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翌日，温暖的阳光撒向大地，化去许多寒意。十点整，杨洛琳牵着小司进入林护士的病房，小司见到受伤的母亲，难过地哭出来。
林护士安慰儿子，要他别担心，并且向杨洛琳道谢，对于自己的姊姊不负责任一事感到抱歉。
杨洛琳要她别在意，好好养病。
接近午时，林护士的姊姊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杨洛琳不方便留下，悄悄地退出病房。
她前去化妆室，走廊上传来许多人相互道圣诞快乐的声音，听着听着，不禁想起昨晚之事。
唉！她准是疯了，才会和沈冠辰再次发生关系。
一早清醒，她浑身酸痛，足以证明昨夜激情不是梦。
老实说，她的内心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与无奈，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禁不起气氛的诱惑、接受他的拥抱。
莫非是因为他还记得她的缘故？
无论她是否改变造型，他都一眼就认出她。
同样的日子、同样的时间，他们再次相逢，再次发生关系。
这些种种，该说是巧合吗？
杨洛琳离开化妆室后，心情还是很难舒坦。
怪了，这一点都不像精明能干的自己。
杨洛琳还记得自己在大公司时，是如何地备受注目。
向来只有他人为她心动，从未有人令她悸动。如今，她却因为沈冠辰这个男子乱了思绪，砸了分寸。
好似只要碰到他，一切都不对盘。
应付男人她可算个中好手，但对象一换成沈冠辰后，她就没辙了！杨洛琳突然很想找出原因。
这时，杨洛琳走到护理站，再往前就是电梯，她停下脚步，心里犹豫着该不该去找沈冠辰。
一早，沈冠辰像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地载着她和小司前来医院，接着就前往办公室，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以为他会和她一块去探望林护士，结果没有。
担心被护士误会，她佯装看着一旁的公布栏。
她干嘛理他？照道理她不该再和他见面才对。
她应该直接开车回家好好休息，尽快忘掉一切。
但是，她真的忘得了吗？
她的内心不也一直惦记着他？不然不会在酒吧见到他后彻夜难眠。
当她和他再次相遇时，胸口的鼓噪和骚动到现在她都还记得。
杨洛琳觉得内心好矛盾。
正当她选择回家时，护理站三名年轻护士的谈话声传进她耳里。
“哪！你们猜沈医师是不是在追林护士啊？”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因为沈医师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关心林护士，昨天他动完手术后还特别交代护士长要留意林护士的情况，一有什么状况，就要赶紧联络他。”
“身为医师很正常啊！”
“才不呢！你是新来的实习生，所以不知道。沈医师是大众情人，他对每个人都很温柔体贴，我到现在都还没听过有关他的任何坏评价，当然也没见他对什么人大吼大叫或者发脾气。”
“所以你才会认为他可能对林护士有意思，不然不会表现得那么特别吗？”
“当然，我听护士长说，是沈医师主动提出要照顾林护士的小孩一晚，想来就让人觉得他们之间好暧昧。”
“林护士年纪比沈医师大耶！怎么可能？”
“才差三岁，有什么不可能？”
“讨厌！你们不要再说了！人家可是很崇拜沈医师，他要是真的和林护士有暧昧，我会无法接受的。”
随即，另两名护士笑出来，沈医师的话题就此结束。
杨洛琳真希望自己没听见，她匆匆地移动脚步前去搭电梯。
三名护士的话在脑海里盘旋，仔细想想，她的迷思和她们一样。
沈冠辰对于小司近乎亲昵，感觉就像有意讨好小司，但是，沈冠辰若是有意追求林护士，又何必招惹她？
他大可继续与她假装为陌生人，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而且还说着无法忘记她的言语。
那个男人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心？还是如同护士们所言，他对任何人都一样，就连她也只是其中之一？
他对她好，只是一种习惯，因为她对他的不理睬，导致他男性的挑战欲升起。倘若如此，她就是中了他的圈套，掉进他的暧昧陷阱里。
杨洛琳心中有种挫败感，咒骂昨晚意志不够坚定的自己。
她准备开车门时，后方突然传来叫唤。
“杨洛琳，你是杨洛琳吧？”
女子的轻跃之声让杨洛琳缓缓地转过身子，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里，只是那熟悉身影与她记忆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却还不难辨识出来。
