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粉色淑女脚踏车停放在花园洋房的雕花铁栏门前,季舒翎尾随项与麟入内,望着与记忆中几无两样的摆设,她心下不禁一阵唏嘘。
她忍不住揣想起来,倘若上辈子的婆婆依然安在,会否上辈子她与项与麟的结局将不一样?
帮佣推开别墅的大门,一派亲切和气的迎接项与麟,季舒翎紧跟在后,下意识向帮佣打了声招呼。
“林阿姨好。”
此声娇脆的招呼一响起,帮佣与项与麟俱是一愣,齐同转首诧异的望着季舒翎。
季舒翎不解的眨眨水眸,呐呐反问:“有什么不对吗?”
项与麟面上的惊诧未褪,问道:“林阿姨是半年前才来我家的,你怎么会认识她?”
门内的帮佣亦一脸困惑,追问道:“我们认识吗?”
这位帮佣在项家一待就是十年,二十一岁那年便嫁入项家,直到二十四岁才随项与麟迁居新家的季舒翎,自然对林阿姨熟识得很。
她全然忘了,这辈子的季舒翎,此刻与林阿姨应是初次相见。
季舒翎尴尬不已,连忙急中生智的挤出谎言:“林阿姨,你忘了吗?你弟弟跟我爸是同一个公家单位的,去年的中秋聚餐,我们不是见过吗?”
林阿姨见她如此笃定,顿觉记忆有些混乱,生怕是自己健忘才会认不得这个女孩,只好一脸懵懂的点了点头。
“原来我们见过啊!你爸爸也在国税局工作啊?”林阿姨热络的招呼起来。
“是啊,是啊!”季舒翎偷偷在心底抹了把冷汗。
“这么说来,你跟与麟是同学?”林阿姨一脸觉得太有缘的惊奇表情。
“是啊,是啊!”季舒翎忙不迭地猛点着头。
项与麟兀自在玄关月兑鞋入内,走向空间开阔的客厅时,不忘转身吩咐一声。
“阿姨,可以帮我切一盘水果,还有倒杯冰红茶过来吗?”
林阿姨应了声,又亲切的招呼季舒翎入屋,这才转入厨房忙活起来。
季舒翎月兑下帆布鞋,望着玄关处的旧鞋柜,下意识想从鞋柜里取下室内拖鞋,幸亏她的手刚伸出去,脑中立刻闪过一道警讯,活似被烫着一般的飞快收手。
她在心底告诫自己,必须遗忘上辈子她在项家养成的固定习惯,省得又出乱子。
于是她摆好自己那双白色帆布鞋,迈开仅着学生白袜的纤细双腿,步入再熟悉不过的客厅。
项与麟指着沙发旁的法式骨董茶几,说:“把书包放那儿吧。”
季舒翎佯装对面前的环境一脸陌生,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把书包卸在茶几上,随后在沙发上落坐。
她才刚坐下,片刻过后,楼梯口传来项母爽朗的嗓音:“与麟,你今天怎么没让王叔叔去接你放学?”
项与麟迎上前,朝着一身打扮雍容合宜的母亲说:“妈,舒翎来了。”
季舒翎从沙发上站起身,向项母颔首打招呼:“阿姨好,我来打扰了。”
项母眼神一亮,撇下宝贝儿子,快步走来,拉着季舒翎的手一同往沙发坐去。
“舒翎,好久不见了!我都快记不得,你上次来我们家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端详着眼前年轻且气色甚好的婆婆,季舒翎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婆婆临终之前的苍老衰弱模样。
她心口有些发疼,费了极大的劲儿,才终于把泪水逼回眼眶。
季舒翎勉强挤开一抹笑容,回道:“阿姨最近过得好吗?听说阿姨都没有按时回医院检查身体,我很担心阿姨呢。”
项母闻言露出惊讶的神色,问道:“是谁告诉你,我没有按时回医院检查身体?”
季舒翎不假思索的答道:“项与麟啊!”
项母忙调转眼神,望向坐在另一侧单人沙发上的项与麟。
项与麟却是一脸好整以暇的回望,泰然自若的解释道:“妈,你今年还没去医院检查。”
项母啼笑皆非的反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安排在年底住院检查,你怎会跟舒翎说我没有按时去检查身体?”
季舒翎当场恍然大悟,原来项与麟这小子在谁骗她!
可恶的家伙!他根本是故意把她骗来这里!
