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海家珍神情冷淡地坐在附近的一家简餐咖啡馆,旁若无人地吃着墨西哥鸡肉色拉,喝着热拿铁。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戴着细黑框眼镜,穿着白色衬衫深绿色领带,黑色西装裤,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公务人员做派。
但再细看,男人脸色油腻了一点,腰围宽了一点,下巴还微微昂起,习惯性的用挑剔鄙视的眼神看人……抱歉,这不是公务人员的做派,纯粹是王先生讨人厌的本性。
“家珍,好久不见,你这两年好吗?”前男友王友达努力放柔了声音。
海家珍咀嚼色拉的动作一顿,抬眼。“有话直接说,我一点半还要回去上班。”
王友达僵了一下,还是温和地道:“家珍,你还在怨我是吗?”
“王友达,你最近是不是很闲?”她又叉了一口色拉吃。
“家珍,我知道当年是我伤害了你。”王友达文艺青年范儿地怅然道:“怪只怪当时太年轻了,我不懂得分辨什么才是自己需要的——”
海家珍翻了个白眼,草草把鸡肉色拉拨进嘴里三两下嚼完,在他的目瞪口呆中,一口气把拿铁喝光光,用餐巾擦了嘴边。
“是你说李教授有东西托你拿给我,但是看样子应该是借口。”她站起来,数了刚刚好的餐费放在桌上。“我走了,不管有事没事都不用再连络了。”
王友达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家珍,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怎样?”
“脾气变得这么……”王友达勉强把那个“坏”字吞下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那么温柔体贴,可是你现在——”
他有种被打击到的感觉,目光露出一丝哀怨的指控,好像海家珍深深伤害了他的感情。
海家珍一股火都冒上来。
这就是“你人很好”症候群,只要被贴上“你人很好”这个标签,全世界都他X的认定你就得被搓圆捏扁逆来顺受,而且要永无止境地接受任何混帐事和狗屁话!
就在海家珍要暴走的刹那——
“你对我女朋友有什么意见?”一个低沉浑厚冰冷凛冽杀气横溢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海家珍心脏狂跳,猛然回头。
高大英俊的闻镇一身铁灰色长风衣,黑衣长裤,越发衬显得肩宽窄腰腿长,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阳刚危险诱惑气势。
咖啡馆内所有女客人,包含女服务生痴痴地、直勾勾地盯着闻镇不放……
海家珍屏息,呆呆地仰望着他。
——他、他什么时候回国的?又怎么会刚刚好出现在这里?
“你、你谁呀?”王友达身高一七三,对上身高一百九十几的闻镇,瞬间成了矮胖铤的小蚌子。
闻镇缓步上前,王友达本能往后退,隐隐惊惧地吞口水。
面前这男人气场强大,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彷佛弹指间就能活生生碾碎自己三千遍!
终于回过神来的海家珍却是低下头,眼眶热热湿湿的,心口暖暖的,嘴角浮起一朵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小小笑容。
矮油这家伙,真的很会啊。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骚扰我女朋友?”闻镇自然而然地展臂揽住愣怔得格外呆萌的海家珍,垂眸对着她宠溺一笑,语带怜爱。“有没有被吓到?别怕,有我在。”
她身后是他宽大温暖的臂弯和胸膛,热辣辣怦通通的滋味不断从她心口蹦到脸颊上来,迅速地染成了一片红晕。
怎么办?突然好想少女心地“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等,不要发浪,不要犯骚,冷静!海家珍你要冷静!
“我没怕,咳,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她小声地……迟疑地……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该不会派人跟踪我吧?”
“是心有灵犀偶遇你信不信?”他微笑反问。
她一怔,微微眯起眼。这男人笑得越发好天真好不做作……
“我信你个鬼!”
“我们家珍果然冰雪聪明。”闻镇黑眸里笑意荡漾开来,嗓音越发低沉。“我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海家珍的感觉很复杂啊,此刻心头酸甜忐忑懊恼警觉啥啥乱七八糟的都有。
她深呼吸努力克制胸口那只中邪了般乱乱跳的小鹿,低声咕哝,“嗯啊,有喔,惊喜到很想找人算帐。”
浑厚笑声如大提琴弦音般响起……
可恶!长得帅声音又好听真是……严重妨碍风化。
海家珍膝盖有一瞬间发软,但还是很勇敢(?)的坚挺住了。
而已经彻底沦为背景板的王友达终于忍不住,气呼呼的忘记刚刚那种被大型猎杀性动物盯上的恐惧感,跳出来怒斥——
“够了没有?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家珍又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你算哪根葱啊?敢跟我比?”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王友达此言一出,全咖啡馆的“观众”不约而同地用震惊和看傻逼的目光投向他。
在胜负如此明显残酷的对照组之下,这位矮肥牲先生真的没发觉自己脸被打得啪啪响吗?
闻镇兴味浓厚地挑眉望向他,看着王友达在自己的眸光底下瑟瑟发抖,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你,前男友?”
