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雨线清晰地映入眼帘,雨珠跃进绿色的树叶之中,溅起了片片的水花。
今晨下了一场绵绵细雨,不一会儿太阳昇起,温度的差异形成了飘渺的雾气,将整个芙蓉村笼罩其中。
寒幽已有一个月的时间没上山了,那日和莫青夜分开后不久便传来了封山令,禁止落夕山附近村子的村民进山,就是靠近山脚也不行。
不过村里难免有些混不吝之人,把禁令当成耳边风,这些人被抓了之后倒也没受皮肉之苦,而是被押回家,让交出三两银子当罚金。
三两银子够这些人家嚼用大半年了,这事一传出,别说人了,就是家里的猫呀、狗呀都被拘在屋里不让出门,一时间落夕山下静悄悄的,宛若一座荒山。
寒家自然也不例外,禁令一下,寒远便不让寒幽上山了,虽然就是他不说,珍惜小命的寒幽也不会上山。
可不上山不代表她没事,自从有了空间,她闲来无事便将自己关在房里,躲进空间做研究,一个月下来倒是有了不小的发现。
空间里看起来就像个小世界,有山有水、有屋有田,可惜的是那远处的山峦看得到却去不得,山下似乎有着一道无形屏障,只要她一靠近便会被拂开,根本靠近不了。
还有那竹屋也是如此,虽说有门,却是巍然如山,推都推不动,更别提进屋了。
寒幽知道这是空间等级不够的缘故,她虽心急,可落夕山去不得,她也是无可奈何,好在在封山之前,她已经从山里挖了不少东西,现在好端端的种在空间的灵田里。
为何说是灵田呢?正是因为那看起来不起眼的黑田竟和溪水一样,有着奇妙的功用。
空间里的灵水能让她提振精神、五感敏锐,而灵田种出来的东西虽每次食用后,她都能感到自己的体质正缓慢的改变,变得更加强壮,皮肤也更加水女敕,这变化虽不大,但也足以让她惊喜了。
最重要的是,只要种在灵田里,不论什么东西都是取之不尽,常常她才摘下,它便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又长了回去,且比之前还要丰盛。
光是这功能,便足以让她开怀大笑,有了这宝贝,就算现在外头世界末日、寸草不生,她也不怕饿死。
空间里的灵水和食物是可以带出来的,且效用不减,这意外之喜让她十分开心,偷偷将家里头的水换成了灵水,让寒远夫妻饮用,一个月下来两人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寒远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家里的粗活都是他一个人包办,长年下来身子多少有些损伤,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已是满头白发,背也驼了,不知道的人从后头看去,还以为是年过半百的老人。
萧双双就更不用说了,她身子骨太纤细,在生寒幽时难产损伤了根本,不仅这辈子再难有孕,还留下病根,每到冬日都得咳得撕心裂肺,几乎咳掉半条命,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整个人瘦弱得犹如老妪,那原本十分美丽的脸庞长年无血色,苍白的犹如一张白纸。
两人在饮用了一个月的灵水后,寒远那半头白发不仅全变黑了,还十分黑亮,背也不驼了,挺直的背脊让他看起来十分精神。
萧双双的改变就更大了,虽说一样瘦弱,但那雪白的脸色有了红润,逝去的颜色回笼,少说年轻了十多岁,现在和寒幽站在一块就像姊妹一样,让不少人啧啧称奇,还特地上门打听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呢!
可惜夫妻俩压根不知细节,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为此寒家外头常有人盯梢,就为了找出两人改变的原因。
可惜他们就算盯瞎了眼也找不出源头,倒是盯出了另一件大事。
“寒家妹子!寒家妹子你快出来呀!”
门外传来王大娘的叫唤,萧双双正在洗菜,忙抹了抹沾满水渍的双手,跑了出来。“王大嫂,出了什么事?怎么喊得这么急?”
自从萧双双恢复以往的美貌后,整个人变得自信精神了不少,不过那犹如少女一般的模样也遭了不少人嫉妒排挤,一些闲来无事的妇人没事便会上门冷嘲热讽几声,其中尤以陈阿惠最甚。
陈阿惠自从上回在寒幽身上吃了亏后,就像和寒家杠上了似的,三不五时便找萧双双的麻烦,直到被寒幽收拾几次后才老实,其他心怀怨妒的人见状也是吓得半死,从此看见寒家大门都是绕着走,压根不会上门,所以听到王大娘的叫声,萧双双很紧张,以为出了什么事。
“大喜事,大喜事呀!”王大娘探头张望着。“你家阿幽呢?赶紧让她打扮打扮,有贵客上门了!”
萧双双听得一头雾水。
寒幽听见动静走出房间,见王大娘眉开眼笑的,似乎不是上门找麻烦,这才松了松紧握的拳头。“王大娘,你说的是什么大喜事?”
