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玉琢自行坐了起来,整理着脑中的思绪。
刚才那个人说,是他的师父救了他,他们是在枫林山的半山腰草丛里发现昏迷的他,所以将他救了回来。
枫林山?
是了,闻得应智住持病重,他去卧佛寺探望,轻车简从,并未以亲王仪仗出府,只有四名贴身待卫随行,途中并没有停下来用膳,他只在马车里喝了些水,随后马车翻覆了,他也失去了意识。
看来他得失望了,他并没有穿越回去,他还在大锦朝。
是的,他就是于卓,半年前因地震穿越而来,成了大锦朝一人之下的亲王,他是大锦朝皇帝的胞弟,受封尊亲王,名叫纪玉琢,除了古代生活较不方便之外,他的生活和前世没太大不同,一样是在社会的上层,这一回甚至来到了顶端,生于皇家,仆婢成群,又受到皇帝的诸多关爱,他掌管戍守京师的禁军以及护卫皇宫的御林军,说明了他充分得到皇帝的信任,他能呼风唤雨,也能操弄生死,没意外的话,他会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人说他是鲁蛇。
然而,这次的意外让他知道了人生没有永远顺风顺水的,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下的可能是暗潮汹涌的致命危机。
他是如何中的毒?他在马车里喝的水可能被下了毒,而谁能在他的水囊里下毒?恐怕是他的贴身侍卫之一被收买了,又或者四个人都被收买了。
总之,他相信自己绝不是无端中毒,马车也绝不会无端翻覆,他要去卧佛寺的行程十分隐密,若无人泄露,外人是不会知晓的。
谁要害他?若他死了,谁会是受益者?
他皇兄有三名已成年的皇子,大皇子纪天昂是皇后嫡出,二皇子纪天容是淑贵妃所出,三皇子纪天绽是丽妃所出,因尚未册封太子,因此不少人传闻他皇兄有意将皇位传给他,所以迟迟不册封太子。
照此推论,他死了,那么得益最大的应该是皇后嫡出的大皇子纪天昂,纪天昂是他皇兄的长子又是嫡子,只要不是庸才应是最理所当然的太子人选。
所以,会是纪天昂对他下的手吗?
他和三名皇子虽是叔侄关系,但关系并不是很密切,原主性格与他颇为相似,对人相当冷漠,不屑经营人际关系和结党拉派,或许与人结仇不自知,因此要加害他的也可能不是三位皇子,而是不愿看他登上高位之人。
他人到卧佛寺却失踪,若他没被人救来此地,他皇兄肯定会派大批人马到枫林山寻找他,如今他被救来这不知什么地方,他皇兄肯定找不到他,不如将计就计,假装失踪,再暗中回京查明对他下手之人,保不定他们以为他真的死了……
“哎呀!你真的醒啦!”谭杏儿一马当先,一见到坐起来的纪玉琢便连声赞叹,看得目不转睛。“果然是美男子啊!没睁开眼睛时就是个美男了,睁开了眼睛更是俊逸非凡!”
纪玉琢看着口无遮拦的谭杏儿,面容白净但眉眼一般,倒挺像前世护理站里那些整天叽叽喳喳的实习小护士。
“不过稍为平头整脸罢了,什么美男子这么夸张?”东盛撇了撇唇,在嘴里小声怏怏道。
马琉璃扯了扯谭杏儿的衣袖,小声道:“小姨妳羞不羞啊?当着人家的面夸人家美男子,妳不羞,我都替妳羞了。”
谭澐娘很是尴尬,因自己妹妹的大胆言词都红了脸,她急道:“杏儿,妳快闭嘴,不许胡说!”
谭杏儿振振有词,“我哪有胡说,他是长得很俊俏啊!”
“原来小姨喜欢这种小白脸。”马麒麟恍然大悟道。
纪玉琢面色一沉。哪里来的无礼小子?竟敢说他是小白脸?
原先臭着脸的东盛一下就舒心了。没错,这种男人唇红齿白,就是个小白脸没错!
“马麒麟!你也闭嘴!”谭澐娘急得不得了,恨不得摀住儿子的嘴,她对纪玉琢歉然道:“这位公子,他们两人不懂事,出言不逊,请你不要见怪!”
