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当然没那样干脆把东西交出来,但只能说宗亲还是顾念孩子的,约莫半个月后,曾伯祖父写了信过来给顾老太太,虽然没人知道那信上说什么,但顾老太太终究把船只经营权力还回来了。
帐本,印章,船契,一样不少。
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当然要关起门来乐一乐。
夏念申笑咪咪的,“这下可好,总算把东西拿回来。”
顾行梅看她孩子一样,莞尔,“这么高兴。”
“当然,那个胡范天送来的书不是好几本是讲船舶船运的,南货北运,北货南运,你可都看了?”
“自然看了。”
“我们有现代人的知识,现在又有古代的论述,肯定可以发财。”
顾行梅笑说:“是要发财,等钱攒够了,再来提分家,一步一步慢慢来,既然已经要在这边安身立命,总得让自己活得舒服痛快。”
夏念申翻弄着那些印章,“你说我们要先来做什么?往北方卖南方的蔬菜水果,还是往南方卖北方的木材?”
“都先不要,既然这三十艘船只现在都只是代运,然后收取运费,我们就暂时这样做,不宜一下更动太多,我们毕竟对这行业不了解,总得先知道厉害才能做出改变,贸然行事只怕不太好。”
“你说的也是。”
夏念申翻起帐本——总共两大箱。
当然,太旧的就不看了,只看新的,“一季赚四百两,真的赚很多,可是那老太婆一个月却只给你十两,给我五两,再加上部分的抽红,难怪怎么样也不肯把船交出来,简直是自己的小金库。老先生指明要给孙子的,她倒好,当成自己的,一季收四百两,给孙子一两百两,剩下的不用想也知道拿去给顾行春,顾行宗,顾行着,以及顾行帛。”
这几人的亲爹都还在,自然是不会给儿子的,那么顾行春当时受骗买画的那两百两哪来?当然是祖母给的零花,那祖母给的零花又哪来呢,当然就是二房原本的收入。
顾老太太就是这样偏心,大房的归大房,三房的归三房,只有二房的还要分给其他几个孙子。
夏念申忿忿不平。
顾行梅倒是稍微讲点道理,“孙子年幼代管,那是无可厚非,可是十四岁时就应该归还,这顾老太却每季只给一两百两当红利,大抵也是金钱拿在手上舒服,舒服久了,自然不愿意松手,毕竟金银用处太大。”
“金银太迷人了,想想我们前生上班,早出晚归,每天回到家还在回厂商的信,不都为了金银嘛。要说穿越有什么好处,就是我终于不用再加班了,加班就算了,还没加班费,想到就呕。”
顾行梅只是微笑——对他来说,穿越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跟夏念申好好相处。
前生的问题他始终没解决好,但在这里没有秦素妮会掐着他的内疚,他可以好好的对夏念申,既然大一时他能追她一次,穿越后就能追第二次。
而且自从他不讨论前生,只说今世后,她的态度明显转好很多。
他忍不住会想,自己上辈子真的伤害她很大吧,他知道夏念申还爱他,但爱却不愿意一起生活,那他的问题得多大。
这次,他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叩,叩。
“二少爷。”伍大敲门进来,“胡家那边的表少爷送信了。”
“快点进来。”
顾行梅接过信,很快打开看,夏念申也凑过来一起读——只说已经决定小暑出发北上,会带他拜访几个药农和药商中盘,若他执意要带妻子,那就带吧。
夏念申看到胡范天同意她一起,忍不住心花怒放,“你跟他提要带我去啊?”
“是啊,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
夏念申摇了摇他的肩膀,“你真是我的好伙伴。”
“有我这种小伙伴互相照应,不吃亏吧?”
“超赚。”夏念申伸出两个拇指,“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彼此,在这边快乐的活下去,等以后发了,买个有温泉的院子,我要天天泡温泉。”
顾行梅敏锐地问:“怎么?腿还没好?”
