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梦时不知道睡了多久,才再一次从黑暗中醒来。
当他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也就是说他睡了五个时辰以上,骨头都该散了。
他翻过身想下床,压在他胸口的重量让他动弹不得,原来尹荷香又趴在他身上睡着。
这小子——不,这小妮子又扑向他,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吃他豆腐。
从小,申梦时就知道自己长得英俊非凡,大多数的人甚至用“美”来形容他,还有人说他美到带着一股妖气,其实是天大的冤枉。
说实在话,他自己也不愿意长得这般秀气,唇红齿白,皮肤永远都晒不黑,一度让他很苦恼,甚至抱怨起他的爹娘来。
不过,似乎有许多人很羡慕他的长相,时常盯着他的脸发呆,这小妮子就是其中一个。
难以置信,她真的是女人。
尹荷香纯真的睡脸映入他的眼帘,白皙的肌肤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粉女敕,在在提醒他,她确实是个女人,而且长得非常漂亮。
他想起她转动着眼珠子耍诈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还有更多不安。他接着又想起昨天他们差点接吻的画面,心脏忍不住怦怦跳。
看着她有如花瓣般粉透诱人的双唇,申梦时忍不住伸出手,抚模她的嘴唇……
“啊,你醒了?”尹荷香哪个时候不好清醒,偏偏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申梦时又被活逮。
他急忙用手臂,假装活动筋骨。
“一二三四……”好忙!
尹荷香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尴尬的表情,只是忙着用手模他的额头。
“没有发烧,太好了。”确定他的体温正常,尹荷香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嘴角上方的两个小梨涡再次浮现。
好可爱!
被她的笑容吸引,申梦时的心又开始狂跳,呼吸变得不太正常。
不对不对,你疯了吗,申梦时?竟然因为一个跟男人没两样的女子乱了心情,别忘了你早发过誓,除非能遇见一个跟梦心一样完美的女人,否则宁可终生不娶。
“咳咳!”他把视线从她的脸移开,故意看向其他地方。“你……整晚都没睡,一直在照顾我吗?”
“我怕你发烧嘛!”她理所当然的点头。“虽然已经给你喝了解药,但谁晓得情况会变成怎么样,还是在你身边待着,我比较放心。”
她真的很贤慧,不但会解毒,还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一整夜,只差还没有亲手作羹汤,就是一个完美的妻子。
“这屋子除了你和我以外,还有其他人吗?”他发觉整间屋子静悄悄,不,不止屋内静悄悄,也没听见外头有传出任何声音,安静得可怕。
“没了,就我们两个。”她的回答落实申梦时的疑虑,他们确实是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屋檐下。
“你的爹娘呢?”他看着她,以为她会说出双亲早逝、孤苦零丁的话,没想到却是——
“他们走了。”她不在乎的回道。“一个月前,他们决定搬到城里去住,其实不止爹娘搬走,村子里的人家早就搬光了,他们还是最晚搬走的。”
“这么说,整个村子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还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
“嗯。”她笑得很开心,申梦时都快说不出话。
“大家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他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一个人住在山上不危险吗?
“因为很麻烦,还要适应新环境。”她喜欢山上的宁静,行动也较自由。
“你的爹娘不会说什么吗?”他好奇地问。“他们就这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住在这荒郊野外?”难怪四周静悄悄,原来真的一个邻居都没有。
“当然不放心。”她说。“所以我答应一个月后搬到城里跟他们一起住,他们答应我这一个月不会管我,随我爱怎么着,就这么着,一切由我自己作主。”
真是一对奇特的父母,放着花样年华的女儿一个人还到处乱跑,一般人家根本难以想象。
“我突然想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说来可笑,他连婚事都许了,竟然还对她一无所知。
“我叫尹荷香。”她比手画脚的回道。“荷花的荷,香气的香。”
“尹荷香。”他喃喃重复她的芳名,心里再起一股不小的震撼,她的名字居然和他的胎记互相呼应。
“我们真的很有缘,对不对?”她和他同样想法。“想想看,我的名字居然跟你身上的胎记一样,是不是很神奇?”
是很神奇,但他更想说的是吊诡,他压根儿不想和她“有缘”。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她反问他。
“申梦时。”他不怎么甘愿的回道。
“原来你叫申梦时啊!名字真好听。”长相好,连名字都好,真令人羡慕。
“是吗?”他耸耸肩,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对了,你的轻功怎么会这么好?”申梦时进一步打探她的事,试图模清她的底细。
“我爹教我的呀!”她回道。“我爹教我轻功,我娘教我解毒和制毒,不过这两样功夫我都只学了七成,为此时常挨他们骂呢!”
“你爹和你娘?”莫非他们都是……
“他们都是武林中人。”她笑着点头。“我爹据说还是武林中轻功最好的人,不过我怀疑他吹牛,我不觉得他有那么厉害。”
就她看来,她爹只有帮她拿掉落在树梢上的纸鸢时有用,剩下的时间只看见他在砍柴,而且后来她自个儿就能攀上树梢,根本用不着她爹。
“所以你才知道麒麟山庄。”就跟他猜想的一样,她的双亲皆来自武林,她才会那么不拘小节。
“嗯。”她点头如捣蒜。“我打小的愿望就是上麒麟山庄,还想不到方法,你就出现了,我们可以说是姻缘天注定。”
……她又来了,自以为是的加上一堆莫名其妙的说法,根本是她乘机要胁,还说得那么好听。
“你为什么想去麒麟山庄?”他追问。
“这个嘛……”她嘿嘿嘿地装神秘,就是不告诉他答案。原本她是打算去见他娘一面,讨教如何变成一个女人。但现在她见到和何晓冰长得几乎没两样的申梦时,她已经很满足,不再强求一定要去麒麟山庄。
“到底是怎样?”就光会笑,急死人。
“这个嘛……不告诉你!”她竟然朝他做鬼脸,非常欠揍。
“你这个——”
“你的脸好像沾到东西,我帮你拿掉。”
他才想开口教训人,未料尹荷香的身体突然又贴上来,脸一次靠得比一次近。
申梦时原本已经平静的心脏,因为这亲密的接触又顷刻狂跳,偌大的声响连他自己都听得到。
怦怦!怦怦!
