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枝桠上休息的荣石诚,听到了树下的动静,一个女子竟大胆地拦下了一部马车,荣石诚只看了一眼,没怎么搭理,只是那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竟让他想起了韩家那丫头,说来……这人长得也挺像韩家丫头的。
发现自己又想起了那丫头,荣石诚有些自嘲,他这是怎么了,就算那丫头长得挺标致的,他荣石诚长到二十岁,仗都打过了还有什么世面没见过的,怎么就一直惦着那个小丫头?
一定是王嘉勋的关系,那天把人送回了韩家园子,王嘉勋就一直说怎么忘了问人家姑娘的芳名,他嫌弃地赶王嘉勋走,让他想知道自己去韩家园子问去,那王嘉勋竟然笑着一张脸,说是在替他觉得可惜。
“要我同意帮你们渡过这回难关也不是不可以,妳就陪我吃顿饭如何?”
“吃饭?和我吃饭有什么意思?”
“大姑娘这话就小看自己了,大姑娘秀色可餐,就算只看着大姑娘的脸都能下饭呢。”
荣石诚不屑地嗤笑一声,这种下流的说词就只有登徒子说得出来!荣石诚最讨厌这种欺压良家女子的恶棍,或许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荣石诚就要跳下树去帮忙打那个恶棍一顿。
“我跟你吃一顿饭,你就依过去惯例跟我家园子签约?”
“当然。”
听到这女子家有园子后,荣石诚想起了刚来到长沙村时所受的待遇,他承认他的过去是不光采,但谁有资格去评断他曾经做下的事?那些人都不是他,不知道他做下这事的原因,他们只会以讹传讹,把他妖魔化,却从不去探究真实的原因。
是,他是拿刀杀了人,但这些村民,杀人用的是言语。
他想过留在这个村子对王嘉勋来说只有害处,他想,自己既然无家可归,到哪里又不能生活呢!是王嘉勋硬把他留了下来,说了,既然走到哪里都不是家,那为什么不留下来,至少还有他这个兄弟不是?再说了,他就算走了,谁能保证村民就不再说王嘉勋的不是?
王嘉勋从小到大可没少受过村民的奚落,还说他若坚持要走,他就陪着。
王嘉勋虽然家里的人都不在了,但他的家在这里,爹娘给他留了一间破房子,总算有个栖身之处,他爹娘的坟也在这里,难道让王嘉勋离乡背井?
所以荣石诚最后还是留了下来,用赏赐买了处带月复地的屋子后,便也把家人的坟迁了过来,算是定居在长沙村了。
只是看着王嘉勋连想找个活干,正正经经过日子都不行,荣石诚很难不对村民有怨怼。他不是恨那些园子的园主不用王嘉勋,而是恨他们听信了谣言嘲讽奚落王嘉勋,所以他对家里有园子的人更没好感。
是她自己同意的,荣石诚何须管她死活?荣石诚躺回枝桠上,决定当他没听见。
“大姑娘,上来吧!坐我的马车。”
“这……不用了,现在也还不到晚膳的时候,范老板告诉我在哪儿吃饭,我算好时间去就好了。”
“我要吃饭当然得在县城,妳一个姑娘家怎么去县城?”
“我家有驴车,我让小路或是小杨送我过去就行了。”
“那多麻烦,我马车不就在这里?妳何必又先跑回园子找人又回家牵驴车的,多此一举嘛。”
韩歆琼是真的在犹豫,坐上马车给她一种危机感,可是想着只要吃一顿饭范见今年就不为难自家园子,她又想试一试,她也不要求范见要吃下多少量,把剩下的一半全买了就好,更不要求调涨价格,说来也不算让范见多付出什么代价。他原先也说好了,可以用原价进一半的货,那么他还多得了一回与她吃饭的机会,他总不会得寸进尺吧!
虽然挣扎,但当范家车夫把垫脚凳放在面前时,韩歆琼还是踏了上去准备上马车。
荣石诚一叹,终究无法看一个姑娘家被推入火坑,他身手敏捷地跳下树要阻止,远远的就听见了一女子大喊!
