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半个月低温阴天,大白天跟黄昏似的,整个城市有种不见天日的感觉,急诊室跟难民营没两样,挤得水泄不通,无时无刻蜂拥而至的病人,光是看着都心焦。
马彩蒙走进急诊室,这才懊恼来的路上忘了买拿铁,每天一杯热拿铁是她的小确幸,看来今天只能从院里的自动贩卖机买了。
“马医师,刚来了个胸痛的患者,心电图诊断结果是急性心肌保塞,马上要动手术!”
听到急诊科白医师的告知,马彩蒙点了下头。“我马上去准备。”
她匆匆进更衣室换上手术服,这种连续寒流的天气本来就容易引发心脑血管的意外,这个月她已做了五次同样的手术。
走出更衣室,她一边扎起长发,抬头时看到于卓在长廊那头正朝她的方向走过来,他的步履迈得大,因此更显得腿长,是说,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本来就傲人,腿能不长吗?
“拿着。”于卓把手里的咖啡递给她,马彩蒙出于本能接过那杯咖啡,听到他说:“实习医师买的拿铁,我不喝拿铁。”
于卓几乎是面无表情,说完便越过她而去,进了电梯,彷佛在丢个垃圾那么漫不经心。
马彩蒙回头,看到了他进电梯前那微微翻飞的医师白袍。
他只喝手冲咖啡,这是院内皆知的事,没有哪个想要巴结他的实习医师会犯这种低等错误,除非真的是很白目的菜鸟。
所以,这杯咖啡是他特意买给她的,因为看到了她今天没买咖啡来,所以特地去医院附近的树鸟咖啡买来的,那是她每天都会去的外带咖啡吧。
她看着质感上佳的外带咖啡杯,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耳边响起院长夫人恳切的拜托——
“彩蒙,我是看着妳长大的,我知道妳是个好女孩……如果妳的家世再好一点,不不,不用家世,即便是小康家庭也无所谓,我都不会反对妳。”院长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润了润唇说道:“于卓的结婚对象已经定好了,是世敦医院章院长的女儿,两家说好了明年就结婚……”
尽避她的心里已经缩成一团,但她反过来握住院长夫人的手,轻轻拍抚,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请您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绝对不会发生您担心的事。”
院长夫人脸上乍现松了口气。“好孩子,妳可以保证吗?”
她坚定的点了点头。“我可以保证。”
一个在育幼院长大的孩子,不知父母是谁,有可能爸爸是杀人犯、是强盗小偷,妈妈是精神病患者、是妓女,家里更不知有什么可怕的遗传病,如果以后亲生父母出现认亲,更是有数不尽的麻烦。
她并不怪院长夫人,院长夫人是真心对育幼院的孩子付出,真心的照顾和疼爱,可这个孩子若要成为于家的一分子,成为儿媳妇,院长夫人会很困扰,而她自己也会有种“恩将仇报”的感觉。
她是受到院长资助得以完成医大学业的,她是在于家的医院里实习的,毕业后又得到医院聘书,这些都是拜院长所赐,如果不是院长的助养与赏识,她不会有今天这份小小的成就和人人称羡的医师工作。
于卓对她的感情一目了然,每每做得太过明显,才会连不太干涉儿女感情的院长夫人也察觉到了,而她对于卓的感情更是深藏多年,藏得滴水不漏,藏得都快可以骗过自己了。
如果对一个人的感情也能像切除坏死的器官那么简单那该多好,她就不会日以继夜的纠结了。
她闷头进了手术室。
每当冷气团报到时候,便是急诊室上紧发条的时刻,除了急诊室肯定挤得水泄不通以外,大厅、走道也是挤满留观床,布幕屏风推来推去,再多人力也应付不了如潮水般一直涌入的急诊病患。
今日院内的气氛极不寻常,连马彩蒙这种不太关心院里人事斗争的人都嗅闻到了。
医院大厅同样是担架床移来移去的情况,但厅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两派人马对峙的场面一触即发,刚进院的马彩蒙本能的停了下来。
她的闺蜜好友—— 内科医师吴明珠很快移动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庄主委新官上任三把火,居然挥刀砍向急诊室,前几天急诊医学部宋主任以管理疏失被免职,几个急诊部主管被记过,今天庄主委直接摆明了急诊是赔钱单位,要缩减整顿,一定要减少病患量才会少赔一点,搞的现在全部的急诊医师同仇敌忾,愤而要集体请辞。