王大娘看见寒幽,下意识就要退开几步。
没办法,本以为这丫头是个懦弱无胆的,谁知上回竟剽悍地拿刀把宋茵两母女吓跑,又有一回硬生生把陈阿惠一颗牙给打断了,还一边露出甜美的笑容,一边挥了挥那据说是想伸懒腰而“不小心”滑掉的小手,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丫头太邪性了,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要不是眼看这丫头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她还不乐意来报信呢!
王大娘左等右等,见她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这才吁了口气,笑着又说:“村里来了一行人,其中一个是镇上有名的薛媒婆,正直直往你们这来呢!”
“媒婆?”寒幽挑起眉,正疑惑着,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她眯着眼看去,一名男子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子身着紫黑色长袍,领口袖口皆绣着银丝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暗金色的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斜飞英挺的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魁梧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男子的气场十分强大,一行数十人中竟无一人比得上他,不过是这么信步走来,俊美的眼眸随意一扫,寒幽便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男子不是寻常之辈。
正当寒幽思索着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他们家时,一个胖嘟嘟的妇人率先进了屋,对着萧双双便是一阵道贺。
“这位是寒夫人吧?我叫薛红,是镇上的媒婆,今日特地前来下聘的。”
“下、下聘?”萧双双还有些懵。
“就是!”薛红凑到她身旁又道:“这位是镇守咱们石寨沟的镇国公世子,世子爷说了,莫老将军在世时替他定下了你们家的姑娘,今儿个便是要来把两家的亲事正式定下。”
镇国公?萧双双蓦地想起宋茵那日扔回来的订亲之物,瞪大了眼。“你、你是说,这位就是、就是与我们阿幽订亲的莫世子?”
那、那不是莫老将军的玩笑话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寒远这时也让人叫了回来,看着家里这等阵仗也傻了。
家门外围了一票人,几乎是整村的村民都到了,门外摆着数十抬聘礼,为首的是一对大雁,后头则是三牲、大鱼、海味、四坛子的老酒、茶叶、生果、四色糖……
每一抬都是满满当当,这样的聘礼别说是在农村,就是在遍地黄金的京城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更别提这其中还有摆成山字型的金块,那黄澄澄的金子几乎闪瞎众人的眼,还有那一箱箱的翡翠琉璃、玛瑙玉石、软烟罗、百花织锦……真是华贵至极啊!
寒远傻乎乎的进了家门,傻乎乎的听完了薛媒婆的来意,再傻乎乎的看着眼前高大英挺的男子,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瞧瞧,这寒老爷和寒夫人是高兴傻了呢!”薛红掩嘴笑着。别说是寒远,这等聘礼换作是任何人都得傻。
在场也就寒幽一人没被眼前的阵仗晃花了眼,她定定看了眼那打进门便直勾勾盯着她瞧的男子,淡声道:“将东西拿回去,这婚事我不认。”
先别说两家人门不当户不对,就说眼前这俊美出色的男子她也高攀不起,倒不是她妄自菲薄,她从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只是这样出众的人物肯定很麻烦,她懒得应付。
再说莫老将军都过世这么久了,也没瞧他来提亲事或是派个人来表示一下,却在这节骨眼抬着大批聘礼过来,摆明了有问题,她傻了才会答应这亲事。
她想得透澈,却不代表其他人有这样的脑袋,这话一出,顿时引起现场一阵喧闹。
“阿幽呀,你别胡说八道!”
“你这孩子疯了吗?这些聘礼够你家用八辈子了!”
“这丫头是不是之前高烧给烧傻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寒远夫妻不急,倒是把他们急坏了。
这时寒远也回过神,忙说:“阿幽说的对,这聘礼我们不能收!”
萧双双也忙附和。“对对,我们不能收。”
两人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就是莫老将军当年送来的都没眼前这座小金山多,但他们都是老实人,知道无功不受禄。
薛红做了这么多年的媒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傻的一家人。“寒老爷,这可是一门好亲事哪!你们可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身为一个称职的媒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提醒这脑袋不清楚的一家子。
寒远显然有些紧张。“这、这我知道,可当初这亲事不过是莫老将军一句酒后戏言,当不得真……”
“祖父一向一言九鼎,从不食言。”打进门都未开口的莫青夜沉声道。
寒远一梗,硬着头皮又说:“我们阿幽才十三,年纪还小……”
“在京城,十三岁的确算小,可在蜀地多的是年纪轻轻便订亲的小姑娘,十三岁不小了。”他狭长的黑眸仍然凝着寒幽那又高了半颗头的身段。
这丫头怎么长的,不过一个月不见竟又长高了。
“我……我……我家阿幽不过是个农家女。”怎么配得上堂堂的镇国公世子。
莫青夜勾起唇角。“农家女又如何?和京城里的闺阁少女不一样都是姑娘?”
