热闹跟过来的众人说:“不用太久,咱们家王爷就会请大家吃喜糖了!”此外也表示一切都与赵莎华无关,都是他家王爷娶妻心切才犯下轻薄女子的错。
虽然有些人对秦王的举动有微词,但秦王要娶妻的重磅消息盖过了一切,就见老百姓们飞快的与人长舌去。
朱汉威一路将赵莎华抱回主院的屋内,示意所有下人都退出去后,才解了她身上的穴道。
赵莎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袖拭嘴,让他不由得又气又乐,但既然有一,就不怕二谓的债多不愁。
在她没反应过来前,他再度将她揽入怀里,狠狠的吻了她。
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加上某人吻技上乘,这一记狂吻带了温柔也带了强势,她本就对他有好感,此时更毫无抵抗之力,只能全身发软的瘫在他怀里,以那双迷蒙又含羞带怒意的眼神瞪着他,几乎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她咬咬下唇,他的手却又在她唇瓣留连,她想也没想的咬住那根手指头,让他蓦地大笑出声,“哈哈哈——”
很好,她还娱乐了他!她逼自己冷静下来,她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失控的行为,实在太丢人了!
“告诉你一件事,敬王向皇上求了旨,要你成为他的侧妃,以你的身分,这是极大的荣耀,也是敬王展现的诚意,但因你的名字跟我连在一起,皇上畏惧我不敢应,敬王转而向敏太后讨好卖乖,敏太后应了。”
她一愣,“敏太后点头干我什么事?我——”
错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帝的母后也不小,就她这种平民百姓,太后赐婚她给王爷就像天上掉馅饼,多大的荣耀啊!她若拒绝,就是抗旨想死!
但她才不想嫁敬王,敬王不只有王妃、多名侧妃,后院还有一大把环肥燕瘦的美人儿,且他的封地在东北,人生地不熟,更别说她有弟妹要养。
“嫁给我。”他忽然说。
她怔怔的看着他。
“你只有两个选择,不是我,就是敬王。”他其实并不想用这种方法让她属于自己,他希望她是心甘情愿的,而不是强迫或算计而来,但敬王出这一招,逼得他不得不下手为强。
“你……我的身分地位你不在乎,但你的子嗣后代呢?”她很清楚她心里的人是谁,二选一,根本没有悬念,她嫁了一次,肚子没有动静是真,若还是一样呢?他也不在乎?她怕他会怨她。
朱汉威牵着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她不知道,他已经历一世,那一世也无子,也没有感到遗憾,这一世已看透权势皆是浮云,没想到身边多了一个知己红颜,足矣。
“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真的不在乎,要子嗣还难吗?多少投怀送抱的女人,但我眼中只有你,就算要子嗣,除非是你所出,否则我谁都不要!”
除非是她吗?她眼眶泛起了感动的泪光。
他低头温柔的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然后是她柔女敕的唇。
男人的阳刚气息扑面,她的心失速狂奔,他的吻加深,变得狂野,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没有回应他——
“嫁给我,好不好?答应我?做我孩子的母亲,云泥之别,难道我比不上刘韦轩吗?”
