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力拔山 第五章 热热闹闹过端午

作者 : 风光

因为成亲,元修有几日未到铁匠铺子里,昨日带麦芽来了一趟,也是吃了一餐就被迫离开,所以这日他早早就出现,料理了一下铺子里的事,顺便教导这些徒弟。

过了午时,他到镇上采买了些麦芽明日回门的礼品,之后回铺子交代了一声,随即转回路底村。

可怜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几人巴巴的期待师父会不会再带师娘来,再不济也有师娘做的吃食,结果全落了空。

走在乡间小路上,元修不住挂念着昨夜与他鏖战至半夜的娇妻,今早鸡啼了都没办法醒,还是他帮她清理了身子,他一下自责太过孟浪,却又回味着小娇妻醉后勾引他的那番韵味。

成了亲,当真是既甜又苦。

麦芽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和娘正坐在厅中大眼瞪小眼?还是各据一方各忙各的?

他这会儿有些后悔当初路底村的房子修得太大,即使加了一个麦芽还是显得空洞,说话都能听得到回音,娘维持着京中的习惯,大门总是深锁,其实他觉得大可不必这样,却也不好骤然改变。

家中一向冷清,不太与人往来,麦芽该是很不习惯吧?她家里总是那样热闹,那样温馨,生活充满着无穷的乐趣,不像他家无聊又单调,房子就只是一片睡觉的屋顶,他其实是很羡慕的……

胡思乱想之中,元修已经走进路底村,经过了老沙果树,就听到热闹滚滚的声音。

他心忖这该是隔壁交游广阔的麦家发出的动静,不意往那青砖瓦房一看,却没看到有什么人来去。

纳闷地又多走了几步到了家门口,他本能的想敲门,才一抬起头却是讶然,忘了继续往前,只能愣愣的看着前方。

元家的大门洞开,从门口就能看到院内,院子里有几个村里的孩子跑来跑去,童声笑语不断,屋檐下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一组木桌木椅,赵大娘与几个眼熟的村中妇人坐在那儿喝茶,不晓得在聊什么,笑得很开心。

然后麦芽由屋中出来,手中端着的该是点心,因为那甜香连他站在门口都闻到了。他看到麦芽将点心放在了木桌上,吆喝一声让那些孩子们来吃,四、五个孩子们随即停止追逐,嘻笑打闹着朝那里去。

其中一个孩子就是麦穗,他跑回来就一股脑儿钻到赵大娘怀里扭呀扭,惹得赵大娘发笑,麦芽在他头上轻轻一敲,拉开他拿起干净的帕子替其擦去汗水,又让所有孩子洗了手,才一个一个发了点心,安排他们坐在了檐下。

那排排坐吃果果的景象很有童趣,几个大婶娘子都乐不可支,对着自家儿孙指指点点的,笑语不断。

这一派热闹景象竟出现在他原以为冷清至极的家,是元修想都没想过的,忽然间,他觉得眼眶有点热。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注视,麦芽抬头朝门口望去,见到那高大的身影,立刻惊喜地迎了过来。

“夫君你回来了!”她拉着他进门,替他拍去肩上尘埃。

元修向她亮了亮手上的东西。“我到镇上买好了你明天回门的礼品,顺带提了一只烤鸡,今儿个晚上吃。”

麦芽眼儿一亮,开心地说道:“我都忘了这事,你居然还记得!夫君真真最是可靠!”

这也是为什么小麦穗会在他家的原因吧?明明回门前不能见娘家人的。

元修原本感动莫名的心思,被她这点小迷糊全打散了,不由似笑非笑地道:“不是我可靠,是你太不可靠。”

如此直言不讳,自然又惹得小妻子一阵娇嗔,两人背着众人打情骂俏一番后,元修正了脸色,随着麦芽进院子,与那些妇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果然是刚成亲,小俩口热呼着呢!”其中一名小娘子调笑道。

“你家元修那面相柔和了很多啊,你们刚来村子那几天,我家那没胆的孙子还被他吓哭了。”另一名大婶呵呵笑了起来,指着檐下其中一名孩童。“现在我孙子都能在你们家坐着吃点心了,也算是有进步。”

被这么一说,赵大娘也才察觉元修的变化,心情不知为何舒畅了许多,不过她也舍不得元修被一群女人调侃,便对他说道:“在外奔波了一日,也该肚子饿了,麦芽在屋后留了几个饼子夹肉给你,先去吃吧。”

元修点点头,让麦芽留在院里,他自个儿拎着采购来的东西进了屋。

入得屋中,又是另一番惊喜,原本空荡荡的厅中被布置得很是别致,架上的一双陶偶,窗沿的垂藤盆栽,桌上盖了麻桌布、茶几上的小瓶插着几枝迎春花,不像是赵大娘的手笔,除了麦芽应当没有别人有这样细的心思。

很奇妙的,这屋子还是一样的大,就加了几样东西,却少了空旷,点缀出了生活的味道。

笑意在元修眼中浮现,成亲真好。

来到灶房放下东西和烤鸡,看到桌上一个小篮用布包了起来,他打开布巾,里头是几个夹肉饼子,模上去还有热气,他模出一个咬了一口,觉得滋味甚好,索性拉了张凳子坐下,又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品尝起来。

