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强宠 第一章

作者 : 朱轻

第一章

卫灵蕊忙个不停,她一直做家务到深夜。才闲了下来,身上已不知糊了几层汗水,又闷又黏的,实在太难受。

于是她去了厨房,轻手轻脚的架锅烧水,又拖来浴桶,锁上厨房门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她又小心翼翼地先将浴桶里的水舀出来盛在水桶里,拎去后门处泼掉;来回几趟以后,又把浴桶和桶都拿了出去,用清水洗净,收好。

之所以这么小心,是唯恐吵醒了已沉睡的家人。如今正是农忙的季节,她和父亲,两个弟弟成日里在田间做活,大家都累得狠了,能让他们多睡一会儿也好。

哪曾想,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在路过父母的房间门口时,卫灵蕊听到了从父母房里传来了隐约的谈话声。

该不会是她弄出来的声响把父母给吵醒了吧?卫灵蕊吃了一惊,她心里很是不安,就站在堂屋里不知如何是好。

寂静的夜里,父母的对话显得更清晰了,卫灵蕊听到父亲说道:“今儿来向蕊儿提亲的刘公子挺不错的。”

卫灵蕊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父母正在商议的,定是今日派了媒婆来家提亲的刘秀才。她不由得咬住唇儿,羞答答地垂下了头。

刘秀才今年二十三四岁,虽然穷,却有功名在身,人也生得清秀斯文。他在镇上开设私塾,与卫灵蕊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他竟对她有意思。

卫灵蕊害羞地用手指卷住辫梢绕圈儿,然后听到继母用嫌恶的语气说道:“嘁,一个穷秀才,只给得起五两银子的聘礼,这也叫不错?”

卫灵蕊一呆,然后听到父亲问道:“秀才还不好?”是呀是呀,卫灵蕊不自觉连连点头,秀才不是挺好的吗?虽如今尚未考取功名,只要潜心学业,说不定哪一天就高中了呢,那她岂不是就跟着成了官夫人?

可继母迟疑一会儿,压低声音说道:“当家的,我是这么想的……”

听到这儿,卫灵蕊顾不得许多,连忙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耳朵贴在了房门上,听到继母说:“依我看,咱们就把大姑娘许给杨柳镇上的马员外,如何?”

什么!杨柳镇上的马员外?

卫灵蕊无声地倒抽一口凉气。卫父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妥不妥,马员外都已经六十多了,且已病入膏肓,眼看着就要没命啦!”

继母小声嘀咕,“那要不是这样,人家能出一百两银子的聘礼吗?当家的,要是咱们有一百两子的话,就能给大儿子虎生盖间新屋,再讨一房娶妇儿了!”站在门外偷听的卫灵蕊呆住。

卫父也犹豫道:“那岂不亏了我们大姑娘?”

继母又道:“你放心,大姑娘虽不是我生的,却也在我跟前长大,我能让她吃亏吗?只等马员外一翘辫子,我立刻就把大姑娘接回来,如何?”

卫父沉吟道:“可若是出了嫁的姑娘还在娘家住,会被人戳后背的!”继母又笑了,“既然当家的怕被人笑话,那我就索性再给大姑娘找个婆家?”

卫父吃了一惊,说道:“大姑娘还未出阁,怎么你就已经做好了要让她再二嫁的准备了?”

继母道:“当家的,你听我说,那槐树镇上的孟老爷也愁相不中合适的儿媳妇,咱家大姑娘长得好看又勤快,配他家三少爷难道还配不上?”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卫父大吃一惊,就连躲在门外的卫灵蕊也惊呆了。

天!孟三少爷可是个疯子啊!卫灵蕊以前去临镇赶集的时候见过一回那疯子,不但生得鬼面獠牙,还蓬头垢面的,成日里除尽了衣衫去欺侮吓唬小姑娘,要不就是拿着大棍子胡乱打人。

卫父急道:“这如何使得!”

继母却轻笑道:“当家的,孟老爷给出的聘礼可是二百两银子呢,等咱家大姑娘二嫁过去,这二百两银子到了咱们的手里……咱们先花一百两银子给小儿子鹿生起新屋,娶媳妇儿,还能剩下一百两银子咱们自个儿花用!到时候啊,咱们也起座新屋,再买几亩良田,到时候再给你讨个妾,让你也当个老爷,天天享福,如何?”

听到这儿,卫灵蕊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根本不会相信,平日待她不薄,甚至对她嘘寒问暖的继母居然如此心思歹毒!

可转念一想,其实她早就已经觉察到了。继母永远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的,实际上却一直哄着她做家务、做农活,让她从早到晚的为了这个家,一直忙个不停。

卫灵蕊不但要和爹爹、弟弟们一块儿做地里的活计,回到家里还要烧饭洗衣,照顾菜园子,养鸡喂猪……正因为这样,全家人都歇下了,就她一个人还要忙到深更半夜。

在这一瞬间,卫灵蕊既委屈又伤心,一颗心儿紧紧的揪了起来。她多么希望爹爹能够喝斥继母,严厉地教训继母,不能这样苛刻她。

可是,她却听到了爹爹欢喜不已的声音,“你果真愿意给我纳个妾?”