心跳剧烈到他怀疑自己会死掉。
“好像拿不掉呢,怎么办?”她用手指轻轻地擦拭他的脸颊,力道轻柔。
一股异样的颤栗顿时在申梦时的体内流窜。
“拿掉了。”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暧昧,摆明就是在勾引男人,偏偏她的眼神又像小鹿一般无辜,申梦时简直快疯了。
他的心脏本来就已经跳得够快,经过她这么一挑逗,更是无力。
更糟的是,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已经对他造成重伤害。
“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可以有如此无耻的行为?!”他强迫自己把她推开,同时祈祷她不要看出异样。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翻白眼,就怕他又来礼义廉耻那一套,结果还真的被她猜中。
“既然知道就不应该这么轻佻。”他卯起来教训人。“怎么说都是男女有别,虽然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也不该踰越礼节……”
“烦死了,哪来那么多礼节?你到底还是不是江湖中人啊!”怎么他就这么罗唆?
“江湖中人也要讲求规矩——”
她的大眼写满了不赞成甚至有些鄙视,在在让申梦时觉得自己根本在对牛弹琴。
“算了!”不说也罢。“反正你别再惹我就是。”
“呿!”说不赢她就耍赖,没风度。
这丫头……
“你出去,我需要休息。”申梦时气呼呼地躺下来,拉高被子盖住头,一点儿都不想同她说话。
“瞧你跟我吵得那么起劲儿,毒应该已经全解了。那好,我也要回房睡觉。”不知感恩的男人,就他有脾气啊,她也有!看谁的脾气比较大,哼!
“不送!”被单下的申梦时喘吁吁,不单是因为生气,同时是因为努力抑制,尽量不让自己出糗。
“哼!”尹荷香朝被单做鬼脸,然后用力转身走出房间,到别处去睡。
耳根子好不容易才获得清静,申梦时掀开棉被,用力从床上坐起来,背部的伤口因为突来的拉扯而抽痛。
“好痛!”他用手模一下背后的伤口,却只模到布条。
都怪那丫头,没事跟他吵什么吵?忘了他有伤在身吗……
突然间,尹荷香娇艳欲滴的樱唇,出现在他眼前。
他摇摇头,试图赶走脑中的影像,她的嘴唇却离他越来越近。
申梦时下意识伸手抚模自己的嘴唇,被手指的冰冷触感吓一跳,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不好了!
即使申梦时再怎么顽固,他都必须承认此刻的自己不正常,他竟然一再想起尹荷香,天晓得他最讨厌像她这种毫无教养的野丫头。
为了将尹荷香的身影赶出脑海,申梦时做了许多努力,比如差点用棉被把自己闷死,他甚至考虑一拳将自己打昏,但都无济于事,她仍然盘据他的脑海不肯离去。
最后他再也受不了,干脆下床走动,结果没走几步,便因为烦躁停止胡乱踱步。
他瞥向房门,心想反正也无法安心休息,不如出去活动筋骨,总比待在房间胡思乱想强。
只是刚踏出房间,他的目光就被躺在墙角矮榻上的尹荷香吸引,她倒是睡得很熟。
他仿佛着魔似地走到矮榻前,凝视她的睡脸。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和男人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一点都不懂得防备,万一他要是趁着她睡觉时非礼她怎么办?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怕?
尹荷香顽皮的笑脸霎时在他眼前浮现,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怀疑她根本没考虑过安危问题,不然就是对自己的武功太过自信,不屑考虑。
他没再继续追问她家里的状况,是因为怕自己了解她太多事,那种感觉太亲密,他只希望跟她保持适当距离。
只是,她有如花瓣般美丽的脸庞就在他的眼前恣意绽放,教他实在很难再继续忽略下去。
申梦时直直盯着她晶莹剔透的粉唇,任何跟她保持距离的念头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他甚至没发现到自己正屈膝,慢慢蹲在矮榻旁,直到他的嘴唇几乎贴上她的唇,申梦时才愕然清醒。
他、他竟然想吻她,他到底是怎么了?
察觉到意志不再属于自己,申梦时猛然站起来,满脸通红的看着熟睡的尹荷香。
她是长得很甜美、笑起来很可爱没错,但她根本不是他理想的类型,他亦发誓过除非能够出现一个媲美他妹妹的女人,否则绝不动情。
如今这份决心,变得摇摇欲坠如此可笑,他和尹荷香相识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已经意识不清,再和她相处下去,到最后恐怕他会变得不认识自己。
不行,他必须走,不能再待下去!
顾不得背上的伤尚未痊愈,也顾不得对尹荷香的承诺,申梦时几乎是狼狈逃离尹荷香身边,连最重要的宝刀也忘了拿走。
申梦时趁着尹荷香睡着时遁逃,这头尹荷香却是坠入愉快的梦境幸福的微笑。
夫君!
梦中她紧紧拥住申梦时的手臂,一心和他长相厮守,浑然不知她的新郎已经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