“不太好。”夏念申敲敲自己的右大腿,“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能活命已经是奇迹,这后遗症只能忍着。只是这疫痛实在不舒服,能有温泉泡应该会好些的,我已经天天泡热水了,不过热水跟温泉毕竟不同。”
顾行梅安慰道:“放心,船只已经拿回来,我们会发财的,到时候给你买一座有疗伤效果的温泉,你这腿得趁年轻时医好,不然怕老了麻烦。”
“我也担心这个,古代又没复健科。”夏念申又敲敲腿,“但还能走我已经很感谢了,别恶化就好。”
两人又聊了一下,便说起小暑出门的事情。
要出远门,带的人跟东西都不能少,顾行梅决定带伍大跟伍二去,夏念申则决定带林嬷嬷跟桐月,当然出发前得把一些东西藏好,怕顾老太太趁机发难——万一趁他们不在,又把帐本跟船契拿回去,开始代运,开始收费,那可怎么办,难不成又要让那位九十几岁的曾伯祖父出面吗?退后一步说,连这点东西都保管不好,岂不是很没用。
想了想,与其夜长梦多,还不如早点处理。
于是隔天,顾行梅就出门请了宗主顾锦宝跟从伯祖顾明镜当见证人,拿着船契去官府改了名字,从此这三十艘船在律法上就属于顾行梅。那日念分红,顾家众人亲眼看到他跟祖母要回船只,所以这三十艘船以后的所属倒是不用特别通知了。
船契很重要,与其出门放在家中不安全,倒不如另外放置。
于是顾行梅在青草巷租了间宅子,契约打三年,预付三年的租金,然后把装了船契的匣子直接埋在后院里。
回到府中,又跟夏念申说了自己的安排,然后让她把青草巷的租屋契约放好,夏念申想想,把那契约用油纸包起来贴身收藏,这样总不会掉。
可她忍不住又奇怪,这船只都已经在官府改名字了,何必这样紧张船契?
顾行梅说,如果都是跟老熟人合作,自然不用船契,但是以后若是有商家要签约长运,那为了保险,一定是要看船契的,付运费前总得确认是真正的船东吧,不然口说无凭啊——
因此船契如果又被顾老太太拿走,他就只能选择跟老熟人做生意而不能开拓新的领域。
夏念申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层学问。
话说回来,顾行梅学得不错啊,已经完全进入古代状况了,希望他加油加油再加油,毕竟自己是女子,出门不便,要力争上游这种事只能靠他了。
我的小伙伴,冲哪!
就在夏念申的期待下,小暑来了——终于可以出门啦。
顾老太太当然表示了不赞成,不过夏念申不想管她,反正自己也不会在这顾宅一辈子,不用去讨好一个无法讨好的人。
经过这阵子,她完全明白了,不管自己怎么做,顾老太太最喜欢的都是大房的大太太叶氏跟三房的四少女乃女乃房氏,这两者都属于很能生孩子的类型,而且舌粲莲花,娘家还给力,至于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入眼。
还有比她更不讨喜的孙媳妇吗?嫁给了顾老太太不喜欢的顾行梅,然后入门都快三年了还不生孩子,也不张罗妾室。
因为这样,夏念申也只是“禀告”顾老太太说自己要出门,而不是征求意见。
顾老太太当然很不悦,冷言冷语的嘲讽了一顿,夏念申乖乖听训,但绝对不退缩——开玩笑,来到这边四个月了,除了端午祭祖没出过门,她都快闷出病来,这回不但能出门,还要出门十几天,不管顾老太太怎么臭脸,她都要把计划坚持到底。
小暑那日,胡范天过来接人了。
夏念申对胡范天这个人的存在是有印象的,她在夏四娘的记忆中看过,但当时胡范天没胡子,现在却有,导致她一下认不出来。
胡范天对她态度还不错,“表弟妹不记得我了?”
“我……你……”是谁?
顾行梅连忙过来解围,“是胡家的表哥。”
他们来到这边的大贵人!
夏念申嗷的一声,“表哥。”
“表弟妹若是大好,也写写信给念玉,念玉很常说起你。”
夏念申这下真傻眼了,念玉?这名字的人应该跟她有关,但到底是谁啊,怎么样都想不起来。
夏四娘,救救人啊!她没在记忆中看到念玉这号人物哪。
顾行梅见她面如土色,连忙道:“表哥见谅,我们夫妻摔下山崖都撞倒了头,有些事情真记不得了。”
胡范天有点惊讶,“连念玉你都忘了?”夏念申尴尬无比,“我真不记得了。”应该是自己的姊姊,还是妹妹?