卫灵蕊的心儿瞬间跌落谷底。

继母笑道:“你若依了我,让我来做主大姑娘的婚事,那我便依了你。”卫父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使得!到时候给我纳个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

继母笑骂了一声什么,卫灵蕊没能听清,她抚着隐隐作痛的心房,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院子里,坐在平日她惯常着的小杌子那儿,呆呆地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

卫灵蕊只觉得浑身冰冷,过去许多不能理解的事,现在全明白了,她本是太平村里生得最美的姑娘,从好几年前起,就陆续有人上门向她提亲了。

可继母总不许,说不想随便把她许了人,定要为她谋一门好婚事。可如今卫灵蕊已是双十年华,继母却依旧没有为她择定人家,这多少让卫灵蕊有些惶恐。

原来继母是打着这个主意,想把她给卖了,而且还要卖两次,得来的卖身钱好让一家子起新屋、娶媳妇儿、买良田……却全然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

卫灵蕊无力地独坐在院子里,仔细地想了一回从小到大,她为家里人付出的一切,又想了想家里人是怎么对她的……越想,心里就越难受,不由得抬头看向了深?幽静的夜空,眼泪扑籁籁地就顺着面庞淌了下来。

夜空中有无数星子闪烁,卫灵蕊想起幼年过年时,亲娘舅过来看望她,见她在寒冬腊月里还穿着单衣,心疼得抱着她哭,然后告诉她,“蕊儿的亲娘去了天上,要是蕊儿想娘亲了,受了委屈了,就抬头看星星,把蕊儿心里的苦,全都说给娘亲听吧。”

于是卫灵蕊怔怔地看着满天星斗,忍不住泪下。直到泪水迷蒙了双眼,她才将手合十,低语默祷,“娘亲,若你在天有灵,教教我怎么做吧。”

自然无人应答。

可是,心底有道小小的声音彷佛说,若亲娘还在世,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跳进火坑的!既是这样,她自然不能让天上的娘亲再为她担心了……与其留在这里要被继母卖上两次,索性离开他们,自己过活,且还要过得更好才是!

这么一想,卫灵蕊索性轻手轻脚地回了房,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裳,又模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约百十个钱,打了个小包袱连夜离了家。

站在自家的篱笆前,她回首看着居住了二十年的家,忍不住泪流满面。这是她的家,理应是她的庇护所,曾经让她心甘情愿的付出过所有,但到头来……她才知道,这个冷冰冰的家根本就不属于她。

今天她离开以后,大约再也不会回来,那么天下之大,究竟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处?她离开了这里,又会遭遇怎样的人情冷暖?

卫灵蕊背着小包袱黯然离去。

天亮时分,她步行来到镇上。

因不想让继母轻易找到她,所以当她看到有人用老牛拉了一辆车,说是要去隔壁县城赶早市时,卫灵蕊数了十个钱,交与车夫,然后与四五个准备去赶集的大婶们一块儿上了牛车。

到了隔壁县城逛了一圈,卫灵蕊心想,索性再去远一些,于是又找了一辆牛车,来到了更远的一个县城。

这时已是下午时分,卫灵蕊知道自己得赶紧找个地方歇脚了。要不然,一个大姑娘夜里没处去……那太可怕了。

但她又能上哪儿去呢?她在这儿无亲无故的,想歇脚,要嘛就是住客栈,要嘛就是租赁个房子。可是,去住客栈,会不会被人发现其实她是孤身一人,有坏人想打她的主意可怎么办?租赁房子……她也没有这么多的钱。

正在她犹豫不决,在街上无目的徘徊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座高大的府邸门口贴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个大大的聘字?

卫灵蕊是识字儿的。她的外祖父是个秀才,可惜英年早逝,所以她娘亲和舅舅也是识字的。卫灵蕊是从会说话时起,就被娘亲教导着会背诗句;从会走路起,娘亲就教她识字念书了。

盯着那个聘字想了很久,卫灵蕊终是大着胆子叩门去了。

一个婆子过来开了门,见了卫灵蕊,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惊讶地问道:“姑娘你这是……”

卫灵蕊红着脸儿问道:“嬷嬷好,请问你们府上可是,可是要聘侍女?”婆子愣了一下,又打量了卫灵蕊一番,面露喜色,“正是。”

这婆子领了卫灵蕊进府,找到了一个姓汤的嬷嬷。汤嬷嬷穿着绫罗,一看就是个管事嬷嬷。卫灵蕊隐去了继母想卖她的主意,只说家里太穷想出来找个事做。

汤嬷嬷看了看她的头发,检查了一下她的指甲,又现让她做了几样简单的家务活。见卫灵蕊做事麻利,汤嬷嬷很满意,便做主让她签下了一年的活契。

卫灵蕊松了口气。

汤嬷嬷告诉卫灵蕊,这里是傅府,府里只有一位主子,大官人傅锦程。傅家本家在省城,大官人是作丝绸生意的,长年居于渭水城。不过,眼下傅大官人去了隔壁县城,大约几天以后才会回来。