寒远,“……”
眼前的镇国公世子气场太过强大,句句有理,竟让他无法反驳。
寒幽看着亲爹那打颤的双腿,忍不住叹了口气,站起身对着薛红说:“薛大娘,麻烦你外头稍等。”
说罢,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便将人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关起大门,堵去了外头吃瓜民众好奇的目光。
屋内顿时剩下一家三口,外加那来提亲的当事者。
屏除了多余的人,寒幽这才对着眼前的男子道:“借一步说话。”
寒远见两人要进房,急得大喊。“阿幽!”
男女大防,这丫头怎么能将人给带进自己的闺房?
“爹,没事的。”
将人带进房后,寒幽双手环胸,眯起杏眸道:“阿夜。”
那语气不是询问、不是试探,而是笃定。
莫青夜诧异的挑起眉。“你怎么认出是我?”
寒家之事他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寒远夫妻是老实人,不只是粮食,就是他祖父给的订亲之物也被他那大哥抢了去,这么多年下来,两人早将这亲事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也不会告知寒幽。
再说了,寒幽此时唤的是“阿夜”,而不是“莫青夜”,莫青夜是镇国公世子,而阿夜却是在落夕山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脸男子。
他的易容术师承谢大师,谢大师是云楠大陆有名的易容大师,在他七岁那年游历至离路国,因缘际会下他拜了谢大师为师,学了三年的易容术,虽说技术比不上师父,却也算是个中好手,能识破他的易容之人,这世上五根手指头数得出来,他实在很好奇这丫头怎么认出他的?
寒幽也没想到在山里偶遇的男子竟有着这么大的来头,至于怎么认出他,自然是因为他行走时的声响、身上的气味,还有那双就是易容也掩不去其光华的黑眸。
可她并不打算回答,而是拧着眉反问:“你在搞什么鬼?演戏演上瘾了?”
还是想媳妇想疯了?他一个年近二十的有为青年,竟想娶一个发育不健全的十三岁小丫头,脑袋没问题吗?
“你说对了,正是演戏。”既然说开了,莫青夜也十分坦白。“我们本就有婚约,而我正好缺一个未婚妻救急,你我在山上配合得如此之好,舍你其谁?”
本以为他如此坦白,寒幽会气恼,谁知她竟松了口气。
“我就说你这无事献殷勤肯定有诈,不过既然你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也就直说了,想让我替你挡那些糟心事,没门!”
除非脑子有洞,她才会替他挡桃花,所以她拒绝得十分干脆俐落。
就算莫青夜不说她也猜得到,像他这样要颜值有颜值、要家世有家世,再加上外头那数十抬的聘礼,如此排场,哪个姑娘不想嫁,就是巴也要巴上。
以他这样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又何必找上她?肯定是有麻烦事,而且这麻烦还不小。
莫青夜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看事情却如此透澈,不由得对她兴趣更浓。
“幽幽,你误会了。我虽然希望你帮忙,但你我有婚约是事实,我承认之前我并不把这当一回事,加上公务繁忙,也就没让人上门,直到近日收到朝廷的召令,我才想着先把亲事给定下,以免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的人可不会是我。”她搓着双臂上不断冒出的鸡皮疙瘩,总算明白那日在山里他为何这么唤她,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是谁。“别叫得这么亲切,你我总归也才见过两次面,别装熟。”
谁知她愈是想与他划清界线,莫青夜便愈来劲。“幽幽这名字挺好听的,你我是未婚夫妻,我叫你幽幽,你也可以唤我阿夜。”
他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失心疯了,竟然会觉得和这小丫头斗嘴挺有趣的。
寒幽瞪大眼,没料到这看似高冷孤傲的家伙会是如此厚脸皮,忍不住月兑口问:“你要脸不要?”
她都拒绝的这般明确了,他还能调戏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他就不觉得丢脸吗?
莫青夜的回应是大笑出声。
不能怪他失态,他十岁起便隐姓埋名在军营里打滚,从一个小兵当起,他五官俊美,年少时比姑娘家还要像姑娘家,这样的长相在军营中根本就是招祸,时常被当成小姑娘一般调戏,更过分之事都有。
然而这些事祖父可不会管,还告诫他若是连这点小事他都无法自己处理,还当什么莫家子孙。
因此他自小便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打人定往死里打,不出招则已,一出招便打七寸,让人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长年下来便得了个索命夜叉的称号。
听过他名号之人,都知他冷酷无情、残忍粗暴,渐渐地再无人因他的长相而看轻他,只要他一个眼神便能让人胆颤心惊,偏生这小丫头不怕他,不仅不怕,甚至还敢说他不要脸?
有趣,当真有趣!他突然觉得真娶了寒幽当媳妇儿也不错。
心里有了盘算,他立马将想法说出,“幽幽,给你我两年的时间如何?这亲事是我祖父定下,我敬重我的祖父,虽一再拖延,却未曾想过毁诺,只想着若你先嫁了人,便算不得我的不是,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两年的时间,你我相处看看,若是真对彼此无意,便解除婚约,你看如何?”