“范见你这混蛋!放开我姊姊。”
范见见韩歆瑶跑来,又见韩歆琼已经踩上凳子了,赶紧伸手拉她想上车就跑,可手才刚抓住了韩歆琼,就被人用手刀一劈,他手掌一麻不得不放开,接着就看见韩歆琼被一个男子给拉开。
“你谁啊!多管闲事。”
“韩姑娘的事,再闲我也管。”荣石诚指了指跑来的韩歆瑶。
韩歆瑶见荣石诚救了姊姊,虽然还大喘着气,但还是先开口道谢,“多谢了。”
“这是上回冒犯妳的赔礼。”
“你救了我姊姊,我们两不相欠了。”
“好。”
韩歆瑶跟荣石诚说完,弯腰拿起地上的垫脚凳就往马车甩去,范见虽然躲得及时,但还是被砸伤了脚,垫脚凳被摔了开来,韩歆瑶拿起其中一块板就直往范见的身上打。
车夫想要阻止,却被荣石诚一脚踢开。
其实荣石诚可以帮忙教训范见一顿的,可他看韩歆瑶打得痛快,便由着她了。
“这位大哥,你帮帮我妹妹,她再这样下去会把人打出事情来的。”
荣石诚听了韩歆琼的话,忍不住笑出声,“这位姑娘,妳这话有矛盾,到底是让我帮妳妹妹打人,还是阻止妳妹妹把人打出事情来啊!”
“瞧我急得都不会说话了,你拦一下我妹妹好吗?”
“不用拦,凭妳妹妹的手劲,用木板拍不死人,就是些皮肉伤。再说让妳妹妹打一顿,她才能解气。”
这时一直跟踪韩歆瑶的人也耐不住了,冲了过来要援手,又被荣石诚给打倒在地,韩歆瑶看了更生气。
“我就知道是你派人跟踨我!怎样?用我家生意逼我姊嫁你为妾不够,还找人跟踪我想破坏我家生意?我打死你!”
“韩歆瑶!够了,妳再打,我去官府告妳!”
“你去告啊,我就告你强抢良家妇女!你也不看看你那是什么样子,长得一脸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再看我姊姊生得倾国倾城、妍姿丽质,说你是癞虾蟆都污辱了癞虾蟆,竟还想吃我姊这天鹅肉!”
荣石诚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他上回真没看错,这小丫头的确是很特别的女子,瞧她这一边骂人一边称赞自家姊姊,出口成章还不口吃打结的,有几家的闺女会像她这个样子的。
“刚才是妳姊自己来找我,要陪我吃顿饭换我的商行与妳家园子合作的,我可没逼她。”
“没逼她?我手上可还有你上回留在我家的契约书,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两家联姻、互助互惠,还定下什么优惠收购价的!屁!我跟爹去找过谢老板谈生意了,人家跟园子谈的价格可比你好上三成!你就一专门剥屑果农的无良盘商,要告我?我先告死你!”
“韩歆瑶!”
“你不配喊我的名字!”
荣石诚知道打得差不多了,真把人打得太惨,要上公堂也不好看,他上前抓住韩歆瑶的手,喊了那两个倒在地上哀嚎的仆人,“快上马车滚!”
“我记住你了!”
荣石诚一点也不担心范见的威胁,只是冷冷的回了他,“记住我的脸不够,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荣石诚。”
“荣、荣……”范见一听这名号,人就孬了。他指着荣石诚,一个荣字在舌尖绕了几次,就是没能把后面两个字说出来。
“对!就是那个杀过人被判终生监的荣石诚,在战场上我杀过更多人,不在乎多杀几个,下回再让我看见你对韩家两位姑娘胡来,或是再找人跟踪韩二姑娘,我就把那个人的头放到你房里去。”
范见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被派去跟踪韩歆瑶的人更是吓得腿软,荣石诚再一喝,他们主仆三人便乖乖在马车上坐好,荣石诚一声口哨再拍马臀,马儿便疾跑了出去,三个人又在马车上跌成一团,不过疾驶的马车已经把他们的哀叫声给远远带走了。
韩歆瑶见人走了,这才走到姊姊的面前,大声骂她,“为什么不相信我?就算我真不能把生意谈成,也没道理赔上妳的一生,难道爹没这样说过吗?”
