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儿娘子不和离 第三章

作者 : 唐梨

第二章

初春时分万物复苏,山上皆是绿茵一片。

耳边传来一阵阵鸟语莺啼,清风吹迭,带来似有若无的野花香气。

“这边地上碎石和树根凸起很多,你小心脚下。”

沈冰堂就在前方带路,他手里还拿着短刀,边走边砍去阻挡去路,并且生长得过分且凌乱的无数细小枝节。

原本带路的该是般若才对,可寒冬数月,山中道路已有许久未曾有人走过,料想到山中变化太多,沈冰堂才提议由他走在前方,由般若在身后指引方向。

“你好像对这种事很熟悉?”般若是指他砍掉那些挡路枝节的手法过于利落娴熟。“我还以为仙酥堂的少掌柜平日最多就只是管管铺内事务,以及像你先前说的研发新款糕点一类?还有之前你用脚踢回酒坛的事也是,你会武功?”平常人不会用脚踢回酒坛,她只是配合现下他的表现,闲着无事多问一句。

“哪里,我只是懂一些强身健体的防身武艺罢了,算不上多厉害的事,不过若是在途中遇上了熊,我应该是应付得来的。”

“这条路除了冬季,我时常都走,哪里会有熊?”

“那有狼?”

“也没有狼。”至少她从未见过。

“怎么可能会没有?”因前方出现的岔路,沈冰堂蓦然停步。“狼此刻不就在你面前?还是头不知道何时会因忍受不住饥饿而扑上你的大野狼。”

“你……”听见他的言辞,般若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然,但她很快便用稍稍蕴含愠与嗔的口吻来回应他的玩笑:“你饿不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只要沿着右边这条路走,不需顷刻就能看见一个深潭,那边几乎都没有人会去,因为掉下去可能会死,你要不要过去掉一下看看?等你掉下去死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你真狠心。”他似是十分惋惜般摇了摇头,直接沿着左边的山路继续往前走。

般若也没有反驳他,只是不发一言地紧跟在他身后。

其实她并不是狠心,她只是无法分辨他玩笑的轻重。

他长得那么像她师父,她觉得他太危险了,她怕自己会把他跟师父重叠,会管不住自己的心。

万一她真那么不小心对他心生多余的好感,而他又对她完全没有那种意思,那她的自作多情未免也太过好笑。

为此,对他,她一刻也不能让自己松懈。

“看来我们是到了。”

听见沈冰堂的言辞,般若自他身后走了出来。

放眼望去,不同颜色,不同种类的花开满了漫山遍野,花的香气、女敕草的清新气息,比方才在山间小路闻到的还要浓郁。

“沈冰堂,我不懂采蜜,但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你就直接开口告诉我?”般若有些极为不好意思地提议。

实不相瞒,她今天只是为他带路,在来之前她也没有恶补过任何采蜜的知识,她也……没有必要为了他那般努力。

但她人都来了,她不开口要求帮忙好像也不太好意思。

然而对于她的客气,沈冰堂只是轻然一笑:“没关系。”

他拉着她来到一块容一人落座的大石,旁边还有一棵小树能为她遮挡阳光。

“事情我自己能解决,基本上不需要你帮忙,你先坐在这里等我。”他边说,边用衣袖拂去石上的脏污,轻按着她的双肩,让她坐了下来。

“你很快就回来?”

“嗯,很快。”

“不会受伤?”

“绝对不会。”

别怪她过于鸡婆,她只是知道他采花蜜不是就着花来采,而是找蜂巢。

她虽然知道他通晓采蜜之道,但他自己一个人去做,她仍是感到有点担忧。

不过既然有他的再三保证,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沈冰堂的动作很快,才背着竹篓离开两刻左右的时间,就重新回到了她面前。

“你好了?”

“嗯。”

“那我们回去吧。”

上山和下山需要耗费不少时间,他们现在下山,等回到城里都是黄昏了,若是再晚一些,他们恐怕就要模黑下山,那时候过于危险,她可不太情愿。

“先等一下。”沈冰堂把急于起身的她拉了回来。“你髪上沾了细叶和花瓣,我帮你拿掉。”

“呃……”般若知道他只不过是好心帮她取走沾在髪上的东西罢了,他并没有别的意思。

可他们现在靠得这么近,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源源不绝地传来,那是长期浸婬在制作各种甜食的气息,又混搅着他自身的阳刚,她不觉得怪异,只是一不小心就被他乱了心神。

“好、好了吧?”她在心跳加剧,心底防线快要失守之前这么问,也还没等到他收回手,就急着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哪知,她才刚撤回自身,才忽地感觉头上多了一点古怪的重量,“你……你把什么东西放我头上了?”