“我为何要答应?”就算他如此坦白,眼底也写着真诚,可寒幽仍不同意,这世道对退亲的女子十分苛刻,虽说她不在意,但也不愿吃亏。
莫青夜知道她很有脾性,勾起唇角,从怀中拿出一物。“这也是聘礼之一。”
他将匣子打开,当寒幽看见匣内之物,杏眸倏地发亮。“百年人参?”
“如何?”他笑得犹如诱拐孩童的拐子。
“不如何!”她一把抢过匣子,将那日他抵给她的墨玉放回他手中。“这是我应得之物,别想蒙我。”
两人交易时说的一清二楚,她配合他演戏,他则带她去找百年人参,现在却想将人参当聘礼诓她,真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啊?
“不是蒙。”莫青夜将墨玉放回她手上。“交易不算,这两样都归你。”
那块墨玉是他莫家的传家之宝,只传莫家长媳,他娘过世时交给他,让他将来交给他媳妇儿。
连墨玉都给她?寒幽益发觉得他的麻烦不小。
眯起眼儿,她道:“若我还是不肯呢?”她实在没有蹚浑水的习惯。
莫青夜静静的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发现她似乎真不愿意,没来由地有些郁闷。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长得不差,虽说极少回京,但京城里四大美男的排行他还是占了头名。
先说家世,他是未来的镇国公,手握三十万兵权,在勋贵之中也算是权势滔天;再说能力,他十岁便离家打拼,不靠任何一人打下军功,未满二十便镇守一方,每年打的蛮子没有八百也有一千,这名号响当当,任谁说起都要说句英雄出少年;又说私产,他娘留下那数十间镶金的店铺不提,光是他这些年得到的战利品都能养整个蜀地了,瞧瞧他今日送来的聘礼便能知晓。
这样的条件她竟然还不答应?
生平头一次动了想娶媳妇儿的心思,虽说动机有些不良,但被个丫头拒绝得如此彻底,实在是……闷,郁闷至极!
虽说气闷,他却也不想强人所难,叹了口气道:“你若真不愿我也不勉强,交易照旧,人参归你,今日一事便当是我唐突了。”
见他如此好说话,寒幽也松了口气,露出了笑,“你也别愁,以你这样的条件,多的是姑娘替你挡灾,又不是非我不可。”
是呀,又不是非她不可,虽说如此,可凝视着她那娇俏的笑颜,莫青夜仍感到有些烦闷。
“既然没事了,那咱们出去吧,省得我爹娘担心。”
这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爹娘都快将她门外的地板给走凹了。
莫青夜点头,就在要离去时突然想到一件事,“既然你不愿结亲,便将我祖父留下的订亲信物还我。”
那玉笔也是莫家的传家之宝,只传家主,与那墨玉是一对,用的是十分罕见的极品帝王绿,但因为那玉质太过罕见,只要见过玉笔之人皆会心生歹念,莫家先祖为免招祸,便在玉笔外头套了层青竹制成的模,掩去它的光华,这事只有莫家家主才知晓,莫青夜在祖父离世时便成了这一代的家主,此事便是祖父临终前告知他。
比起墨玉,那玉笔才真的是价值连城,当莫青夜知道自家祖父竟将玉笔当订亲信物随手给了人时,深深怀疑先祖们若是地下有灵,肯是会好好“招呼”祖父这个即将去和他们作伴的不肖子孙。
闻言,寒幽放松的身子倏地一僵,看着眼前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掌,订亲信物指的不就是青符?
是啊,若是她不结亲,自然得退回订亲之物……
心念电转后,寒幽僵硬的俏脸倏地爬满了笑,原本打算挥手赶人的小手立马握住莫青夜的大手,谄媚的道:“其实我想了想,这亲事也没什么不好,莫世子一表人才、家世显赫,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我不过一介村姑,能攀上这门亲事,就像被天上丢下来的馅饼给砸了,作梦都要笑醒。
“更别说您还这么深明大义,给了两年的相处时间、建立感情,这等好亲事我寒幽若是不应下,肯定会遭天打雷劈,您放心,那些阿猫阿狗、苍蝇蝴蝶的,来多少我我挡多少,这亲事我应了。”
莫青夜傻眼,这丫头吃错药了?
莫寒两家的亲事便这么定下了,直到送走莫青夜,寒远夫妻还傻乎乎的回不了神。
“远哥,我是不是在作梦呀?”萧双双茫然地问。
寒远掐了自个儿的大腿,嘶了声。“会疼!不是梦。”
寒幽见自家爹娘那副傻样,忍不住摇首。“爹、娘,咱们明儿个到镇上去一趟。”
“去镇上?”寒远还没回过神,下意识顺着她的话问。
“对,去镇上。莫青夜说了,他在镇上的梅花巷有栋三进的房子,也是聘礼之一,他已经将聘礼全送到那栋房子了,让我们这几日搬过去。”
这话让两人一刹那回神。
“搬家?可、可咱们的家就在这呀。”
芙蓉村是他们的根,这儿有房有田,为何突然要去镇上?