他仍肆无忌惮的亲吻着她,喃喃的劝慰。
她被吻得浑身发热、意乱情迷,傻傻的想着,对啊,朱汉威与刘韦轩不就是云泥之别吗?渣男她都嫁了!朱汉威可比他好上千倍万倍……
“嫁给我,好不好?”他又低声诱哄。
“好……嗯……好。”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她根本无法思考。
他抚了抚她的脸,笑着再次品尝她的唇。
朱汉威回到书房,就看到罗英、吕勇恭敬的站在一旁,桌上就放着敏太后的懿旨,一名老太监嘴巴塞了团布,被绑成像毛毛虫的躺在地上。
“办得很好。”
宫里的动静他一直都有派人盯着,在得知敬王私下求旨赐婚一事,他立即派人去拦劫,现下得到赵莎华的答案,他笑容满面的再次进宫,求得两道圣旨,一道自是赐婚圣旨,一道却是皇上自己提的,他想赐封赵莎华为县主。
总是要嫁给他皇叔,朱铮觉得赵莎华的身分还是低了点,打算封她为县主,就她协助秦王查出杀婴案的主嫌也是师出有名,反正对其他人也不痛不痒,他觉得未来的皇婶有个身分就好。
只是当前往秦王府宣旨的太监将这两道圣旨宣读后,阎明珠气得差点没吐血,在卢公公笑咪咪的塞了荷包,宣旨太监离开后仍无法开口。
“朱汉威,你竟敢……这是你求来的吧!”半晌,她总算能说话,她太生气了,直接喊儿子全名。
朱汉威冷笑,“母妃去当了敬王的幕后军师,儿臣也觉得母妃提的赐婚方法甚好,君无戏言,抗旨可是要杀头的,赵莎华重视年幼弟妹,再不愿意也不忍拿命抗旨,母妃这计谋把人心给算尽了,儿臣佩服。”
阎明珠被说得哑口无言,但怎么会被他发现?她写了封信让郑嬷嬷带出府,辗转透过第三人才交到敬王手上,教他这个釜底抽薪的方法,让赵莎华无后路可退,但怎么会敬王没求得圣旨,却是自己的儿子求到了?
她看向一直沉默看着自己的赵莎华,她手上还拿着那明黄绸缎的圣旨。
赵莎华也看着她,她从来没有伤害过她,没想到为了要把自己从朱汉威身边赶走,竟如此算计她,当朱汉威将内情告知,她其实是很生气的,但将心比心,身为一个母亲,一定希望出色的儿子拥有一个最好最完美的媳妇儿。
所以,她不怨,也不气了。
阎明珠不知为何,但在这双平静纯净的明眸看到体谅与理解,她竟有狼狈之感,她别开^脸,“反正,我不会认她这个媳妇,成亲时,哀家也不在。”
她丢下这一席话,就唤了郑嬷嬷备车,主仆坐上马车,前去皇宫抗议。
“王爷……”
“不必想太多,母妃她从来就是个自私的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人生有她,并没有过得比较好,但她的人生没有我,一定过得更好。”
朱汉威说得很肯定,这些话是根据前世的结局来说的,他惨死之前,母妃被毒死的消息已传出,这一世,母子俩不如前世为权势同心,但至少,她可以活得好好的。
赵莎华不是很清楚他的意思,但她将陪他一生一世,她总能明白的。
皇宫内廷,敏太后看着怒不可遏的阎明珠,再看着被阎明珠吓得坐在龙榻上不动的皇帝,摇摇头,这才开口,“秦王难道没告诉您,哀家是怎么同意将发出的懿旨作废,又点头请皇上再下旨的?”
阎明珠摇摇头,突然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敏太后看着她,这太皇太妃似乎仍搞不清楚如今皇宫作主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她,但她很乐意为她解答,“秦王为得到赐婚圣旨,白纸黑字写了保证书也发了毒誓,这一世当定闲散王爷,绝不逆反篡位,有违此誓,天打雷劈,死无全尸还祸及子孙。”
所以她同意皇上下圣旨,君无戏言,难道武成帝的妃子还能对当今皇上的决定指手画脚?
阎明珠脸色惨白,她怎么能接受?一切都完了,自己的儿子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二嫁之女发了那种毒誓?这是在将她的心切成碎片啊!