“我知道爹不会牺牲我,可是上回爹说就当今年收成不好赔了,咱们可以把希望放在来年,是妳说咱们不能放弃,咱们今年一定要把桂圆好好的卖出去,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才想这么做啊。”
原来她在无形之中给了姊姊这么大的压力吗?虽然这是在游戏之中,这人并不是她真的亲人,可就算是一个陌生人,韩歆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人家跳进火坑,更何况这人还是她在游戏中的姊姊!
“我说什么妳就照做吗?想要把桂圆好好卖完是我自私,妳哪里需要为了我的自私牺牲自己。”
“胡说什么,园子的事是咱们全家的事,怎能说妳自私,妳是担心咱们家的桂圆没卖个好价钱,明年大家都要一起过苦日子,怎是妳自私了?”
“不是!妳不明白,真是我自私。可妳信我,我会努力的,妳别再做这种傻事了。”韩歆瑶对家人的感情很陌生,所以她可以在园子的生意上坚持己见,那是因为她心中只有完成任务,根本不会去在乎游戏中的父亲为此累坏了身子,更不会去在乎姊姊因此有多自责,可这两个人却给了她亲情,这种让她极度陌生的情感。
“瑶瑶,妳怎么了?妳别生气啊!是姊姊的错。”
韩歆瑶见姊姊自责,她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她,“不是妳的错!我也没生妳的气……不!我是生妳的气,妳想什么啊!为什么要答应跟他吃饭?”
“我想吃一顿饭又没什么,家里的难关就过了。”
“妳傻的吗?妳一个弱女子跟他上了车会有什么下场妳想过没有,他要是在车上对妳不轨呢?衣服剥光了妳都喊不到人救妳。”
韩歆琼一听就红了脸,斥着,“瑶瑶!妳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
她所生存的年代,高科技并没有带来犯罪率下降,相反的,也因为高科技,罪犯的武器自然也日新月异,而执法人员的武器永远比不上犯罪分子的,别说女人,被袭击的男人也是有的,她住的地方还算治安较好的城市,可看多了发生在其他地方的新闻,真的令人触目惊心。
这个游戏之中的年代虽然更淳朴一些,但人性就是人性,坏人不管是哪个年代都有,而且这个年代更加让人害怕的是它的迂腐,若姊姊真是发生了什么事,怕就只有一条路,“死”了。
荣石诚也被触动了心里的什么,他的眼神悠远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是啊,女子柔弱,所以会对弱女子下手的男人更是可恶。
“如果妳们不介意我的名声不太好,我送妳们回去吧。就远远的跟着,不让妳们被谣言所扰。”
“荣公子说什么呢,是我们姊妹该多谢你才是,看见有人跟踪我妹妹,我也是真担心她的安危,就劳烦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到我们家坐坐吧。”韩歆琼听他这么说倒很过意不去,他救了她们,居然还怕她们被他的名声所牵连。
韩歆瑶终是平抚下了心绪,对荣石诚的及时救助很是感谢,刚刚若不是他拉了姊姊一把,怕是姊姊就让范见给拉上车了,她就两条腿,可跑不过四脚四轮的马车。
“别喊什么公子,听了怪别扭的。”
“是啊,姊姊,妳喊那谁都喊王大哥,喊他怎么不喊荣大哥,一样是救了妳的人。”
“瑶瑶!”韩歆琼羞极了,扯着妹妹的袖子,险些没拧她一块肉。
“王大哥?”荣石诚想了想,为什么特地在他面前提什么王大哥?莫非这个“王大哥”他认识?
“你也认识的。”
“嘉勋?”