寒幽耐心的解释。“爹,这地方不能待了……”
也不知莫青夜是不是傻,这么大张旗鼓的送了聘礼来,难道他不晓得财不露白的道理?
就算他发话这些东西都造了册,若是有人胆敢偷窃,被他抓到后不只是打断手脚,还会送官,但这世上为了钱不要命的人多的是,谁能保证不会出事?
好在他还不算笨,知道将东西送至安全的地方,但今日这事早已传遍整个芙蓉村,估计连隔壁村子都知道了。
依她爹娘这老实个性,到时上门哭穷的人肯定不少,之前寒家没钱,两人就是想帮也是有限,现在可不同了,虽说那些都是她的聘礼,寒远也一向心疼闺女,应当是不会动用,但若是被有心人算计可就难说了。
为了省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搬到镇上,她再将东西全数收进空间里,到时就是有宵小上门也找不到一个子儿。
听完闺女的分析,夫妻俩对看一眼。
“那咱们的田地和屋子可怎么办?”寒远舍不得他的田。
萧双双也是一脸发愁。“早知道就别收了,这么多聘礼,到时咱们阿幽的嫁妆可怎么办才好……”
女子的嫁妆通常得和聘礼相去不远,若是能高出聘礼就再好不过了,新娘嫁入夫家也更有脸面。
但他们就是普通的农户,价值快二十万两的嫁妆他们要从哪生去?
两人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寒幽却是半点也不担心。
为了青符,她打一开始便没打算退婚,至于嫁妆,有这些东西当本钱,以她的脑袋还愁赚不了钱?
“爹,你别担心,房子到时就请庆子哥帮忙看顾,至于田地也赁给庄家,庄爷爷一家老实本分,把田地赁给他们我们也放心。”
这庄家做人厚道,男丁众多,共有五个兄弟,偏偏屋子只有三个房间,庄家大哥这个月要娶媳妇儿,正愁家里没地方住,只要她去提,他们肯定会答应,到时就让庄庆和其他未成亲的兄弟搬来,租金也免了,当做替他们看顾房子就成。
夫妻俩仍然不舍,却敌不过闺女那张嘴,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
寒家的东西少,大型的家俱不带,一些锅碗瓢盆也不带,这样一来,一家三口的东西可以说是少得可怜,要不是村子离镇上远,得雇上牛车才能到,三人把家当背一背就能搬家了。
“娘,别看了,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寒幽看着依依不舍的爹娘,有些无奈。
“娘知道,娘就是舍不得……”说着,萧双双眼眶又红了。
寒幽觉得无语,她娘真是水做的,啥事都能挤两滴泪,偏偏是亲娘,嫌不得。
好不容易等两人感伤完,一家三口这才往村口走去,打算坐牛车到镇上,谁知在半路竟遇上了拦路的寒士豪一家。
寒喜儿一看见寒幽那一身家当,当下便怒红了眼。“寒幽,你个不要脸的丫头,居然趁我们去镇上时抢了我的亲事!世子爷是我的未婚夫,那些聘礼也是我的,你
还给我!”
她当真要气疯了!昨儿个爹娘说要带她去和太守的儿子相看,要是这事能成,以后她便是太守家的三女乃女乃,每日都能穿金戴银,还有丫头使唤伺候,她当下喜得不行,谁知人家没看中她。
这也就罢了,一回到村子,便听见寒幽与镇国公世子订亲一事,据说那聘礼有数十抬,都快从村口排到寒家了,里头随便一样首饰都能让他们一家吃喝不愁,最重要的是,她的邻居阿姚同她说,世子爷生得俊美无双,就像谪仙似的。
这样出色的男子,本来是她的未婚夫,却被寒幽夺了去,要不是这贱丫头之前那一刀太吓人,她早冲上前撕了她!
寒幽还未说话,一旁的宋茵也对着萧双双发难。“弟妹,做人不能这样,那日我不小心把莫老将军给我们的订亲信物落下了,你没还就算了,居然还让寒幽与世子订亲,你这么做和抢亲有什么分别?”
寒士豪也忍不住开口。“二弟,爹过世前说过,你没有儿子,将来得靠我们阿财和阿良奉养送终,要我这个做大哥的多照顾你。这些年来,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半分,你得了我的照拂,却把喜儿的亲事抢了,你这么做对得起我这个大哥,对得起过世的爹娘吗?”
听见这话,寒幽险些笑出来,见过不要脸的,还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
人才,这一家人当真是人才啊!