她急着伸手想要触碰头上被增加之物,想将它拿下来,可他却在中途就抓住她的手,阻拦了她。

“那是上好的南海珍珠与晶玉所制的步摇,那天我刚好看见,觉得很适合你,便将它买下,现在时机刚好赠予你。”

“你……为什么要送我步摇?”她因他突然赠物的举动而呆呆愣住,同样愣住的那只被他紧握在手中的软荑,它就那样安静又顺服地窝在他温暖的手心,忘了撤回。

“我每回去聆风楼给大家带吃的,所有人都愉快收下,唯独你兴致缺缺,甚至从不曾碰触我带去的糕点,既然你不喜欢甜食,那我便给你换一样别的。”

“我不喜欢甜食是因为……”

“因为你觉得常吃甜食会发胖。”他没等到她说完就帮她接话。“话是这么说,可我为何会觉得你只是想要从我这儿讨些与众不同而已?看不出,你平时总是一副清灵娴静的模样,结果你心底里却这般有心机?”虽然是这样,但她的这点心机他却不讨厌,他还特地用别的东西来讨好她。

“我……”话都让他说完了,而且他还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害她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但她思忖了片刻,直接更换了话题:“我知道你向来对人很好,是不求回报,习惯性地对人好,但你可知,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好都能被人接受?”

“别人要不要接受我付出的好,想不想领我的情,没关系啊,我只知道我想要对你好,我也愿意对你好。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对吧?”

她知道,但很不巧她就是不想接受他的好的那一个。

她想她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可他却依然不在乎自己是在拿热脸贴她的冷,不停百般讨好。

二十年了,她活了二十年,从小到大都没几个人对她好,在她的记忆里,唯一对她最好的人就只有娘亲、师父,以及他。

他长得太像师父了,虽然只有面容相似,但他又像师父一样对她极好。

她的感觉逐渐变得有些模煳了,尽管曾经一再的不情愿,可在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把师父的影子套在了他身上,心,也因他而撼动。

“我突然有些口渴,你知道这里哪里有干净的水源吗?”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放开了她的手,但厚热大掌十分僭越,除了撩开被风吹拂到贴在她脸颊上的发丝,还直接抚模上她的脸。

或许她心底里的抗拒,早就因察觉到自己的心绪而被抹杀得干净,她也没有就此退离,只是用粉柔脸颊贴着他的掌心,温顺地点了点头。

“在你刚才去采花蜜的树林的另一边有一条山涧小溪。我带你过去。”

她的心如今好乱,因他而紊乱。

她想说等喝完水就一定要叫他离开,她需要下山,回去聆风楼,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好整理乱成一团的思绪。

可是就在她也俯身掬水喝完之后,她突然感到左脚传来一阵短暂的痛。

“啊……”般若忍不住发出一声叫唤,在她低头查看之际,正好瞅见那团蠕动着探头探脑的深黑玩意,“蛇……有、有蛇!”

“般若不要动。”

般若没有动,也不敢动。而沈冰堂在她发出惊叫之时就已经握着短刀冲了出来,快飞出手,一手捏住蛇的七寸,另一只手用短刀飞快了结了蛇的性命,把它掷进一旁的草丛之中。

“没事吧?有没有被咬到?”他回到她身边,在水中洗净双手,充满关切地问。

“我……”般若咬了咬唇,最后还决定开口告诉他:“我好像被咬了。”

沈冰堂愣了一下,但马上便变了脸,说道:“那可糟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条蛇应该有毒。你被咬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大、大概在脚踝的位置。”攸关性命的事情,她没敢拒绝让他撩起她的裙摆查看。

“还真的是有毒,被咬的地方旁边都黑了一圈了,我先帮你把毒吸出来。”他没有询问她的意见,直接便用嘴对着她腿上被咬伤的地方吸出毒血,吐到一旁地上,如此数次,来回往复。