“念玉是你庶妹,也是我房中贵妾。当初还是你嫁给行梅后,夏家看在顾胡两家姻亲的分上,这才把多人求娶的念玉给我。念玉知道你遭难,也是想来见你的,不过她身分是贵妾,不好出门,你的身分是二少女乃女乃,也不好让人知道你跟个贵妾往来……”胡范天还是不可思议,“弟妹真不记得?”
夏念申有点愧疚的摇摇头,“不记得了……原来我还有个妹妹叫做念玉,念玉可好?”
“念玉过门两年多,已经替我生了两个儿子。”说起儿子,胡范天一脸得意,“我无嫡子,这两个儿子已经由正妻记在名下,以后我胡家的一切就是这两儿子的,老实说吧,我原本对行梅很失望,要不是看在他退回了汪家那两奸人,一边是父亲的交代,一边是念玉的苦苦哀求,我也不想踵这浑水。”
顾行梅是“看”过自己一生的,完全知道原主有多没用,多令人失望,听到胡范天这么说,马上敛起神色,“我是真心改过,多谢表哥。”
“是啊。”夏念申连忙帮腔,“我们夫妻生死一遭,对人生有了大体悟,胡家表哥要是还是不高兴,尽避说,但行梅真的跟以前不同了,会好好学习的。”
胡范天倒是没继续责骂下去,只是苦口婆心,“你我既是表兄弟,我自然不会隐藏。行梅,你一定要好好振作起来,我听说你在端午祭祖上已经把船只契约要了回来是不是,那很好,姑父大好男儿,姑姑也不是寻常女子,他们的儿子应该要有一番大作为才是。”
夏念申拍拍顾行梅的胸,“是这样没错。”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这才上车。
车上,胡范天就考校起顾行梅,自己送去的那些书可有阅读,就见他们表兄弟一问一答,十分流畅,胡范天的脸色也越来越好看,终于笑了。
“看来你都有读进去,太好了,醒悟不嫌晚,你现在还不到二十,还能有大作为。”
“我船只都已经要回来,现在打算先守成,还是收运费。至于做生意这条路,还请表哥指点我了。”
胡范天马上称赞他,“先守成这个主意很正确,不能一口气吃成大胖子,得慢慢来。你的船就放着收运费,以后我每趟出门都带上你,你一定要仔细看,认真学,姑姑自小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绝对不会差。”
马车辘辘,到了河口,一行人大包小包的下船,换了小船只东行出海后,接着上了三层大船,航行北上。
顾行梅跟胡范天一直在说话,夏念申也不去打扰他们,自行照着胡家人的指示进舱房休息。
他们要在这船上度过好几天,林嬷嬷跟桐月连忙把箱笼放置起来。
夏念申坐了一整天的马车,河船又小,现在好不容易上了海船,还进舱房,简直是愉快小天地,马上就在床铺上躺下了。
背好痛,躺下舒服多了。
唉,不对,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床好窄啊——他们是夫妻,自然得同床,但景朗院的床很大,两人躺下还能稍微动一动,翻一翻,不会碰到对方,但现在这张床是怎么回事,也太窄了,这得抱着一起睡才不会掉下去吧。
这这这,这可怎么办?
