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下午过去,杜婉芙卖完了今天的五十斤酒,正准备关门……
陆衡青叫住了她,“杜姑娘!”他一手拎铁锹,另一只手还提着一摞东西,走进她的酒馆,他将那摞东西放在桌上。
杜婉芙一看,是一个新做好的木碗木碟?她眼睛一亮,拿过仔细看看,无论上款式,大小还是颜色,就是她想要的!
木碗厚重,边边角角被打磨得很光滑,还透出了木料的清香?
她抬头看他,笑道:“这是陆大哥今天做的?”陆衡青嗯了一声。杜婉芙取笑他,“今儿早上你帮我搭柴棚,又做了这碗和这些盘子……难道自个儿的活计不用做了?”
陆衡青又嗯了一声。杜婉芙诧异道:“你今天还真的……一整天没干活?这样可不行,陆大哥,这些事儿都不是顶顶重要的,要做也是有时间才做……”
陆衡青只是不擅言辞,觉得要解释的话他得费不少口舌,所以没吭声。但这会儿见她真心实意为他着想,才答道:“无事,没有急活。”
杜婉芙这才恍然大悟,笑盈盈地抱起了那一摞碗碟,对他说道:“那我先进去做饭了!”陆衡青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别关门,我也要进去,给你装墙头刺。”
杜婉芙愣住,墙头刺?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好像那伙想要欺负她的流氓坏蛋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而她因为最近太忙,也一直没空再想这事儿。
“我来拿,重得很。”陆衡青上前接过她抱着的那些碗碟,径直去了她家后院,杜婉芙迟了一步才追了上去。
这时,陆衡青已经把碗碟送到了厨房,然后去院墙下把泥砂,白石灰等倒在了地上,又去井边打了水上来,拿着铁锹开始和泥。
杜婉芙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终于忍不下去了,说道:“陆大哥,不、不用了,我不要这墙头刺。”想了想,她把心一横,如实说道:“我手里可没那么多钱,付不起五十两银子。”
陆衡青道:“上回你说要做墙头刺,若要做全铁钉的,五十两还少了……这回我给你做的,九成都是竹钉,只有一成的铁钉,不值什么钱。你若一定要算钱的,那就当……当作我一个月的伙食费!”
杜婉芙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再细细一想,果然如此!铁制的东西本来就贵,如果墙头刺全部都用铁制的,那价格果然……也怨她,当时被那伙坏人给吓傻了,也没考虑到这一点。
不过,她又看了看那些竹钉,每一枝都十分厚重,还被削得锋利尖锐,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的,“陆大哥,这些我也算成钱给你!”杜婉芙说道。
陆衡青只顾低头干活,“不用!”
杜婉芙讪讪地去了厨房,她想着,当然不能让他白做工,但看他那副模样儿,大约也是不肯收她的钱的。那……她干脆以后就连着他的早饭也包了?平时再多做点儿好吃的,再看一眼他新做出来的木制碗碟,还真是合她的心意!
杜婉芙心里高兴,也不觉得累了,兴冲冲地做起了晚饭,等到她做好了晚饭,用托盘端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陆衡青已经点亮了院子里的两盏灯笼,此刻还在劳作。
“陆大哥,快去洗手,咱们吃饭了。”杜婉芙说道,陆衡青随后应了一声,停下手里的活计,稍微收拾了一下地面上泥砂,这才过去洗了手,走到桌前刚才坐下,就又被惊着了。
只见满桌子摆着极丰盛的菜肴,大大小小的至少有七八个菜,陆衡青,“这……”
杜婉芙笑道:“谁让陆大哥不愿收我这墙头刺的钱呢,就当是谢礼吧!”陆衡青有些赧然,“我今天还没干完活,泥砂和好了,墙头刺可能要等明天一早才能过来装。”
杜婉芙笑道:“不妨事!今儿菜好,烦大哥再替我试几样酒。”陆衡青点头,拿起筷子扒饭吃菜。菜肴确实很丰盛,但她今天让他试的酒,似乎又有些不一般,好像带着些药材的香气?
