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的手艺很是不错,野鸡本来肉质很柴,不好炖煮,她就多炒了一会儿,加的也是热水,这般炖出来的汤味道浓厚,吃肉也软女敕。
拌野菜爽口,韭菜鸡蛋鲜美,炖油豆角香软,就是野菜饼子都劲道儿好吃。
这很是出乎赵悍的意料,真心夸赞了几句,“玉娘妹子真是心灵手巧,这是调料有限,否则味道定然更好。”
贺老大听的得意,转瞬又叹了气,“这件事上玉娘倒是随了我,有整治饭菜的天分。可惜,她是个闺女,否则我先前的活计,倒是可以传给她继续做下去。”
玉娘手里的筷子一顿,转而又继续默默吃饭,没有说话。
贺老大没有看见,同赵悍问道:“你昨日去隔壁村了,王师傅要多少银子?”
“王师傅说今日下午过来看看,到时候再定工钱。”赵悍咬了一口饼子,又道:“但他说要建五间正房,三间厢房,木料砖瓦差不多要一百两。”
“一百两!”贺老大同王金枝都是惊了一跳,应道:“不便宜啊,想必是半截石墙的砖瓦房了。”
赵悍点头,笑道:“我以后打算留下长住,娶妻生子,总要建个结实的院子才好。”
贺老大跟着点头,应道:“也是这个道理,总要给儿孙传下去,不能住几年就漏风漏雨的。这么看,一百两银子的料钱也不多,到时候加上工钱,总要快二百两呢。”
王金枝惦记答应村里妇人的事,就道:“到时候是不是要在村里寻杂工啊,我昨日嘴快了,同村里人说了两句,大伙儿就惦记上了……”
赵悍倒是没有计较,笑道:“杂工肯定是要在村里寻人,大伙儿愿意来最好,我倒是要多谢婶子帮我张罗了!”
这话可把王金枝哄得眉开眼笑,“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玉娘一直在低头吃饭,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就小声道:“赵大哥,村里的老规矩,寻人做工建院子,是要供给一顿午饭的,这么一座大院子,怕是最少要二十日,你可是要寻人帮着上灶?”
赵悍还真不知道村里有这样的规矩,他刚想说多给几文工钱,让村人中午回家吃饭。但转而看见玉娘眼里的亮光,就改了口,应道:“还要供午饭吗,我倒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要去哪里寻上灶的妇人呢?”
果然,玉娘眼里的光彩更亮,急切说道:“我帮赵大哥上灶儿,照料师傅和杂工们吃饭,不要工钱。赵大哥能不能捎带手儿,帮我家把倒塌的另一间屋子重新砌起来,不用砖瓦,只要土坯的就成。”
不等赵悍应声,贺老大已经是变了脸色,呵斥道:“瞎说什么呢!妳一个闺女怎么给一群爷们儿做饭?”
玉娘咬着下唇,极力忍着眼泪,试图说服老爹,“爹,我也不是出门去做活儿,就在隔壁院子,家里一眼就能望到。而且我也不是要赵大哥的工钱,我就是想把倒塌的屋子修修,我不能总跟爹娘住一屋,更别说再过两个月天气就凉了,您还受伤,屋子透风,万一再染了风寒……”
贺老大如何不知道这些,他也不是想把闺女当成大家闺秀教养,毕竟穷人家孩子没这个福气,但他总是盼着闺女好,不愿外人传了闲话儿,害得闺女不能寻个好婆家。
“那妳也不能跟一群爷们儿混在一起……”
玉娘掉了眼泪,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显见不打算听老爹的话。
王金枝哭着把闺女抱在怀里抽泣着,“我可怜的闺女啊,是爹娘没能耐,对不起妳,让妳吃这个苦,还要为家里百般打算。呜呜,娘心疼啊,心疼啊!”
贺老大见此,心里更是自责,若不是他伤了腿,若不是被赶出老宅,若不是他先前太过愚孝,哪怕给家里私留一点银子,也不至于让女儿为家里这般苦心打算。
“贺大叔,说起来当初我爹娘过世的时候,村里人算一起,都不如您一个对我照料有加,就是我爹娘的后事也都是您帮忙跑前跑后张罗,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本来这次建新院子,我就打算把您家也一起重新修葺了,不想玉娘妹妹心急先提了出来,我又是个嘴笨的,应声慢了,惹您骂了玉娘妹妹。”
赵悍起身,正色行礼,又道:“贺大叔,请您看在我过世爹娘的情面上,就允许我报了当年的恩情,给您修葺一下院子吧?”