“季慈。”她诧异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季慈兴奋地来到她面前，开心道：“真的是你，杨洛琳，好久不见。”
娇小身材，俏丽脸庞，大大杏眸，充满流行时尚的装扮，让杨洛琳惊讶不已。
过去的记忆逐渐被唤醒，杨洛琳还以为再也不可能与她相遇，就连以前的同事，她都断了联络。
她与季慈是同公司不同部门，若说两人有什么交集，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曾是被冠上杨贵妃称号的第一美人，季慈则是被标上丑小鸭的阴沉女子。
两人所属部门是死对头，互瞧不顺眼，而当她因为一场八卦流言被迫离辞时，只有季慈真心为她难过，甚至想牺牲自己来阻止她离去。当然，她会被八卦流言所害，罪魁祸首就是季慈。
她们明明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人，却因为一场八卦流言而同桌共餐。
那一餐改变了她们对彼此的想法和关系，遗憾的是，两人的缘分仅仅只有那奇妙的一餐，至少杨洛琳是如此认为。
如今，她们再次相逢，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好久不见，季慈，你变了好多，我差点认不出你了！”杨洛琳稍微靠在车门，淡然一笑。
“你也变好多，发生什么事了吗？”季慈一脸不明白地看着她，向来喜好追求流行和名牌的女子怎会打扮得如此朴实和阴沉，样子就和当年她刚进入公司一样。
杨洛琳不以为然地耸肩，“因为工作关系。”
季慈还是不懂，“什么工作让你装扮成这样？感觉就像……”
“刚进公司的你吗？”她回答季慈的话。
季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自从你离开公司后，我就做回我自己，不再伪装了。”
杨洛琳点头，“看得出来。相信你的改变一定在公司引起一番骚动吧！”
“是有点啦！”季慈的表情有些复杂。
两人之间掠过沉默，季慈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忽然，她察觉到两人所处的地方，“对了，你怎么会来医院？身体不舒服吗？”
她的语气是热切的关怀，杨洛琳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心中莫名地滑过一道暖流。
“没有，有个朋友住院，我来探望她，现在要离开。你呢？”她的反问是真心，并非客套。
季慈的面颊飘上一抹红晕，“我……因为孕吐太严重，所以就来医院了。”
闻言，杨洛琳吃惊，“你怀孕了？”
季慈点头，“是啊！已经三个月。”
她的视线移向季慈的肚子，虽然还看不太出来，不过她还是愉快地道：“这么说你已经结婚罗？恭喜你了！”
季慈看着她，眼里有种怀念，“谢谢！那你呢？还是单身吗？”
杨洛琳用一种得意的眼神回应她，“当然，我的眼光可是很高。”
“说的也是，我都忘了你是公司的杨贵妃。”季慈发自内心道。
杨洛琳微眯起眼，调侃道：“你则是公司的丑小鸭，只是现在变天鹅了。”
听出她有意嘲笑，季慈不甘示弱，“你才奇怪，居然变成村姑！”
“村姑？”杨洛琳瞠目以对。
季慈赶紧捂住口，一脸后悔，“啊！对不起，我好像形容得太过分了。”
杨洛琳噗哧一声地笑出来，发出愉快的轻盈笑声，“你啊！真是一点都没变。”
季慈愣愣地看着她，特别的气氛开始在两人之间游走。
“我们……保持联络好吗？给我你的电话吧！洛琳。”季慈冷不防地睁大杏眼，激动道。
杨洛琳还以为自己听错，接着见到她认真无比的眼神后，扬起一抹温柔笑容，“好啊！把你的手机给我。”
季慈好高兴，急忙取出手机。
杨洛琳输入自己的号码，然后还给她，“有空一块吃饭吧！”
“嗯！”季慈展露出如同孩子一般的开心笑容。
杨洛琳发现，原来她们的想法居然一致，忍不住会心一笑。
“对了，圣诞快乐！”
“对了，圣诞快乐！”
两人不约而同地道出相同话，惊愕之际，一块笑出来。
今年的圣诞节对杨洛琳而言，真是奇妙……
季慈的出现抚平了杨洛琳紊乱的思绪，她顺利地回到家，提醒自己别再去想沈冠辰的事情，还有那三名护士的对话。
昨晚之事就当是不可抗拒的意乱情迷，无论如何，她的生活绝对不能因为他的出现而打乱。
如此地反复告诉自己后，杨洛琳的心情才平静下来，疲倦的身子让她很早就爬上床休息，就算没用晚餐，她还是一觉到天亮。
翌日，她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地前往幼稚园。
整个上午，她心情很好，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那笑容很不一样，不只是孩子们察觉到，其他老师们也感觉到，只是本人似乎没发现就是了。
中午休息时间，杨洛琳睡不着，于是前往阅览室。
阅览室是供老师们喝茶休息好喘口气的地方，里头有报章杂志，还有一些幼儿教学器材和相关资料。