外头吵杂的声音慢慢安静下来,元修猜测该是因为自己回来了,那群妇人们准备带着孩子回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灶房外响起脚步声,他以为是麦芽,抬起头正想说什么,却意外地看到小舅子麦莛。

“姊夫。”叫这称呼,麦莛还有些别扭,“我是来带麦穗回家的,顺便……顺便有事和姊夫说说。”

元修挑了挑眉,又拉过一张凳子示意他坐下,然后由篮子里取了一块饼子夹肉给他,又替他倒了茶。

麦莛原没有吃东西的打算,可是闻到熟悉的香味,忍不住就咬了一口。

是姊姊做的味道啊!以后不知多久才能吃到了!

两人默默的吃了起来,麦莛一个吃不够,还伸手拿了第二个,几乎都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一直到篮子空了,元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悠悠说道:“说吧,什么事。”

他不让麦莛先开口,是因为麦莛脸上那神情着实严肃,怕这小秀才要说的事会影响他的食欲,索性两个人都先喂饱。

麦莛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勉力说道:“那个……我姊姊其实有些小毛病,但除此之外她都很好,真的很好,希望你不要因为一点点小毛病,就嫌弃了她……”

虽然他说得隐讳,元修却是一听就懂。“我知道你的意思。”

在麦莛诧异的目光中,元修起身走到柜子底下,取出了被切成两半的铁梨木砧板,放到麦莛眼前。

“这是你姊姊入门第一个早上……呃,用菜刀不小心切开的。”

他说的是切开,不是劈开,因为当时她看起来真的没用什么力,甚至元修还在砧板上敲了敲,补充说明道:“铁梨木的。”

麦莛俊秀的脸蛋险些都歪了,他好像不用跟姊夫解释什么,因为这块可怜的砧板已经说明了一切。

两人交换了心照不宣的一眼,麦莛才讷讷说道:“那姊夫你觉得姊姊她……”

“她确实很好,比我想得还要好。”元修没有多说什么,这一句就代表了他的心思。

麦莛长出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一半,这时麦芽突然由外间来到灶房,他们随即中止了方才的话题。

见到两个男人居然在灶房里对坐着喝茶,麦芽纳闷地说道:“大弟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你回去了。”

“我……”麦莛哑然,不擅长说谎的他一时无法解释自己的来意。

麦芽看着灶房桌上的东西,蓦地笑了,自以为了解地拍了拍弟弟的肩。“我知道了,你是来蹭烤鸡吃的吧?”

这……这理由有比较好吗?麦莛哭笑不得地望向元修,想不到元修补了他一刀。

“对,麦莛说这烤鸡看起来很好吃。”元修甚至大方的一挥手。“这可是镇上有名的老周烤鸡店卖的,你带一半回去吧。”

麦莛顿觉自己一定是脑袋进了水,才会担忧这对夫妻的相处,他们根本没心没肺啊!

这年头要当个好弟弟真不容易啊……

于是麦莛明明只是来带弟弟回家,却莫名其妙地多拎了半只烤鸡。

回家时元修夫妻两人送了他们到门口,麦芽还笑着朝他挥手,说道:“下回嘴馋了就来找我,姊姊就住隔壁。”

麦莛一噎,他一个温润端方的读书人,在她的心中竟是好吃鬼,不由很是无言,只能无奈的瞪着自家傻兮兮的姊姊,接着朝元修深深一揖,意味深长地道:“姊夫,以后这个重担就交给你了。”

麦芽虽然就住在隔壁,回门一样受到了家人热烈的款待,中午招待姑爷的宴席还特别拣了一食盒让元修先拿去给隔壁的赵大娘再回来,他消失的时间不到半炷香,惹得大伙儿一阵好笑,纷纷感叹麦芽由夫家回娘家要不要太近。

之后麦莛便回了县学,他由年节就一直在家待到麦芽出嫁回门,如今看姊姊过得好,姊夫似乎也不介意她那点小毛病,他便安心的离开了。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路底村的春麦下了种,镇上的布店多了县里时兴的样式,麦家也试酿了杨梅酒,一直到老沙果树长出了小小的花苞,很快便接近端午佳节。

这几个月,麦家和元家几乎成了一家,两家不时一起用膳,麦母和麦芽也带着赵大娘走出家里,开始与村中妇女交流,赵大娘的生活不再是孤独的四面墙壁一扇门,路底村的村民善良纯朴、热情互助,和京里那些尔虞我诈、阴谋算计要好得太多了,她很庆幸元修找了这么个好地方,带自己搬到这里。

因着朝廷情势混乱,县里也没举办什么龙舟赛及集市这样的庆祝活动了,大家都躲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节,元家与麦家决定一起过端午,同时麦母又拉来王婶子一家。

前几日在饭桌上,麦芽向元修说让镇上的徒弟们也一道来家中吃粽子过节,元修与赵大娘却是愣了一下。

麦芽眨了眨眼,不解问道:“让他们一起过节很奇怪吗?否则以前是怎么样的?”