说着话,他又要行礼,贺老大慌忙支撑起来,扶了他,嚷道:“栓子,你这是做什么?你爹活着的时候当我是亲兄弟一样,他过世时,我出力是应该。当年就是……哎,否则我都想把你留下当亲儿子养。如今你回来,我比谁都高兴,可不能提什么报恩不报恩的。”
“好,那我不提报恩,就当换工吧。”赵悍趁势说道:“您也知道,我在村里的那些族人是指望不上了。不如这次请您帮我看管着工匠们建院子,大婶和玉娘妹子帮我上灶儿,我在城里有些事,不能日日留在家里,有你们帮我照应,我也放心。作为谢礼,我让工匠捎带手儿,把你们家里的房子也修葺一下。您看如何?”
贺老大听得愣了,哭笑不得应道:“你这小子,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这个啊。”
“大叔就应了吧,我在外边确实有事要忙,您不答应,总不能看着那些人糊弄活计,把院子建的歪歪扭扭吧?”
“他们敢!我虽然残废了,但谁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你!”
“那大叔就是答应了?赶紧吃饭,一会儿工匠就来了,大叔最好帮我一起算算用料,别吃了亏。”
赵悍顺势坐下来,催着贺老大赶紧吃饭,贺老大稀里胡涂,又不好拒绝,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玉娘抬头飞快瞄了赵悍一眼,心里乐开了花儿,她怎么说都不成,赵悍却几句话就解决了,甚至还把她爹娘一起捎带上,家里的房子也从修葺一间,变成了三间。这人简直是太厉害了!
赵悍吃着饭,目光从玉娘欢快的小脸上扫过,也是忍不住翘了嘴角……
吃过饭后没一会儿,泥瓦匠师傅就上门来了。
这王家在附近也是极有名气的,几乎一大家子父子兄弟都是做这个行当,所以,人家一口气来了三个大师傅,五个小堡。
贺老大既然答应了赵悍,就很是尽责,招待茶水,又跟着满院子走动,测量尺寸,谈砖石材料。最后定了两个院子,一个正房厢房八间砖瓦房子,连一个马厩,外加修葺贺家的三间土坯房子,总共一百八十两银子。用料都由王家负责,出了问题,自然是砸王家的招牌。
这般,赵悍基本上做了甩手掌柜,只等着二十几日后新院子就好了。
村里人早在王家人进村之后就盯得紧紧,这会儿见得谈成,纷纷上前问询要不要杂工。
赵悍一口就应了下来,请贺老大择选三十个人做工。
村人立刻把贺老大围了起来,贺老大倒是体验了一次受伤之后再没有过的追捧。
但这也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毕竟村人太多。
不过,赵家的远亲们顾忌当年瓜分了赵家的田产,逼走了赵悍,不敢上前。其余还有一些已经进城寻活计了,最后拢一下,能来做工的村人只有三十二个,都是勤快本分的。贺老大咬咬牙,替赵悍做主,直接把人都留了下来。
玉娘欢快的像只小兔子,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简单写画,估算这将近四十人,一日一顿午饭要用到多少米粮菜肉。
赵悍正好过来舀水,见到之后,就道:“我不缺这点儿银子,村里人第一次帮我做工,午饭尽量丰盛一些。”
不想玉娘却是反对,应道:“赵大哥,在你之前,村里也有人家请大伙儿做工,工钱都差不多,午饭虽然有好有坏,但也没有太出格的。你刚回村来,即便好心,想要村人吃好一些,可平白招人多话就不好了。”
赵悍笑了,点头道:“成,那妳看着安排吧。比照普通的饭菜,多三成油水就好。”
玉娘想了想,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出格,但她多费些心思,让村人多沾点儿油水,又不至于觉得太奢侈,也不算多难,于是她就干脆应了下来。
“总共四十人的话,一人午饭按照六文钱算,就是二百四十文,二十日的工期,怎么也要五两多银子。当然这不包括最后上梁时的酒席,到时候还要另外估算安排。”
赵悍听了,转身迈过矮墙,很快从马车里拿了一个钱袋子递给玉娘。“这是二十两碎银子,明日上午我赶车,带妳和婶子去城里采买。银子归妳支配,收好了。”
玉娘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银袋子,心里真是又激动又惶恐,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银子。“赵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安排。”
赵悍点点头就回去了,王金枝从屋里出来,见闺女在门口发愣,就喊了一声,“玉娘,怎么不进屋?”