韩歆瑶笑得暧昧,点了点头,荣石诚又望向韩歆琼那害羞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兄弟他知道,个性是浑了点,本性不坏,可村子里的人都怕他,怎么这个姑娘看来像是对他……颇有意思?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姑娘都是异类。
“不是我自卑,可妳们两个姑娘家听到我们两兄弟的名声,不贴着墙躲我们,也不该敢这样跟我们说话才是。”
“不!我相信王大哥不是坏人,我小时候他帮过我,他人很好、很善解人意,或许个性浑了点,但他不是坏人。”
荣石诚来到长沙村后,就没笑得这么开心过。原来这村子还是有好人的,“就冲着妳对我兄弟的赞美,我更得好好把妳们送回家了。”
荣石诚送韩家两个姑娘回家,虽然路上保持着有礼的距离,但一路上边走路边说话,谈得甚是愉快,还是引人侧目,不过韩家两个姑娘并不在意。
她们看得出来,荣石诚虽然看来大大咧咧,讲起话来也有些粗鲁,但性子豪爽,真比起来,比那个范见好多了。
一路被送回了家,荣石诚说了不少王嘉勋的事,王嘉勋家里虽然日子不宽裕,但爹娘还是把他捧在手心里疼,难免就把孩子宠成了小霸王,小的时候欺负玩伴,大了就欺负邻居,爹娘见他这样浑下去也不行,就把他带在身边学着采野蜜,想着这工作独来独往的,不怕他再欺负人。
可后来一次山难,王嘉勋的爹娘送了命,王嘉勋一下子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人疼、没人爱,只有满村子不待见他的人,他的性格就越来越偏差,在村子里干了不少坏事,还在县城当了一阵子地痞流氓,直到犯了事被抓入狱。
后来需要抓人充军,本来除了判死刑及终生监的犯人是无须上战场的,因为厢军要这些人充军,其实就是把他们当诱饵用,无须他们会打仗,能引开敌人就好。
可王嘉勋被抓进了牢里,更觉得生无可恋,所以一听说厢军要人,就自愿去了。
总之也是犯罪之人,县衙是不管他们死活的,有人自愿他们也乐得让他去充数,这才遇上了荣石诚。
那回的任务,他们本来就是当死卒用的,却不承想遇上一个荣石诚不甘于自己的命运,竟然想出一计反转了逆境,不但引走了敌方的前锋军,还设陷阱打败敌军。
这个大功,后来被军中的主帅抢了,跟着荣石诚一同经历了死劫的弟兄们没有一个不怨的,荣石诚也不在意,总之他只想保命而已。
大概是看这么做不地道,惹了闲言动了军心,最后那个主帅想办法帮荣石诚得了个特赦,给他做了个小小的虞侯,说起来凭那回的功劳,荣石诚当个统领什么的都没问题,像王嘉勋这样跟在他身边的,多少也能混个虞侯做做,但终究皆是罪犯出身,也不可能有人替他们抱不平。
荣石诚看只有自己得了好处,对待下属就更尽心尽力了,所以弟兄们个个都很信服他。
一路上,荣石诚对自己的事提得不多,说的大多是王嘉勋的事,韩家姊妹也终于明白,王嘉勋就是一个被爹娘惯坏,爹娘死后又打击太大走上偏路的可怜人罢了。
只可惜在村子里、在县城里都做过些浑事,不是没人敢用他,只是得靠机缘就是了。
“荣公子,对不住,家里正好不缺人,那时你们来,才没能给你们一份工做。”
荣石诚也不甚在意,对韩家园子,他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他看得出来韩老爹眼里的戒慎,但明面上他倒是很客气,说来以他们的过去,人家戒慎是合理的,不落井下石,对他们兄弟俩来说就很是友善了。
“没什么,人家园主不缺工,难道我还逼人给口饭吃?”荣石诚想了想,又接口,“别喊什么公子了,我这一辈子就没被人喊过公子,听了就像里长虫浑身不舒服,妳若不嫌弃,就也喊我荣大哥吧!”
忽略了荣石诚话语里的粗俗,韩歆琼回答,“我……没跟王大哥说过几次话,也没这么当面喊他过,不知道他让不让我这么喊……”
“妳放心,他还喊我声头儿,我让他接受,他就得笑着接着。”
韩歆琼听了,终是露出了温婉的笑靥。
荣石诚在心里一叹,这样的姑娘太美好了,他是很想撮合她跟王嘉勋,但会受到很多白眼吧!为了王嘉勋,荣石诚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韩歆瑶对荣石诚的疑问是多过王嘉勋的,如今王嘉勋的事儿她听了,就更想知道荣石诚的事,“荣大哥,你一路都在说王大哥的事,那你自己的事呢?你从军之前的事。”
韩歆琼扯了扯妹妹的袖子,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不好的回忆,现在提及做什么?