夏念申想了一个下午,直到晚上要就寝了还想不出方法。
他们是夫妻,分房睡很怪,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可是靠这么近,她又不太愿意贴着他睡觉……
没想到夜深后,顾行梅把负责守夜的下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去睡小榻,就这样自然的解决了床小的问题。
夏念申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于是轻声道:“谢谢你啦。”
“没事,快点睡吧。”
“那……晚安。”
“晚安。”
就这样船行几日,终于到了北方海口。
一行人在胡范天所有的山庄休息了一日,小厮又来跟顾行梅禀告,说胡大爷请他下午准备好,要带他出去见朋友。
夏念申一下就蹦起来,“来了。”
“是来了。”
“小伙伴,你要加油。”
顾行梅含笑,“我会加油的。”
有一句话没说,前生没机会为你努力,这辈子一定会做到让你看进眼中。
顾行梅深深体会到,“说”是最不值钱的,就像自己,以前说着多在乎她,却一直在伤害她,“做”才值钱,从前哪怕有几次,自己不接秦素妮的电话,他们之间都不一定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可是他也不怪秦素妮,要怪就怪自己,他把对阿磊的愧疚都补偿在秦素妮身上,自己是好过了,却让妻子难过了。
这辈子,绝对不能重蹈覆辙,他要做一个最好的丈夫,总有一天要让她觉得在这地方虽然没有手机,没有电视,但比一切都好。
顾行梅出门前又交代,“我听胡范天说,这附近可以单日来回的名胜不少,你自己找几个在地大娘子陪着去玩,注意安全就行。”
“好,你也是,好好学习。我是女子,古代的女子连买房子的资格都没有,真是什么都不能做,能靠的只有你啦。”
顾行梅模模她的头,“我出门了。”
夏念申笑笑,没拒绝他的模头——两人最近的气氛不错,她也不打算破坏气氛,总之,顺其自然就是了。
如果自己心软了,那就不用揪着过去不放,但如果自己还是忘不了那些伤害,也不用强迫自己接受他。
想想,还是该庆幸他跟自己一起穿越的。
因为只有一个现代人才能了解她这个现代人的灵魂,夏四娘即便贵为名门二少女乃女乃,夏念申也没办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有当顾行梅是尹方旭的时候,她的丈夫才会鼓励她出去走一走,让她恣意生长,而不是要求琴棋书画。
顾行梅出去后,夏念申又倒回床上哼着泰勒丝的歌,心里盘算着好不容易出来,当然要出去玩一圈,不然枉费她坐了几天船,晕得不知道天南地北。她是一个急性子的人,想到就要做,于是命人去喊了管家娘子来。管家娘子很快过来,“奴婢张娘子,见过顾二少女乃女乃。”
“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张娘子原本以为是自己招呼不周——胡大爷一年来五六趟,总是自己一人,下人也只会维持胡大爷的房间干净,没想到今日来了客人,这房间临时清理的,只算勉强能住,但仔细说来,枕头跟被子的绣花不成套,屏风用的也只是一般的花鸟图案,不够精致,甚至妆台上的黄铜镜都因为年代久远而有点看不清……原以为是顾二少女乃女乃住得不舒服,要找她过来责问,没想到是问起玩乐的问题。
张娘子松了一口气,“附近有座求子观音庙,最灵验不过,那儿的风景也好,湖光山色,美不胜收。现在夏日时分,开满了月季跟翠菊,最有名的就是那里的素菜,一个席面只要五百文,美味的程度附近闻名,可是我们定天府的一绝,而且距离这里近,一趟不用半个时辰,也不用受舟车劳顿之苦。”
夏念申对求子没兴趣,但对吃的很有兴趣,“那请张娘子帮我张罗马车。”
“是,若顾二少女乃女乃没其他吩咐,奴婢下去张罗了。”
“辛苦你啦。”
张娘子受宠若惊,“不敢不敢,是奴婢应该做的。”
张娘子的动作实在很快,夏念申不过洗了个脸,把头发重新梳过,已经有小丫头来说马车已经备好。
夏念申笑说:“胡家表哥管束人还真厉害,一个管事娘子动作都这样快速。”
林嬷嬷笑说:“老奴以前听人说,北方人性子急,没想到这辈子有机会亲眼见到。”
求子观音庙真不愧是名胜,香客众多,放眼望去都是婆婆妈妈,拿着燃香口中念念有词,也有不少年轻少妇跪着拜观音,满脸虔诚。
那绵绵延延的月季真是开得好极了,粉红色的花朵,层层花瓣,就这样堆叠成一片锦衣花园。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片月季,心情真的好了不少。
很少有寺庙会种这种花,夏菊也开得不错,白色跟紫色的花相间,争奇斗艳。
林嬷嬷笑说:“小姐真是三太太亲生的没错,三太太最爱的也是月季。”
夏念申知道林嬷嬷口中的“三太太”,指的是夏四娘的亲生母亲,一时间月兑口而出,“真的?”
林嬷嬷一脸爱怜,“小姐连这都不记得了?”
“我,唉,我就不记得……”
“不记得就算了。”林嬷嬷连忙劝慰,“小姐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老天爷开恩,后脑伤得那样严重,自然是有影响的,小姐别懊恼,以后会慢慢想起的。”
“我娘……最喜欢月季?”
“是啊,三太太喜欢种花,我们的院子就算是冬天也花团锦簇,什么长寿花、鹤望兰、水仙,一盆一盆摆着都不知道多好看。四太太老往我们院子来,也想学,但她就是手不巧,每回给四太太什么就种死什么,不像三太太心灵手巧,就算干枯的姜荷花都能种得起死回生。”
“我娘很疼我吧?”