“以前就是各过各的。”为了不让她误解他亏待了徒弟们,元修还强调,“我会多给他们几两银子,让他们去买东西吃。”

“但是家里人少,把他们一起叫来热闹热闹不是很好吗?”因着麦芽的成长背景,她就喜欢一群人在一起的气氛。

赵大娘苦笑道:“不是不叫他们,只是没想到可以这么做。修哥儿他师父是个孤僻性子,一直以来不管什么节日都是我们一家三口自己过,因此没想到可以和他们一起过节。”

“那今年我想到啦!端午节铺子休一日,叫上他们一起吧,再加上先前说好的我娘家和美秀她家,端午家里可热闹了!娘,夫君,你们觉得如何?”麦芽笑吟吟地问着赵大娘。

其实她就算迳自决定了,家中其他两人也不会有意见,不过她这份尊重,令赵大娘及元修都觉得心里熨贴。

“好啊,让他们来,我也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们了,听说元甲元乙的个子都快赶上修哥儿了。”赵大娘点头,一想到那日家中会有的欢景,她的嘴角也不住上扬。

“夫君,明日你便去铺子里告诉他们,在端午前一日就先来家里住着,隔天太阳出来前你得带他们去河里提水泡艾叶,那是我们这里的习俗,用来洗手脸的……”

麦芽说得起劲,“这两天我得快点把房间整理出来让他们住,还有我得准备更多包粽子的材料,那几个半大小子可能吃了……”

“食材我去镇上买好,让那些兔崽子一起带回来。”听她如此高兴的规划过节,让元修有种前所未有的温馨感觉。

之后麦芽便忙了起来,也带动赵大娘的兴趣,一起兴冲冲的忙着。

赵大娘还是第一次知道过端午有这么多讲究,以前她在京里与赵义元修过端午,就是去街上的铺子里买几个粽子吃,偶尔赵义心血来潮会带她和元修到太液池畔去看划龙舟,可惜每回都是人山人海,她不爱去,渐渐的也就不去了。

来到了端午前一日,镇上的铁匠铺关门后,元修便带着八个兴奋的小伙子,背着满满的东西回了元家。当然当天晚上就先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八个小子睡在两间房,玩闹到三更半夜元修都过来骂人了才愿意乖乖睡下。

隔日天未大亮,那群熊孩子一个个睡眼惺忪的被元修挖了起来,到河里挑水。

虽然前一天玩得很晚,不过因为年轻,清醒过来之后又是精力旺盛,一个个猴子似的奔前跑后,抢了桶子去挑水,看得元修一阵失笑,都快端不住师父的架子,只能板着脸跟在后头,反倒成了监工似的,没了他的事。

将艾叶泡在挑回的水中,全家人洗了手脸,就将那群少年赶去用早膳,不过是简单的烧卖和粟米粥,就让一干徒弟们嚷着以后要赖在元家不走了,惹得麦芽哈哈大笑,只能说有了师娘撑腰,这群熊孩子好似不那么怕元修了,一个个调皮了起来。

天色大亮后,麦、王两家人也带着各种食材携家带眷的来了。

由于麦芽是新嫁娘,对于一些村里的习俗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麦王两家的长辈在打理好自家后,也顺便将端午节该布置的小东西给带来了。

“麦芽!”麦父和麦莛提了两小坛的雄黄酒来,前者说道:“这些酒已经在家晒了两天了,找个有日头的地方打开继续晒,中午时大家都喝一杯。”

麦芽还没伸手接过,旁边元甲和元乙已经抢着搬酒,“有事……那什么弟子服其劳,师娘你那么柔弱,这种出力气的活儿交给我们就好。”

听到麦芽柔弱,麦家父子的眉头忍不住跳了一下,与女儿同时交换了一记心虚的眼神,不过倒是将酒坛交给了两个小伙子。

跟在麦父身后的麦莛对着麦芽笑道:“大姊成师娘了,有这么一干小弟子干活儿,你以后可就省事了。”

“你大姊省事,你这小秀才可有事。”王叔不知从哪里走来,当下插了一句话,“快快快,回家拿一墨锭来。”

“拿墨锭要做什么?”麦莛不解。

王叔笑着解释道:“这端午有个习俗,五月五蛤蟆难抓,所以如果能抓到蛤蟆那可是宝,将墨锭由蛤蟆口中塞入,等蛤蟆没气憋死了再晒干保存起来,做出来的墨叫蟾酥墨,解毒消炎袪肿痛,在药店里可是上好的药材!”

“王叔你是认真的吗?”麦莛脸上微微惊恐。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很久没人做了。”麦父也啊的一声想了起来。

麦莛想装死,不过麦芽已经贼贼地笑了起来,唤道:“元丁元戊元己!”

声音方落,几个十二、三岁的小伙子笑嘻嘻的在麦芽身后出现,任凭差遣。

她坏心眼的指着自家小秀才。“带着我家大弟去抓蛤蟆吧!”