玉娘赶紧抱了银袋子进屋,想了想,倒了一半出来,另外一半则装进小鞭子埋到了后院的角落。
王金枝被桌子上的银子惊了一跳,待得听说是赵悍给的伙食费,更是咋舌。“这么多银子,得买多少好东西啊。这个赵悍真是有钱,就是不知道他的银子是不是好来路?”
玉娘觉得这话不好听,就道:“娘,赵大哥可是要帮着修葺咱家院子呢,旁人说闲话儿,您都该帮忙回护几句,怎么您还先说起来了。”
王金枝也是后悔口无遮拦,眼见闺女这般,赶紧笑道:“哎呀,娘也是好奇罢了。以后一定不说,咱们得了人家好处,怎么也要尽心。明日娘和妳一起进城,先说说明天要买什么,别到时候忘了。”
玉娘自然不好同老娘计较,顺口说了起来,“粳米要买五十斤,细面五十斤,苞谷面和青菜都从村里买就成。素油两坛子,粗盐二斤,还有路过三里镇的时候,让豆腐匠每隔一日送一板豆腐来……”
贺老大从外边进来,给自己倒了一碗凉开水,咕咚咚喝了,末了一抹下巴,又是拄着拐杖走了。
王金枝同玉娘瞧他脸色好了很多,根本看不出昨晚还差点儿没了命呢。
显见这人啊还是要有些盼头才能活的更好,特别是贺老大这样要强了半辈子的爷们儿。
看样子,以后不能因为他废了一条腿就百般照顾,家里总要多让他费心,才更利于他恢复。
母女俩对视一眼,默契十足,重新投入到列采买单子的大业中。
第二日一早,赵悍赶了马车,拉着王金枝和玉娘进城,村口捎带了两个相熟的妇人。
王金枝平日人缘好,又有被老宅扫地出门的悲惨经历在,轻易就得了全村女人的同情,这会儿她抹两把眼泪,说说白手起家的不容易,再谢谢赵悍念着当年贺老大对赵家的那点儿情分,愿意换工,替他们修葺土坯房子。
妇人们不但没说闲话,反倒同她一起抹眼泪,又替他们一家欢喜,还说家里无事也去帮忙摘菜。
王金枝趁机低价定了很多青菜,村里家家可能缺肉缺米,但青菜却是极多,听说能卖几文钱,自然人人愿意。
这般一路到了城里,粮油铺子搬米粮,杂货铺子买油盐调料,肉铺里定下以后每日送猪骨头,还有二斤五花肉……
这么一圈下来装了半马车东西,才匆匆回村去了。
这会儿,王家人已经送了砖瓦等材料过来,村里人也开始帮着卸货,都是忙得汗流浃背,两家院子也是堆了半满。
贺老大正同两个村人一起垒了两口大灶,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两口大锅安上,砖石缝隙里抹的黄泥都烧干了。
王金枝带了玉娘赶紧开始烧水刷锅,准备午饭。
苞谷面饼子也不能要求都精致了,一个个足有陶碗大小,贴了足足四锅,凑了八十个,装了筐子。
她们将肉铺买来的猪骨头敲碎,扔下锅里熬得汤乃白,加上两筐清洗好的野菜,一盆大豆腐切块,一把葱花,一把姜片,最后盛出来的时候,正好日头当空。
众人上午的活计不算累,但这时候也饥肠辘辘了,一人一陶碗的骨汤炖野菜豆腐、两个苞谷饼子,都是寻了阴凉地方吃起来。
猪骨没什么肉,但到底也是荤腥,熬了一个时辰,肉烂汤浓,野菜新鲜,豆腐滑女敕,喝上一口,真是鲜香浓郁,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
金黄色的苞谷饼子咬一口松软,带了几分苞谷特有的香味,配上骨头汤,真是美味之极。
村人们忍不住夸赞道:“哎呀,大伙儿都知道贺大哥的菜烧得好,不想炖汤也这么好喝!”
“是啊,我家婆娘也总炖豆腐野菜,怎么没有这么好吃啊?”
贺老大原本还担心闺女的手艺不成,听得众人这么夸赞,他可是欢喜坏了,自然也不能抢了闺女的功劳。
“大伙儿喜欢吃就好,赵悍可是交代了,大伙儿做的都是出力的活计,一定要吃饱。不过,今日这午饭是我家玉娘准备的,我这腿废着,站不了太久,以后怕是不能上灶了。”
众人也算厚道,听得他这么说,赶紧应道:“贺大哥别上火,你不能上灶了,也没事儿,玉娘这不是出师了嘛!”