荣石诚的笑容果然收起,而后露出的笑,便是那种带着自嘲的笑,“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我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罪人,就是战场上立了点功才获得特赦,没什么好说嘴的。”
“可凌迟杀人怎么可能只判终生监……”
“瑶瑶!”韩歆琼见妹妹越说越不象话,出声制止了她,又连忙回头给荣石诚道歉,“荣大哥,对不住,我这个妹妹被我跟我爹给惯坏了。”
“没关系,我没往心里去。”荣石诚与她们走到了一处屋子前,看见院子里有一个焦急等待的小路,他认出那是韩家园子里的雇工,知道韩家已经到了,“妳们家到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不进去坐一坐?”
“不用了,我还有事。”荣石诚说完转身要走,就听见韩歆瑶喊住了他。
“荣大哥!”
荣石诚停了步,但没转身,“二姑娘,别对我这种人有太大的好奇心,对妳名声不好。”
说完荣石诚就走了,但韩歆瑶仍是觉得,荣石诚越是说他有罪、他罪有应得,她就越是觉得这事还有隐情。
韩家两姊妹口径一致,不把韩歆琼去见范见的事告诉生病的父亲,再加上韩歆瑶机灵,韩修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洗个衣裳得要两姊妹去洗,让小路留下来照看他还不许先走留他一人在家,但很快就被韩歆瑶给绕了开,忘了要再追根究柢。
晚饭时,韩歆瑶说了要去县城找叶老板的事,韩修德不放心想同行,可他的身子毕竟还得休养几天,他说让她挑小路或小杨一起,韩歆瑶则说园子里得赶着采收给谢老板的货,不能再调走一个人手了。
韩修德想了想,老赵是种橘子的,现在正是比较空闲的时候,就说了让她去找她赵伯的儿子赵福。
说真的韩歆瑶根本不知道赵福是谁,就连那个赵伯也是上回偷听了爹亲跟赵伯的谈话才见过的,可为什么她觉得爹跟姊姊的笑很怪,像是有什么内情一样。
不能看人物介绍的游戏玩起来真不痛快,韩歆瑶在心里想着。
“赵福人很老实,长得又壮,肯定任你差遣,就找他去吧。”
不行,有陷阱,韩歆瑶才不上当,“爹,我想支些钱,聘一个人陪我去县城,赵福若真像爹说的老实,那不行,他不经打。”
“为什么要经打?不过就是帮你搬篓桂圆上车,然后帮你驾驴车去县城而已呀。”
“最近老有人偷偷模模的跟着咱们去县城,肯定是范见派来的人,要趁机捣乱坏了咱们家的生意,我要找个能打架的,再有人跟踪,就把他打得爹娘都不认得他。”
韩修德的确也觉得去县城时总像有人盯着他一样不舒服,原来不是只有他这么感觉吗?听到有危险,他又不想让女儿一个人去县城了,可女儿说的也不容他反对,家里的桂圆正值采收期,采了便得快些卖,挂在树上虽然可以拖些时间但拖久了果子也会坏,不管怎样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雇个人给你当保镳也不是不行,可你打算找谁?”
“爹,这你就别担心了,我有主意。”
明白爹亲哪里真能放心了,不过韩歆琼也不难猜到,以妹妹对荣石诚那感兴趣的样子,想找的人肯定就是他。
韩歆琼其实也不是对荣石诚真的放心,但好歹人家才刚刚救了她们姊妹,把他想成恶人的确不妥,而且他若真的心思不正,也不会劝她们姊妹离他们兄弟俩越远越好,便也替妹妹说话了。
“爹,瑶瑶有分寸的,你就放心让她去做吧。我只恨我不如瑶瑶聪明,要不然这时候总也能帮得上忙。”
一个女儿愿意继承家业,跟他一起去县城遭人白眼他已经够心疼了,如今见另一个女儿把家里打理得干干净净让他这个当爹的及妹妹无后顾之忧,还老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家里,韩修德更是心疼,便不再反对了。
“好吧,瑶瑶,就依你的意思,你放手去做。可你要记得,咱们不勉强,你要知道现在事情就是这样了,你谈成了是最好,没谈成也不过就是回到原来的处境而已,别给自己找罪受,知道吗?”