三个少年你推我挤的,簇拥着害怕却也好奇的麦莛去寻蛤蟆了。

众人摇头看着哈哈大笑的麦芽,这妮子欺负弟弟还挺上手的,偏偏麦莛还吃她那一套。

麦母和赵大娘带着元庚元辛麦穗和王家小弟,一起在元家的家具柜子上绑五色线,元修领着元丙一起挂艾虎草和贴门虎。

麦芽也没闲着,和王婶子一起带着王美秀准备做粽子的材料,让剩下的男人替她们搬东西,众人热火朝天的忙碌了起来,其间欢声笑语,喧闹却和谐。

晋南一带习惯的粽子是黍米包红枣馅,吃时沾糖,很受孩子喜爱,吃了粽子之后,寒衣便可以彻底的收起来,正式进入夏季。

不过麦芽嫌这样单调,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好这口,所以她又准备了粟子、柿饼、腊肉和东坡肉馅等等,届时用五色线区分开口味就不会搞混了。

这一番花样弄得院子香气四溢,直让人笑骂粽子还没包,人都被她馋饿了。

馅料备好后,老一辈的麦母、王婶子和赵大娘手快,负责包粽子,麦芽与王美秀则忙着做起五毒饼、藤萝饼等应景的食物。男人们没事干,居然在麦父的撺掇下,找了王叔、元修、元甲元乙元丙几个年纪较大的少年一起在元家开起菜地。

麦父的原话是想方便麦芽,免得麦芽麻烦,连煮饭时少一根葱都得回娘家的菜地里拔。

麦芽听了此话,却不依了。

“爹的意思是,不满我拿娘家的东西补贴夫家了?”说这话的同时,她还挤眉弄眼的递上锄头,彷佛在催着大家快去。

“你这臭丫头,元修平时也没少拿东西来,就你挑拨!”麦母却听不下去了,起身抄起蒲扇作势要打,惹得她惊叫出声,一把躲到元修身后,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麦莛的蛤蟆到底没抓到,不过他与年纪相仿的元丁元戊元己交上了朋友,元家的少年说着外头的世界,麦莛也分享着县学的生活,几人聊得相当尽兴,说到妙处还会高声大笑,哪里还有平素努力维持的温文儒雅形象。

麦穗认识了麦庚麦辛两个小哥哥,又有玩伴王家小弟在,四个年纪小的小娃简直玩疯了,咯咯笑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好几次惹得麦芽和王美秀都要放下手上工作去抓人,却惹得他们更开心,还有比跑给姊姊追更好玩的事吗?

五毒饼出炉后,院子又弥漫起另一股甜香。北方时兴的五毒饼是千层翻毛酥皮的,中间夹五种馅,上面用章盖出五毒的图案,麦芽以杏、桃、枣、桑椹、豆沙为馅,做出来卖相极佳,出炉后香气四溢,几个差点上房揭瓦的孩子都忘记疯跑了,痴痴地望着灶房的方向。

麦芽和王美秀将五毒饼拿到院子里晾凉,方便之后盖上图案,才又回头做其他吃食。

然而美食就在眼前,几个小孩儿哪里忍得住。

“好香喔……”

“看起来真好吃……”

“我好想吃……”

“那我们吃一个试试看?”

四个孩子似乎达成了协议,完全没有想起来先问过大人,一个个蹑手蹑脚的来到放饼的桌旁,一人模了一个后拔腿就跑。

他们这一跑就差点撞到了麦莛,麦莛等人连忙扶住几个孩子,才发现他们手上的饼子。

“好香喔,你们在吃什么,看起来真好吃!”元丁忍不住问道。

“是姊姊做的饼。”小麦穗指向远方的桌子,“那里还有。”

于是元丁元戊元己及麦莛也被惹得食指大动,跑到桌边各自抓了一块饼,三两口吃掉后,觉得味道真不错,又多抓了一块。

接着开菜地的麦父王叔和元修,以及元甲元乙元丙等人完成了农事,在小菜圃里种上了豆子、黄瓜、红薯、葱蒜韭菜、辣子、芥菜……等等,扛着锄头放好,净了手经过了木桌旁,看到几个少年吃得欢,也纷纷拿了一个,对麦芽的手艺赞不绝口。

王叔朝着檐下包粽子的女人笑道:“你们不休息下吃个饼子?挺好吃的。”

麦父见她们忙得热火朝天,便拿了几块过去,麦母、王婶子与赵大娘等人的工作也差不多到了尾声,绑完最后一个粽子,擦了手接过饼子也吃了起来。

这时候麦芽与王美秀估计五毒饼也放凉了,由灶房出来准备替饼子盖章,却看到原本满满的饼子只剩不到一手之数。

王美秀傻眼地叫了出来,“咦?我们的五毒饼呢?麦芽晾在这儿都还没盖上章,是拿到哪里去了……”

她与麦芽抬眼朝其他人望去,才发现居然人手一块饼,而且每个人都和她们一样表情怔愣,大家彼此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此时麦穗来到姊姊脚边,拉了拉她的衣摆,扬高了手上半块饼子,天真地道:“姊姊,这饼子很好吃,没有毒的。”

麦芽没好气地道:“当然没有毒,那毒我还没盖上去呢!”