“事态严重,庄主委却还是一步不让,只能说,有靠山就是不同,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刚刚一一九勤务中心打来,要送一个心肌保塞的病患过来,庄主委却说,现在开始急诊室不收病患了,叫他们去别的医院,天知道那些命悬一线的患者有没有那口气可以撑到去别间医院。”
马彩蒙默默听完,心里有数吴明珠口中决策委员会主委庄胜雄的靠山是谁,便是副院长于铭。
于铭是于卓的小叔父,也是心脏科权威,过去他一直待在美国,是去年底才回来担任副院长的职务,他追求利益的作风和院长也就是于卓的父亲背道而驰,两人之间引发了几次冲突,上个月,于铭礼聘庄胜雄为决策主委,让他出头为自己办事,搞得院内人心惶惶。
“我真希望原本要送来的病患是庄主委你的父亲或你母亲。”于卓冷笑,他并没有从人群里站出来,但他的发声自然引起了注目,人群自动让了开来,让他现身于中央。
庄胜雄一秒变脸,但还是保持风度地说道:“于医师,请你自重,急诊赔钱是不争的事实,长久下来会拖垮医院的财务,连带使其他科室都无法好好运作,对医院的长线经营会出现莫大的问题,我现在是在预防医院崩坏,更是在照顾其他科室病患的权利,将资源用在最该用的地方,此事与于医师无关,请于医师做好分内的事即可,不要插手。”
于卓是院长之子,庄胜雄说话还是不敢不留几分情面的。
于卓审视着满口大道理的庄胜雄,冷冷一笑。“你会因为急诊赔钱就不救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家人吗?如果阻止你这种不公不义的行为不是身为医师的我分内的事,那我也没什么分内的事了。”
于卓话一说完,不知是哪个急诊医师带头鼓起掌来,顿时间,许多人都跟着鼓掌叫好。
见状,庄胜雄恼怒道:“于医师,你应当知道若没有人授意,我也不会这么做,脑子清醒一点吧!医院赚钱,有好处的是谁,不用我道破了吧!说破了,面上挂不住的是于医师你!”
“你尽避道破,我可不怕面上挂不住什么鬼。”于卓话锋陡然一转,身上流露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势。“爷爷创立医院的初心从来不是利益,亏你自己也是医师,不知道急诊室是医院的良心?甘愿在权力之前低头,满口为病患着想的仁义道德,不过是你握住权力核心的手段罢了!许了你什么高位致使你出卖良心,我还真想知道那位置高到了哪里!”
于卓的神情分外的冷峻,说完便转身而去。
庄胜雄被揭了底,在于卓身后气急败坏道:“什么权力核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高位?哪里有人给我高位了?于医师你不要含血喷人,污蔑我的人格……”
于卓却是头也不回的撂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马彩蒙感觉到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句话是于卓的口头禅,每当他正气凛然的说这句话时,她都特别无法招架,她眼里的激赏出卖了她的感情,透过影影绰绰的围观人群,她还是一眼便能看到他的身影,那分外宽阔的肩线,她曾有一次被那双臂膀拥进怀里,她却违心地推开……
“人家死心塌地的守着妳,都几年了,明明喜欢人家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真不懂妳这女人究竟想怎么样,真是看得我愁死了。”吴明珠摇着头走开。
马彩蒙心里一阵苦涩。她想怎么样?她就是不能怎么样才会这样消极啊!
安城肺炎蔓延全球,所有的医疗体系都快崩溃了,马彩蒙工作的新泰医院也不例外,全体医护人员没日没夜的加班,以院为家,马彩蒙自己已经五天没回租屋套房了,每天传来的消息都是哪里又有人确诊,哪里又有人感染,灰色的日子彷佛没有尽头。
然而,这样令人丧气的日子总算看见了一丝曙光,抗病毒的疫苗经过研发人员日以继夜的努力,终于问世了,新泰医院也有了因新疫苗而痊愈出院的案例,为全体医护打了剂强心针。
“加油!再撑半个月就不用加班了!”痊愈出院的患者越来越多,交班时,医护人员总是如此给彼此打气。
马彩蒙在准备室里,正在备妥疫苗待会儿要为病人注射时,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冷不防进来了。
她抬眼,看到于卓,很是惊讶了一下。“有事吗……于主任?”