“爹,你放心,我知道。”
于是,韩歆瑶得了父亲的同意,隔日一大早就出门。
荣石诚实在太有名,随便找个人问就问出了他住在哪里,麻烦的是被劝告别去找,她反而还花了一点时间才打发了人。
荣石诚正在院子里劈柴,一大早的就热得一身汗,没解腰带,把上身的衣衫月兑了,任由它挂在身后,然后挥着斧头。
韩歆瑶生活在资讯爆炸的时代,本不该觉得男子赤果着上身有什么,但当她真的见到眼前活生生的男体,而不是透过其他媒介看到,还是令她呼吸急促,面红耳赤的。
瞧他的汗水淌过结实的胸肌,滑下精壮的身躯,韩歆瑶发现自己的双眼还往不应该看的地方下滑,立刻拉开了视线。
荣石诚也终于发现来了个不速之客……不!说来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她来找他自然不让人讨厌。他把衣衫拉上穿好,由于他的身上都是汗水,衣衫也因此紧贴着他的身子,实在没比不穿好多少。
“韩二姑娘,失礼了。”
“不,是我突然来访,我失礼才是。”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去一趟县城,可你知道的,范见不知道死心了没,会不会还是派人跟着我,为了我家的生意,我不能躲在家里,否则我姊姊肯定不会无视家里的情况,最后真答应嫁给范见当妾,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你希望我陪你去?”
“我想雇你做我的保镳。”
荣石诚笑这小姑娘太过天真,回头就继续劈他的柴。
“你笑什么?”
“留我在身边就不危险?”
“你是坏人吗?”
“我当然是!”
“可你昨天救了我姊姊、帮了我不是?”
“然后呢?你知道跟我走太近,你会被人怎么看吗?”
“好吧,你说得是。你是坏人,但我要找的是保镳,难道让我去找一个软柿子?”
荣石诚举起的斧头正要劈下,却发现他居然没办法反驳她这句话。是啊!这村子里的人嘴刀比手刀厉害,可真遇上事了能怎么办?用口水把人淹死?
荣石诚转头望向韩歆瑶,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真的很想笑,他也的确笑了,“我真看不出来你需要人保护,就你这气势都能把坏人吓跑。”
“你这是称赞还是笑话我?”
荣石诚放下斧头,走到韩歆瑶面前,韩歆瑶没肯退让,荣石诚也走得很近,逼得身高勉强只到荣石诚肩膀的韩歆瑶得吃力地抬头看他,“你来韩家园子找过活,那就表示你需要工作,我可能无法长期聘雇你,但总比你只吃老本好吧。”
“敢情韩二姑娘是同情我?”
“你一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婆妈,你要找活儿干,我缺一个保镳,这叫各取所需。”
荣石诚知道这小姑娘不会放弃,他不想当她保镳固然是为她好,可让她真半路出了事,荣石诚也不愿意,说来韩家姊妹是他在这村子里唯一看得顺眼的人了。
“好,我可以保护你去县城,但就只是保护你,不聊我的事。”
韩歆瑶有计划被看穿的心虚。是,她是对他充满好奇,但他不说,她总不能摇着他的脑袋逼他说吧,更何况让她摇,怕是她也打不过他。
“我不知道雇请保镳的行情是多少,你开个价吧,我想先聘雇你一个月。”
荣石诚本来想说他可以帮她这个忙,无须谈钱,可想了想又觉得无偿帮她徒惹闲话,若收了钱办事,那么他们就是主从的关系,村子里的人便也无话可说。毕竟要说做保镳,他可是在武馆里练过的,村子里还没有一个人有他本事。
保镳这行,得看要保的是什么物品或人物,以对方的身价来定价,危险性越高的自然收取的报酬就越高,不过通常也会有个底限。
但荣石诚根本就不把范见或他的人看在眼里,撂倒范见的人根本就是挥个手的事,要收这小姑娘太多钱,他实在下不了手,他想了想,就把自己当一个雇工吧。因为还有做打手,还得多算一些。
“七贯。”
韩歆瑶听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看着他。
七贯?她查过这里的货币,目前是以一贯换银子一两,荣石诚说他要七贯,不就是说只要七两银子?保镳的薪水这么低吗?她看过帐本,就连小路、小杨一个月月钱都有三贯五百文呢!