“当然疼了,三太太只有小姐一个女儿,不疼你疼谁,虽然说几个少爷跟小姐都算孝顺,但毕竟是别人肚子出来的,怎么会亲。”
“对了,嬷嬷,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顾家当时会跟我们家说亲?我是说,我在喜莲寺被抓,名声应该不太好了,你说跟我一起被抓的几个小姐有的出家,有的低嫁,只有我没事,顾家当初上门是怎么说的?”
“小姐别想这些了,喜莲寺的事情已经过去,姑爷待你好,那就好了。”
夏念申却不能接受这种答案,“嬷嬷就跟我讲了吧,我这样什么都不记得真的太痛苦了,胡家表哥跟我说起念玉,我连念玉都忘了。”
林嬷嬷拿她没办法,“顾老太太不喜欢顾二少爷,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怎么说顾家面子也要顾,总不能因为不喜欢这孙子便乱娶而损害了顾家声誉。就算她愿意,顾家宗亲也饶她不得,所以才找上我们夏家——我们夏家的女子是出了名的会生儿子,几乎都是头胎得男,就算头胎是女娃,第二胎也一定是男娃,可以说得上是百家相求,小姐别因为喜莲寺的事情看轻自己,当时上门说亲的可不少,都是急着想要传宗接代的家族呢。”
“我在喜莲寺被抓了,还有顾家以外的人上门?”夏念申颇为意外。
“是啊,金家、许家、刘家,都是三代单传的儿子,也不介意其他问题,就是想要赶紧开枝散叶,小姐的名声虽然因为喜莲寺之事而被连累了不少,但还是很多人想求娶的对象。三老爷跟三太太是因为顾家二房这边人口简单,这才挑中顾家,不然金家门楣更高呢。”
孺慕之情是天生,夏念申听到这里,忍不住靶动,“爹娘对我真好。”
“那是当然,当时可是打听了又打听,顾二少爷不是长房长孙,这样妻子的责任就会少很多,加上顾二少爷房中无人,一样是要人伺候,与其在家中养几个狐狸精闹事,不如让男人上花街,眼不见为净。再者,虽说顾二少爷个性上比较温吞,但温吞有温吞的好,温吞就不会打女人。”
夏念申点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与其院中放几个女人争宠,还真觉得不如让他去外头。”
而原本的顾行梅那样没用,想必也绝对不可能打夏四娘。
想想实在很荒唐,放在现代那样处处都不可以的人,以古代的眼光来看居然是不错的人选。
林嬷嬷给她理理头发,“就是因为小姐嫁入了顾家,所以胡家上门求纳念玉小姐为贵妾时,三太太才点头,就是为了亲上加亲。念玉小姐是三太太亲手养大的,最听三太太的话,三太太让念玉小姐劝胡大爷帮顾家,念玉小姐就会劝,说来说去,三太太都是为了你。”
夏念申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
对胡范天来说,顾行梅不只是表弟,还是受宠贵妾的姊夫,一边是亲爹的殷殷交代,一边是贵妾的苦苦恳求,难怪顾行梅才开始端正言行,胡范天就出现了。
她想起胡范天说念玉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时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唉,果然,心爱的女人说话威力大。
想自己以前完全驾驭不动尹方旭,将来有机会遇见念玉,还得跟她学习学习。
夏念申就这样一边赏月季、夏菊,一边与林嬷嬷说着关于夏家的一切。
越听越是觉得该找机会回夏家一趟,自己既然受到了夏四娘这身子的恩惠,总要替夏四娘孝顺父母亲。
走入内殿,夏念申原本想双手合十,意思意思就好,没想到林嬷嬷拉住了她,“小姐不如也求一个。”
“我?”