“是啊,贺叔,玉娘这手艺可是比您的还好呢。”
不论真假,村人这些话总比挑剔厌恶的好啊,贺老大笑着应了几句,回身望了望弯腰刷锅的闺女,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难道,闺女还真是适合吃上灶这碗饭吗?
众人吃了午饭,下午一鼓作气就把王家运来的砖石木料还有灰瓦都卸好了,只等明日开始敲掉赵家破烂的房子,重新开始打地基,建新院子。
谁知傍晚时候,原本还晴朗的天空居然慢慢阴沉下来,落了小雨,村人们打了招呼,就回家去了,留下贺家三口守了满院子的材料都是心急。
赵悍送了王师傅回去,回来时见玉娘被雨水浇得头发都贴在了脸上,却依旧忙着用草帘子遮盖木料,心里就是一动,上前问道:“这是做什么?”
“哎呀,赵大哥,你回来了?下雨了,木料受潮不好用,我盖一盖。”玉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想起爹娘在屋里就道:“我爹不小心碰到了伤腿,我娘在照顾,我手脚慢,还是有木料沾了雨水。”
“不碍事,妳赶紧进屋去,别淋得染了风寒,这雨下不大,一会儿就停了。”
赵悍撵玉娘进屋,玉娘有些迟疑,“当真?赵大哥会看天象?”
赵悍点头,“我在西北住饼,特意学过分辨天时。”
玉娘不好再说,扫了一眼剩下一半没有遮掩的木料,还是进屋去了,她的衣衫已经快要湿透,到底有些不妥。
赵悍没有地方躲雨,只能进了马车厢,刚刚闭眼歇息一会儿,就听得外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掀开窗帘一看,玉娘居然又出来了,这一次多披了一件旧衣衫,动手很是小心,显见不想被他发现。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落雨黄昏,这个善良的姑娘轻易就暖了他的心……
小雨果然在三更时候停了,玉娘听着屋檐下轻轻的滴水声,放心的睡了一觉。
翌日早起,她煮了地瓜粥,但来不及吃便拎着两只大竹筐赶着进了山。
待得出来时,筐子里已装了满满的野菜,但她头发被荆棘刮的有些乱,裤脚上沾的都是泥水。
赵悍赶了马车从城里回来,正同她走个对面儿,他就喊住了玉娘,递给她一个油纸包,嘱咐道:“吃完再回家。”
然后,他把两个野菜筐放上马车就先走了。
玉娘拆开油纸包,见是两个白面肉包子,原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这会儿立刻疯狂叫了起来,她实在忍耐不住,几口吃了一个,然后把剩下的一个重新包好,藏进怀里,这才红着脸往家走去。
王金枝将从村里买来的酸菜切了两大盆细丝,锅里的骨头汤也正咕嘟嘟冒着泡儿,眼见闺女终于回来,她就嚷道:“玉娘啊,酸菜马上下锅了,妳到底要安排什么干粮啊?”
“来了,娘,我这就洗菜焯水,咱们蒸野菜饺子。”
玉娘利落的把野菜洗干净,焯水切碎,昨日炸了油,剩下的肉梭子也被剁碎,再掺少许荤油,一把盐,胡椒和酱油,包子馅儿就调好了。
早起发上的一大盆苞谷面团,掺上一瓢白面,揪一块直接拍成面皮儿,包上野菜馅儿,简单捏两下就是一个大饺子模样了。
此时荣婶子和王婶子,一人拎了一筐茄子和油豆角之类,来给贺家送菜。
王金枝见了,就欢喜接了她们,客气道:“妳们家里菜也不多,怎么还给我送来这么多?”
荣婶子笑道:“你们不是要建房子吗,我们没空闲来帮忙,给妳送些菜也是应该。毕竟这么多人吃饭呢,送多少都吃得完。”
王金枝想起一次面都没露过的老宅众人,心里忍不住叹气,就道:“这儿伙食有赵家负责采买呢,我和玉娘不过是出个力罢了。”
“妳就别客气了,我们家里两顿饭,不着急回去,来,先帮妳把午饭张罗完。”
荣婶子和王婶子也是实在人,都是洗了手,帮忙包饺子。
玉娘因为有了她们帮忙,便能腾出手去照看骨汤酸菜了。另一只大铁锅里也烧了水,上边架上高粱秸秆穿成的帘子,一个个摆好野菜饺子,盖上盖子不过两刻钟就可以打开锅盖了。
阳光下,金黄色的野菜饺子比先前胖了三分,好像整齐的士兵穿了金色的盔甲,很是可爱,低头嗅一嗅,香味扑鼻,实在是不错。
另一边院子里,正光着脊背挥舞镐头的村人们,直起身抹一把汗水,嗅着空气里的香气,都是笑道——
“不知道今日玉娘又拾掇什么饭菜了,我这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哈哈,就你活儿干的最少,吃饭倒是着急。”
“哎,你说谁呢,我干的可比你多。”
人聚多了,免不得就是会吵闹,这两个汉子眼见就要争吵起来。
贺老大拄着拐杖上前,笑道:“做多做少有什么,也不是谁做少了就不给饭吃,都是一个村的,人家赵悍大方,咱们对得起他这份心就成了。赶紧再挖一刻钟,咱们就洗手吃饭了,玉娘熬了骨汤酸菜,配了野菜饺子呢!”