他虽然也跟她一样日日加班,不过负责的不是这个区域,是集中力要更高的重症患者。
于卓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微微蹙了蹙英挺的浓眉,阴阳怪气的吐出了两个字,“巡房。”
马彩蒙惊讶的连眨了好几次眼。他?巡房?现在根本就不是身为外科主任的他巡房的时间。
“饿吗?”于卓突兀问道。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马彩蒙又是一阵怔愣。现在是凌晨一点,绝对不是出去吃饭的时间,不知道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于卓从白袍口袋里拿出一小盒精致的巧克力搁在桌上。“也不知道是谁放我桌上,我不爱这种东西,妳吃吧……今天,据说是情人节。”
三个多月忙得焦头烂额,马彩蒙压根不记得今天是西洋情人节,他这突如其来的别扭告白,又打得她无力招架,但是,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接受他的心意……
她清了清喉咙,婉拒的话还没出口,于卓便抢先一步说道:“不喜欢就扔了!”
他转身大步离去,马彩蒙一手还拿着疫苗,一手拿起巧克力便想也不想的追了出去。
他腿长,走得快,她气喘吁吁的追到电梯口,尚未开口,却忽然天摇地动,那恐怖的摇法令他们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地面已经开始龟裂,于卓一把抓住了她,同时一阵轰然巨响,四面八方都有楼塌的声音。
“妳喜欢我吗?”于卓急切的问道。
马彩蒙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愣愣的看着于卓。“什……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他问的问题居然是喜不喜欢他?
“我问妳究竟喜不喜欢我!”于卓吼问。
马彩蒙没有办法回答了,她所踩的地方在瞬间崩坍,她和于卓分开了,她也失去了意识。
“是的……我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听到马彩蒙昏迷中的呓语,谭澐娘自责的叹了口气。“唉……我真是缺心眼,不知道彩蒙对那黎家少主竟是用情至深……”
“怎么可能,”谭杏儿十分不以为然。“彩蒙才不会喜欢那个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没品混蛋!”
谭澐娘蹙着秀眉。“可是妳也听到了,彩蒙说喜欢……”
谭杏儿斩钉截铁的说道:“反正一定不是说姓黎的那个混蛋。”
“小姨说的不错,姑姑绝对不会喜欢那种人!”十岁的马琉璃紧紧攥着小粉拳。“若姑姑要嫁给那个人,我第一个不依!”
谭澐娘急忙摀住女儿的嘴。“小孩子家家不要乱讲话,那是妳爷爷给姑姑定下的亲事,哪里有妳置喙的余地。”
马琉璃把娘亲的手拿开,依然嚷着,“反正我不许姑姑嫁给姓黎的!绝对不许!”
谭杏儿两手插腰。“我也是!”
谭澐娘无奈的看着自己妹妹和女儿。“彩蒙要嫁与否,不是妳们说了算,所以妳们也不要再乱讲话了,小心传到别人耳里。”
马琉璃不管不顾,大声的说道:“我相信爷爷醒来也不会让姑姑嫁给姓黎的!”
谭杏儿随即附和,“嗯!我也相信亲家老爷不会那么做,绝对不会让彩蒙嫁给姓黎的!”
谭澐娘觉得她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是白费功夫,她们根本听不进去,她叹了口气。“妳们小心照料着彩蒙,我去做饭了。”
谭澐娘掩上门出去了,房里的两姨甥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小姨,妳说姑姑真的会喜欢那姓黎的混蛋吗?如果不是的话,那姑姑刚刚说喜欢的人是谁?”马琉璃的语气充满了担心。
“我也不知道。”谭杏儿耸了耸肩。“不过我可以肯定,她绝对没跟我说过她喜欢黎曜轩那混蛋。”
马琉璃总算放心了。“那就好。”
“可是妳姑姑喜欢的人究竟是谁啊?”谭杏儿绞尽脑汁用力的想。“她不可能有机会去喜欢什么人啊,如果有,我也不可能不知道啊……”
马彩蒙已经醒了,她恢复了意识,只是还睁不开眼,但听得到声音,她有着原主记忆,瞬间明日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分。
大锦朝天安十五年,中原天下太平,物产丰饶,她所在之地是馨州的苏月城,原主与她同名同姓,一样叫做马彩蒙,脾气火爆,为父讨公道,反被打成重伤,在重伤当下已一命呜呼,而她便是在那时魂穿而来,占用了原主的身躯。