院子蓦地爆出哄堂大笑,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横竖饼做出来就是要给人吃的,有没有图案倒也不重要。

不过麦芽欺负弟弟习惯了,忍不住拿起印章就在麦穗白女敕的脸上盖了一只蜘蛛,惹得他哇哇大叫,然后她又拿起蠍子的章,装得恶形恶状的要扑向元庚元辛。

王美秀也拣了一个蜈蚣章假意往王小弟脸上贴,一群孩子尖叫起来,被两名少女追得四散逃跑,院中又是另一片欢欣笑语。

粽子被妇人们拿到后头蒸煮,王婶子叉着腰,一边吃饼一边对着赵大娘笑道:“以前你家连门都不开的,自从麦芽嫁来后可热闹了。”

她这么一说,麦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麦芽就是个闹腾的,喜欢一堆人聚在一起,倒是扰得亲家母不得清净。”

赵大娘却是朝着麦母摇了摇头,真心说道:“不,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麦芽这妮子,有她在,这家里也不冷清了,今日看这些孩子笑呀闹的,我心中当真欢喜。”

至于屋外,大伙儿都去看菜地了,反倒是麦芽闲了下来,前院只剩她一人,索性拿起扫帚清扫起弄乱的地方,只是才扫了一小块,她突然感觉自己被人从后方抱住。

麦芽吓了一跳,但一感受到那熟悉的怀抱,很快也软了下来。“你没和他们去看菜地?”

“我开的菜地我看什么?”元修觉得好笑,他与麦芽差了一颗头,下巴刚好抵在她的头顶。“麦芽,今天娘很高兴。早知道元甲那群兔崽子闹腾会让娘这般高兴,我以前就不该拘着他们了。”

“那当然。”麦芽有些小得意。“在我身边的人,哪个不高兴呢?”

元修失笑,低头轻吻她的头顶。“你说的对,娘很喜欢你这个媳妇。”

“那你高不高兴呢?”麦芽笑眯了眼问。

“我也高兴。”

“那你喜不喜欢我这个媳妇?”麦芽转过了身,纤手在他胸前戳了戳,头却低低地不敢抬起,趁机问出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当初元修来麦家求亲,为的是挽回她的名声,她只能确定他不讨厌她,又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结亲以来两人相处这几个月可谓琴瑟和鸣,可是他真正的心意,她始终没有问。

“我很喜欢,比我娘更喜欢。”元修低声笑了,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又吻了她一记,吻在她的樱桃小嘴上。“也比你喜欢我,更喜欢……”

端午过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不过夏季也是雨季,偶尔的一阵大雨多少能浇息恼人的暑意,也为接下来的秋季丰收定调。

去年旱了一整年,今年有这样的好光景,百姓都很感激,只是这样的感激并没有维持多久。

恰在初初入伏之时,元修提早由镇上的铺子里转回家,家中赵大娘正在午憩,麦芽才刚将吊在井中的绿豆汤拉起,想喝几口消消暑,顺便提去酒铺给父母和小麦穗喝些,就见元修满身大汗的走进家门。

她连忙拧了凉巾子过去,元修接过后囫囵擦了擦脸,她又奉上清凉的绿豆汤,他接过一口气饮尽,示意她再盛一碗,一直到喝光三大碗,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麦芽见他热得不行,拿起蒲扇替他搧着风。

元修却握住了她的手,神情有些凝重。“麦芽,今日徐知县派师爷寻我,和我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可能也会影响岳父岳母。”

麦芽不由紧张起来,反握住他的手,“什么消息?”

元修沉重地道:“如今朝政腐败,社会动荡,不时有人起义要推翻皇权,前阵子太原一带也有人起义,还攻下了几座县城,朝廷便以筹措军饷为由,今年秋收时会派税监过来晋省辖内监税,听说第一个来的就是咱们平阳府。”

麦芽不太懂,“派税监过来会有什么问题吗?”

元修叹了口气。“问题很大。所谓税监几乎都是阉人,打着监税的名义而来,事实上却是苛捐杂税、为自己捞好处无所不用其极,所过之处可说寸草不生,百业萧条。听说两年前河南南阳府一带曾派税监过去,那税监抽税抽得狠,待他离开,直接导致南阳府辖下好几个县八成以上店铺倒闭,众多百姓逃亡成为流民,连县衙都关了门。”

“那县太爷呢?”

“可笑的是皇帝宠信阉人,税监滥权渎职导致民不聊生,县太爷居然还被治罪!”元修有些讽刺地冷笑。

“这么可怕?”麦芽真的吓了一跳,随即又想到先前他所说的可能会影响到她父母,不由心都提了起来。“那你说会影响我娘家爹娘,是说家里的酒坊会倒?”