杨洛琳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班级里，很少到阅览室来走动。
她内心明白，倘若要和其他老师们增进感情，就要经常到阅览室来转转，因为这地方就相当于一处八卦中心，仿佛是大公司里的茶水间或化妆室一样。
哪位老师怎样，哪位学生或家长如何，最近外头或幼稚园里发生什么新奇古怪之事……等等，都能在这里获得。
无论哪种行业，高尚或低俗，都一定月兑离不了喝咖啡、聊是非的场所。
杨洛琳是做好心理准备才会前往，她猜想昨晚有关小司的事情一定已经传开来，而她很好奇自己的介入是否有曝光。
她深吸口气，正想推开门时，里头的惊呼声引她停下动作。
直觉告诉自己，此时不适合出现，否则会让大家扫兴。
是什么话题让大家如此兴奋？杨洛琳紧张地侧耳倾听。
“已经决定了吗？”
“是啊！消息是从副校长那里来的，绝对没错。”
“可是之前不是一点迹象也没有吗？怎么会这么突然？”
“听说是因为人选方面迟迟无法决定的关系，才会拖这么久。”
“这么说来，校长这几天就会公布消息罗？”
“应该明天就会贴公告了吧！至于对外宣布则决定在年底岁末晚会的时候。”
“那意思是所有的老师都要出席罗？”
“当然！”
“天呀！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惊呼声接连响起，大家似乎变得异常兴奋，杨洛琳却在外头听得一头雾水。
大家究竟在聊什么？杨洛琳差点想进去向人家问清楚，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出现只会破坏气氛。
唉！若是以前的她，一定很快就融入大家的话题里。
算了，既然小司的事情没有曝光，她又何必自找麻烦。
她伸了伸懒腰，打起精神想要离开。
“对了，你们觉得杨老师会去吗？”
这样的问句突然冒出来，阻止打算离去的杨洛琳。
幼稚园院里只有她姓杨，不用猜也知道话题已转向她。
还以为自己不会成为话题人物，她赶紧专心倾听。
“嗯……我想杨老师应该不会想去吧？不过那么重要的日子，她不想去也不行吧！”
“虽然她个性阴沉，还是这所幼稚园的老师，如果没出席，恐怕会给上头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拜托！就算她真的出席，上头也不见得会注意到她吧！老实说，杨老师的存在感真的很薄弱，虽然大家都是同事，不过她实在很难相处，每次遇见她，我都不知道该跟她聊什么。”
“这点我也有同感，杨老师对任何事好像都不怎么感兴趣，我猜她的生活一定很单调又无趣。”
“不但没朋友，连男朋友都没交过吧！”
此话一出，气氛突然变得热络，大家开始展开限制级话题，让外头的杨洛琳哭笑不得。
就算不了解她，也犯不着背地里道人是非吧！杨洛琳在心中大叹无奈。
这大概是所谓的现世报吧！谁要她之前那么爱道人是非。
不想原本的好心情被破坏，她索性走人。
她朝自己的班级而去，经过长廊时，有人叫住她。
“杨老师。”
听出那是校长的声音，她赶紧回头，向对方行礼，“校长，你好。”
校长今年六十三岁，穿着一套深蓝西装，用平易近人的笑容向她打招呼。
她走向校长，瞧见他眼角的细纹和略微灰白的发丝，怎么看都比实际年龄稍长许多。
“辛苦了！到这里都快一年，一切都还习惯吗？”校长保持着和蔼可亲的面容。
杨洛琳点头，“谢谢校长关心，我已经都习惯了。”
“习惯就好。对了，有关小司的事情虽然有点违反院里的规定，不过因为你处理得不错，所以我没向理事会报告，也没跟其他老师们说，所以你不用担心，就照往常那样上班，不过以后绝对不能再这么做，知道吗？”校长提醒她。
原来是校长帮她隐瞒住，怪不得没曝光。
“谢谢校长，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杨洛琳向校长保证。
她明白校长是为她着想，不管怎么说，小司这件事她实在不该介入太深。
并不是要她离开幼稚园就不关心孩子，只是关心之际也要顾及身分和责任。
小司之事让她了解到，有许多事情还是要深思熟虑，单凭一时感情做事是很容易误事的。
“嗯！你明白就好。对了，年底有岁末晚会，你也要出席，知道吗？”
她想起刚才听见的话题，“一定要出席吗？校长，其实我对那种场合很不擅长……”
“哈哈哈！只是去吃东西而已，不需要想太多。”
就是因为只是去吃东西，她才不想去啊！她不想为了一顿饭，而待在不受欢迎的人群里。
她露出无奈，校长却笑得更大声。
“杨老师，你知道吗？要是其他老师知道你不想出席，一定会吓到。”
“为什么？”
校长打量她，接着故作神秘地含笑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记住，一定要出席喔！”
说完，他脚步轻快地离去，留下一脸迷惑的杨洛琳。
怪了，莫非这里的岁末晚会很特别？
她原本打算不出席，校长却亲自前来提醒，教她不想去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