“小姐过门都快三年了,女人家总不能没有子嗣。”
“可我不想生啊。”
林嬷嬷大惊失色,“小姐怎么糊涂了,女人不生孩子,那还能叫女人吗,小姐听嬷嬷的话,去求一个吧。”
桐月也道:“这里婆妈这样多,可见灵验,小姐求一个,说不定回去就有了呢。二老爷跟二太太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夏念申吞吞口水,心想,也是,自己现在可是夏四娘,背负着夏家的命运跟名义啊——
过了门又不生,还不给张罗妾室,然后也不愿意求神问卜,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这样传出去,夏家的妹妹们都不用成亲了,顾家娶她,不就为了生儿子嘛。
于是过去捻了香,学着其他妇人一样跪在蒲团上,正想着胡说八道一番就好,但说来也奇怪,看到观音菩萨慈祥的脸庞,内心却突然柔软起来——自己本该死在夏威夷的,但却能再次重生,应该要好好生活,而不是只顾着生气啊。
真不生孩子吗?老天给她第二次机会,应该要多多体验前辈子没体验过的……
但她要生只能跟顾行梅生啊,他肯定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自己,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会记恨的那种普通人。
生嘛,她内心又还没过那个坎。
不生,好像又辜负了夏四娘。
真是左右为难,怎么做她内心都不痛快。
前生秦素妮在的时候,自己不能打败她,还得到古代这个没有秦素妮的地方才能夫妻和协生孩子?
她怎么想就是觉得不舒服,就像那条裙子,她知道尹方旭送秦素妮裙子后大为光火,尹方旭连忙要送她一条,她更火了,她不要他因为自己生气而送她裙子,她要他主动的送她裙子,但男人好像不懂这其间的差别,根本不是裙子的问题。
可是孩子这种小东西真的还挺可爱的,跟自己有血缘关系,在这边可以一起成长,想想一个小人儿扑过来喊娘,就觉得心花怒放。
生,还是不生?
唉,算了,好难解,就像那首英文老歌:
Que sera, sera
Whatever will be, will be
The future-s not ours to see
Que sera, sera
What will be, will be
世事难料,顺其自然。
那天晚上,夏念申准备上床睡觉时,顾行梅回来了,一脸喜色,夏念申很久没看到他这样高兴了,连忙问起都做了什么。
原来胡范天先带他去见定天府商会的庞会长。
庞会长很热情,留他们吃午饭,中间说起北方今年雨水不错,农业还算过得去,但最主要的还是药叶,那些药农都是大丰收。
吃到一半,突然有人来访,是一户姓宋的,宋老爷带着两个儿子上门。
既然遇到吃饭时间,那就添筷子,再让厨房加菜出来。
很巧的,宋家是想来谈这一年度冬虫夏草的买卖——胡范天当然不肯让,他也是为了这个来的。
那庞会长一时两难,顾行梅便道,自己有商船三十艘,可以马上出船,这样药农可以立刻拿到钱,宋家一听傻眼——他们提出的建议是,下定,囤货,等他们找到船只上货,再回来结算。
能马上出船,那当然不同,冬虫夏草这样珍贵的药材,要是放一两个月潮湿了,要算谁的帐?
当下会长就决定把今年的冬虫夏草给胡范天了,现在先给一批,六月末可以再来收一批。
宋家父子三人虽然气得跳脚,但也没办法,能马上拿到钱,谁愿意等两个月,但船只这种事情又不是自己能作主的,只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从庞会长住处出来后,胡范天又带顾行梅到沿海边,找到老渔民问有没有好货,给现银,那老渔民马上说有,从船舱处拿出两大块龙涎香。
夏念申听到这边奇怪,“抹香鲸那个龙涎香?”
“我问了,应该是,渔民说是海上的大鱼,比篷车还大。”
“他们要怎么取?”
“这我没问,人家生财的方法,也不会告诉外人。”
胡范天付了银票,带走了那两块龙涎香。
接着上山去拜访猎人村,整个村子都是依靠猎物为生,胡范天买了一整车的人参、麝香、灵芝。
顾行梅知道了,这一趟胡范天要给他看什么——现银交易。
不管是龙涎香也好,麝香、灵芝、人参也好,都不愁没人买,可是胡范天有个好习惯,给现银,而不是等货物卖出了再来结款,所以人家更愿意卖给他。
很简单的道理,但如果只是用说的,感觉不出那种有用程度,一定要亲眼看到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是最有用的——商行会长当着宋家父子的面,直接承诺了这一年的冬虫夏草给胡范天。
他在路上也想到了,胡家能把北方的药品翻百倍卖给京城跟南方,他当然也可以,不是卖药品,而是卖吃的,水果、蔬菜。
有些水果例如葡萄,在东瑞国就只有北方的土壤种得出来,他打算先试着买葡萄进货到京城,慢慢开启商业人生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