“只是有可能,毕竟税监究竟吃相会有多难看,暂时无法判断,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元修回想着师爷前来陈述时,连苦笑都笑不出来的凄凉神情,心中亦是一凛。“师爷的意思是,建议我们索性先将铺子关了,索性我们这里还算偏远,说不定影响不大,等税监离开后可能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虽是下下策,但听起来却是唯一的方法了。

麦芽忧心忡忡,香肩都垂了下来,放低了声音说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世道那么乱,都是皇帝无能搞的,其实我曾偷偷想过,不管哪路起义军都好,若是真能推翻皇权,还给百姓一个清明盛世也不错。可是这次太原乱起居然引来了税监,我又觉得这样随便起义也真是扰民……”

元修心里不痛快,但听了她的傻话又想笑,不由揉了揉她的头,“起义军原就是乌合之众,内部良莠不齐,且起事心思不一,大多也是为了自己的权力,真正想救百姓于水火的又有几人?而且太原乱起,除了引来税监,还有另一件大事你没想起来。”

“什么大事?”麦芽有些怯懦地问,真是被这些坏消息给吓怕了。

“如果我没记错,明年是乡试年吧?太原是晋省省治所在,那里乱了,麦莛要怎么去考乡试?”元修叹了口气,着实为小舅子感到可惜。

麦莛今年十五,明年十六,听说在县学成绩优异,乡试很有机会延续他的战绩,成为这十里八乡最年轻的举人。

麦芽听得整张小脸都苦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元修,像在问他怎么办。

元修沉声道:“这事我问了师爷,师爷说如今这么乱,这种事近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有的知府奏请更改考场,有的奏请按院试规格因地置宜,徐知县爱民如子,会尽力请求上官周全这事的。”

麦芽这回由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蹊跷。“夫君,你和徐知县关系很好吗?否则他怎么会特别派人来告诉你税监的事?”

“你不知道我们铺子做着县衙生意?县衙里那些差役的武器都是元甲他们打的。”元修解释道。“况且当年我师父在工部的军器局并不是一般匠人,而是有着御赐令牌的神匠,光是看那面令牌,徐知县也会待我客气一些。”

麦芽突然想起什么,低呼一声。“啊!所以当时你状告顾秀才的时候,才可以在公堂上免跪吗?”

“是,否则我当时岂敢发下豪语,帮你解决顾景崇之事?”他微勾唇角,捏捏她的脸蛋,与她聊了一阵,心情也好了许多。“有徐知县照应,你也不必太担心。兵来将挡,总是会有办法的。”

两人又细细商谈,有了共识后也坐不下去了,麦芽留了一碗绿豆汤给赵大娘,剩余的便让元修提着,匆匆赶往麦家酒坊。

元修夫妻和麦家双亲讨论完税监一事,都觉得非同小可,于是一行人关了酒坊,也没有回家,直接朝着村长家去。

路底村村长姓林,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这一辈子都住在这个村子,一听元修等人提到税监,原也像麦芽一样茫然,但经元修说明税监的可怕,又说消息来自徐知县,绝对可靠,林村长不由吓得六神无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税监抽税,理由千奇百怪,今年的秋收重税只怕逃不掉了,还有那些在镇上行商贾之事的村民们也可能遭殃,所以村长还是先将大家聚集起来,说明利害再打算。”

林村长连连称是,也顾不了天色将暗,敲响了只在去年旱情时敲过的大钟,连夜将村民聚集起来。

村民们听了心头沉重,对此也是毫无办法,最后做出的结论也是做生意的慢慢先将生意收起来,没做生意的就藏富,节制用度,富的装穷,穷的装更穷,低调的度过这一关。

元修与麦芽由村长家离去后,虽得到村民们的感谢,心中却无一丝喜悦。

时入中伏,元家的铁匠铺开始减少生意,麦家也没有再出新酿的酒了,待到秋收之前,元家的铁铺已几乎不做生意,门半开着只是方便进出;至于麦家,大路边的店已经直接关门,许多定期来往的商旅都万般不解,问起来都说经营不善,想买酒的人只能饮恨离开。

待到秋收的季节,县学放了田休假,麦莛回到了村里,却也带来一个坏消息——朝廷果然派来了一名税监,名叫陈先,目前停留在临汾。

经李教谕透过熟人打听,此人原是内务省负责清扫大殿的一名宦官,借着妙语如珠巴结上了皇帝,之后一步登天成了殿前红人,现在才有机会得到晋省税监这样的肥缺。

至于为何会从平阳府开始,因为陈先怕死,太原乱起,他便绕过太原,选了晋省里离太原最远的平阳府,临汾与乡宁县离得不远,只怕大家最担心的情况就要发生。

有监于夏天雨水充足,今年秋天收成不错,当百姓紧赶慢赶的收好了麦子,村长便传来了消息,这次粮税,各种作物抽税七成。

七成啊!等于百姓一半以上的收成全缴了出去,剩下三成不仅无法卖钱,连能不能让一家子活到明年还是个问题。

麦子收完还有黍稷,然后是高粱,百姓几乎绝望,路底村还有核桃与沙果等作物,这些以往赋税极轻的东西,现在都要抽税五成以上,大伙儿终于亲眼见证税监的可怕,以往徐知县还能替他们抵挡一下外界的压力,至少乡宁县里的赋税勉强算是合理,如今连徐知县都挡不住了,这个一直堪称安宁的地界终于也不安宁了。