大哥一家口口声声说是他们抢了婚事,这让寒远憋红了脸,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大哥,莫老将军当初、当初定的是阿幽—— ”
“胡说八道!”寒士豪打断他。“老将军当初明明说的是要替世子定下寒家的姑娘,寒家的姑娘可不只寒幽一个,还有喜儿,而且喜儿是姊姊,哪有妹妹越过姊姊先订亲的道理,这亲事当然是喜儿的。二弟,你一时糊涂我也不怪你,你现在就去找世子爷,就说与他订亲的人是喜儿,不是你家阿幽。”
要说寒士豪当真是个奇葩,听说莫青夜是个杀人如麻的夜叉时,吓得让宋茵把订亲信物扔回去,等吴太守那落了空,又听闻莫青夜送来了惊人的聘礼,当下便忘了自己先前的话,急着要把婚事抢回来,说他多疼惜寒喜儿,根本就是个笑话。
“大哥,这亲事已经定了,怎么能说换人就换人……”萧双双再懦弱也知道要护着女儿,若是亲事真被寒喜儿抢走,那她家阿幽怎么办?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分!”寒士豪瞪了她一眼。
萧双双下意识缩了子。
寒幽见状,也顾不得赞叹这极品的一家人了,将萧双双推到身后,淡声说:“大伯父,亲事已定,庚帖也换了,你要我爹娘去和世子说换人,可有想过我以后该如何见人?”
她知道寒远一向敬重寒士豪,就算被他欺压这么多年,也未曾有过怨言,就连萧双双也是如此,这是长年累积下来、深入骨子里的奴性,极难改变。
虽说有她在自然就不怕,但她总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家,寒士豪一家子就是那传说中贪得无厌的吸血虫,除非寒远夫妻能看清现实,最好是能断了关系,否则这家子就会紧紧的巴着他们。
今日她就要让她爹娘认清,她这个大伯父根本没有把他们当成家人。
寒士豪果然不负她的期望,月兑口便骂。“不过是换一下庚帖,就说拿错了就是,有何不能见人的?”
这话让寒远白了脸,急声喊。“大哥!庚帖都换了,亲事也定了,这村里的人都看见了,我这么做和退亲有什么两样?阿幽以后还怎么嫁人?”
寒幽能不能嫁人关他何事?他家喜儿能嫁就行。
寒士豪当然不会把这话说出口,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阿远,你是叔叔,自然也想看着喜儿嫁个好人家不是?只要喜儿成了世子夫人,有她的帮衬,阿幽的婚事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真嫁不了人也还有阿财和阿良,你不用担心。”
“大伯父,难道你不想我嫁个好人家吗?”寒幽淡声反问。
寒士豪噎了下,旋即恼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大人在说话,你插什么嘴?你今年才十三岁,喜儿就要及笄了,要嫁人自然得先紧着喜儿,你一个丫头片子急什么!”
说到底他就是要寒幽让出亲事,寒远看着自家大哥的嘴脸,心头阵阵发凉。
萧双双看着丈夫沉默的侧脸,又看向一旁的寒进财和寒进良,两兄弟正朝着寒幽扮鬼脸,寒进财甚至还拿起地上的石块作势要扔她,这画面让她的心揪了下,忍不住喊了声。“远哥!”
寒远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寒进财拿着石块一脸凶恶的瞪着寒幽,又想起妻子同他说过两个侄子欺侮女儿的事……
突然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再转向寒士豪的时候眼神已是不同,哑声道:“大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敬重你,当初分家,爹说了家产咱们一人一半,你事后只留了几块田和五两银子,便将我们夫妻俩赶了出去,也不顾我有没有地方落脚,我虽失望,却也毫无怨言。
“这些年来,我省吃俭用,好不容易买了房子,将阿幽拉拔长大,大嫂时常上门来要吃食,让双双和阿幽饿肚子,我想着你家里人口多,也没多计较,只要你开口,不论什么事,我都二话不说扔下田里的事便去帮忙。
“可你呢?当初阿幽受伤,发热了一整晚,我银子不够向你借,想带她去镇上看大夫,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
寒士豪被他那沉痛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
见他不答,寒远挤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说,不过是发热,急什么,路边拔点药草熬了吃就行,说完便把门关上了,任我怎么叫唤都不理。”
若不是庄老头见他可怜,将钱借给他让他去找颜大夫,寒幽可能早就没了……
那时他还自我安慰,想着大哥日子也不好过,才会没有余钱借他,现在想想,他可不是傻吗?
两人是兄弟,大哥想怎么对他他都能忍,但阿幽是他唯一的女儿,他这个当爹的若是连女儿都护不住,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寒士豪被他一句句的质问弄得既心虚又气恼,没想到一向顺着他的弟弟竟然会顶撞他,忍不住大骂,“她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寒远,你别罗罗嗦嗦的说废话,我就问你一句,你要不要去找世子?”
他厌恶的脸色以及说出的话,让寒远连笑容都挤不出了,沉默了许久,他哑着嗓反问:“若我不肯呢?”
