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五妃们又捎来邀请了,这回说是府里新进了一批绸布与各式胭脂水粉,还有很多珠钗步摇等饰物,姐妹们要一起挑选分配,顺便喝喝茶、谈谈心,宴会设在伃妃的蝶舞宫。
辜拾璧并不想去,但若不去的话,是不是会更显得自己心虚?她想了想,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她清清白白、光明正大,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对众人做些解释,洗刷污名。
于是她心怀忐忑地来到蝶舞宫,这是她第一次踩进别人的院落,有种如临战场的感觉,之前已经被谋害了两次,这回不晓得会再碰上什么,她不得不戒慎恐惧、事事谨慎。
敌人至今尚未浮出台面,她总觉得好像所有的人都对她怀有敌意。
“王后娘娘驾到!姐妹们,快起身恭迎。”伃妃与一列妃子立刻起身行礼。
“免了,我说过不需要这样。要是真把我当姐妹,何不平起平坐呢?”辜拾璧实在厌倦那一套虚伪的礼数。
“王后娘娘,就算是姐妹,也还是要讲求长幼有序的,您就别为难我们了。”钰妃这话说得虽软,却是很明显的表态。
“王后娘娘,您快过来看,东西已经都摆好了,就等您先挑选呢。”仍妃领着她走到琳琅满目的桌前。
辜拾璧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内心其实一点劲儿也提不起,只好随意拿了一支距她最近的环钗,因为她知道要是她没先拿的话,其他人是不敢拿的。
“我只要这个就好,其它的你们姐妹分了吧。”她随手把环钗交给杏儿,杏儿马上用手绢儿包好。
“王后娘娘只要一样就好?还有这么多呢,不再多选一些吗?不挑几疋彩锦绸布裁制新裳吗?”语妃有些讶异。
“话说回来,王后娘娘一直都没梳云髻呢,就算是头发短了些,也还是能绾的吧。”伃妃冷冷扫向杏儿,“臭丫头,连帮王后娘娘梳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杏儿抖着声:“是奴婢失职。”
“伃妃,是我自己不想绾髻,杏儿哪敢勉强我绾呢,我就爱这披头散发的模样,轻松自在,连簪钗什么的都不用,所以也就用不着挑什么饰物了。”辜拾璧马上护着杏儿。
“王后娘娘这哪叫披头散发呢,就算没绾髻也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
“这乌云流泻之姿,也是一种妩媚之色。”
“是啊是啊,反而是绾髻的我们显得老气了。”
“其实我们能梳的髻就那几种,也没什么特别的样式了,只能在饰物上做变化,想来也挺腻的。”
“头发短了,濯发也方便,很容易干呢。”
一群人又开始吱吱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絮聒起来,听得辜拾璧心生不耐,她环顾四周一圈,看到一张摆了茶点的桌子,比起那些布疋珠宝,她对食物还比较有兴趣。
于是她走过去随手拿了一个梅花形状的小糕点吃了起来,旁边的侍女马上帮她添上茶水,她接着又挑了几个吃,在喝过一盅茶之后,渐渐觉得困倦,于是偕杏儿要回燕迩宫休息。
走到半路,辜拾璧就觉得头一阵发昏,就近在一座小凉亭坐下趴着。
“王后娘娘,您没事吧?”杏儿开始帮辜拾璧拍背按肩。
“……没事,只是觉得头昏……站不起身……”她甚至觉得身体开始热烫起来,感觉像是受了风寒发起热似的。
“我们别用走的了,我马上去叫人抬一顶软轿来,您在这儿等一会儿。”杏儿慌忙跑去求援。
辜拾璧趴在那儿,心思流转,不对劲……
为何身体会突然出现状况?莫非是刚刚的茶水点心被下了药?可是那点心是她自己拿的,对方应该无法预知她会拿哪一个才对,不像上次那碗放了断针的粥,是直接摆在她面前给她吃的。
她懊恼自己太大意了,不过没有马上毒发身亡,代表对方下的不是立即致命的毒药……
她心里不禁苦笑,『看来对方变聪明了,知道如果让我死在蝶舞宫,那在场的众人没一个月兑得了干系;若是让我出了蝶舞宫,倒在半路上,再派人暗杀的话,那些愚妇们就可以宣称不知情了,全推给刺客都说得过去。』
现在杏儿不在身边,她一个人虚软地瘫在这儿,毫无防备,太危险了。于是她勉强自己站起身,强打起精神,踉踉跄跄地往燕迩宫走去,至少到了燕迩宫会安全一点。
但她现在双眼迷茫,浑身发热,步伐不稳,宛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倒下。这时候,远远地,出现一抹身影,朝她奔了过来……
“拾璧!”
是述国公。辜拾璧像攀住浮木一般,抓着他的衣摆,喘息着说:“……送我回燕迩宫……快……”
庞知瑞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燕迩宫。才一走进宫,赫然发现庞王就站在宫里,一副等着谁大驾光临似的态势。
“王上,您别误会,我是来燕迩宫的路上,发现王后娘娘情况不对,才把她送回来的。”庞知瑞慌忙解释,并快速地把辜拾璧放上寝榻。
“你来燕迩宫做什么?”庞王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
“我……稍早有人在我殿外喊话,说王后娘娘请我到燕迩宫,有事相谈。我开门出来时,已不见人影。”庞知瑞当时只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推想是哪个侍女来传话吧。
庞王一听,心中已有谱了,冷笑道:“耍这种雕虫小技。”
“王后娘娘她……”庞知瑞紧张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想关心她的状况,但在庞王面前,又有所顾忌。
“到现在还没死,应该是死不了的,不用你担心了。”庞王一摆手,送客之意非常明显。
这时杏儿从外头扑跌进来。“王后娘娘!”
她找了人回到原来的小凉亭,已不见王后娘娘身影,慌得三魂失了两魂,一回到燕迩宫,看到庞王与述国公已经在里头,更是吓得连剩下的一魂都飞了。
“没你的事了,王后由本王处理。统统退下吧。”
宫门被关上了,庞王转身回到寝榻前,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担忧神色。
当他听说她应邀去蝶舞宫时,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于是提早到燕迩宫等她,只是没想到知瑞会早他一步拦到她。
他眉峰聚拢,坐到寝榻边缘,将辜拾璧扶起。她像是没有骨头似,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全身发汗,他大掌贴上她额头,热度烫人。
她睁开眼睛,认出眼前的人是庞王。为何他此时看来如此迷人?英俊的脸庞让人好想抚触,她伸出手,贴上他的脸。
庞王看到她眼神带着媚意,双颊与唇儿红艳得像在勾引人似的,立即意识到她被下的药八成是催情媚药之类的。不过这样至少可以确定不会有性命之危,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再想起知瑞说有侍女传话之事,他已经把事情大致的脉络串起来了。
“我的王后,你中计了。”
“……她们要让我没办法反抗……再下毒手是不是?”她喘息着,吐气如兰,每一个动作与表情都充满了魅惑。
“不,她们是要借刀杀人。下药促使你跟别的男人有了苟且,让流言成真,料想本王必会愤而杀了你。这样不只可以除掉你,还可以让你遗臭万年。”
“苟且?”她脑筋还转不过来,只知道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是如此吸引她,她全身燥热得想把衣服全月兑了。
“瞧你现在这样子,像颗鲜艳欲滴的果实,让人想先摘而后快。”他只是微微低下头,她就攀住他的颈子,主动凑上樱唇。
“你知道我是谁吗?”庞王回吻她,问着她。
“庞王……”她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叫我的名字,庞尚理。”
“尚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