然后百姓很快就发现,税监的剥削还不只于此,所有营业中的店铺全抽取了开门税、用水税、人工税、交易税等各种令人眼花撩乱的税目,连闭门不开的店也有关门税、占地税……等等,而没有店面的挑夫货郎等亦有其税,不仅百姓叫苦连天,连徐知县都快被百姓层出不穷的冤情给搞疯。

元家与麦家也叹息着,即使他们听了徐知县的建议,早早结束了店铺,徒弟们也全带回路底村元家安置,却仍是受到了税监贪婪的波及。

如果税监只是胡乱搜刮一通便走,那百姓也就忍了,可是这个陈先不同,他不知是脑袋真的太过灵活还是贪心永无止境,居然还向一般民宅收取保护费,若是拒绝缴纳,很快就会有一群地痞流氓上门滋事找碴。

这已经完全违背一个官员该有的操守,不仅仅是徐知县,连平阳府的知府也忍无可忍了,再继续下去,只怕官逼民反,连最后一点安宁都保不住了。

这日元修带着几个徒弟,正在屋里捣鼓着木工,想着多做几个箱子,让徒弟们一人能有一个衣箱放自己的东西,否则现在众人混住,麦芽虽做了新衣服给他们,但衣服是统一的样式,几个大而化之的少年连衣服都混穿,当元乙穿着元丁那显然不合身而变得紧绷的衣服四处晃荡时,麦芽看不下去了。

院子里敲钉锯木的声音此起彼落,元家院子正忙得热火朝天,突然有人由外头冲了进来,看着一院子的彪形大汉,一时之间吓得脸色苍白,都忘了自己来干么,不知如何是好。

元修认出那是住在村头,距离大路不远马姓人家的儿子,抹了把脸上的汗,上前一步想问话,他原想温和的开口,但马家儿子或许是吓破胆了,元修前进一步,他居然退后了一步。

幸好麦芽由屋里出来,见到了来人,便扬起笑脸问道:“马大哥,来我们家有什么事吗?”

终于看到一个认识的,还是最温柔的麦芽,马家儿子终于回神了,不过却是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了,麦芽,你爹娘今儿不知为什么去酒铺,结果门开着,就有人进门砸店了,现在还闹着呢!你们屋子里人多,快、快去帮忙……”

这马家儿子虽然胆小,话却是说得清楚,元修二话不说便大步地往外跑,其余徒弟们听清缘由也板起了脸,各自在院子里找了个工具,什么槌子、扫帚、锄头、镰刀、烧火棍等等不一,然后追着元修身后跑了出去。

麦芽听得心急火燎,一咬牙快步进屋和赵大娘交代了一下,让她将大门闩好,自己也跟了过去。

此时跑在最前面的元修已经到麦家铺子外,人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麦父怒气冲冲地说道:“收什么保护费?我们这家店早就没有开了!你没看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剩几张桌子椅子也被你们砸坏了!”

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尖厉说道:“我管你有没有开,总之我们从不走空,要不你就交出五十两,要不看你要断手还是断脚!”

元修听不下去了,直接踏入了店里,冷声道:“我倒想知道,你是想断手还是断脚!”

麦父麦母一见到他,皆是眼前一亮,惊喜地叫道:“元修!”

店里还有三名地痞,身材并不高壮,甚至还有两个称得上瘦,可是他们手上皆拿着大刀,这才是让麦家双亲忌惮的原因。

大刀与菜刀不同,百姓家中是不准拥有这种军器的,这三个地痞居然能大摇大摆的拿着大刀,说他们与那贪婪的税监无关谁也不信。

果然那三人见到高大强壮的元修虽是一颤,不过仗着手里的大刀,他们有了些底气,一边挥舞着一边道:“小子,别管闲事!不然你就替这家人拿个五十两出来……”

虽然刀光剑影看起来很唬人,不过这不代表元修也忌惮。

他的师父赵义其实是个高人,不仅亲手打造武器,对于各种武器的使用也相当娴熟,赵义常说,一个好的铁匠,打造出来的武器自己不先用用看,哪里知道好不好?所以除了打铁,赵义也将十八般武艺都传授给了元修,元修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强,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因此,在他这个从小玩刀玩到大的人面前挥刀,简直是找死的行为。

元修一个眯眼,突然一个箭步欺近那三个地痞,地痞们吓得随手乱劈,但元修不知怎么办到的,抬手劈向其中一个人的脉门,手腕一转刀就到了他手上,他随即迅雷不及掩耳的用刀背敲了另外两人的手,其他两把刀应声落地。

然后,他轻轻巧巧的将刀搭在眼前已然吓呆的地痞脖子上。“你觉得,你的头值不值五十两?”