季舒翎重新站起身,客套的说:“既然阿姨身体很健康,也有按时回医院检查身体,那我就放心了。阿姨,我先回家了。”
项母热切的将她拉回沙发上,满眼慈爱的笑睐着她,“难得来了,为什么要急着走?阿姨很想你的,问过与麟好几次,让他邀请你来我们家玩,他都不理我,我又没有你的联络方式——啊,对了,说到这个,你有没有手机?手机号码是多少?”
季舒翎头皮发麻的扯着谎,“阿姨,我没有手机。我爸妈不肯帮我办。”
项母笑言:“这样啊。不然这样好了,阿姨帮你办个门号,再带你去挑手机。”
季舒翎傻了,正欲婉拒,一旁的项与麟冷不防地插了话:“妈,你觉得现在的高中生,谁会没有手机?”
项母这才打住嗓音,讶异的来回瞅视儿子与季舒翎。
“舒翎,你是不是不想让阿姨知道你的手机号码?”项母的反应相当敏捷,当下便心领神会儿子的暗示。
季舒翎心虚的涨红小脸,恨不得冲过去把项与麟抓起来撞墙。
瞥见项母露出有些受伤的表情,她只好改口:“阿姨,我是觉得……先前项同学很讨厌被其他同学误会我们的关系,所以我想我若是给了你手机号码,恐怕又会造成项同学的困扰。”
项母下意识转头望向自家儿子,问道:“与麟,这是真的吗?因为你不想被班上同学误会你跟舒翎的关系,所以你才都不邀请她来我们家玩?”
项与麟眸光一挑,先睨了一眼明显松口气的季舒翎,随后月兑口否认。
“妈,不是这样的。单纯就是因为升上高二、高三后,课业变重了,舒翎又把T大设为目标,我怕她会分心,才不敢邀请她来我们家……况且,我从来也没怕过被其他人误会。”
全程看着项与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季舒翎当场气得快吐血。
她现在才发觉,原来这家伙并非是沉默寡言,而是当律师的一块好料!他瞎掰的功夫,简直可说是舌粲莲花。
听罢,项母才一脸欢喜的转回季舒翎这头,说:“舒翎啊,是你太多心了,你刚才也听见了,与麟压根儿不怕别人误会,他是担心会害你在课业上分神,所以才一直不好意思邀请你来。”
不好意思?打死季舒翎也不敢相信,“不好意思”这个词会在项与麟身上发生!这家伙目中无人,自负高冷,一张践得二五八万的礼尸脸!
她事后反复回想,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得了犯贱癌,才会这般死心塌地的爱着这只没血没泪的活礼尸。
不过,项与麟的这番瞎扯,倒是点醒了她,让她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生怕大好机会错过,季舒翎连忙扬嗓道:“阿姨,我听说项同学也打算参加七月的指考,这是真的吗?”
闻言,项母面露一丝忧心,忍不住觑了觑别过脸的儿子。
正巧林阿姨送上了水果与冰红茶,项与麟一派若无其事的端起红茶,自顾自地从书包里取出原文小说,一边喝茶一边阅读。
项母语重心长的说:“原本我跟他爸爸都希望他能去申请美国的大学,也帮他选好了几间合适的,怎知道他忽然又说他想留在台湾念大学,但学测的成绩他自己不满意,所以才想继续参加指考。”
季舒翎忙劝道:“阿姨,项同学是因为想就近照顾你,所以才会临时改变心意,决定留在台湾念书……但是,阿姨你也晓得,年轻只有一次,求学的时光也只有这么一次,我觉得阿姨应该好好劝一下项同学。”
项母愣了一下,随即撇首询问起儿子:“与麟,舒翎说的是真的吗?”
这一次,改换项与麟彻底错愕。
他瞪大那双深邃的黑眸,不敢置信季舒翎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
担心自己的说法会遭能言善道的项与麟推翻,季舒翎不慌不乱的又月兑口补上一句——
“阿姨,刚才来的路上,我不小心套出了项同学的真心话,他可能是太烦恼了,才会向我倾诉心事……”
这席话无疑越发加重了季舒翎的可信度,毕竟,方才几段交手下来,项母不傻,自然看得出来,今天分明是儿子把季舒翎骗过来的,至于用意为何,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因此儿子若是选择向心仪的女孩子倾诉心事,这应当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项母彻底信了季舒翎这席话,当下严肃的询问起项与麟。
“与麟,你老实告诉妈,你真的是为了妈,才决定放弃出国念书吗?”
“妈——”
项与麟面色陡然一沉,正欲开口解释,冷不防地又被季舒翎插嘴。
“阿姨,我要再补充一点。”
季舒翎的眼神闪烁着一丝得意,故意睨了睨面色难看的项与麟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