寒士豪怒道:“那你就别认我这个大哥!”
“好!”
这话一出,不只寒士豪瞪大眼,就连萧双双和寒幽都傻了,不可思议的对看一眼。
这还是她那事事顺从兄长的相公?
这还是她那老实又心软的爹爹?
寒幽的确抱持着一点一滴改变寒远夫妻的想法,却没想到她这当包子当习惯的爹如此配合,这么快便开了窍。
“我们走吧。”寒远带着妻女,敛下眼从寒士豪身旁绕过。
宋茵见他们要走,自家相公也不拦,急得上前要去扯寒幽,“你别走!赶紧去找世子把话说清楚!”
寒幽闪过她的手,勾起唇角,讽道:“要去你自个儿去!若是莫青夜肯换未婚妻,我绝无异议。”
“这是你说的,到时可别不认帐。”宋茵相信莫世子只要见过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肯定会答应换亲的。
“放心,我寒幽虽姓寒,可和某些同样姓寒,却恬不知耻的家伙不一样。”说罢她甩头便走。
直到三人走远,宋茵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拉着寒士豪,“阿豪,那死丫头拐着弯在骂我们!还有二弟居然说出那样的话,他们这是以为攀上了贵人,连我们都不认……”
“闭嘴!”寒士豪阴沉着脸,大声斥道。
和宋茵不同,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弟弟,经过今日一事,两兄弟算是彻底决裂了,不过若是能攀上镇国公府,就是决裂又何妨?
“老大,你的小媳妇搬到梅花巷了。”夜虎一得到消息便马上跑来报信。
“叫嫂子。”莫青夜正在写奏章,将这次把莱新国一网打尽之事上报,听见这话挑起眉纠正。
夜虎立马中气十足的改口,“小嫂子一家人已经在梅花巷安顿好了,老大你不知道,小嫂子搬家时可是上演了一场好戏,要不是咱们小嫂子的爹够有骨气,你这媳妇儿就要换人了……”
他将寒士豪一家子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遍,接着伤春悲秋的叹道:“老大,你说我爹娘怎就不生副好皮相给我?要是我能有你三分的长相,孩子早就满街跑了。”
人比人气死人,老大什么都不必做,光是站在那儿就能被那些小姑娘扔的手帕、荷包给淹死,现在甚至还有姑娘为了嫁他连脸面都不要,威胁起自家妹妹了。
这年头,长得帅就是吃香,这要换作是他,别说手帕了,就是连根草都没有。
莫青夜听见寒幽那丫头居然让寒喜儿来找他,嘴角一抽。
这妮子当初说的好听,会替他挡去那些烦人的女人,结果呢?她这算不算过河拆桥?
他搁下笔,站起身打算去问清楚。
“老大你去哪?”夜虎张着嘴问。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老大搁下手边的事,老大一向尽责,在公务未完成之前绝不会歇息,他明明看见那奏章才写了一半,老大这是要上哪去?
莫青夜头也没回道:“梅花巷。”
夜虎更傻了,是他这么多年来误会自家老大是个不近的铁血汉子,还是他那小嫂子当真魅力无边,才能让老大如此反常?
莫青夜只一眼就知道这愣小子在想到什么,扬起一抹俊美邪魅的笑容,轻声道:“练武场十圈。”
夜虎顿时打了个激灵,嚎道:“老大!我就是想想,我错了—— ”
莫青夜懒得理他,将人给扔到练武场后便朝梅花巷走去。
他本该在一个月前启程回京,却因为亲事未定,怕被梁歌牧缠上,特地晚了几日,没想到意外窥破莱新国的计划。
说起来也是他的运气,那日若是没遇到寒幽,只他一个人绝不可能完好无缺的离开,甚至还会打草惊蛇,逼对方提早动手,到时他们没有防备,定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这次的奏章,他打算将这件事一块上报,这份功劳理当有她一份。
昨日,京城又来了圣旨,要他在六月底前进京受封,他今日去梅花巷便是要告知寒幽这个消息。
想到要见那小丫头,莫青夜脚步莫名轻快许多,原本因要回京而烦闷的心情也奇异的平静不少。
他心情好,可某人心情却是差的很。
“双双,你不可以见死不救,那可是你大哥呀!”
萧双双看着紧拉着她不放的娘家嫂子,无助的想扯回自己的衣袖。“大嫂……不是我不帮,是我真的没办法……”
她总算能理解闺女为何非要搬到镇上了,这不过才几日,上门来借钱的人比以往多了不知道几倍,若是换作在芙蓉村,光靠他们三人怎么守得住?