马父名叫马南风,是城里医馆善源堂的馆主,三个月前,他因路见不平,要救一名弱女子而被四名醉汉暴打,从那时起便昏迷至今,善源堂除了马南风之外原本还有四名坐堂大夫,却在马南风昏迷两个月后被冠医堂挖走了,没有了大夫坐堂的善源堂只好暂时关门歇业。
冠医堂乃是苏月城第一大医馆,馆主黎月宽,独子黎曜轩。
冠医堂拥有十来位坐堂大夫,虽然医术参差不齐,但苏月城里评定医馆的标准一向是坐堂大夫的多寡与医馆的大小气派,循此标准,冠医堂被认定是苏月城第一大医馆,而原来有五位坐堂大夫的善源堂是苏月城第二大医馆,两家的家主黎月宽与马南风在两年前马彩蒙及笄时定下了儿女亲事,约定了让黎曜轩、马彩蒙在两年后成亲。
然而,马南风昏迷不醒,而且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几个大夫都判定要办后事了,马家只剩孤儿寡母与老弱妇孺,黎家一看苗头不对,立即退了婚,还不顾道义将善源善的坐堂大夫都挖走了来壮大冠医堂的阵容。
原本善源堂就是靠医术卓绝的马南风作为首席坐堂大夫才会吸引病患前来,马南风昏迷后,善源堂的生意一落千丈,坐堂大夫拿不到薪酬,冠医堂一来挖角,他们便全部跑了。
原主的回忆到了这里,马彩蒙想起了于卓那句口头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管是黎家或那些被挖角的坐堂大夫都是如此,为了自身的利益,不顾仁义道德。
“小姨,我觉得姑姑的眼皮子好像在动?”马琉璃惊讶的说道。
马彩蒙已经昏迷七天了,一直都没动静。
谭杏儿瞪着马彩蒙。“我也觉得……”
马彩蒙缓缓睁开了眼皮,感觉到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她的身子好像被拆解过,下手的人好狠,把人往死里打,而原主也确实因此丧命,无怪乎马南风至今未醒。
“姑姑!”
“彩蒙!”
马彩蒙看着惊喜的两人,像慢动作似的眨了眨眼眸。
谭杏儿瞬间又哭又笑。“妳这个死丫头,幸好妳醒过来了,如果妳不醒,我可饶不了妳!”
她这话实在充满了矛盾,不过也表达了她的由衷欢喜,前世没有手足的马彩蒙感受到了其中的暖意。
“哇!”马琉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激动的扑抱住马彩蒙。“我好怕姑姑跟爷爷一样一直躺着不醒,我好怕,好怕啊!”
“姑姑没事……”马彩蒙吃力的举起手来,模了模马琉璃的头。“乖……别哭了,姑姑这不是醒了吗?”
“妳怎么可以这样压着妳姑姑,她还伤重着!”谭杏儿一把将马琉璃拉开。“去跟妳娘说妳姑姑醒了,快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必找大夫了……”马彩蒙连忙阻止。“醒了就代表没事了,不必看大夫,倒是我……肚子饿,想吃饭。”
谭杏儿点了点头。“躺了七天,自然是饿了。”
马琉璃拭去了泪水,笑道:“那我去跟娘说,让娘煮粥来!”
马彩蒙的视线在古色古香的房里巡视了一圈,说道:“杏儿,妳扶我坐起来。”
“好!”谭杏儿小心翼翼的将马彩蒙扶起来坐着,在她身后放了个引枕,让她坐得舒服点。“还要什么吗?要不要喝水?我给妳拿水?”
马彩蒙确实渴了,她点头。“好,麻烦妳给我倒杯水。”
谭杏儿怪别扭的说道:“说什么麻烦,说话这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
谭杏儿去倒水的时候,马彩蒙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个好像玻璃瓶的东西,松开手一看,她睁大了眼。
疫—— 疫苗!
她怎么会带着疫苗?
她的脑子一阵混乱,回想起魂穿之前,她在准备室里正在准备给肺炎病患注射新研发出的疫苗,当时她拿着疫苗去追于卓,发生了地震,她失去了意识。
饶是如此,她也不可能带着疫苗穿越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世界上真有玄妙不可考的事是无法追究其道理的?比如穿越这回事,比如魂穿带着疫苗?
“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谭杏儿倒了水,一转身便见马彩蒙脸色不对,阵阵发白,好像受到惊吓。“彩蒙,真的不用请大夫来看看吗?”
马彩蒙定下神来,摇了摇头。“不用,我昏迷太久了,坐起来一时晕眩罢了,现在好多了。”
谭杏儿将水杯拿到她唇畔。“妳的手现在肯定还不能拿杯子,这样喝吧!”