纪玉琢不发一语,他不置可否的看着床边那群人,急着赔罪的女子做妇人打扮,穿着丁香色的衫裙,看起来弱不禁风。
他面色淡淡,神情很难接近,眼眸定在唯一没开口的姑娘身上。
她穿着一袭碧水蓝的裙衫,像是山间的溪水一般,青黛娥眉、明眸皓齿,美目灵动,鼻梁小巧高挺,身上有着淡淡桂花胰子的香气,还有种少见的从容,只是站在那里就感觉稳重妥贴,流露的气质与她十六、七岁的外表截然不同。
好奇怪的感觉,他的心脏从看到那姑娘的第一眼便狂跳个不停,当她也看向他时,更是有种电流通过的具体感受。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少掉了原主某部分的记忆,原主识得这姑娘吗?
“咳—— ”马彩蒙定了定神,看着他那鲜明挺立的完美五官,听见自己的心脏几乎要怦怦地跳出来,她费了好大的劲才镇定下来,润了润唇,开口问道:“公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对这名男子有异样的感觉,她还以为等他睁开了眼睛会有所不同,她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但她失望了,虽然他相貌极为出色,但她并不识得他,而她的记忆里原主也不识得这名男子。
说也好笑,穿来这古代世界,她会识得什么人啊,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她根本就不该失望,以为他睁开眼睛之后会有所不同。
“是啊,公子,你昏迷了那么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肚子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谭杏儿很热心的问道。
东盛极度不以为然,小声哼道:“有想吃的东西,难道妳会煮?”
马麒麟却是摇了摇头。“小姨煮的东西,我不敢吃。”
谭杏儿往马麒麟头上敲了一记,没好气的道:“谁让你吃了,有人让你吃了吗?”
纪玉琢蹙了蹙眉,他与这些村民显然水平不同,与他们对答只是浪费他的精神罢了,他不想开金口,索性不言不语。
谭杏儿大吃一惊。“怎么了?难道是哑巴?”
纪玉琢不悦被当成哑巴,他冷蹙着眉摇了摇头,指着自己喉咙。
谭杏儿瞪着他。“他说什么啊?”
“他是无法开口。”马彩蒙以医学的角度解读,她对纪玉琢道:“公子,你中毒后可能伤到喉咙,暂时无法开口,先歇息吧,观察几日看看。”若是伤到喉咙,晚上她再带他进空间治疗喉咙。
纪玉琢审视着她,听她的语气,难道是大夫?
这不可能,因为,大锦朝没有女大夫。
夜里,马彩蒙悄悄进了纪玉琢的房间,纪玉琢向来浅眠,这是他前世作为医师养成的习惯,一有动静便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他装睡,静观其变。
这个家里,除了白天他看到的那几个人之外,还有别人吗?谁会夜半潜入他的房间,想对他做什么?
马彩蒙放慢了脚步,近乎是蹑手蹑脚的靠近床边,袖子一扬,用迷药将纪玉琢迷昏了。
虽然此刻他沉睡着,但预防他会突然醒来,她还是用了迷药,因为她要带他进空间检查喉咙。
一会儿,确认他已昏迷后,马彩蒙将他带进了空间,只不过奇怪的是,检查他的呼吸道之后发现并无异状,照理,若他不是哑巴,应该可以说话才是。
既然喉咙并无损伤,化验后他体内已无毒素存在,也无须注射解毒药剂了,她便为他做营养输液,预防他没有胃口,可以补充体力。
他在打点滴时,她如常去药局拿了几种常备药要带出去,却发现之前用掉的药品都补满了,令她又意外又惊喜。
怎么回事?药品怎么会自动补满了?有什么神仙来过不成?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她,只能靠她自己模索了。
纪玉琢吊完点滴之后,她将他带出空间,天也快亮了,她又看了他一眼,这才悄悄关上房门离去。
纪玉琢一醒来,便看见一双圆圆的眼睛瞪视着他,像在研究他似的,是昨日见过的小泵娘,约莫有十岁的年纪,梳着抓髻,穿着红袄绿裙,长得粉女敕可人。
“叔叔你醒啦!”马琉璃露齿一笑。“我娘说你应该醒了,让我送粥来,谁知道我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叔叔你才醒。”
纪玉琢微微蹙眉,他感觉到自己睡了个好觉,但似乎过于深眠了,让他起疑。
他绝不可能睡得这么沉,沉到有人进了房间,还盯着他看了半晌他都无所觉,这太奇怪了。
他坐了起来,看着那神情很是心无城府的小泵娘。“妳叫什么名字?”