“你、你……”般若本来是想阻止他的。

吸毒是很危险的事,稍有不慎的话连他也会中毒,她不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到底抱有怎样深厚真挚的情感,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毫不犹豫地为对方做这种事。

沈冰堂喜欢她,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就是不容抹灭的事实。

本来被一个男人撩起裙摆,用嘴吮吸腿上肌肤是一件很令人感到羞耻的事,她知道她也肯定有为此而脸红,因为被他的唇压着、吸吮着的地方所传来的灼热之感根本不容她忽视。

可她同时也感到无比的感动,是心脏真真切切地被这个男人的温柔和爱惜所撼动着。

“毒虽然都已经吸出来了,但是为防万一,我还是先带你下山找位大夫看一看。你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你下山。”他在为她处理完伤口,又用溪水漱清口中毒血之后,边在她面前蹲下边这么说。

“嗯。”她直接温顺地把自身贴到了他的背上,一双柔荑环抱在他胸前。

只是当他背着她,正打算往山下的方向走时,天却下起了雨,且雨势有越下越大的迹象。

“你先不要下山。”她在他想要加快脚步时这么说道。

“我担心你,哪怕下着雨,我也想着尽快带你下山。”

“下雨的时候山路湿滑,又有不少泥泞,你冒着雨下去,途中我们会更加危险,你往那边走,一直往前会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我们先在那里躲雨,等雨停了再下山。”她怕他对她过于担忧,便再补上一句:“你放心,如果我感觉不舒服我会开口跟你说,但我现在没感觉到异样,之前被毒蛇咬到所产生的小小麻木之感,也随着你为我吸出毒血而消失不见,我暂时没有问题的。”

“那……好吧。”

他虽然踌躇再三,最后却也按照她所说找到那棵大树躲雨。

“我怎么觉得跟你在一起一整天,我们之间好似发生了许多事?”

雨声滴答,也淅沥,头顶上生长茂盛的枝叶几乎阻挡了所有的雨水。

尽管如此,碍于她刚被毒蛇所伤,怕她身子虚容易受凉,沈冰堂依旧小心护着她,举起衣袖遮挡在她头顶,绝不许她被弄湿分毫。

“听你这么说,你是觉得跟我一起事很多,我为你造成了不少麻烦?”她不是故意要这么问,她只是有点迫切想要知道他有没有对她所造成的麻烦感到不耐。

他可能不知道,人一旦接受了一点点好就会想要更多更多的好,那是人性里习惯性的贪。

同样的,他既然给了她一点温柔,她就忍不住想要向他索讨更多,但她又怕会遭到他的拒绝,便在他开口给予回应之前将他的手挥开,反正雨水也滴不到这里。

这样的话,哪怕之后他说的不是她想要的,他们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你在说什么?”被她所拒绝,他直接便收回了手,但他脸上从容的笑却未曾瓦解分毫。“我的意思是跟你在一起总让我感觉新鲜有趣,你让我感觉到轻松快乐,男子照顾女子又是应该,这样我又岂会觉得你麻烦?”

“啊……”她想她得回应他。她不能总是就这样默然接受他的好,她至少得用言语真真正正地问清他的意图。她正想着要跟他说些什么,却禁不住低头用手轻掩口鼻,发出一声啊嚏。

“你看你,受凉了,你过来。”这一次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直接就把她揽入自己的怀抱之中,还将她抱得紧一紧,不许她挣月兑出去。

“你……我……”唉……最后那声叹息她是真的有叹出声来。

她真的不是想要像这样一直跟他拖拖拉拉,可她是深切地明白到她心里还有另一个人。

他不是她师父,却做过许许多多师父也对她做过的事,例如此刻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似曾相识的情景使她的感觉更加模煳,她快要分不清他跟师父了。

“般若,你相信有人会对另一个人一见倾心这种话吗?”

头顶上传来的温柔语句与温热吐息,使得她不得不缓缓抬起头与他对视:“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喜欢你,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

他喜欢她,那么那么的喜欢她,他都忍了那么多天了,此刻她就在他怀里,他再也无法忍耐,直接就低头吻住她。

……

“我会珍惜你的。”他按住她不安扭动的身躯,要她乖乖接受所有他所给予的东西,深情地在她脸上、唇上印着吻。“相信我,我绝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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