马彩蒙低首一边喝水,一边将疫苗藏到枕下,这东西可不能被发现,当然也不能随便丢弃,在前世是弥足珍贵的东西,尽避在这里用不上,身为医师的她也无法将之丢弃。
“彩蒙,虽然妳醒了,不过恐怕短期内都不能下床,妳伤势太重了,那些人好狠,将妳打得体无完肤……唉哟!肚子突然好疼,怕是早上吃错了东西,我去趟茅房,妳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马彩蒙连忙说道:“妳快去吧!我就坐着,没事。”
谭杏儿急急走了。
马彩蒙看着自己的双手,确实伤得很重,不过其实还好,都是外伤,如果能有内服的消炎止痛药或外用的消炎药膏,若是有间医务室就好了……
动念之间,微微一晃,她出现在另一个空间里,空间里只有她存在,适才的房间不见了,她彷佛由任意门进入另一个世界。
她讶然的看着空间,偌大的空间就像一间小型医院,药局、手术室、各种诊疗用的到的仪器一应俱全,手术显微镜、测量仪,皆有电池式的,不只如此,还有一间干湿分离的浴室以及一间中医室。
她走进对她来说很陌生的中医室,除了各种草药、药粉、药膏和针灸包,架上还有一排排的专业中医学,在她眼眸扫过那一排排的书籍时,她的脑子突然一震,剎那间,她吸收了所有书里的知识,并且融会贯通,拥有了中医医术。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她又获得的如此自然,彷佛这空间天生便是归她使用,她便是这医疗空间的主人。
她连忙在药局里找消炎止痛的药,并为自己的伤口消毒包扎,直到听见外头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她连忙一念出了空间。
眨眼间她已回到了房里,就像不曾离开过一样,下一瞬房门被推开了,有三个人争先恐后的冲进来。
“彩蒙!”
“姑姑!”
“姑娘!”
三个人前仆后继的冲进了房里,后面跟着笑嘻嘻的马琉璃。
马彩蒙微微一笑,第一个脸上又惊又喜的是谭澐娘,她的嫂子,第二个方头大耳、相貌堂堂叫她姑姑的是琉璃的双胞胎弟弟,名叫麒麟,他们俩是她大哥的遗月复子。
她大哥马弦修在十一年前从军,他走了之后谭澐娘才发现怀孕了,生下双胞胎后虽然给他送了消息,告诉他他做爹了,但一直没回音,四年后马弦修传来死讯,由他军中战友送来骨灰,他从未见过自己一双儿女,就这么归于尘土。
三人之中,最后唤她姑娘的是马南风的弟子,名叫东盛,他是善源堂遭逢巨变后唯一没有跑的人,是个二十出头、高高瘦瘦、眉清目朗的少年,是马南风几年前去采药救回来的,说是没有家人,在乞讨时受到其他乞儿排挤,被人殴打,遍体鳞伤,也没银子看大夫,受不住躲到山里去,打算等死,后来拜马南风为师,学着辨识草药,也懂了颇多药理。
“妳能醒来真是太好了!”谭澐娘频频拭泪。“若妳也跟公爹一样,我如何向夫君的在天之灵交代……哎呀!妳醒来之事,是不是要赶快去通知黎家?保不定他们会打消退亲的念头……”
马彩蒙淡淡地道:“不必了嫂子,不必通知黎家,我暂时不想让外人知道我醒来了。”
退亲了更好,她还怕穿越而来就要嫁给陌生男人,那才会吓死她。
谭澐娘咬着下唇。“可是,若不说,黎公子和别人订亲怎么办?”
“随便他。”马彩蒙的眼神坚定。“我与黎公子已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所以,咱们以后都不要再提起那人了。”
谭澐娘很是迟疑。“真的?”
马彩蒙点了点头。“再真不过。”
谭澐娘想问她梦中呓语喜欢的是何人,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彩蒙看起来并不想提黎公子,那她就不提了。
“嫂子,我饿了,有饭可以吃吗?”马彩蒙转移了话题。
“当然有了!”谭澐娘果然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妳这身子不方便出去吃,我去给妳端来。”
谭澐娘出去了,其他人围在马彩蒙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报告她昏迷时发生的大小事,连院子里哪株花开了都要叽叽喳喳的讲,令她感受到了前世未曾感受到的亲情。
虽然在古代生活有诸多不便,但穿越了也未尝不好,不是吗?只是于卓……终将成为她心头永远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