这两道圣旨一下,京城也炸了,不久前,才有老百姓将秦王在马上亲吻赵莎华并要成亲的事大力传播,但怀疑的人还是居多,尤其这些日子以来,有关两人的事情就传不完,还有庆安伯府传出来的赵莎华的硬命等等。
但那些真假流言都不重要了,秦王那样谪仙般温润如玉的男子,确定要娶一个下堂妻了!不过在听闻她封县主的缘由后,众人对她有了不同观感,这样聪慧的女子,好像也配得上才貌双全的秦王?总之,妒嫉羡慕祝福的人皆有之。
秦王府已经开始大肆粉刷,张灯结彩,好好办这等待多年来才盼来的大喜事。
镇国公府迎来了阎明珠的拜访,李凛夫妻对阎明珠可不敢有丝毫怠慢,小心翼翼的亲自招呼。
厅堂里,阎明珠紧握着李雪的手,“是哀家的儿子负了你。”
李雪忍着泪水,还是忍不住倔强的道:“小雪愿意为侧妃,侍候秦王一生,还请娘娘成全。”她砰一声跪了下来。
“雪儿,你胡说什么!”岳氏忍不住低斥,不安的看向丈夫。
李凛却是乐见其成,自家门第是什么样子,能攀上秦王,就算只是妾,他这当父亲也愿意。
但阎明珠却摇头了,她上前将李雪扶起来,“是哀家对不起你,这么多年,看着你对我儿痴心以对,哀家也帮不上忙,哀家明天一早要回江南了。”
李雪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太皇太妃走了,她就完全无望了。
“哀家改变不了这桩婚姻,不参加还不行吗?”她苦笑着亲自扶李雪起来,怜惜的拍拍她的手,“忘了哀家那无情的儿子,”她再看向李雪的父母,“早日替她找个会疼惜的良人,若需要哀家帮忙,让人送个信来。”
等阎明珠离开了,一家三口却动也不动。
李凛抿紧了唇,恨恨的瞪了岳氏一眼,“叫你别再宠她,你不听,让她任性这么多年,看要找什么好家世的良人,你去找吧。”他甩袖离去。
岳氏哽咽,丈夫这是失望和恼羞成怒吧?她要想劝女儿,李雪却已奔回自己的闺房。
她越哭越伤心,蹲来,双臂环抱自己的身子继续哭。
就在当晚,朱汉威送了一封信函给李凛,李凛看完后想了很久,终于在太皇太妃南下江南后也进了一趟皇宫。
隔日,朱铮又下了一道赐婚圣旨——元凤郡主李雪赐给敬王为平妻,将在三日后随敬王一行人返回东北。
因时间紧迫,在皇帝的见证下,在皇宫先行简单成亲礼,待到东北再由敬王另办。
“小雪,别怨你爹,这旨虽然是你爹去求来的,但其实是、是……”岳氏说不出口,秦王怎么能那么狠?竟然拿李凛曾贪污的事证威胁,看他是要抄家还是送出一个闺女。
其实李雪也知道是谁,“害人害己”那句话言犹在耳。
无所谓了!嫁的不是心上人,是谁又有什么差别?离了京更好,不必再面对那些怜悯的目光,毕竟,她的等待成了一场空,一个笑话。
只是,她真的喜欢朱汉威,还是更喜欢秦王身后可能登上九五至尊的权势?在三日后,跟着敬王前往东北封地时,她仍没有答案。
七日后,孙容、赵晋元带着赵京亚跟赵歆亚风尘仆仆的回到京城。
两家伙离京时还太小,对京城没什么印象,因此一看到繁华热闹的京城是惊呼连连,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片刻之后,马车已经抵达秦王府。
这一路北上,孙容已经将贺先生变成秦王的事细细跟他们说了,再加上朱汉威又派快马告知赐婚的事,龙凤胎知道秦王府是他们未来的家,秦王会变成他们的姊夫,姊姊也要变王妃了。
朱汉威与赵莎华早已站在大门前等候,尤其两天前赵莎华在朱汉威告诉她这件事时,就殷殷盼着,更令她惊喜的是,看到赵晋元小心搀扶着小肮微凸的孙容下车。
“天啊,容儿,恭喜你们。”
“我们才要恭喜你们。”小俩口异口同声,笑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看向朱汉威的表情更是充满感激。
“姊姊!”这时,赵京亚、赵歆亚也被小厮抱下马车,欢快的朝她奔过来。