杜婉芙解释道:“今儿这几样是我泡了药材的,分别是刺梨,五倍子,天麻,党参和肉苁蓉这五样。”
自打上次她做了果儿酒出来以后,就请了匠人做了一批百来个足有三指粗细的竹筒酒器出来,每个大约能装三两果儿酒。但凡是有酒客前来买酒的,杜婉芙便无偿送人家一筒竹节果儿酒,让客人们带回家去给家里人喝。
没想到倒颇受本地妇人的喜爱,她们虽不太好意思直接坐在酒馆里吃酒,却会遣了家中小儿过来买果儿酒,哪怕杜婉芙给果儿酒的定价并不低。
到如今,杜婉芙每天都能卖个七八斤果儿酒出去,便有客人们向她抱怨,说既然有适应娘们儿喝的果儿酒,怎么没有适合爷们儿补身的药酒呢?
于是杜婉芙又动了心思,她问了好些郎中,买了些针对骨疼,祛寒,头晕,补气益肾的寻常药材回来,也泡在酒中,想调试一下味道。
若是药酒也能成功,那她便又多了个挣钱的门路!将来等她在汤梨镇站稳了脚跟,说不定以后还能开几家酒馆,嗯,要在县城里开一个,去邻县开一个……
最好能把酒馆开到省城去,到那时候啊,她肯定能赚很多很多钱……
这么一想,杜婉芙乐得差点儿笑出了声音!
陆衡青盯着五杯酒看了一会儿,发现有酒色有浅碧淡黄色,便一一试过。喝到党参酒的时候,他皱起了眉头,“好苦!”然后指着其中一杯说道:“这个还成。”
杜婉芙辨认了一下,“我也觉得这刺梨儿酒还成,比较清香。”因见陆衡青可能是被党参酒给苦得不行,她便又给他倒了一杯刺梨酒,“大哥再喝一杯解解苦味儿。”陆衡青也没想太多,端过清香微酸的刺梨酒便一饮而尽了。
杜婉芙心里还惦记着那一套墙头刺,就问陆衡青,“陆大哥,这一套墙头刺究竟要花多少钱?”
陆衡青摇头,“不花钱……竹片是我自己削的。”也不知怎么了,他觉得有些头晕,还浑身热乎乎的,杜婉芙不死心,追问道:“难道那些铁钉也不花钱?”
陆衡青,“不花钱。”
杜婉芙一时语塞,说道:“那你做工总要花钱的吧?”
陆衡青只是摇头,但他一摇头,就更加觉得有些酒劲上头,晕得更厉害了。恍惚间好像又听她问了句什么,他也没听清,便道:“我知道,那天晚上有人想从院墙外头爬进你家……我把他们打,打出去了,还报了官……”
杜婉芙看着面庞泛红,醉眼朦胧的陆衡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什么?那天晚上,其实那些歹人还是来了吗?只不过,被他给打了还报了官?
陆衡青又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守在我家院子里,要是有人还想欺负你,想从你家院墙外爬进来的话,我是听得到的……我好几个晚上没睡,就守在院子里削这些竹片……等我给你装好了墙头刺,就不用担心还有人敢来……欺负你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不胜酒力,趴倒在了桌上。
杜婉芙心乱如麻,这、这……哎,先前她还以为陆衡青看不起她呢,原来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而且还几个晚上没睡,就为了给她削竹片做墙头刺?
这会儿见陆衡青趴在桌上,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她连忙推了推他,“陆大哥,你醉了酒,快回家去歇着吧!”
陆衡青纹丝不动,呼噜声震天响。
杜婉芙陷入了两难,现在要怎么办?是扶了他回去?还是就让他在这儿睡一会,醒醒酒?犹豫了一会儿,杜婉芙还是决定扶他回去,毕竟已经天黑了,他未婚娶,她又是个寡妇,不妥不妥。
可是,她费劲力气想要抬起他的胳膊,却沉重得完全扛不起来!诶,这么个大男人,怎么酒量那么浅!不过,喝混合过的酒确实容易醉,就连一向酒量很好的杜婉芙也觉得有些微微的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