在傅府住了几天,卫灵蕊渐渐熟悉了,知道傅府看着气派,其实人口简单。前院有四个男仆四个小厮,后院止有四个婆子并她一个侍女。而据说傅大官人的嫡妻已于四年前去世,也没留下个孩子。

傅府的待遇还挺不错的,当下人也能穿上好料子的衣裳,每顿饭至少有一个荤菜。卫灵蕊以后是要服侍大官人的,所以汤嬷嬷让她住在大官人的院子后头,她拥有独一间小厢房,还有床、衣柜、桌子和一张圆凳!

要知道,卫灵蕊在家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单独的房间。父母睡一间房,两个弟弟睡一间房,她从小到大都是在厨房里打地铺的。

如今日子过得好,一下子就让卫灵蕊忘却了离家的烦恼与惶恐。她把大官人的院子收拾得干净妥当,有时还会帮着汤嬷嬷做些其他的家务事,所以容易就融入了进来。

傅府后院里全是年老力衰的粗使婆子,卫灵蕊年轻,做活又麻利,没几日,汤嬷嬷就将她视作左臂右膀,无论去哪里,做了些什么,都要将卫灵蕊带上。汤嬷嬷还告诉卫灵蕊许多大官人的喜好,又说自己已经年老,希望卫灵蕊以后可以好好服侍大官人。

卫灵蕊有些为难。她也不想当一辈子的奴才。但看着已有些腿脚不便的汤嬷嬷,这话她也说不出口,就想着索性先做上几个月,等到契约期快到的时候再说。

等到卫灵蕊熟悉了府中以后,汤嬷嬷找了个天气晴朗的时候,带了卫灵蕊去大官人的几处铺子里转了转,好教掌柜和伙计们认一认她。虽她是府里的侍女,但说不定将来也要去铺子里走动,先认一认人总不会有错。

卫灵蕊有些害羞,但也挺兴奋的,尤其是,她觉得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们……人都挺好的,这是不是也说明了,大官人也是个好人呢?

然而就在卫灵蕊跟着汤嬷嬷离开最后一间布铺后,隔壁药铺的一个小伙计跑来问布铺的小伙计,“刚才那个穿水红色衣裳的姑娘来你们铺子里做甚?”

布铺小伙计略解释了几句,说是东家傅大官人新聘的侍女蕊儿姑娘。

一听到蕊儿二字,药铺小伙计恍然大悟,那漂亮姑娘果真是卫灵蕊!

原来这药铺伙计正是太平村的人,在此处药铺当学徒,故此认得卫灵蕊。只是,穿上了丝绸衣裳的卫灵蕊太漂亮了,他没敢贸然当面相认。

小伙计不由得想起了前天他娘从太平村赶来看他时,说起了太平村的新鲜事,说卫灵蕊突然失踪,她继母王氏哭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好像天塌了似的。

没想到,原来卫灵蕊来傅府做工了?小伙计心想,要不他托人往太平村报个信儿吧?痛失爱女的王氏实在是太可怜了。

卫灵蕊完全不知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依旧安安心心地待在傅府。

这一日,她正在院子里晒茉莉花,汤嬷嬷突然过来找她,“蕊儿姑娘,快快准备一下,大官人这就回来了!”

卫灵蕊被吓了一跳,无端端紧张了起来,“这么快?不是说……要到十五那日才回来吗?”大官人好相处吗?会不会嫌她愚笨?若果真嫌她的,会不会赶了她走……

汤嬷嬷面含忧色地说道:“刚才小厮明月赶回来报信儿,说大官人已经到了码头,这会子正坐着马车往府里赶。明月是骑快马回来报信儿的,说大官人病倒了!”

啊?卫灵蕊睁大了眼睛。

汤嬷嬷又道:“我已经吩咐人去请了郎中过来,还请姑娘收拾一下官人的厢房,沐浴擦身用的热水,更换的衣裳……请一并备好,待会子大官人到了,仔细服侍。”

卫灵蕊一怔,点点头,赶紧去收拾了。

收拾得差不多时,前院果然传来一阵喧嚣声,不过一会儿,卫灵蕊就看到两个小厮吃力地半拖半架,踉踉跄跄地扶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进了后院。

那男人身穿长袍,头系玉冠,生得面容俊美,气质儒雅;只是呼吸十分急促,还面染潮红的,额头与鼻尖上还淌着汗珠,眼睛也半阖着……

可是,他明明就是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却在看到卫灵蕊的一瞬间,大约是猛然间见到一个陌生人?他突然盯住了她,还流露出警觉的阴冷眼神。

卫灵蕊没想到,大官人虽然一副病蔫蔫的模样儿,可眼神却这样凌厉,她被吓得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躲到了汤嬷嬷身后,心惊胆战地偷偷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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