朱汉威将一行人迎进府内,赵晋元跟孙容只能先小小叙旧,他们得回一趟赵府跟孙家报告好消息,他们的娃儿再几个月就要呱呱落地了。
姊弟妹仨相见欢,龙凤胎的话更此起彼落说不完,还是梅心、桃雨带去沐浴时才安静些,而在吃完晚膳后,两个娃儿还是撑不过长途的疲倦,频打呵欠。
朱汉威将他们安排在离月牙斋不远的星辰阁。
此时星辰阁雅致的卧房里,如同在魏城,摆放了两张床,赵京亚早已呼呼大睡。
“贺先生……不对,王爷真的很爱我姊姊,会一辈子对她好吗?”赵歆亚仍靠在朱汉威的怀里,女乃声女乃气的问。
“会。”他答得肯定。
歆亚很想睡了,可是她还有事要问,硬撑着打架的眼皮又问:“姊姊跟我说过,她小时候很像男孩,会跟一起读书的同学四处跑,也会捉弄人,也会爬树玩水的,但娘说,女孩子不可以这样,但姊姊说那是很快乐的时光——”
“是吗?”他没想到她小时候是个野孩子。
赵莎华坐在一旁,见他饶富兴味的看过来,粉脸微红。
“姊姊要我跟哥哥这一生平安快乐,我想问王爷,姊姊嫁你后,可不可以爬树玩水?再过快乐的时光呢?”赵歆亚揉揉眼睛又问。
“可以。”
“真的?”赵歆亚见他用力点头,喃喃说着“太好了”,然后她眼睛也闭上,打起呼噜睡了。
朱汉威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床上,赵莎华替她盖上被子,轻轻抚着她的脸,“还是个孩子呢,脑袋里怎么那么多问题?”
“我倒觉得她很像你。”他深情的看着她,牵着她的手,“走吧。”
她点点头,梅心跟桃雨则留下来照顾两个孩子。
朱汉威带着赵莎华步出房门,两人都披了保暖的披风,赵莎华手上还带了个小暖炉,冬夜虽沁凉,但赵莎华穿得暖,心里也是暖的,觉得哪里都美,只是朱汉威却带着奇怪的笑容,不时的看着她。
她被看得无措,“你究竟看什么?啊——”她突然惊呼出声。
朱汉威突然将她揽腰抱起,施展轻功飞掠到一株高耸的大树上,两人就坐在高大的树上。
“当时有爬这么高吗?”他问。
“没有,但曾经想过。”她说。
“开心吗?”
“嗯。”她双眸亮晶晶的。
“我也很开心。”他低头靠近,轻轻的吻上她诱人的红唇。
天空,缓缓飘下了雪花。
钦天监最后为两人的大婚选了最近的吉日,听说是秦王要求,怕看上的新娘子后悔不嫁,这个流言也在大街小巷里盛传。
十里红妆嫁女儿,赵莎华的父母虽不在,但在京城的赵家二房却是卯足劲来为她备嫁。除了赵家二房,还有孙容的父亲,女婿及亲家能重新在京城立足,女儿逃难时又是赵莎华收留,如今女儿还怀孕,这些幸福,若没有赵莎华与秦王的缘分在,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他也把赵莎华当自家闺女,送了座豪华宅院给她,并备了丰厚的嫁妆。
赵莎华推辞不了,只好收下。
但为她添妆的人实在不少,以前曾受过父亲恩惠的人也或多或少的添了些,她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太多嫁妆,最后竟然比一些高门大户的千金的嫁妆还多。
朱汉威还来个锦上添花,下聘时,黄金珠宝古董字画不说,房契地契商铺庄子田产皆有,让老百姓津津乐道,说秦王对她有多宠爱就有多宠爱,且下聘与成亲的吉日相距只有两曰,可见秦王有多急。
朱汉威为抱得美人归,一些杂务早就全推了,但还是为迎来新的女主人,忙得不可开交。
赵莎华也很忙,她将在赵府出嫁,弟妹也一起带过来了。
赵家人、连同自行决定将她收为义女的孙锋,两家人也如自家闺女办婚事般里里外外的操持,凤冠霞帔,四季衣物鞋袜,再细的事儿也一一叮嘱。
由于赵家祠堂在魏城,赵莎华父母的牌位也在魏城,出阁前一晚,赵莎华备三牲水果,举一炷清香,遥拜魏城方向,向天上的父母分享她的喜讯。
这一晚,也有孙容这个大肚婆陪着她睡。