“这可是卖命钱,你才拿七贯钱?”
“你眼里是大事,在我眼里范见比那流氓还不如,就当你雇了我给你家做事,再兼当打手,所以我拿了比一般雇工再多几贯钱。”
“可我家没什么事让你做的,就只有保护我。”
“你的意思是让我退钱吗?”
“不是、不是!”韩歆瑶连忙摇手,“我就是觉得工钱给得太少了。”
“那你别让我太辛苦不就好了。”
这么好?韩歆瑶出门前在支钱的时候真心肉疼,想着谈生意还要让生意不被破坏,就得花些成本,可花的钱越多,她完成任务要赚的钱就得更多,结果现在荣石诚只拿七贯,韩歆瑶开心得要飞天了。
“太好了!”
“你松口气是什么意思,你家那么大一个园子,已经到了付不出工钱的地步了?”
“要真让范见剥削了,我爹肯定不会误了人家工钱,就怕我们家自己人得吃馒头配野菜了,而且馒头还不能是白面馒头,得是粗面。”
荣石诚笑她这在脑子里算钱的样子,生在农家真是可惜了,该生在商家才是。
“不是要去县城吗?可我只有马,你乘马我在前头拉着马走?”
“我是那种无良雇主吗?不过……我倒是真想买辆马车。荣大哥,买匹马很贵吗?”
有时荣石诚觉得韩歆瑶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像个当家大娘子,可有时她又傻里傻气的,像她跟他说起物价的时候。
“当然贵,别以为我跟嘉勋都有马,就以为马便宜。我们的马是战马,若是战马在战场上受了伤,应付不了战场上高强度的奔跑、厮杀,大多就被便宜卖了,被拉去做些苦活儿,最后只有累死的分。我们离开厢军时正遇上了马贩来买马,就救下了其中两匹代步。”
“所以我暂时还没马车可坐是吧……”真可惜,马车快多了,去县城节省不少时间呢。
可想了想,她又出了鬼点子,“荣大哥,你跟王大哥的马是公是母?若是一公一母,可以生小马啊!”
荣石诚双手交抱在胸口,看着这财迷的小姑娘,想着买马贵就自己生产是吧!
“这你可要失望了,战马为了情绪稳定,都是骟马。”
“什么叫骟马?”
“没了蛋的马,叫骟马。”
呃……韩歆瑶像咬了舌头一样,原来上战场的不是“公”马,都是去势的“公公”马,她觉得自己开启了一个有点害羞的话题,决定翻过去,“荣大哥,你会不会驾驴车?”
“自然是会。”荣石诚看着韩歆瑶羞窘的样子,没再多说,只回答了她。
“到我家去牵驴车吧,我们住得不远。”
他们住得不远这事,他送她们姊妹回家时就知道了,可那时的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再去韩家的一天,“你在院子里坐坐,等我一会儿,我进去冲个凉、换件衣裳,要不然这一身臭汗的,要熏你一整天。”
说完,荣石诚转身去井边打了一桶水。
听到他要梳洗,又见他打了一桶水,韩歆瑶就想到刚才他光着上身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她又红了脸。
她可是那种“阅人无数”的现代人,怎么看了荣石诚的上身就能害羞成这样,真不合理。
荣石诚见她脸红,本就相当口无遮拦的他,一时没忍住,“二姑娘可随意看看,但别进屋子,万一看见了不该看的,会吓死你。”
“你屋子里有什么?”什么叫不该看的?尸体吗?像蓝胡子的妻子那种挂了一排的尸体?