他原本打算要装做不能说话,静观其变,暗中打探京城的消息,但昨夜之事太可疑了,令他不得不中止计划将事情弄清楚。
莫非,这家人和对他下毒之人是一伙的?莫非,救他的人也是安排好的,为的是让他放下戒心,日后才要真的取他性命?
若是这家人和下手之人没有干系,为何昨夜会有人进他房间,他又为何在那人进房之后便失去了意识?醒来之时却又精神饱满,像是打了营养针似的?
马琉璃十分惊喜。“叔叔,你可以讲话啦?”
纪玉琢点了点头。“喉咙好了许多,如今言谈不成问题。”
“太好了!”马琉璃拍手道:“恭喜你了,叔叔,幸好只是伤到喉咙,若叔叔你是个哑巴就太可惜了,就像我小姨说的,叔叔你是个美男子,我在苏月城里还没见过比叔叔更好看的人哩!”
纪玉琢知道自己借用的这副身躯有一张过分好看的俊容,以及难掩的周身光华,走到哪里都会引起骚动,只不过他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女童也会被男色所惑,看来这个家的家教挺不严谨的。
他神情淡然,未曾回应马琉璃的溢美之词。“妳还没回答我,妳叫什么名字?”
马琉璃脸上笑意不减,问一答十地道:“我叫马琉璃,我弟弟叫马麒麟,我们是双胞胎。”
“琉璃—— ”纪玉琢点了点头。“妳来时,是否见到此房中还有别人?”
马琉璃摇了摇头。“没有啊,只有叔叔一个人。”
“那么,妳有听说昨夜有谁进来我的房间吗?”
马琉璃笑嘻嘻的道:“没有耶!早晨在饭桌上没人说起叔叔,是大家用完了早饭之后娘亲才让我送粥过来的。”
纪玉琢不禁对自己失笑,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他又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来?
他意兴阑珊地道:“粥搁着吧,我想吃的时候再吃。”
“好。”马琉璃识趣道:“那我出去了,叔叔好好休息吧!”
纪玉琢想起什么似的又唤住她,“对了,昨日穿碧水蓝衫裙的姑娘是什么人?”
那个姑娘身上有着淡淡桂花胰子的香气,而昨夜那人推门进房之后,他彷佛也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气……
“她是我姑姑。”马琉璃咧嘴一笑,也不知为何,如今提到马彩蒙是她姑姑,她会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过去分明没有啊,而且她还曾经认为姑姑很不懂事,脾气又大,做姑姑的竟常常跟他们做侄子侄女的生闷气,让她没办法打从心底想要亲近姑姑,现在却完全不这么觉得了。
“妳姑姑?”纪玉琢沉吟道:“妳姑姑会医术吗?”
马琉璃摇头。“不会啊!我爷爷才会医术,我爷爷是个大夫,只是现在昏迷了……对了,我爷爷就是把叔叔你救回来的人。”
“哦?”纪玉琢有些意外。“妳爷爷为何昏迷?”