“其实,你都……会了,这本图,你有空自己翻看吧,还是要我传授?”孙容肚子大了,说话百无禁忌,一本厚厚的洞房秘籍就放在她手上。
“不用了,别污了你肚里孩子的耳朵。”赵莎华敬谢不敏。
这一晚,两人自然没睡多少,两个闺中密友说起现在未来,还觉得说得不够,但孕妇最后还是呼呼大睡了。
天色仍黑,赵莎华就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睡眼惺忪,开始又抹又擦的准备当新娘。
雪花飘飘,朱汉威的迎亲大队浩浩荡荡,喜乐声下伴随着热闹的鞭炮声,骑兵队、大红花轿,后方还有穿着一身喜庆大红色、双双对对的小厮婢女,接着则是那一抬抬拉得长长的嫁妆队伍,在鹅毛似的飞雪下,分外有一种喜庆的热闹。
在一茶楼雅间,一扇窗户半开,姜映薇站在窗前,目光就看着那长长的迎亲队伍,心上的妒火熊熊燃烧,又似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咬,赵莎华成了秦王妃,庆安伯府彻底成了一个大笑话,婆母怨她,丈夫怨她,若没有赵莎华,哪有后面这些糟心事!
而朱汉威顺利迎娶美娇娘,绕了热闹的大街一圈,再回秦王府行合卺礼。
虽然太皇太妃刻意下江南缺席婚礼,但皇上、敏太后、皇后现身祝贺,其他文武官员、皇亲国戚也来了许多,这些接待都由礼部官员及府里等内官安排。
拜完堂,新人回房,又是一繁琐的流程过后,朱汉威终于能将新娘的红巾揭开,取下厚重的凤冠。
赵莎华总算得以轻松的端详一身通红喜服的丈夫,他身姿挺拔,新郎官帽上有一朵红绒花,衬得他如玉的容貌更俊美。
朱汉威深深凝睇着眼前的美人,嘴角微勾,近两年前,想方设法的走进她的食堂,这半年,仍是想方设法的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如今,终于得偿宿愿。
他低头,轻轻的吻上她的唇,似珍似宝,无比温柔。
“爷,外面还有客人——”
屋外,叶诚的声音有些忐忑,毕竟新郎窝在新娘房的时间太长了些。
朱汉威发出一声轻叹,赵莎华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他伸手轻点她的鼻,他真忘了外头还有一干宾客要招待,他只能先留下美娇娘,前往花厅里的众宾客寒暄敬酒。
新房内很安静,偶尔有烛芯燃烧的声,龙凤蜡烛的烛泪随着时间逝去渐渐累积。
朱汉威让人先送了些热食进房,让赵莎华先填肚子,稍后两位粗使嬷嬷也送了热水进来,由梅心跟桃雨侍候着,让她洗去一身妆容及疲惫。
夜更深了,鹅毛般的雪花继续缓缓落下,终于,满身酒味的新郎官回来了。
卢公公亲自侍候朱汉威到后方浴桶清洗,一想到他的小殿下直到今天才要转大人,他眼眶泛红,泪水都要落下,他先前几日准备好几本书,还有房事教学大全,也不知小殿下有没有好好研读一番?
新房内很安静,梅心等丫鬟全出去了,赵莎华一人坐在床缘,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一颗心也是评抨狂跳。
担心很多的卢公公终于将自家主子洗干净,送回床上让新娘子享用,也不知自家主子给不给力,王妃可是二嫁,要更厉害才行啊。
心里纠结的卢公公步出新房,将房门妥妥的关上,耳朵就凑在门板上,不料身后的吕勇跟罗英一人一手拉着他就往外走,“爷交代不守夜。”
喜气洋洋的房里,朱汉威正慢慢品尝妻子的味道,一边解开她的衣裙。
寂静的夜里,不时传出赵莎华嘤嘤申吟或低泣声,还有男子耕耘的低吼声。
不肯放弃的卢公公想法子偷偷溜回主院,找个暗处蹲下,竖直耳朵听壁脚,就见他不时的点点头,一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