“我啊!我这糙爷们在军中被弟兄们看多了倒也不觉得什么,让一个姑娘家看倒是第一回,但我想我还是撑得住的,就怕你会被吓晕。”
“荣石诚!你调戏我。”她四下望了望,看见了斧头,“当心我劈死你。”说完,韩歆瑶还真弯腰去拿斧头。
其实她也不是真想劈了荣石诚,她还不至于受不了这样的黄色笑话,就想抗议荣石诚小看她,可她没想到那斧头会这么沉,她没能拿起斧头,倒是被斧头的重量给拉了过去,眼见就要跌在斧头上时,所幸被人及时拦腰抱住。
韩歆瑶闭着眼,偏过头,十分懊恼。这是她第二次被荣石诚所救并跌进他怀里了,她还得在他面前丢脸几次才行哪。
“二姑娘,斧头不是绣花针,很重的。”
韩歆瑶站稳了身子,这才把荣石诚推开,“快点去梳洗,我还赶着去县城呢。”
“遵命,东家。”
“别喊我东家,以前怎么喊就怎么喊。”
“好,二姑娘稍等。”
看着荣石诚进屋子了,韩歆瑶才松了口气,她四处看了看转移注意力,他住的地方简朴,还没韩家大,可院子不小,约有几亩地,可以看见屋后有一大片的苜宿,想来是种给马吃的,草地上还种了几株不同的果树,屋旁的马厩前有几只鸡在散步,再前头就是一个不太大的鸡窝,屋子的另一侧有几处菜圃,很有过日子的样子,看来他是真心想在这里定居的。
换好衣服,荣石诚陪韩歆瑶走回家的一路上,不是没引来侧目,村里的人大多是不敢在荣石诚面前造次的,一直到遇上了赵祥的妻子张氏。
“孩子啊!你怎么跟这人走在一块啊,你知道他是谁吗?”张氏不是不怕荣石诚,但她家老赵跟老韩是几十年的邻居了,见人家闺女跟荣石诚走在一起,哪能不多问几句。
“赵婶,我是二姑娘刚聘的雇工,陪她去县城谈生意的,她说这一阵子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她,找个身手好的跟着她比较放心。”
赵婶?那么应该是赵伯的妻子吧。韩歆瑶很快就想通了,也唯有因为交情不错,才有人敢上前说些什么,其实就是担心她。
韩歆瑶记下了她的善意,“赵伯娘,没事的,其实荣大哥不是坏人,他救过我好几次呢!”
“二姑娘,我是坏人,就因为我坏,才没人敢对你不利,我这张脸就能镇住那些不自量力的小卒子。”
张氏打量着荣石诚,一张口就说他自己是坏人,倒让人感觉不真那么坏了,更何况荣石诚这张脸……长得还挺端正的,要不是听说了他过去的事,谁会想到他曾是个杀人犯?
不过荣石诚说的也是,有人跟踪二丫头,那就得找个更坏的人跟着,看谁还敢胡来。
但张氏也不可能放心,她附耳对韩歆瑶说了,“找他的原因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自己小心点,最好带把匕首在身上,近身也能派上用场。”
韩歆瑶不想再多解释些什么,只应了声“知道了”。
倒是荣石诚多说了一句,“我看这村子里好事的人很多,若有人问赵婶,不妨老实说了。”
“谁敢乱嚼舌根,我就剪了那人的舌头。”张氏说完,拍了拍韩歆瑶的手臂,“好了,不是还要去县城吗?得快些去,免得回来晚了不好。”说完,又戒慎地看了荣石诚一眼,但荣石诚并不在意。
“好,回来给赵伯娘带盒糕点。”
“客气什么,办正事要紧。”张氏说完,便提着她的竹篮走了。
“方才赵伯娘说,让我带把匕首防你呢。”
荣石诚大概也能猜到张氏小声跟韩歆瑶说些什么,听她这么说,丝毫不介意地由腰间抽出一把戴着刀套的匕首递给她,“这是陪我打了五年仗的匕首,送给你。”
“你打仗用这个?咱们朝廷这么穷吗?”
“我真给你一把杀过人的刀,你镇得住上头的煞气吗?这是防身用的,我只拿来宰过牲畜而已。”
韩歆瑶接过匕首,很认真的想她能把匕首藏在哪里,倒是荣石诚也不知道是一时没意识到还是怎样,居然走上前拿回匕首,然后拉开她的大袖衫把匕首给插在她齐腰襦裙的后腰腰带处。
“要像这样贴身带着,换了齐胸裙就再找地方放,总之要你能顺手抽出来,才有保护你的作用。”
幸好现在路上没人,要不然被看见了还得了。
韩歆瑶低头道谢,然后就突然转身走了。
荣石诚先是一愣,而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有些懊恼,跟糙老爷们相处久了,怎么就忘了对人家姑娘要客气一点,上回剥人家衣服,这次又掀了一回。
幸好这回没被甩巴掌了。