“对、对……”王友达又吞了口口水,强着胆子。“家珍还是爱着我的。”
“王友达你有妄想症吧?”海家珍说得咬牙切齿。
妈的,刚刚拿铁就不该一口干,现在就能拿来浇他一脸了!
闻镇大掌温柔而坚定有力地环紧她的肩头,一瞬间,海家珍很奇妙的感觉到了其中流露的安抚与保护。
“乖,别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自己,”他低头对她微笑,来了一记模头杀。“嗯?”
炸毛的海家珍霎时被顺毛了。
啊,被担毛原来是这种感觉,难怪粉圆每次都一脸享受……打住!
闻镇强忍着笑,“小黑足猫”明明舒服又强撑的表情实在太可爱太撩人了,若不是在公众场合,他真是心痒痒的想——
他不自然地稍稍挪动了一下姿势,掩饰某个突然雄壮亢奋硬起来的“兄弟”。
所以,更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蠢蛋身上。
“王友达是吗?”他抬眸,语气忽然危险起来。
王友达抖了一下,眼里闪过惊慌。“你想干嘛?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X府建设科的?”
“你、你怎么知道?”
闻镇嘴角微扬,眼神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我对于任何胆敢观锐我女朋友的癞蛤蟆,特、别、关、注。”
全咖啡馆的女性同胞齐刷刷发出了艳羡忌妒的小小尖叫叹息声……
为什么这么威、这么撩的欧巴都是别人家的男朋友啊啊啊啊?呜。
而身为万众瞩目风暴中心的海家珍则是又开始有背脊酥麻、哆嗦软脚的冲动了。
她定一定神,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妙。
再这样发展下去,以后好像不是五顿饭吃完就能解决了?
而就在海家珍内心小人焦虑踱步转圈圈,苦思不得其法的时候,短短几分钟内建设科王某人已经凄惨败下阵来。
胡里胡涂间,海家珍被一只温暖大手牵出了咖啡馆,被外面的风一吹,她才注意到自己……几时跟他十指紧扣了?
她烫到般抽回手,闻镇并没有穷追猛打,而是含笑地屈指轻刮了她的鼻梁一下。
“有吃饱吗?”
轻刮鼻梁什么的,更犯规好吗?
她眨眨眼,不自觉地脸红了,微窘地道:“当然有饱,可你干嘛一看到我就想到吃饭?”
“想喂饱自己喜欢的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咳咳咳咳……”海家珍被口水呛到。
“当心,慢慢来。”他连忙帮她顺背,眼底眉梢的笑意止不住地流淌开来。
她连忙顾左右而言他。“你刚刚怎么搞定王友达的?”
“我打市民专线一九九九投诉他。”
海家珍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搞啊?”
闻镇大笑,又想揉揉她的头了。“开玩笑的。不过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是我的球友,而且我告诉他,以后再敢来骚扰我女朋友,让你不痛快的话,我亲手打断他身上每一根肋骨。”
海家珍半天说不岀话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骇笑。
“等一下,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她终于抓到“重点”。
“有一天会是的。”他笑吟吟回道。
“闻镇,你刚刚下飞机吗?时差还没调过来吗?脑子现在还好使吗?”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种事难道不用先问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我刚下飞机,没有时差的问题,脑子现在跟以往一样清晰好使。”他一一回答她的问题,神情专注温柔得令人心悸。“决定权当然是放在你手上,但你是阻止不了我追你的决心和行动的。”
“……闻先生,你知道你脸皮有多厚吗?”她磨牙。
“不知道,但家珍小姐想帮我量量看吗?”他低下头看着她,黑眸亮闪闪。
哼哼,海家珍只想一手搏一边他的脸颊肉,然后使劲扭下去……但是当她抬头看清楚他笑眼底下淡淡的青色,透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时,忽然间心就软了下来。
不管是心有灵犀,是误打误撞,还是老谋深算,但无论如何,他千里迢迢飞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来替她解围。
尽避被他惹得又好气又好笑又跳脚,但她也不是不感动的。
就算不是男朋友,他都是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
“你先回去睡觉吧。”海家珍声音不自觉温和起来。“黑眼圈那么大,想吓谁啊?”
闻镇一怔,本已做好被“猫掌”挠一脸的准备,没想到却得来了这么大的惊喜,怔忡喃喃:“你在关心我?”
“我又不是没心没肺。”她小声嘟嚎,眼神有些心虚地飘,随即清了清喉咙道:“我,那个,也差不多应该回去上班了。”
“我送你。”
“不用了,就几步路而已。”
“就当让我放心好吗?”他轻声相询。
怦咚怦咚怦咚……
“呃,随、随便你。”她微显僵硬地转身迈步走,努力表现得从容淡定,可惜浑然不知自己双耳红咚咚得厉害。
闻镇眸光利如鹰隼,又怎么会瞧不见她小巧如贝壳的耳朵晕红如鲜艳玛瑙,隐隐透着羞赧之意?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因此越来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