到了镇上就不一样了,这房子大不说,还有库房,加上闺女聪明,雇了护卫守着,不仅抓了好些宵小,还拦住了不少想上门打秋风的旧识。
然而其他人能让护卫拦了,自个儿娘家人却是拦不住,若不是那些聘礼早被寒幽藏了起来,她大嫂就冲进去抢了。
苗丽儿几乎把这栋宅子看遍了,愣是没看见半点东西,又见哀兵政策没用,当下也恼了,指着萧双双的鼻头骂,“萧双双,这么多金子首饰,你随便拿一样出来就能抵你大哥的债务,你却不肯,你的心怎能这么狠?早知道那时就不该心软,直接把你嫁给镇上的贾地主,有了那笔聘金,我们现在也不必过得这么苦!”
这话勾起了萧双双最不愿回想的往事,脸都白了。
她生得貌美,附近村子里的姑娘几乎没人比得上她,有次她到镇上卖绣品,被镇上的大地主贾天财看上了,当天便让人前来萧家表明要纳她为妾。
那贾天财都六十多岁了,她自然不肯,可爹娘早早就过世,家中一切都是大哥萧功、大嫂苗丽儿作主,他们为了那三百两的聘金,便要将她送进贾府。
她从小便听话,但这件事却是怎么也不肯听,大哥气恼地将她打骂一顿后关进柴房,还撂了狠话,要将她打晕了直接送过去,萧双双很害怕,最后趁着兄嫂两人不注意逃跑了。
当年她不过才十五岁,一个弱女子离了家人哪有办法生活,当下便生了死意跑去投河,被当时路过的寒远救了。
寒远得知她的遭遇后心生怜惜,加上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萧双双嫁给别人做妾,便带着她回去,并向萧家提亲。
萧功得知此事气得半死,偏偏妹妹身子已经让人碰了,贾天财要是知道这事怎么可能还会要她,最后只能妥协,可就算如此,他还是狠狠宰了寒远一笔聘金,这才甘愿将萧双双嫁入寒家。
提起这件往事,萧双双仍觉得心凉,偏偏寒远一早便出了门,这会儿家里就剩她和女儿两人。
她很想直起腰杆子将苗丽儿赶出去,毕竟她才是当娘的人,总不能每回有事便让闺女护着自己,偏偏她就是没有勇气……
寒幽早明白自家娘亲的脾气,叹了口气,正想站起身处理,便听见一道沉稳且威严十足的嗓音——
“青枭,将人扔出去!”
“是!”
苗丽儿看着眼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拎了起来,往大门外一扔。
她被摔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惊怒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把我扔出来?我是萧双双的大嫂,是这房子的主人,你们信不信我报官抓人!”
寒幽怔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莫青夜,他怎么会来?
莫青夜扬起俊眉,冷然的看着赖在地上的苗丽儿。“报官?行,我倒要看看谁敢到我的宅子抓人。”
“什么你的宅子?这宅子可是世—— ”苗丽儿蓦地瞪大双眼,指着他颤声喊。“你、你是莫、莫世子?”
早在苗丽儿被扔出大街时,外头便围了一票看热闹的百姓,众人一看见莫青夜那俊美却散发着寒气的脸庞,下意识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这就是长年累积下来的肃杀之气,光是静静的伫立着,那凛然如刃的气势便让人不敢冒犯,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一阵畏缩。
苗丽儿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妇,面对这样的气势早已吓得软了脚,直接匍匐在地,慌乱的说:“世子爷,我是阿幽的舅母,我、我这是一时心急才会说错话,您大人有大量,别同我计较……”
“这是你家亲戚?”莫青夜直接略过摇摇欲坠的萧双双,问向一旁的寒幽。
寒幽看了眼自家娘亲,见她脸色仍然苍白,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得开口,“不认识,我娘早在十几年前就没和娘家的人来往了,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女人说是我舅母,且一进门便开口讨要你给我的聘礼,这算哪门子的亲戚,说是强盗还差不多。
“你来得正好,我爹不在,家里就剩我和我娘两个女子,要是再多来几个这样的人,我看你给的那些东西我是休想保住了。”她语带讽刺,一方面是对那些肖想她聘礼的人,一方面也是怨莫青夜。
财帛动人心,要是两家门当户对,他要送多少金银她都乐得收下,偏偏两人家世悬殊,他这么大张旗鼓的送来这些名贵之物,简直是给人添麻烦。
莫青夜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禁失笑,敢情这丫头还埋怨他?
不过也确实是他思虑不周,他把自己的威名想得太理所当然,却没想到这年头不怕死的人还是不少。
既然是他带来的麻烦,自然不介意顺手替她解决。
狭长的黑眸带着寒意,莫青夜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人。“我送出去的东西你想要?”
“不……我没有……”苗丽儿很想点头,但她不敢。
“既然没有,还坐在这做什么?”他剑眉一拧,语气森然。
青枭了解自家主子,十分配合的将腰间配剑出了鞘,剑一挥,刹那间便将大门外摆饰的盆栽一斩为二。
“啊—— ”这一剑吓坏了苗丽儿,让她尖叫一声,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当下便连滚带爬消失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