三个地痞简直要吓疯了,想要威胁回去却完全没胆子。

这时候元修的一干徒弟们也赶到了,除了元庚与元辛,几个壮汉瞬间挤满了这家小小的脚店,对着那三人横眉竖目,麦芽最后赶到,居然连店都进不去,只能在外头踮起脚伸头探脑。

面对一群拳头都比他们脑袋大的壮汉,三个地痞哪里看过这般华丽的阵仗,当下完全丧失勇气,齐齐吓跪了,哭求道:“壮……壮士饶命,我们……我们也是受人指使……你……你们不能杀我,会替自己惹上麻烦的……”

很可悲的是,即使武力上占了绝对的上风,这三人说的话却是不争的事实,元修可以吓走他们,却不能杀死他们,否则下回再来的只怕就是那税监派来的军队了。

元修冷声道:“我不问你们受谁指使,但事情不要做得太过了!你们要为人走狗,我不干涉,但做人要有底限,别忘了你们也是有家人朋友的。”

他面无表情地抄起一把挂在墙上的菜刀往桌角一切,也没见他怎么使劲,只见那桌角像豆腐一样被切开,落在地上的木块啪的一声,也让几个地痞流氓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在一群壮汉让出的缝隙中,看着自个儿夫君如此英勇的模样,麦芽激动了,这招她也会啊!

地痞们听懂了元修的意思,如果他们敢再来寻衅,他们自个儿的家人朋友恐怕就要倒楣了。横竖他们为虎作伥也只是想替自己谋点好处,根本没什么忠诚度可言,当损及自身的利益时,他们可以随时失去立场。

“不……不会了……我们不会再来了……”

“滚!”元修将刀朝他们一扔,这算是烫手的东西,他不会让他们留在这里。

三人捡了刀后,连滚带爬的逃了,他们由壮汉之中挤出去,一眼看到外头的麦芽,便随手一推,麦芽忘了要闪避直直往后退,不意踩到一个坑洞,低叫了一声就要倒下,幸好离她最近的元庚与元辛反应极快的拉住她。

元修听到她的叫声,急忙从店里走出,来到麦芽身边。“你怎么了?”

麦芽摇了摇头,正想站直,却发现脚踝一阵剧痛,“啊,好痛!”

“就不该如此轻易饶了他们!”元修冷冷地瞥着三个地痞逃走的方向,伸手扶住麦芽。

“算了,反正也不能对他们如何。”麦芽很是无奈地道。

她原是来安抚父母,到最后却成了互相安抚,直到双方都安慰完了,元修留下几个徒弟在店里帮麦父麦母善后,自己则背着受伤的麦芽先慢慢的走回家。

麦芽在他宽厚的背上,能感觉到他浑身紧绷,以为他在生气,便撒娇地说道:“夫君,我以后不会乱跑的,我只是想着有你在很安全……”

元修深吸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放松些,方才缓声说道:“我不是在气你,我在气我自己,居然没有保护好你。”

“那是意外,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你的。”麦芽见他似乎放松了,才安了心,突然察觉自己在他背上的感觉似曾相识。“夫君,听娘说上次我酒醉,你就是这样背我回去的?”

听她提到这个,元修又想起那日的旖旎,心情更好一些,此时恰恰经过被她单手折断那棵栎树,他突然停下脚步,示意她看上树枝上那个突兀的断口。“这树是你折断的,你记得吗?”

“什么?”麦芽瞪着那足有大腿粗的断口,失声惊叫。“我……我折断的?我我我我什么都不记得……”

“你说你要示范给我看,为什么你家当初会拒绝顾景崇的求亲,然后就单手折了这栎树干。”元修说得轻巧,好像她只是途沿拔了根草似的。

但麦芽难堪地脸都涨红了,张口结舌地说道:“那你……那你不就知道了?”她身具怪力的秘密?

元修淡然回道:“对,我早就知道了。”

“可是你……”麦芽慢慢冷静下来,回想起成亲以来,他对她没有不好,只有更好,甚至亲口承认过很喜欢她,也就是说,他对她力拔山河的缺点一点也不介意。

麦芽笑了,心里像喝了一整罐的蜜糖那么甜,她将下巴挂在他的肩膀,脸颊贴在他侧脸上。

“夫君,我好高兴你没有嫌弃我。”麦芽几乎把甜蜜的情绪完完全全传达给他。“你要一直这么喜欢我,到很老很老的时候,还要这样背我。”

“那不一定。”元修突然反问:“如果到很老很老的时候,是我行动不便呢?”

麦芽在他颊边蹭了蹭,笑嘻嘻道:“如果我到老还能这般有力,我就背你。”

“到时候你背得动我,我可不一定背得动你。”元修没来由的掂了掂她,害她轻呼一声,急忙搂住他的脖子。

他轻声一笑。“好像现在就快背不动了。”

麦芽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随即意识到他是在笑她胖。明明她的腰还没他的大腿粗呢,居然嫌弃她了?

麦芽倒是不敢给他几记粉拳,怕直接把人打吐血,于是元修好好的享受了一阵妻子的娇嗔,大笑而回,方才在酒坊时那郁闷的感受早已不翼而飞。

两人的身影在田野之中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有了这个男人的疼爱,麦芽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忘了这一刻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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