那两人得了台阶,不吵了,众人一边说笑又一边忙了一会儿,就开饭了。
大陶碗里盛了骨汤炖酸菜,运气好的还得了一块带点儿肉丝的骨头,搓一把烧糊的红辣椒,喝上一口,顿时额头就见了汗。一碗下肚,前胸后背汗水都淌成河了,这样的夏日不但不难受,反倒好似把汗出透了,浑身都轻松很多。
一人三个拳头大的野菜饺子,本以为很素,但是一口咬下去居然很是油润,半点儿不显干涩,配上酸辣的酸菜汤,真是怎么吃怎么觉得舒坦。
赵悍同样端了大碗,坐在人群中间,没有说笑什么,却也没有如何格格不入。
许是一起光着膀子吃过饭,一起流汗做活儿了,众人都觉得他脸上那道疤痕也没有多可怕了。
王婶子和荣婶子帮忙洗刷了碗筷后,便忙着回家做饭,拎着空篮子就要走人。
王金枝迟疑了一下,捡了剩下的野菜饺子,一人给她们装了三个。
这几年年景不好,家家日子都不好过,煮菜时能拿块猪皮在锅里蹭蹭就算不错了,玉娘蒸的这个野菜饺子,没少放油,还加了肉梭子,比起家里的野菜窝窝头可是好吃太多了。
荣婶子和王婶子都是有些激动,若是带回去,家里孩子肯定高兴极了,但她们也知道王金枝和玉娘是给赵家换工,这些吃的都是赵家的,这么随意给了她们,万一被赵悍知道,惹了赵悍生气,不帮贺家修葺房子了,她们心里可过意不去。
于是两人就推辞道:“嫂子,我们是过来帮忙的,可不是讨吃的,快拿回去,我们不要。”
王金枝既然都送了,怎么可能要回去,就道:“给妳们就拿着,赵悍是个大方的,不会因为这三个饺子就怎么样。再说,妳们还送了两筐菜呢,这饺子就顶菜钱了。”
玉娘也是劝道:“是啊,婶子,妳们就拿着吧,赵大哥人很好,不会计较。”
荣婶子和王婶子这才收了下来,欢欢喜喜说道:“原本还惦记你们一家在这里没个照应,如今有个好邻居,也是个大好事儿。”
“可不是嘛,赶紧回去吧,别让孩子盼着。”王金枝送了两人出门。
晚上村人们都回去了,玉娘炒了两个菜,把剩下的十几个野菜饺子热了一下,喊了赵悍一起过来吃饭。
王金枝就有些忐忑的把送饺子的事儿说了,“栓子啊,中午时候有两个婶子来送菜,又帮忙做饭,我就做主把剩下的饺子给了她们六个,这个……你别生气,以后不会了。”
玉娘也是握紧了筷子,想说什么的时候,赵悍却是不在意的摆手,应道:“婶子,灶上的事儿交给您和玉娘了,我放心,妳们尽避做主就是。大伙儿来帮忙,都是看在您的情面上,怎么好亏待了。
“明日起,您和玉娘把饭食再准备的多一些,我瞧着有人饭量大,吃不饱。另外,多割一些肉,每顿都要有个荤菜,不吃好一些,做活儿也是没力气。若是银子不够用,妳们只管说,我不差买粮食的银子。”
王金枝去了心事,又听赵悍这么说,简直乐开了花儿,一迭声的应着,“好,你放心,灶上的事儿婶子保管给你经管的明明白白。该省的银子不会乱花,该花的银子也不会省。你刚回村来,大方一点儿,村里人以后也会待你亲近一些。”
玉娘也是抿嘴笑了,边吃边琢磨明日的菜色,好好拿捏住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