马琉璃叹了口气。“我爷爷路见不平,为了救人而被人打到昏迷,几个大夫看过都说没救了……唉,不说了,我还要做绣活,我得走了。”
马琉璃离开后,纪玉琢便离了床舒展筋骨,除了中毒,他并没有受伤,一身的武功也还在,幸而他中的并不是什么废除武功的毒。
武功是他来到古代后最满意的部分,原主为了强身健体与续命,自幼便在卧佛寺与住持大师习武,功夫不容小觑,而将原主送去卧佛寺是国师的意思,太后听闻若不将原主送到卧佛寺,原主便会夭折,纵然舍不得也只得将人送走,这也养成了原主较为孤傲的性格。
若非要弄清昨夜是怎么回事,现在他大可一走了之,但是昨夜之事太过离奇,令他十分在意,若没弄个清楚,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而能够给他答案的,恐怕就是马琉璃的姑姑了。
一家子的女眷都在敞厅里做绣活,马彩蒙虽然也无可无不可的跟着一块儿做绣活,但她多半时间是手托着腮在沉思,心中盘算的是另外一件事。
善源堂就这么空着实在浪费,她想坐堂看诊,可得先过家里这一关,她必须说服家人她有医术,才能坐堂看诊。
冷不防地,马琉璃抬起头来。“对了,姑姑,那位叔叔问起了妳耶。”
马彩蒙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叔叔?”
马琉璃理所当然地道:“就是东厢房里的那个叔叔啊。”
谭杏儿吓了一跳。“那公子能开口啦?”
马彩蒙也有些惊讶,虽然昨夜检查他的喉咙并无损伤,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说话了。
“是啊,娘让我给叔叔送粥,我们就聊了几句。”马琉璃笑嘻嘻地说道:“那位叔叔没问别人,就独独问起了姑姑。”
谭杏儿撇了撇唇,没好气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是见色心喜,只喜欢漂亮的姑娘,不懂得看内涵。”
她承认彩蒙是长得比她好看,可那又如何?她觉得自己也不差啊!
马琉璃露出一抹笑容来。“看内涵有何用?小姨妳又没有。”
谭杏儿不客气的拿桌上的柑橘丢过去。“死丫头,妳欠揍是不是?”
马琉璃妥妥的接住了柑橘,笑嘻嘻的剥了起来。“谢谢小姨送我柑橘吃。”
谭杏儿没好气道:“死丫头,倒是会接。”
马琉璃抱拳,依旧笑嘻嘻的说道:“小姨过奖了。”
马彩蒙若有所思,突然问道:“琉璃,那人问了我什么?”
她有些不安,昨夜给他施了迷药,他不会察觉什么了吧?她突然汗毛直竖,觉得自己过分大意了。
“怎么?妳对他有意思?”谭杏儿紧张的看着马彩蒙。
谭澐娘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制止道:“杏儿,妳别闹了,人家向璃丫头问起彩蒙,彩蒙当然要知道人家问了些什么,这是礼数……璃丫头,那人问了妳姑姑什么事,妳快说。”
马琉璃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叔叔就问昨日那穿碧水蓝衫裙的姑娘是何人,我说是我姑姑,就这样而已。”
马彩蒙松了口气。“没别的了?”
马琉璃摇头。“没别的了。”
谭杏儿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他干么要知道穿碧水蓝衫裙的姑娘是谁,肯定是对彩蒙有意思。”
马彩蒙没说话,她莫名的想到了于卓。
穿越之后,她尽量逼自己不要去想现代的事,反正想什么都没有用了,她回不去,再想只是徒增失落,只是叫自己难受罢了。
可这一刻,她偏偏想到了于卓,想到了地震时他执拗的追问,她的心紧紧一缩,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为什么要在那种时候问她那种问题,他最后的神情深深烙印在心中,叫她放不下……
“在下能否进去?”
听到门外动静,四个大小女人同时抬头,就见到纪玉琢立于门外,他光只是站在那儿就显得浑身气度非凡。
马彩蒙眨了眨眼眸,又来了,那种难以抑制的心跳……
“进来!快进来!”谭杏儿喜形于色,热切的说道,她甚至把身边的凳子拉开,暗示他坐在她身边。
纪玉琢迈步而入,但他没有坐在谭杏儿拉开的凳子上,而是往马彩蒙身边落坐,马彩蒙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不由得抬眸看他,就见他眼里忽明忽暗,顿时令她的心跳越发的快了。
他,彷佛看穿她似的,彷佛知道什么似的……
“公子是不是饿了?”谭澐娘有些慌张的起身。“快到饭点了,我这就去做饭……”
纪玉琢摇头道:“娘子别忙,我还不饿,只是在房里闷,出来走走。”
“在房里闷,那当然要出来走走啦!”谭杏儿不死心,她笑逐颜开,很是殷勤的给纪玉琢斟了杯茶。“公子请用茶,虽然眼下我们落魄了,不过这茶叶是先前买的,还剩下一点,倒是京城的上等货……”
“落魄?怎么说?”纪玉琢无可无不可的把玩着杯盏,但并未沾上一口。
谭杏儿叹了口气。“唉,就是亲家老爷让人给打到昏迷了,坐堂大夫全跑光,医馆不开门,没有进项,坐吃山空,就这么回事。”
虽然谭杏儿并没有完整陈述,但纪玉琢稍一推敲便也能知道头尾。
看来,那位救了他的马大夫是马家的经济重心,他昏迷了,无法看诊,马家经济也跟着出问题。
“不过,幸好前几日给我们找到了营生。”谭杏儿喜孜孜的向他展示绣样。“公子你瞧,这绣样是不是很别出心裁?待我们绣好,肯定能造成轰动,抢购一空!炳哈哈哈哈!”
纪玉琢原本是敷衍的看着谭杏儿展示的绣样和荷包半成品,突然间,他的朣孔猛然收缩,心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整个人如遭电击,呼吸跟着急促起来。“这绣样是谁画的?”
谭杏儿很是得意。“公子也觉得很特别是吧?”
纪玉琢胸口起伏不定,脸色十分难看。“我问妳这绣样是谁画的?”
谭杏儿目瞪口呆。好凶……美男子对她用吼的……好可怕……
“叔叔你怎么了?”马琉璃也是愣神,她眼中的美男叔叔,问话的方式太粗暴了一点。
谭澐娘连忙打圆场道:“公子你别动怒,那绣样是彩蒙画的,全部都是彩蒙画的!”
杏儿那丫头说话老爱吊人胃口,她就知道早晚会有事,果然,惹人家公子不高兴了吧?
“彩—— 彩蒙—— ”纪玉琢浑身一震,握住杯盏的手不自觉的越握越紧,他微薄的唇紧紧抿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控制情绪。
厅里鸦雀无声,半晌,他才口干舌燥的问道:“谁是彩蒙?”
马彩蒙瞬了瞬眼眸,蹙眉说道:“我就是马彩蒙。”
她也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这人由头到脚都透着古怪,性格也很奇怪,时晴时雨,叫人捉模不定。
罢了,也没必要捉模,他的毒已解,如今已能开口,还是快点让他离开为妙,不然每每见到他总是心跳加快,她怕自己心脏出毛病。
纪玉琢看着她的眼神怪异起来,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微哑地问道:“所以妳叫—— 马彩蒙?彩色的彩,迷蒙的蒙?”
马彩蒙点了点头。“我叫马彩蒙,彩色的彩,迷蒙的蒙,有什么问题吗?”
纪玉琢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她也来了?
他妈的!老天在跟他开什么玩笑?让他与马彩蒙一起穿越了,而他们都魂穿在他人身上,她的名字好歹还一样,他连名字都换了,也不知道她究竟记不记得前世的事,要他如何与她相认?若她记得前世之事,却一样不留余地的推开他,他要如何自处?
他按捺住自己心底浪潮汹涌的情绪,狠狠一口将茶喝尽,俊颜增添了一抹令人不解的狼狈。
“那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你都问了我姑姑的名字,也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吧!”
马琉璃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他定了定神,清了清喉咙说道:“我叫纪玉琢。”
“纪?”马琉璃唇角微扬,有些惊喜。“是咱们大锦的国姓耶,据说京城里有一半的百姓都姓纪,全是皇亲国戚,那叔叔,你是京城人吗?”
纪玉琢摇了摇头。“我不记得。”
他决定要留下来,直到弄清楚马彩蒙是否记得他,如今京城里谁要对他下手已不重要了,他必须待在马彩蒙的身边,必须知道她是因为有前世记忆才画出那些绣样,还是单凭本能画了出来。
“不记得?”马琉璃很是惊讶。“你不记得你是哪里人?那……叔叔,你家在哪里,你记得吗?”
纪玉琢很笃定的说道:“我只记得我的姓名,其余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